《锦衣夜行 (1-10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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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 第6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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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功业,不让祖宗专美与前!”

朱瞻基欣然道:“皇叔过奖了,过奖了侄儿,也过奖了杨旭,太祖与皇爷爷俱是雄才大略之霸主,瞻基后生小子,只能仰望,安敢高攀。至于杨旭么,此人多是偏才,治理天下,不可不用,亦不可大用,要说他智勇双全的确不假,要说他德高望重……”

朱瞻基天真地笑道:“那可就难了,等这邸报传达天下,杨旭不被天下读书人骂个狗血喷头,那就是好的了。”

朱高燧仰天打个哈哈,心中暗道:“这小子还是个无知小儿,哪懂帝王心术,白费我一番心思!”

亦步亦趋地跟在朱瞻基后面的一个白面无须的青年男子,听到二人这番对话,禁不住抬起头,深深地看了朱高燧一眼。

二人回宫见过天子,朱棣兴致正高,留他们两个坐了,祖孙三代人唠唠家常,其乐融融,可惜朱棣休息的时间太少,眼看过了批阅奏章的时间,沐丝进来稍做提醒,朱高燧和朱瞻基便即起身告退。

出得殿来,朱高燧自去“便宜坊”吃烤鸭子,朱瞻基则回了自己的寝宫。

“殿下,赵王殿下方才与殿下所说那番话,藏着祸心呢,殿下不可不察!”

进了自己寝宫,宫女早备好了热水,等着侍候皇太孙沐浴,一直侍候在朱瞻基身边的那个白面无须年轻人候宫女们退下,便侍候朱瞻基宽衣,这时才低低地对他说出一番话来。

朱瞻基点点头,脸上有种与年纪不相称的沉着和冷静。

“哼!他那点心思,我当然知道。二叔被贬到乐安州去以后,其实不大安份的,不过龙困浅水,他折腾不起多大的浪来了。三叔也惦记着这个皇位,可他比二叔还要不如!主意都打到我这个不管事的皇太孙身上了,黔驴技穷。”

那青年嘿嘿笑道:“怎么说殿下不管事呢,如今在皇上面前,殿下可比太子殿下说话还管用呢。”

朱瞻基叹息一声,又脱去小衣,扩了扩胸,便裸着身子走向盛满热水的大木桶,说道:“祖父一向不喜欢爹爹,如之奈何?还好,幸赖杨旭、解缙、杨荣、黄淮等一干人竭力坚持,这皇位才没旁落人家。”

那青年乃是朱瞻基的贴身太监,名叫陈芜,后来朱瞻基登基为帝,赐他名姓王谨,宠信一世,隆恩不减,乃是他自幼的心腹之人,所以两人无所不谈。

听到朱瞻基这番话,陈芫道:“殿下,臣子嘛,勤于王事,乃是份内之事,赵王殿下虽然不怀好意,可是那道理却是不假,杨旭未及四旬,已位至国公,他这国公可不是袭爵而来,而是屡立功勋亲手挣来的。

殿下,您别看他毁誉参半,可是他能做出这么多大事来,手里没人没权,能成么?太子地位岌岌不保的时候,就只有他能力挽狂澜。太子仁厚,一旦登基,必厚待杨旭,杨旭如今已掌握半朝之力,来日权力之大,不问可知。多年经营下去,树大根深。

等到殿下您登基称帝的时候,杨旭已是五朝元老,门生故旧遍于朝野绝非一句空话,这样一个人,若是奸的,自然是朝廷大害,若是忠的,也是大大的不妥。人臣三大忌,功高震主、权大压主、才大欺主,对为君者来说,何尝不是如此,这样一个人物在,纵然他无野心,满朝文武却怎么看呢?他们眼里还会有九五至尊的天子么?”

“住嘴!不可诽谤大臣!”

“是是!”

陈芜连忙答应,但他自幼侍候皇太孙,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比皇太孙跟爹娘在一起的时间还长,彼此感情深厚,听得出皇太孙并未真的生气,所以并无惶恐之色。

朱瞻基撩了撩水花,缓缓坐进水里。水很热,一般这个年轻的孩子很难耐得了高温,他也不例外,但他还是咬着牙坐了下去,热气翻涌,他那种还带着些稚气的脸立即变得红通通的了。

朱瞻基咬紧牙关,将热水往肩上撩了几下,渐渐适应了水中温度,才靠向桶边,陈芜马上将一方叠起的大方巾放在朱瞻基身后的桶缘上,朱瞻基就势一枕,长长地呼了口气,这才淡淡道:“君父之势,不可欺、不可辱,孤还不知道么?孤自有分寸,你以后切不可妄加议论!”

