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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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岩- 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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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练吧。
  韩笑没想这些,她已经一心沉到了医治绿雪之毒上,她拉着薛松到隔壁的屋里讨论药方和疗法。先前由不得她做主,她也只是提提想法,如今反过来薛松给她意见,定方子的却是她,这让韩笑犹豫了片刻。但热烈讨论过后,她还是大胆的写了两个药方。薛松一看,这方子还真是不“墨守常规”,但却也是“未尝不可”,他想了又想,点点头,表示赞同,把方子交给了屋外的医仆。
  云雾山里的八卦总是传得特别快,可聂承岩那得到的消息比八卦的传播速度还快。没到中午,他就从贺子明那知道了云雾老人给韩笑派的活。他看了龙三的信,又召了石耳来见,审完了韩乐后又独自在屋里坐了会,然后吩咐霍起阳去跟云雾老人说,他要跟他一起用晚膳。
  聂明辰与聂承岩这爷孙俩,很多年没有在一起用过膳了,所以当聂明辰听到霍起阳的传话时,心里激动了一阵。好在最后把持住了,装模作样想了一会,最后用着云雾老人的脸色语气道:“也好,我今日也无甚安排,如此便一起吧。”
  爷孙俩的这顿饭吃得寂静无声,冷如冰窖,布菜伺候的侍从们战战兢兢的,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挨到餐毕,遣走了仆役,两个人终于开始说话。
  “你的腿伤好些了吧?”
  “还好。”
  “筋脉处的伤原就是难治,你这还是硬伤,腿脚还是得多练功运动。本该是无大碍了,阴雨天气会疼些,平日莫食辛辣之物……”
  “我知道。”聂承岩皱着眉打断他,“反正是不能行了。”
  被这么喝了一下,云雾老人也不说话了,他等了一会,又道:“你不会平白无故与我吃饭,想跟我说什么?”
  聂承岩没正面回答,他看着他,忽然道:“有时候我在想,我何时会变做另一个你。”
  这话让云雾老人抿紧嘴,聂承岩又道:“我不想变成你这般,可我越来越发现,我太象你了。我的心肠象你一样黑,性格象你一样糟,只不知日后我会不会如同你这般,孤老终生。”
  “你当初要娶那谢景芸,不就是想证明给我看,你会与我不同。”
  聂承岩下意识的要去摸那对耳坠,想想早就放在柜子里了,他不免有些烦躁,沉声道:“可一切都被你毁了。”
  云雾老人似是被说到痛处,他猛的一握拳头:“我也不想如此,我怎料到有人会暗算于你。如若你不与那谢景芸回家提亲,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端?”
  “你到现在还不敢担起责任。你不喜欢芸儿,只要是我自己选的你都不满意。当年若不是你赶来横加阻拦,那凶手也不致有机会潜在我们身边伺机下手,最讽刺的,用的还是你的毒。”
  “我……”云雾老人站起来来回走动几步,找不到话说,却道:“那谢景芸有什么好,让你处处忤逆我。”
  “她善良、温柔、乖巧、听话,她哪里不好?”
  “她的身份就是问题,一个寻常人家,怎配得上我们云雾山聂家。”
  “别自抬身价了,你这个云雾山阴毒又龌龊,你还道是香馍馍呢。”聂承岩对此不屑一顿。
  云雾老人瞪着他,那表情神态,与聂承岩如出一辙,两个人互相瞪着,均不示弱。最后还是云雾老人开了口:“你来此,难道是找我翻旧账的?”
  “若是翻旧账,何苦吃这顿难以下咽的饭。”聂承岩这话又将云雾老人一刺,他怒而转身坐下,一拍桌子:“那你何苦来哉?”
  “我想试试,与自己爷爷一道吃饭,还会不会有那种亲情的感觉了?”
  云雾老人下颚一抽,他不敢问有是没有了,吃饭如上刑,吃完就开吵,这怕不会是好的感受吧?
