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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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是求非之另一种可能-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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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不知道我来这里干嘛的!许多我认识的人都死了,比我这辈子见过的死人都多。我不爱打仗,不懂政治,不喜欢杀人,我更不想再看见谁死在我面前。哪怕是你袁恕!你帮我解脱好不好?杀了我啊!杀了我——”
  袁恕也喊起来:“杀你不如杀我自己!”
  “杀我——”
  “不要——”
  两人如对峙的雄狮咆哮,血液冲撞着眼瞳、耳膜,脑海中全是嗡鸣的回响,理智输给了情感。
  最后的奋力,吴是非喊了个“杀”字,倏地呼吸一窒,跌在袁恕怀里。
  他一手托人,一手握剑,形容几近崩溃。
  韩继言急忙过来,指尖尚未触到吴是非一片衣角,猝不及防一道寒芒逼在鼻前。
  “主上?”
  “别碰她!”
  “可主上——”
  “我说了,”袁恕陡然高声,切切含恨,“别碰她!不许你们的脏手再碰到她!”
  韩继言如遭霹雳,望着主君眼中的冷酷与疏离,显得委屈而无助。
  “主上您怎么了?是我们。我,韩继言!”
  袁恕张着充血的双眼瞪住他:“我知道你是韩继言。还有徐之孺,姚晋,周予,”他一一看过那些年轻将领的脸,眸光无情,“你们在我身上吸血吸够了,别再打非姐的主意。我不准你们靠近她!”
  韩继言浑身一震,难以置信:“主上说什么?吸血?我们?”
  袁恕拄剑眦目,声恶,形恶:“难道不是么?一个小奴隶爬上了权力的顶峰,这对你们来说就是最好的象征,推翻阶层由你们来取而代之,你们就是这样对那些梦想摆脱阶级桎梏的愚民们抛出诱惑的。你们骨子里崇拜的不是自由平等,而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一次机会。你们渴望颠倒尊卑,希望将人分出贵贱,但贵的必须是你们!这就是人性!”
  韩继言彻底惊呆了。
  “钧儿为什么能轻易带姒儿出来?看守姒儿的卫队全是你亲手□□的。你们这么多人,方才没有一个去阻止姒儿,你们就在她身后。韩继言,我看错你了!”
  韩继言肩头又一抖,无力道:“留着公主,那些老臣总要挑起事端来的。”
  “那你知不知道,没有了姒儿,辉侯将不再保持中立?你觉得她会倾向谁?我们还是荣侯?”
  韩继言大骇:“怎么会?”
  “因为姒儿不是洪徵唯一的继任者。谢延有一子,四岁送往白部,名义是修业,实则为质。谢延与辉侯幼年同拜在先贤灵虚子门下,有同窗之谊。五部大战,独独白部挂旗免战,你以为辉侯真的是畏战么?”
  韩继言彻底愣住。
  袁恕则环视一眼这些曾忠勇追随自己的寒微之士,眉目萧然:“非姐教过我,极端压迫最容易招致两种结果,苟且的臣服或者剧烈的反抗。但反抗者最根本的目的是生存,而非建立秩序。可是社会运转绝对不能没有秩序,因此最快恢复秩序的方式就是继续旧有格局。结果就是统治者换了,权力中枢改弦更张,然而压迫仍旧存在。制度下的格差,资源分配的不均,不公平的依然不公平,什么都没有改变。得到权力的人,谁会想要去改变?如今你们已是这场战争的既得利益者,你们愿意交出权力,放弃地位吗?能吗?”
  韩继言一句话说也不出来。他不敢承认自己不愿意。没有人愿意放弃!
  “哼,要吸尽管吸!既然无法改变秩序,那就顺应秩序。用你们喜欢的方式去支配镇压,扫平了异见者,再来撬这座权力新塔的塔基。”
  袁恕放开了剑柄,吃力地抱起吴是非,摇晃着,也坚定地重新挺拔站立。垂睑睥睨,他向着自己的追随者们抛下警告:“记住韩继言!你,你们,今□□我放弃我的准则,逼我恶,他日这恶相必会对你们露出狰狞的一面。我不会手软!旧贵族们如何溃败的,我亦将同样清洗你们,片甲不留!”
  韩继言目送袁恕离去的背影,蓦觉刺眼。抬手挡一挡,始看清,那是拄地的剑柄上镶嵌的宝石正反射着日光。
  回首望去,眼前辉煌一片,太阳升起来了!

