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3:思无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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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相思3:思无涯-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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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留给她的东西也彻底消失了!

小夭难以置信,不甘心地翻来覆去地看镜子:“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突然,她想起了,在她昏迷时,相柳发现了镜子里的秘密,还要她将一切删除。等他清醒后,他却没有再提,她以为他忘记了,原来不知何时,他已经销毁了一切!

小夭摩挲着镜子,含着泪问:“相柳,我在你眼中,真就那么不堪吗?你竟然连一段记忆都不屑留下!”

“九头妖怪!我恨你!”小夭猛地将镜子狠狠砸了出去,一串串泪珠却潸然落下。

在清水镇时,她是玫小六,他是相柳,虽然总是针锋相对,他却会在受伤时,藏到她屋子疗伤,她也会不知不觉,把从未对人提起的不堪过去讲给他听。

在轩辕城时,他是浪荡子防风邶,温柔体贴、玩世不恭,却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传授了她十几年的箭术。

在海底沉睡了三十七年时,他们曾夜夜相伴,那大概是相柳最温和的时候,没有利用交易、没有针锋相对,有的只是一个带着另一个在海底徜徉,一个偶尔说几句话,一个永远的沉默。

在赤水婚礼上,他来抢婚,要她履行承诺,还问璟要了三十七年的粮草,他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失去了一个虚假的身份,她却名誉尽毁。

从那之后,他是共工的将军,她是颛顼的妹妹,两人每次说话都刀光剑影。

最后一次见面,是因为丰隆的死,在两人曾一起游玩过的葫芦湖上,她想射杀他,他利用璟的死煽动她为璟报仇。那一夜,他几乎要尽了她全身的血,只是为了储备一点疗伤的药丸。她恨他冷酷,发誓永不相见!

如果她知道那是他们此生此世最后一次见面,她一定会说点别的,不管他对她多冷酷无情,她也不想说那些话!

小夭泪流满面,仰着头,无助地看着天。

相柳,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连最后的记忆都不肯留下……难道百年相识,对你而言,都只是交易算计吗?

相柳走的太决绝,没有片言只语留下,连尸骨都化成了毒水,再没有人能回答小夭的问题。

璟从小夭身后抱住她时,小夭才发觉天已蒙蒙亮。

被冷风吹了一夜,小夭身体冰冷,璟用灵力温暖着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起来的?”

小夭一边匆匆地擦去眼泪,一边心慌地说:“刚起不久。”

璟在她后颈上,轻轻地吻了下。

小夭无力地靠在了璟怀里,半晌后,她低声说:“刚才我说假话了,我起来很久了,其实,我昨夜一直没有睡。”

璟轻声说:“没有关系!纵然亲密的夫妻,也需要一些独处的时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很痛苦,更需要独处。”

小夭不安:“我……我……”

璟捂住了她的嘴:“不要把你的夫君想的太小气,相柳对你有数次救命之恩,我对他很感激。”

小夭的眼泪缓缓滑落,濡湿了璟的手掌,璟却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抱着小夭。

小夭喃喃地说:“虽然我一直警告自己他是颛顼的敌人,可我……我并没有准备好!我好希望一切都是假的……他那么狡猾,想活着总能活着!”

璟沉默不语,他知道小夭不需要他说话。

“他就是太狡猾了,才不想活着!有一次,他对我说‘其实,对一个将军而言,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战场上’,他为自己选择了最好的结局!”

“什么最好的结局?他就是世间最傻的傻子!他对得起共工,对得起所有死去的袍泽,可他对得起自己吗?”

“我才是傻子!他根本不在乎,我为什么要难过?我不要难过……”

小夭边哭边说,渐渐地,话少了,到最后,她蜷缩在璟怀里,沉默地看着高高的凤凰树。一朵朵绯红的落花凋零在风中,就如一幕幕逝去的往事,不管曾经多么绚烂美丽,都终将随风而逝。

小夭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璟,我想离开了!”

“我们去哪里?”