  屋子里死一般沉寂,过了好久,聂承岩又开口:“三十多年前,江湖上有个叫迟砚兴的圣手神医,他医术高超,为人正直,不求名利的救治了许多人,据说,在他的手里,病人无一死例。”
  云雾老人听着他这话,脸庞绷得死紧,抿着唇。聂承岩盯着他继续道:“当时论名气地位声威,他都比一位叫聂明辰的神医要强。于是这神医不服气,约了迟砚兴在瑶西镇比试医术,输的那一位,要远离中原,再不得踏入武林一步。”
  “我赢了,所以我才会有今天。”云雾老人再不想听,截了他的话尾道。
  “你的今天,不过是一群追名逐利的徒弟,一堆攀炎附势的仆众,无儿无女,只留得个瘸腿的孙儿……你的今天,当真是好啊。”
  云雾老人再忍不住大声喝道:“你到底要说什么?你的腿是间接被我害的,你没过门的媳妇也是我害的,我儿子媳妇也是我害的?”
  聂承岩对他的暴怒淡然以对,他冷道:“我只是要告诉你,虽不知三十多年前你使的什么手段逼走了那迟砚兴,可如今怕是报应来了。你应该也有耳闻了,绿雪在大漠有出现。”
  “他比不上我的,我是世上医术最高明的人,自然也能炼出世上最毒的毒药。”
  聂承岩冷眼看他:“你是说,你觉得他会在炼毒上与你较劲?”
  云雾老人不说话,聂承岩又道:“你这山里,有他的内应吧?”
  云雾老人背过身去还是不说话,聂承岩冷冷一笑:“或许你心里有数,只是你不愿揭这伤疤,露了自己的丑态。”
  “你走吧,此事我自会处理。”
  可惜聂承岩对这逐客令不理不睬,他道:“我还有话要说。”
  云雾老人转过身来,直视着他。聂承岩一字一句的清楚说道:“你对我做过的事,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云雾老人双手在身后紧紧握拳,下颚抽紧,紧咬牙关,他听得聂承岩又道:“不要再让我发现你耍什么花样动什么手脚来伤我身边的人,不然,我们走着瞧。你莫忘了,你有多狠,我便有多狠。”
  当聂承岩出了云雾老人的屋子,听到身后屋内一声掌拍木裂的声响,他没有回头,只对着迎上来的霍起阳挥了挥手,霍起阳推着他慢慢的往岩筑走。
  月光皎洁,映着平整的山路有几份静幽安宁。霍起阳轻声问:“主子,要不要去习诊院?”
  聂承岩老半天没说话,霍起阳正想着要不要再问一次,却听得他问:“起阳,如果你发现自己喜欢一件东西,可是你知道自己配不上它,你会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大家有没有能给聂承岩同学解答一下的,怎么办?
  心动心乱
  配不上?是指韩姑娘吗?
  霍起阳有些吃惊他的想法,刚要回话,聂承岩却又挥手道:“不用答了,当我没说。”霍起阳闭了嘴,推着他又走了一会,还是问了:“那主子这会要去习诊院接韩姑娘吗?”
  聂承岩挪了挪身子,有些暴躁,语气并不好。“回岩筑。”
  可是等到快行至岩筑院前,他又改主意了:“先不回去了,再走走吧。”
  霍起阳脚下顿了顿,心领神会的把椅子往习诊院的方向推,行了一会,眼看就要到地方了,聂承岩又喊了停。他看着习诊院的建筑,心里不知想什么,最后道:“还是回岩筑吧。”
  霍起阳默默叹气,但还是依令把这别扭的男人推回了岩筑院子。
  回到了自己屋里,聂承岩遣退霍起阳,自己推了椅子到床边,撑着爬了上去,躺好,看着床顶上那挽得漂亮的缦纬发呆。过了好一会,眼光一转,看到床头的黑色铃带,他皱了眉,撑坐起来,动手把铃带拆了,又自己挪到椅子上,转着椅子行到小柜那,翻出了代表韩笑的紫色铃带,费劲地自己把铃带装好,再爬回床上去躺着看。
  看着看着,他又烦了。这时霍起阳敲了门进来,端了一碗药:“主子,该喝药了。”
  “先放着,一会再喝。”
  霍起阳把药放在近床的小几上,又道:“得揉穴活脉,动动腿脚了。”
  “等笑笑回来,让她帮我弄。”聂承岩闷闷的,有些不高兴,时候已经不早了,这丫头怎么还不回来?她到底是谁的奴婢?是谁的?
