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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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图-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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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决没接他的话,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下众人说道:“我能进来坐一会儿吗?”

    刁家人这下才真正的回过神来。

    “可以,可以。世银,快去把下面的板凳拿上来!”

    曾经听刁文亮说过,因为住的地方小,刁家人做饭用的炉子是放在楼梯下面拉闸门边上的。

    一错身间,吕决看到下去拿板凳的那位所谓的世银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就是几天后把自家的房契偷出去送人的那位刁文亮的叔叔了。

    吕决又向刚才说话的人看去,那人有六十岁左右的样子。虽然头发花白,衣着很破旧,但整个人看上去却很精神。

    刁文亮的叔叔很快将板凳拿了上来,吕决接过手又招呼大家一起坐下,这才又对着老者开口道:“您应该是刁文亮的爷爷吧?”

    “是的,我是文亮的爷爷。您认识我们家文亮?”

    吕决看了眼依偎在母亲身边的小文亮,这位四十多岁才找上媳妇,未来的物理学研究生也正小眼眨巴眨巴地盯着自己。

    “呵呵,”吕决咬了咬嘴里的牙签,打着哈哈说道:“应该算是认识吧。”

    “我可不认识你!”一边在向母亲怀里躲的刁文亮说道。

    “对啊!”吕决说道:“我认识你;而你现在还不认识我,所以我说‘应该算是认识’啊!”

    刁家的人全被吕决给绕住了,什么叫“我认识你;而你现在还不认识我”?

    吕决又对刁文亮的父亲问道:“你是刁文亮的父亲?”

    “我是文亮的爸爸。”

    “请记住我的话,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

    “你……你……什么意思?”刁文亮父亲的脸一红,目光竟转向了刁文亮的母亲。刁文亮母亲在刁文亮父亲的注视下,脸上竟然也是一红过后,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我说什么了?吕决把目光一扫,刁文亮的爷爷和叔叔竟也是一脸的尴尬之色。看好自己的门;管好自己的人,我只不过是提醒他防着自己的兄弟,别让他把房契偷走了。这家人都想到哪去了?

    得!反正自己来认人的目的也达到了。还是赶紧走吧。

    吕决从身上掏出三十块钱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说道:“好了,我走了。文亮还小,多给他弄点好吃的。他不是喜欢吃抄手吗?喜欢吃就多给做点。再亏不能亏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啊!”

    刁文亮父亲抢起桌上的钱,刚要往吕决手里塞,就见吕决好象又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摸着刁文亮的小脑袋说:“文亮好生读书。只有好生读书,将来才有可能出人头地!”

    刁家的四个成年人全呆了!

    这是个什么人,怎么这种话都能随随便便往外说?“再亏不能亏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句话已经属于惊世骇俗了,后面的更不得了,“只有好生读书,将来才有可能出人头地”——这人要么特革命;要么就是特反动!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性。

    迈出门槛,吕决还是有点没尽兴:要是他们自己能把房契保管好,自己何必费这么大劲呢!于是转身又对刁文亮的爷爷说道:“刁老爷子,把你们家的房契一定要保管好。只要你自己保管好了,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说完,踱着方步下楼而去。

    到了下面的拉闸门前,低头正好看见立在炉子旁的火钳子,吕决抬腿在上面踢了一脚,转身向后门走去,边走嘴里还边哼着《沙家浜》里刁德一的唱段:“这个女人呢啊——啊——啊,不寻——呢常……”

第十六章 警察叔叔

    吕决走了,非常轻松地走了。

    刁家人心里却蒙上了一层阴影。

    “这是个什么人?”刁文亮的父亲说。三张原本新崭崭的“大团结”已经被他揉的变了型。

    “那种话他都敢说?”刁文亮的叔叔挠着头皮,看来这个家里属他的政治觉悟高。

    “他什么意思吗?”刁文亮的母亲搂着怀里的小文亮,耳边又响起那人说的“看好自己的门”什么的。

    “他怎么对我们家房契那么关心?”刁文亮的爷爷抬头瞥了一眼自己藏房契的那块天花板,“什么叫‘只要你自己保管好了,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劲了’,这话什么意思?”

    “妈妈,明天你能给我裹抄手吃吗?”

    ……

    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七日下午两点正,吕决走进成都市公安局普贤院分局的大门。他那身自认为的最酷装束已置办齐全,水晶石墨镜是他围着大半个成都转了一上午最后在一家涉外商店买到的。

    吕决刚迈进门,就见姜石来与五六个警察迎了过来。墨镜后面的吕决扫了一眼,除了四十来岁的姜石来,其余几位都是五十多岁的样子,这可真是“警察叔叔”了。

    “吕决同志,可把你给盼来了!”姜石来边喊着边冲上前来,双手抓住吕决的手用力的摇着。那感觉,比农奴见了解放军还亲。

    “这几位是——”吕决摘下墨镜,指着另几个人问姜石来。

    姜石来忙说道:“哦,我来介绍一下……”

    “还是我自己来吧!”旁边一个高高大大,身体略微有些发福的警察边敬了个礼边打断姜石来的话说道:“我叫孙进勇,是普贤院分局的政委。”又指了指另一位同样高高大大的警察道:“这是分局长刘建设同志……刑警队长高大全同志……”

    五六个人介绍完毕,吕决也接受了五六次敬礼握了五六次强劲有力的大手。那气氛,简直就是首长接见下属啊!