“去海上!万里碧波,天高海阔,相柳曾说过海外有很多无名小岛,也许我们可以找一个美丽的小岛安家。”

“好!”

小夭本想让左耳和苗莆跟着白帝,等左耳学会铸造技艺后,哪里都可安身,可苗莆哭着要求:“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左耳默不作声,却一直盯着小夭,显然比苗莆更难缠。

小夭只得投降:“只要你们不怕苦,就跟着我和璟把!”

小夭开始收拾行囊。其实,主要就是庆典结婚时收到的礼物。外祖父送了两箱珠宝首饰,应该是外婆的遗物;父王的礼物是他亲手锻造的一柄短刀、一把匕首;颛顼的礼物非常实用,是轩辕城内的一座宅邸,轩辕城外的百亩良田;阿念的礼物是一捆扶桑神木;烈阳的礼物是一对灵丹妙药,估计是他几百年来收罗的,连见惯了好药的小夭都暗自咂舌;阿獙的礼物是一对用玉山古玉琢的同心佩,一个用扶桑神木雕刻的大肚笑娃娃。都是他亲手做的。

小夭从外祖父送的首饰里挑了三件喜欢的收了起来,留做纪念;父王送的短刀和匕首既可做防身兵器,又可以用来削水果,留下;颛顼的礼物,小夭仔细看了一会儿后,收了起来;阿念的礼物也是仔细收好;烈阳的礼物自然是要全部藏好;阿獙送的同心佩平平日戴着可以颐养身体,关键时刻还可以当奇药续命,小夭把玩了一会儿,顺手给璟系了一块在腰间,自己也戴上了另一块。

最后是大肚笑娃娃……小夭一开始就很好奇,阿獙为什么不用玉山桃木,却用了扶桑神木,扶桑神木无火自燃,并不适合用来雕刻东西。也不知道阿獙用了神木法术,才能让这块扶桑神木不烧手。

小夭捧着大肚笑娃娃,对璟说:“阿獙可真逗,人家雕的胖娃娃就是头大,他的娃娃连肚子都大,难道表示这胖娃娃是因为贪吃才胖的?”

璟看了一眼大肚笑娃娃,说道:“这是数万年的扶桑神木,水火不侵、刀剑不伤,可不好做,阿獙应该费了不少心血。”

大肚笑娃娃看起来没什么实际用处,但小夭觉得可爱,捧在手里越看越喜欢。大大的脑袋,大大的肚子,穿着个石榴图的肚兜,咧着小嘴,笑的憨态可掬,小夭也忍不住对着他笑起来。

这是几日来小夭第一次展颜而笑,璟终于松了口气,低声对苗莆叮嘱:“把这个笑娃娃一定要收好了!”

离别的那日天气晴朗,微风徐徐,正式适合远行的日子。

白帝和阿念送着他们来到了官道,道路两侧绿柳成荫,不少人在此折柳送别,时不时有凄切的笛声、呜咽的哭声。

左耳和苗莆一个挽着马车,一个坐在车辕上,等小夭和白帝话别。

小夭对阿念说:“你若在五神山呆的无聊时,就来轩辕山看父王,但记住,永不要踏足中原!永不要过问颛顼的事情!”

阿念道:“你放心!我依然如当年一样喜欢颛顼,可曾经的哭泣让我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阿念。你可别忘记,我连战场都已上过,仗虽然是句芒帮忙打的,但所有的鲜血和死亡,是我自己去面对的。”

小夭彻底放心了。

白帝问璟和小夭:“想好去哪里了吗?”

璟回道:“没有,先四处走走,如果能遇到两个人都喜欢的地方,也许就会住下来。”

白帝半开玩笑地说:“定居下来后,记得告诉我们,千万别一去就总计杳然。”

璟笑了笑,什么都没说,和小夭一起跪下,给白帝磕了三个头。小夭说:“父王,您多保重,我们走了。”

白帝暗叹了口气,笑着说:“你们去吧!”