  霍起阳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应了,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又有人敲门,小仆进来换蜡火,聂承岩问:“什么时候了?”
  “戌时快过了,主子。”
  聂承岩蹭的一下坐了起来:“这么晚了,她肥了胆,不回来了是不是?”他语气严厉,吓得小仆结结巴巴道:“我,我去叫霍哥。”
  霍起阳很快进来,禀道:“刚遣人问过子明了,韩姑娘今日研究解毒,晚膳都未用呢,已让子明催过了,韩姑娘知道时候不早,说一会就回。”
  “我有问这个吗?我可没让你们催她。”
  “是,是属下多事了。”霍起阳的认错痛快干脆。聂承岩“哼”了一声,倒回床上躺着,不说话了。霍起阳退了出去,遣了小仆再去习诊院催一遍。
  待韩笑终于从习诊院赶回来的时候,聂承岩觉得时间漫长得他已经不生气了。他听得她的动静,赶紧闭上眼装睡。结果韩笑根本没靠近打量他,只一进屋就问:“主子怎么不吃药?”
  聂承岩闭了眼,不吱声,可韩笑似乎压根不指望他回答,看都没看他,直接拿了那碗冷的药转出去交给小仆,交代熬碗热的来。小仆低声问她要不要用膳,她道看看主子还饿不饿了,到时再交代做什么。
  聂承岩听着,心里觉得暖洋洋的,她定是知道他去跟老头吃饭了,怕他也没吃好。想着这他也不闹了,睁开眼,正好看到韩笑朝他走来,她冲他微微一笑,没说话,直接动手把他的腿脚抻了抻,轻轻揉捏之后开始点穴按摩,然后又帮他抬起抻直运动着。聂承岩也不说话,静静的看她。
  韩笑按摩完了,问道:“主子今日怎么不说话?”
  “今日啊,你大早上没了影,这会该睡了才回来,你怎么知道我今日不说话?”这语气哀怨得让聂承岩听了都想咬自己舌头,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半点沉不住气了?
  韩笑皱了皱眉,没明白他不高兴是为哪桩,想了想,道:“神医先生今日让奴婢负责林姑娘的疗治,我一时兴奋,回得晚了,主子莫怪啊。”
  “嗯。”聂承岩终于克制不露怨气,稳住,要有主人家的气势。
  小仆拿了药进来,韩笑拿了勺喂聂承岩,这次他半点没推,听话的喝了。韩笑却说:“主子每日的药得按时候服才好,乐乐吃药都不耍脾气的。”
  “拿我跟小鬼比?”这次没绷住,不怪他,绝不是他小气。
  “不比,主子自然是大人了,所以更知道得好好吃药。”韩笑轻松把他发的火拨回去。她收了药碗,把他的腿放好,又问:“主子饿吗?要不要布宵夜?”
  “一肚子气撑着,吃不下。”
  “那奴婢给主子开剂药,把气放出来就好了,不会太臭的。”
  下药让他放屁?聂承岩转头瞪她:“你要么不回来,一回来就气我。”可为什么她回来了他心里就觉得这般舒坦,他其实明白的,但他越是明白就越是烦恼。
  “奴婢错了。”她认错的态度跟霍起阳一样好,而他一样还不痛快,他刚才是语气又哀怨了吧?