    到了会议室,这种氛围更浓。吕决被刘建设和孙进勇一左一右,硬是塞进了面前桌上立有“首长”两字的座位里。

    过了,这实在是过了!

    吕决有些局促起来。可他的局促被两位政委局长看在眼里却理解成了谦虚、谨慎、不骄不躁。

    “同志们,”高个子局长刘建设先讲话,“吕决同志的身份比较特殊,在这里就不做详细介绍了……”

    吕决一愣,这叫什么话?什么叫“身份比较特殊”啊?他看了一眼在座的诸位,只见许多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唯有姜石来和政委孙进勇发出了会心的微笑。吕决一下明白过来,这个刘大局长,当时自己让姜石来只把自己的情况跟一把手汇报的目的,是怕人多嘴杂,别把自己这个假特派员戳漏了,没想到他竟来了这么一出。不过这样也好,要知道自己的身份甚至包括自己这个人都是假的,本就不愿意示人,现在又让他给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以后就更不会有人敢来盘查自己了。

    就听刘建设又说道:“……今后凡是吕决同志到咱们局里来,无论是什么事,各部门、各所都要无条件配合。”说到这儿,他转头看了一眼政委孙进勇,吕决看到孙进勇微微点了点头。

    刘建设说道:“这也是咱们局党委的决定。总之,要人给人要枪给枪。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吕决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yy起来:自己一下变成普贤院分局的太上皇了。要知道在整个成都这普贤院分局的辖区可是最大的,辖区内的人口也是最多的。是不是今后自己跺跺脚就会有将近四分之一的成都也跟着颤抖?周以康教授不愧是在十年“文革”中摸爬滚打过的人,随便做个“革命”证件都有这么大的威力……

    正yy间,就听刘建设道:“吕决同志政治水平高,侦破水平也是一流。‘1·16’杀人案我们派了好几队人马都没进展,吕决同志一出手就立马查出了好几条线索。

    “今天这个案情分析会,我们就请吕决同志来主持。下面请吕决同志讲话。大家欢迎!”

    在座的各位一开始对这个年轻的“首长”还有些瞧不起,以为又是哪个造反组织的头头呢。但听说‘1·16’杀人案的几条线索都是人家发现的,马上肃然起敬,拍起巴掌来也热烈了许多。

    吕决抬起手,将牙签扔到面前的烟灰缸里,站起身来扫视了一下与会的所有人员说道:“既然刘局长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就不推辞了。首先我先讲一下昨天在现场的调查情况,然后大家再来分析……”

    他又想起昨天下午和姜石来分手时自己对他的交代,扭头对身边的刘建设说道:“昨天我让姜石来同志带回来的意见局里安排调查了吗?”

    刘建设指了指对面的几位民警道:“安排了。他们几位就是几个小组带队的,也是在开会前刚赶回来,调查的结果局里还没来得及汇总呢!”

    “那好。还是我先讲一下昨天在现场的调查情况,然后各位再汇报今天的调查情况,最后咱们再来分析。”吕决左右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局长政委说道:“两位领导,这样可行?”

    局长说:“当然行。”政委说:“今天你是领导,你说怎么行就怎么行。”

    吕决“呵呵”一笑,心里骂了句:“老油条!”

    “现场的情况大家都清楚,商店地下室的情况我想姜石来同志也应该回来汇报了,这里我就不再赘述。在这里只讲我的几点发现。一、地下室的字和案发现场墙上的字绝对不是一人所为。是案犯在人为地转移目标!”

    吕决在心里头对那位杀人犯“嘿嘿”一笑,心说你不是想转移视线吗?我第一件事就是把它再转移回来!

    “为什么?”有人提出了质疑。

    这人吕决认识,刚才在门口迎接自己的人中就有他。听孙政委介绍时说是叫高大全,刑警队的队长。因为这个名字在这个时代太有代表性了,所以当时吕决一下就记住了他。

    “高队长是吧?”

    “您可以叫我高大全!”高大全站起来敬了个礼说道。

    吕决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然后说道:“高大全同志问得很好。但我要告诉你的是没有啥为什么,你只要记住‘地下室的字和案发现场墙上的字不是一人所为’就行了。其余的就不要过问了。”

    “吕决同志您是不是有些武断了!”这位高大全说话的声音有些拔高的意思。

    “我武断了吗?”吕决心说我武断了又怎么样!谁让你们领导说我身份特殊,还让你们无条件配合来着。

    “你这是‘官僚主义’!”高大全的声音还真拔高了。

    好家伙,这么大的个帽子扣过来。

    吕决“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狠狠地盯住对面的高大全说道:“我以革命的名义和我的人格担保,这两处的字绝对不是一人所为!”