第996章 春天里

这个冬天,一如往年,无边落叶,万木萧萧。

不同于往年的,是今年塞北猫冬的人少了,整个北方都忙得热火朝天,忙着杀人的,忙着逃命的,忙着争权的,忙着夺利的……

夏浔从豁阿夫人的营地离开不久,从瓦剌部落赶来报信的人就到了:大明数路大军已经赶到他们的驻地八河,把他们几大部落留在那个最好的冬季驻牧之地的老窝都给抄了。

瓦剌诸部首领闻讯大惊,哪还顾得与鞑靼继续较量,仓惶回师,便赶回瓦剌。把秃孛罗和豁阿夫人此前就已从夏浔口中知道了确切消息,听闻老巢出事,他们也是心急如焚,但是他们都清楚,夏浔既然把这件事告诉他,那就代表着大明的军队已经赶到八河,他们即便立即回师也来不及了,眼下莫不如为善后中争取最大利益而努力。

谁说草原上的人就没有政治智慧?一番权衡,两个人都很明智地捺下了心中的焦急,直到消息正式传来,才与其他部落首领一向“大惊失色”、一样“怒不可遏”,但是在返程中,两个人便开始不断地到其他部落中走动,与该部首领会晤,秘密进行洽谈。

西蒙古有许许多多部落,所谓的瓦剌三王和哈什哈,只是本部落强大,然后有众多的部落依附其下,结成同盟,这样松散的统治方式,就注定了每个具体的部落,其首领对本部都拥有绝对的统治权,他们可以自行选择新的政治盟友,结成利益团体。

豁阿夫人和把秃孛落要做的事就是尽可能争取这些部落对自己的拥戴,现在他们当然不能透露太多消息,于是只能从谴责脱脱不花和撒木儿着手,指责他们一意孤行,发动对鞑靼之战,指挥上又有诸多失误。其实赞成对鞑靼用兵她豁阿也有份,各部落同意出兵更是各部首领亲自点的头,这时自然避而不谈。

一路下来,万松岭只管做着在大明扶持下将这些已被削弱的蒙古部落全部纳入自己治下的美梦,撒木儿公主则忧心部落不知道被明军破坏成什么样子,完全没有注意豁阿夫人和把秃孛罗的小动作。

在马哈木和哈什哈双双遇刺之后,撒木儿公主以瓦剌最高统治者遗孀的身份,加上脱脱不花的强大号召力,确实在那个人心动荡的时刻招揽了一些部落过来,而现在这些努力都付诸流水了,这些犹疑不定的部落复又分别投向了豁阿哈屯和把秃孛罗。

奴儿干都司、哈密王、别失八里王,这些都是归顺了大明,但是保持着独立武装的地方势力,他们奉诏攻打瓦剌,在大雪寒冬时节如此不遗余力,根本就是利益驱使。以前,他们一直是瓦剌和鞑靼这两头猛虎欺压掳掠的对象,现在有机会反咬一口,他们自然乐于答应。

因此一来,瓦剌就倒了大霉。这些人马到了瓦剌哪还客气,一开始是只要遇到反抗就大肆烧杀抢掠一番,青壮杀死,妇人和儿童连带牛羊马匹全都席卷一空,到后来你不反抗他就激你反抗,然后又名正言顺地抢掠一番,把人口、牲畜等战利品源源不绝地运回自己的地方。

等瓦剌残军狼狈地跑回自己的地盘上时,他们的部落已像一块被啃得七零八落的骨头,没剩多少肉了。

来自于山西都司和陕西都司的明军,军纪比这几路人马要好一些,却也不可能纪律严明、秋毫无犯,何况这种侵掠本身也是一种削弱瓦剌的手段,由于瓦剌与鞑靼未按计划耗光全部实力就结束了战斗,通过这种手段也能最大限度地削弱他们的实力,所以对友军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采取了放任的态度。