  韩笑虽然觉得有些怪,但她认为这是今天聂承岩在云雾老人那添了堵的结果,再加上她的心思还围着那些解毒典籍转呢,于是没太上心安抚他。最后好不容易确定了他跟她一起吃些东西,吃完了洗漱净身一通收拾,终于可以睡下。
  其实韩笑这一日着实是累了,可她躺在榻上睡不着,满脑子都还是想着要怎么解这绿雪之毒。聂承岩也睡不着,他白日里想了大半日,有些事情他是明白了,可这些明白的事给他出了个大难题。他不知所措,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觉得提不起放不下。
  是当年谢景芸太乖巧听话,所以他毫无压力,还是他如今瘸了腿,没有了当日的意气风发?他左思右想,觉得都不是。他与韩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她让他对自己从前的那套行事方式有了顾忌,他真的是担心,担心笑笑对他失望,担心从她眼里看到不赞同。
  他对她一向是知道的,她喜欢薛大夫的仁德,她欣赏石耳的奋不顾身,她敬佩穆远的精忠报国,她当初仰慕他,也是因为他建了个百桥城,她以为他是禀着救治天下疾病之心建的城。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象命仆人试毒这种性质的事总会有,他的真面目怕再也掩不住,她如果看不起他怎么办?若他是主她是仆,他可以无所顾忌,可现下这般,他不但顾忌,他还在乎。他该如何办?
  “笑笑。”他忍不住出声唤。
  “是的,主子,奴婢在。”
  他想了半天,最后问出口的是:“你,你日后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韩笑一惊,脑子清醒过来,她是到了适婚年纪,主子不会想把她嫁掉吧?卖身的丫头,婚配都是主子安排,难道,有人跟主子提了?韩笑猛的坐了起来:“主子,奴婢还有弟弟要照顾,主子身边也不能缺人的。奴婢能不能不嫁?”
  不嫁?那是说,她会一直留在他身边吗?聂承岩忽然有些开窍,管她喜欢什么样正派善良英勇仁德的,他能让她不嫁。多好,他是主子,他说了算,说不能嫁就不能嫁。聂承岩开心起来,觉得心里松了口气。
  韩笑久久等不到回复,不由得再唤一声:“主子?”
  聂承岩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嗯,快睡,不嫁,不嫁。”韩笑松了口气,倒回榻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后面几日,韩笑忙着研究毒症,倒把聂承岩的这事给忘了。她的工作有了进展,林芝所中之毒,终于可以确认不是绿雪,虽然毒丸的样子一样,症状也很象,但还是有些许差异,最大的差别,就是此毒能令人衰老。其毒辣更甚绿雪一筹,它让人一点点老去,一点点痛苦至死,其残忍程度令人发指。韩笑管这毒叫绿霜。
  这件事让云雾老人面色铁青,他把自己关在炼丹房里三个月,韩笑听说这是在研究绿霜的成份和炼制方法。这让她很开心,她认为云雾老人研究出了结果,就会知道怎么解这个毒,只要把解毒方法公布于众,这毒就再不能害人了。奔着这个,她更加努力钻研,她认为她必须让林芝撑下去,撑到云雾老人出关解毒的那一天。
  奇迹般的,她做到了。她大胆采用了药蒸法,在固本护心守脉的同时,加速毒性的发作,以高热度的熏蒸,让林芝大量出汗排毒。她在林芝的药里,加入几剂毒品,以毒克毒,再迅速一起被排出。林芝不再老去,她睁开了眼睛,她又有了挣扎叫喊的气力。
  或许是因为云雾老人的闭关,山上没人管,也或许是因为韩笑的疗治手段太过匪夷所思,竟然有越来越多的大夫来询问,来讨论。一开始,有人是以探探底的心态来的,做好了要么遭冷脸要么给冷笑的准备。
  可没想到韩笑居然大方告之,且虚心请教意见,她的思路大胆却并非不可行,想冷笑的是笑不出来了,再加上公子聂承岩亲自镇守习诊院,他往韩笑身边一坐,用那种了然又冷凛的眼光盯着他们,大夫们就算装模做样也得讨论几句。这一来二往,询问请教的多了,这医理医学本就是他们的专长,自然而然就变成了大家真的在认真思索,共同研究,甚至几场熏蒸的疗治过程,放血动刀的手段使用等,从事先准备、医具使用安排、温度的控制、药量的安全等等,很多位大夫都积极参与讨论确定。
  这是云雾山上前所未有的努力与团结景象,引来了满山的议论,更激发了从农仆到大夫的学习劲头。有人戏言,这云雾山怕是要变天了。
  韩笑看着林芝好转,自然是满心欢喜,她不负神医先生所托,终是能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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