第十七章 刑警队长高大全

    “高大全!”

    孙政委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高大全的鼻子吼道:“你没长脑袋啊还是没长耳朵?”整个会议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孙进勇“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局长刘建设见情景不对,忙起来打圆场道:“政委先别生气,这段时间你血压本来就偏高,可别让这家伙气出个好歹来。”

    又对吕决说道:“吕决同志也请坐,我来教育下这小子怎么样?”

    孙吕二人见刘建设这么说,这刑警队长又是他当局长的直接下属,就借坡下驴,慢慢地坐了下来。

    刘建设瞪了一眼一直耿着脖子的高大全,又看了看大家,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天会议一开始我就说过,吕决同志的身份比较特殊。”

    吕决心说怎么又拿这事来说事儿?

    “因为这个原因,有些事情他就不能明说。这也使得大家对某些事情难以理解。”刘建设瞄了眼吕决,见吕决的表情似乎有些缓和,于是又说道:“但是,个中原因我和政委都是明白的!我只让大家拿出我们在部队时的纪律,那就是理解的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明白了吗?”

    “明白了!”

    刘建设又问高大全道:“高大全你呢?”

    “坚决执行!”

    “好。”刘大局长“呵呵”一笑,对吕决道:“吕决同志,请你继续。”

    看到刘建设笑,吕决心里也是一笑。心说这下好,政委的脾气比局长大;而局长的工作方式倒是真象个政委。

    吕决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继续说道:“同志们一定记住这一点,这两件事情根本就风马牛不相及,也绝对不能并案侦察。否则将会把我们的视线引向歧途。”

    吕决又看了看高大全,见他也在认真听,看来是刘大“政委”的政治思想工作起了作用。于是又说道:“我在现场发现的第二个疑点就是,凶手作案时非常的从容,同时对人体的结构至少是对脊椎动物的骨骼结构比较了解。

    “为什么怎么讲,有一点大家在现场看到了,还有一点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大家看到的是,凶手在杀死死者后竟能够从从容容的将头颅立在地上。要知道一个人的头颅在被切下后,只有后部的脊柱和前面的食管软骨比较硬,可以作为支点。能够将一个血淋淋的头颅只用两个支点就立好,我想这份闲情逸致不是一个普通人能够做到的。

    “还有大家可能没有注意到的一点,死者颈部的切割痕迹包括血管和神经,其断面都极为光滑。而这样光滑的断面过后,在切割脊椎时竟没在骨头上留下丝毫的划痕。如此手法,让人想起了一个成语——疱丁解牛。

    “在现在这种社会,能将杀人做得如此漂亮的,大约只有两种人——外科医生和屠夫。”

    会议室里所有的人都被吕决的分析所吸引。

    “还有一点,不知大家想过没有,那就是凶手是怎样进入死者的房间的?”

    这时就听高大全说道:“死者耳后的凹陷处有两道血痕,枕头上还有一滩血迹。也就是说死者有是在床上就被人打昏了。那就排除了死者自己开门的可能性,因为打开门让别人进来,而自己又去床上躺下,这不太符合生活逻辑。”

    “如果里面的人病了呢?”

    高大全道:“也就剩下这一种可能了。但我们调查过寺院里其他的和尚,头天晚上文季还是好好的,并没有生病的迹象。”

    吕决心说看来你这个刑警队长也不完全是吃素的,多少还是有点道道。于是开口说道:“你分析的很对,调查的也比较全面。但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就是凶手是怎样进入死者的房间的?”

    高大全已经不再犯倔,挠了挠头皮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们调查到这儿就进了死胡同,窗户是插死的,门虽然没关,可这大冬天的一个人晚上睡觉不可能连门都不关啊?”大冬天晚上睡觉连门都不关这种推断连高大全他自己都不信。

    “是啊!”吕决把话接过来说道:“大冬天晚上睡觉门肯定得关。并且就那两扇破门,关上后如果不插好,它自己就能开了。而窗户从外面就能看见是插好的。那为什么不拉开窗帘看看窗户里面呢?”

    所有人都是一呆,不解的盯着吕决。

    错愕中还是高大全最先回过神来,腾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哒,哒,哒”摇了几声,“哗啦”一下倒了下去。

    “你是说凶手是从窗户进去的?!”

    会议室里“嗡嗡”的议论声不绝于耳。

    吕决双手虚按了几下,示意大家禁声,然后把自己的军刀掏出来放到桌子上说道:“凶手是用一种比我这把刀还薄还锋利的刃具,从窗缝外面伸进去割开窗户纸然后翻进去的。”

    旁边一直没出声的孙进勇拿起桌上的军刀,观察了一会儿说道:“这把刀就够锋利的了,还有什么刃具比它还薄还锋利呢?”

    吕决道:“医生的手术刀和屠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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