实际上这时候他们想约束也约束不了,战胜的部落掳掠战败部落,是草原上一向的习惯,你想约束,哈密、别失八里和奴儿干的三路大军也只是阳奉阴违,这儿没有中原那样的城池,而是散落在草原上的一个个大小部落,大军一到,他们更是分散逃窜,整个草原上到处都是,军队要分兵追击,更是无从监督。

实际上明军自己许多士兵也参与其中了,只是他们无法像那三路大军一般堂而皇之地把牛羊赶走,把女人和孩子带回去当奴隶,所以动作要小一些。虽然豁阿哈屯、把秃孛罗、撒木儿公主等人一听本部受到攻击,就已经有所预料,但是回到瓦剌亲眼见到被洗劫一空的一个个部落,依旧悲愤不已。

不过眼下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明军打着征讨的幌子,讨伐瓦剌。窃立大汗,图谋不轨的证据他们已经拿到了,明军进攻瓦剌以后,俘获了许多部落的长老和首领,有了这些人证,讨伐之举可谓出师有名。他们除了谢罪别无出路,因为他们已经没有一战之力。

且不说那些残兵败将根本不可能是明军的对手,而且因为老巢被占据的原因,如果真要打下去,不用几天他们就得因缺少粮草而全军覆没。明军当然不可能这么做,也没有能力这么做。朝廷正在吞噬鞑靼这块大蛋糕,不可能再抽出足够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同时对瓦剌采取改编措施。

不要说在当时,就算是在现代,国家储备较之那时不知强了多少倍,各种现代化交通、运输、通讯条件便利快捷,以倾国之力对一省之地进行集中的、彻底的改造和投入,也是吃不消的,明廷既然不能马上对瓦剌开刀,保留已经被削弱的原有统治阶层并促使其继续内讧就很有必要。

否则一旦瓦剌出现权力真空,朝廷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去控制他,游弋于瓦剌周围的北方、西方部落,还有哈密、别失八里甚至奴儿干的那些领主、酋长们就会垂涎三尺地插手其中,瓦剌广袤的领土和无数的游牧部落被他们蚕食、吞并之后,形成新兴的强大游牧民族,尾大不掉,会让朝廷更加头痛。

更何况,要消灭瓦剌这些统治阶层也不容易,他们打不过却可以逃,如果他们逃往北方,与更北方的游牧部落媾和,建立流亡政府,明廷又没有足够的力量控制瓦剌草原,草原上部落陆续投靠过去,十年八年之后他们依旧会卷土重来。

须知现在说明军已经控制了瓦剌,指的是控制了那些驻牧在八河地区的直属于瓦剌三王和哈什哈的核心部落,瓦剌草原广袤无边,相当于半个大明的国土,无数的部落散落其间,就算把大明两百多万军队一个不剩地全派过来,也不可能控制整个瓦剌草原的所有部落。

所以,大明要按下性子谈判,瓦剌贵族们也要咽下这口恶气来谈判。

明廷已经拿到了瓦剌私立大汗的铁证,出师有名,谈判也就有了底气。同时,他们已经控制了瓦剌主力所在的八河地区,掌握着谈判的主动权。从鞑靼匆匆撤军回来的诸位部族首领既然还有谈判的机会,也就下不了就此流亡的决心,只要不超出他们的谈判底限,他们就只能坐下来。

与鞑靼一战,瓦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老巢被抄,部落中多年积攒下的大量财富被掠掳,如此种种,使得诸多部落不再迷信于黄金家族的权威,而是把万松岭当成了瓦剌人的灾星,他的威望一落千丈。原本坚决拥戴他的豁阿哈屯和撒木儿公主,现如今也只剩下一个死心到底的撒木儿公主,豁阿与他算是彻底决裂了。

万松岭并不蠢,以他的精明甚至可以更早一些发现夏浔的阴谋诡计,只是他虽一生行骗,却从来也没想过朝廷也可以行骗,他是个老千,却从没想过朝廷也可以做老千,正因为他深信不疑,所以他从未去深思过朝廷一条条命令背后的深意。

现在他知道了,却已大势已去。撒木儿公主对他倒是毫无异心,由于草原上恶劣的生存环境和常年不断的战争,部落的衰亡和复兴是家常便饭,今日坐拥万帐,牛羊如云,明天匹马天涯,浪迹四方,后天再度崛起,这种事屡见不鲜,所以撒木儿丝毫没有颓丧,哪怕只剩一兵一卒,她也有信心东山再起。