  十三、缘来有心

  已经整整两个时辰了,大帐内袁恕坐在榻边守着故人,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帐外烈日下,韩继言并一众官将直直跪着,也一动不动,不发一言。张萌可怜主君的失落与孤寂,同样又心疼恋人的自责自罚,她来来回回地忙碌着,但其实并无事要做。她只想尽量自然地去到帐帘那儿悄悄向外张望一眼,确认韩继言在没在,好不好。
  “韩继言他们还在外头跪着么?”
  倏闻一声清音低问,张萌不觉愕了愕,赶忙近前跪下,俯首忐忑回道:“确是在外头,主上是要?”
  袁恕扶额,双眼合着,显得疲累:“让他们散了吧!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说什么都不对。”
  “可主上——”
  “你也不忍心他这样晒着吧?”袁恕抬睑,目光斜斜垂落,眸色倦怠,“你不时去望一眼,我看得到。去外头陪陪他,顺便叫他们散了。等我想一想。我实在需要想一想。”
  话已至此,张萌明白这是袁恕此刻能做的最大让步。她很感激,叩首应声,便自退去。
  只是临到帐外,还下意识回头眺了一眼,蓦见主君容色痴绝地望住榻上昏睡许久的女子,一低头,恍惚震落一滴晶莹珠光。
  但袁恕并未察觉自己落泪了。他眼中只有吴是非,心思则幽幽地溯往当年。
  做奴隶时恨此生难由己,如今做了一族主君,反而,竟觉得做个奴隶也挺好的。只要在吴是非身边,袁恕甘愿做奴隶。
  这话若说出来恐怕惹人嗤笑,唾他愚痴。就是袁恕自己也料不到,一步步走到今天,许多想法都不似从前,心境不复,却唯有一份情还能放在心底惦念着,天天年年地想。吴是非笑他把日子算得那样清楚仔细,只袁恕深切明白,别离久长,会期渺渺,一些事错过了方觉遗憾,一些人放手后才知情钟。
  吴是非在袁恕心里是恩人,是姐姐,却都是从前。以后,现在,未来,她是唯一,是给出去就没想过拿回来的真心。
  失了吴是非,他失心,失命!
  尝记赤部大营里战战兢兢度日,吴是非来后每每往下营腌臜地方跑,拿奶团子逗娃娃,给阿嬷送些旧袄,然后便去牲口棚里逮袁恕。也总额外藏一个小包袱塞给袁恕,打开看,除了肉干、奶酥并一些小点心,剩下最多就是炭笔和空白羊皮卷。
  吴是非知道袁恕识字,还会画画。
  头一回遇见被问及姓名,袁恕只说自己叫阿猿。想不到吴是非接问一句:“哪个圆?”
  袁恕不假思索:“猿猴之猿。”
  “怎么写?”
  袁恕就拿手指头在地上划起来。
  “哟,识字哈!稀罕!”
  袁恕人一抖,立即伏地叩拜。
  又想不到,吴是非才不管那些奴隶不许受教育的禁忌,拽起袁恕一路飞跑窜至无人的草垛后。偷偷摸摸自怀里掏出块折叠好的羊皮卷,指着上头炭描的古字问袁恕:“这个念啥?”
  袁恕很吃惊:“天师不识字么?”
  吴是非委屈极了:“我识简体字、繁体字,可我不识鬼画符呀!奶奶的,老娘成绩不好,没上过考古系。”
  袁恕对她说的这些名词更疑惑,五官纠结着回忆:“繁、简什么?考古?”
  吴是非一摆手:“哎呀,不要计较这些!我们说正事儿。你帮我看看,这上头的字都念什么?”
  说着话,她已将炭笔和另一块空白羊皮捏在手里,一副虚心学习准备做笔记的架势。
  袁恕摸不清她门路,只得暂时按她吩咐行事。
  看了几眼,袁恕就知道这是一张行军图,不过是弃置不用的。不知道吴是非哪里挖出来的,看着还是裁过的,估计原图不小,她带不出来。
  袁恕给她念了几个地名,见她飞快在羊皮卷上写下名词,不由惊奇:“嗳,天师这是什么字?看起来有些像我们的字,又不太一样。”
  吴是非没想好怎么解释这种未来字体,翻了翻白眼索性道:“天书!天师专用!”
  袁恕居然信了,一脸倾慕。
  吴是非内心十分羞愧,决定挽救一下自己的良知:“想学吗?我教你啊!不过你得保密。”
  就这样,吴是非拿一大堆现代汉字贿赂了天真无邪的小奴隶。
  而三天两头去找袁恕的吴是非,见面总要抱怨一句:“你怎么还这么瘦啊?”