璟和小夭上了马车,车轮辘辘,汇入了南来北往的车流中。

小夭乘坐的马车,普普通通,与所有行在路上的车辆一样,分辨不出车上的人与其他人有何不同。

白帝的目力虽好,也渐渐分不清楚哪辆车是小夭乘坐的,只看到无数辆车在赶路。所有行人都是世间最平凡的人,小夭也变成了他们中的一个。

白帝心中滋味难辨,有悲伤,更多的却是释然。

小夭有着世间最尊贵、最沉重的姓氏,她的母亲曾尽全力想挣脱,都没有挣脱,她却终于挣脱了。

小夭有驻颜花,璟是九尾狐的后裔,一旦离去,他们就会彻底消失。

白帝早已察觉到璟和小夭的心思,却一直没有点破,反而故作姿态,任由黄帝和颛顼以为小夭会留在轩辕城。

几百年前,当小夭逃离玉山、流落民间时,大概就已注定今日的结局。她短暂的回归,从五神山到轩辕山,从轩辕山到神农山,见证了大荒的统一,也许只是为了完成她母亲的遗愿,让颛顼平安。如今阿珩的遗愿已了,小夭选择了水归海、鸟入林,再次回到了她来的地方。

白帝带着阿念,安步当车,慢慢走回铁匠铺。

此时正是轩辕城内最热闹的时刻,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夭有可能是那当垆卖酒的小娘子,有可能是在药堂内打瞌睡的医师,有可能是那摇着扇子追孩子的妇人……

白帝不禁微微笑着,等颛顼找不到小夭时,肯定会震怒,但他迟早会明白,小夭在芸芸众生中,芸芸众生就是小夭,只要这天下太平,他们的小夭就会快乐地生活着。

番外: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群山连绵,层林起伏。

在一处靠近水源的山谷内搭建着一座又一座营帐。此时天已尽黑,本该篝火熊熊,营帐千灯,可是,为了隐匿踪迹,漆黑的山谷里,不见一点灯光,没有一点声音,只有一队队衣衫污浊、神情疲惫的士兵来回巡逻着。

相柳悄无声息地走过一座座营帐,如雪的白衣犹如一道微风,缓缓飘过营地,成了压抑黑夜中唯一的明亮,每个看到他的士兵不知不觉中都觉得心情一松,精神振作了一点。

很多年前,曾有新兵不满地对老兵抱怨:“那个九头怪整日显摆什么?我们是去打仗,又不是去相亲,非要穿得那么扎眼吗?”

已经历经生死、亲手焚烧过袍泽尸体的老兵们总是带着沧桑,淡然而笑:“等打上几次硬仗后,你们就明白了!”

等新兵们的眉梢眼角也染上了沧桑时,他们理解了老兵的话。所有士兵都害怕红到白色的身影,可在战场上,只要那道白色的身影一出现,就会立即吸引敌人的注意,最厉害的攻击都被他引走了,总会有更多的士兵能活到下一次战役;在夜晚的营地,只要看到那道白色的身影,不管敌人距离自己多么近,士兵都能睡得踏实。

当焚烧过一具又一具并肩作战的袍泽尸体后,士兵们觉得自己明白了相柳为什么总是一袭白衣——也许他只是太狂傲自大,想让敌人能一眼看到他;也许他只是个好将军,想让所有浴血奋战的士兵,不管多么黑暗时,都能一眼看到他。究竟是哪个原因,没有人敢去向相柳求证,相柳为什么总穿白衣的原因成了营地里永远争论不出结果、却永远被争论的话题。

相柳巡视过了营地,走到了山顶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营地。

远处的山林有隐隐火光,那是蓐收在放火烧山、逼他们应战。最后决战的一刻就要来了,所有士兵都清楚自己的命运,但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他们已经被时光无情地抛弃,成为了多余的人,死亡是最好的解脱,也是最好的归宿。

相柳在青石上坐下,拿出一块扶桑神木的木雕,仔细雕琢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大肚笑娃娃已经成形,只眉眼还差了一点。