作为成吉思汗的后裔,撒木儿公主不愧是女中豪杰,如果她生为男儿身,也就用不着力捧万松岭这个假货了。可怜她一片痴心,大汗梦破灭的万松岭却又打起了卷带一笔细软,逃之夭夭,继续做江湖骗子的美梦。他一面按着锦衣秘探杨亘的吩咐向大明皇帝写请罪书,一面吩咐自己的弟子公孙大风准备出逃。

豁阿夫人和安乐王把秃孛罗上书大明朝廷,把私立大汗的罪责统统推到死去的马哈木和太平两个人身上,他们向明廷大表忠心,并表示愿意交出脱脱不花,换取大明的宽赦。

撒木儿公主见此情景,情知大势已去,便准备策划远遁。如果明廷要处死脱脱不花大汗,她就突围逃向更北方!铁木真当过俘虏、吃过败仗,被整个部落抛弃过,独自流浪于草原之上,后来还不是成了五湖四海之王?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她和脱脱不花未必就不能卷土重来。

很快,大明皇帝的圣旨就下来了,朱棣封豁阿夫人为一品诰命、忠顺夫人,封其子阿古拉为顺宁王。顺宁王原是马哈木的封号,马哈木是瓦剌三王之首,是撒木儿公主的丈夫,这个封号给了豁阿哈屯的儿子,就等于是剥夺了马哈木部落自额勒别克汗以来,对瓦剌的最高统治权。

把秃孛罗依旧是安乐王,但是皇帝下旨,马哈木和太平窃立大汗,图谋不轨,剥夺两人的王爵,太平部落由安乐王把秃孛罗统治。这一来,瓦剌最高统治者的名份给了豁阿夫人,安乐王却得到了最大的实惠。

瓦剌最强大的力量本来是哈什哈部落和马哈木部落,把秃孛罗合并了太平的部落之后,就能实力大增,与这两个部落鼎足而立,三分天下。可太平死后,撒木儿公主已为太平部落抢立了一个首领,已经成为该部事实上的首领,只是还未得到大明的承认,没有袭受王爵。

如今朱棣把该部纳入把秃孛罗治下,可想而知那位太平部落的新任首领是绝不会心甘情愿交出权力的,他虚与委蛇地应付走了大明军队,必会反抗把秃孛罗的控制,把秃孛罗想壮大自己的实力,就得对自己这个一贯的盟友部落动武。

这就像当初额勒别克汗把西蒙古的统治权封给马哈木,西蒙古原来的领导者哈什哈不肯放权,于是两人就斗了二十年多年,一直到同时遇刺身亡,黄泉路上依旧是一对水火不相容的冤家。朱棣这么安排,明摆着就是驱狼斗虎了,可是把秃孛罗能放弃么?

你知道我的目的,也只能按照我的要求去做,这是赤裸裸的阴谋。

等把秃孛罗吞并了太平的部落,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他会不会向豁阿夫人发起挑战?这是后话了,眼下,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撒木儿公主。

永乐皇帝把豁阿夫人立为瓦剌的统治者,她就必须得征服撒木儿公主,才能得到草原诸部的承认。撒木儿公主和豁阿夫人,这对曾经的盟友,现在也不得不走向对立。

其实在豁阿夫人的心里,一直以为接下来她唯一需要征服的人只是把秃孛罗,她认为撒木儿公主和脱脱不花汗会被大明皇帝下令处死,她甚至已经暗中授意自己的部落,一旦明军围剿撒木儿公主,就故意放水,让撒木儿公主从他们的防御区域逃出去。

豁阿夫人倒不是念及旧情,而是因为只要不在瓦剌部落之内,一个活着的脱脱不花和一个活着的撒木儿公主对她就是有利的,明廷就得对她更加倚重,不惜财力地扶持她,不让脱脱不花和撒木儿公主在瓦剌人中的影响力和实力超过她。

却没想到,朱棣气势汹汹地追查瓦剌人擅立大汗一事,为此不惜大动干戈,真正查到了脱脱不花下落时,居然开恩不杀了。圣旨上说,大明对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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