相柳仔细雕好后,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还算满意。他把大肚笑娃娃头朝下,倒放在了膝上,打开底座,露出中空的肚子,又拿出一枚冰晶球。

晶莹剔透的冰晶球里包裹着一汪碧蓝的海。幽幽海水中,有绚丽的彩色小鱼,有红色的珊瑚,还有一枚洁白的大贝壳,像最皎洁的花朵一般绽放着。一个美丽的女鲛人侧身坐在贝壳上,海藻般的青丝披垂,美丽的鱼尾一半搭在洁白的贝壳上,一半浮在海水中。她身旁站着一个男子,握着女鲛人伸出的手,含笑凝视着女鲛人。角落里,一个男鲛人浮在海浪中,看似距离贝壳不远,可他疏离的姿态让人觉得他其实在另一个世界,并不在那幽静安宁的海洋中。

相柳静静凝视了一会儿,以指为刃,在冰晶球上急速地写下了两行小字。此际,恰一缕皎洁的月光穿过树丫,照在冰晶球上,将男鲛人旁的两行小字映了出来:有力自保、有人相依、有处可去,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一只白羽金冠雕从空中俯冲而下,落在峭壁上,嘴里叼着一个玉桶,里面盛满了浓绿色的扶桑汁液,灵气充裕到绿雾萦绕。白雕毛球知道那扶桑神木看着灰不溜秋,实际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它的羽毛烧坏,它小心翼翼地把玉桶放到相柳身旁,立即跳开了几步,不敢出声打扰,只是好奇地看着相柳的一举一动。

相柳把冰晶球放进了笑娃娃中空的肚子中,不大不小,刚刚容纳下冰晶球,盖上底座,冰晶球被封在了笑娃娃的肚内。冰晶为水,扶桑为火,水火相济、冷热相伴,恰好冰晶不再寒气逼人,扶桑木也不再滚烫灼人,及时没有灵力的一般人也能拿起扶桑笑娃娃。

相柳把笑娃娃浸泡到扶桑汁液里。笑娃娃的身子和底座本就是同一块扶桑神木,只要设置个阵法,过上几个月,底座就会和笑娃娃长到一起,但现在没那么多时间,只能耗费灵力。

相柳以血布阵,用数十颗萃取了上万年日光精华的日光石做引,催动灵力,玉桶内的绿色扶桑汁液翻涌起伏,犹如煮开的开水。渐渐地,汁液被笑娃娃吸收,越来越少,等汁液完全干涸时,笑娃娃的身子已经完全和底座长到一起,看不到一丝裂痕,就好像整个木雕是用一块实心木做的。

相柳用了四五成灵力,想打开笑娃娃,都没有打开;他又抽出兵器,砍了两下,笑娃娃也没有丝毫裂痕,相柳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毛球单脚独立,歪着脑袋,像看疯子一样盯着相柳。

相柳凝视着掌上的大肚笑娃娃,笑娃娃眉眼弯弯,咧着小嘴,笑眯眯的看着他,相柳的唇角也慢慢上弯,微微地笑起来。

他把笑娃娃装进一个袋子,绑到毛球背上,毛球咕咕问,相柳说:“去玉山,告诉獙君,这是他送给小夭的结婚礼物。”

毛球瞪大鸟眼,嗷一声尖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九头妖做的东西,却要说成是那只狐狸做的,相柳打了它脑袋一下,冷斥:“别废话,就这么说!”

毛球喉咙里咕噜咕噜几声,振动翅膀,腾空而起,向着玉山的方向飞去。相柳仰头,目送着毛球越飞越远,渐渐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还记得清水镇外初相逢,你嬉皮笑脸、满嘴假话,唯一的一句真话是:我无力自保、无人相依、无处可去。

数十年箭术,你已有力自保,不必再危急时只能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想守护的人;一个如意情郎,你已有人相依,不必再形单影只,与孤寡作伴;天高海阔,你已有处可去,不必再被人追逼、无处安家。

相柳在心里默默地说:小夭,从今往后,我再不能守护你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愿你一世安乐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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