  尽管袁恕觉得自己其实已经被投喂得,长了不少肉。
  “嗳,你腰直起来!哎呀,直起来!”这天吴是非又发现稀罕事儿似的,非让袁恕挺胸抬头,接着拿手来回一比,大呼小叫,“乖乖,你原来高我这么多!”
  吴是非自己脱了鞋有一米六八,据她目测,袁术得有一米八了,脱鞋至少也是一七六。无奈奴隶都弯着腰低着头走路,不到老年背先驼了,谁高谁矮实在看不出来。
  意外发现袁恕长势喜人,吴是非内心里还蛮有成就感的,不由欣慰。
  “好小子,不长肉长个儿,也好!回头练结实了,保家卫国。”
  袁恕犹自弓起身,瑟瑟缩缩道:“天师说笑了!”
  吴是非不明所以:“我认真哒!”
  “可,奴隶不许上战场。”
  “为什么啊?”
  “奴隶连营地都不许离开,也不能拥有武器。”
  吴是非呆了呆,眨眨眼恍然:“噢——怕你们跑了,还怕造反!”
  袁恕腰弯得更低了,不敢作声。
  “啧,”吴是非撇起嘴,有些不大高兴,“那不是一辈子没出头之日了?这个不好。罪犯坐完牢还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呢,也得让农奴翻身做自己的主人嘛!吧咋黑——”
  独自叨咕完,她就没在袁恕面前再提过这茬儿。却并非,不放在心上了。
  本来日子清闲,又有小奴隶陪自己玩儿,吴是非对误入异世界的焦虑渐渐淡了些。而且小奴隶看起来黑黑脏脏的,不料身上非但不臭,隐约还有股柠檬清香,能助眠。起初吴是非以为这是信息素的味道,可她把大营里无论男女额济纳——也就是Omega们都闻过了,没有谁身上有这股好闻的味道,有味道的也并不能助她安眠。后来她就突发奇想地觉得这定然是设定者的恩赐,啥锅配啥盖,袁恕就是原作同志配给自己这个睡眠障碍者的安眠神器,她不该拒绝。
  于是自打听袁恕说奴隶连从军卖命的资格都没有,她就慢慢地开始憋着主意,思考看用什么正大光明的理由好把袁恕从原主人手上要过来。
  本来能用钱买是最好的,不过这遭瘟的异次元奴隶制蛮荒部落规矩忒吊诡。奴隶没人权,可以赠送,居然不许买卖。口口声声说买卖人口犯法!
  “妈了个巴子的,你们把人当物件儿送来送去就不犯法啦?”吴是非气得在叶龄面前大飙脏话,顺便把西荒各部落首领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连带她认定的设定原作都没饶了。
  听得叶龄云里雾里,还问她:“什么是二次元呀?”
  吴是非噎了噎,毫无廉耻地告诉叶龄:“就是天师之国,简称天国!”
  叶龄也跟袁恕一样,眼中映满崇拜:“好想去一次呀!”
  “放心吧,好孩子死了都能去!”
  “啊?死后?”
  “对!死不是结束,而是解脱,灵魂就能飘去天上。成仙啊!”
  “什么什么?天师的意思,叶龄也可以成仙吗?”
  吴是非摸摸她头:“保持下去,我的好姑娘,你一定能死后成仙。”
  说完这句话,吴是非狠狠在心里抽了自己十个大嘴巴子。
  而关于“夺取”袁恕的计划,却意外得到了一次令人不太愉快的契机。
  ——袁恕挨打了!
  理由也与吴是非很有关,因为她送袁恕的那些食物和炭笔被原主人发现了。起初他以为是袁恕偷的,二话不说先是一顿鞭子,逼问他东西偷自谁家。
  袁恕嘴硬,没招出吴是非来自保。
  接着又是一顿鞭子。
  边上有奴隶看得心惊,忙求情,据实说是天师广发慈悲,周济给奴隶们的,各家都有。
  如此一来,那游骑兵弓箭手虽有气但不敢拂逆天师的好意,便转移重点,质问袁恕那些字和图画的来历。
  涉及吴是非的秘密,袁恕更不肯说了。于是又饱尝皮鞭之苦,直打得皮开肉绽。
  最后有另外的奴隶主看不下去,悄悄遣人去告诉了吴是非。彼时她正在洪徵的大帐里旁听他跟大臣讨论上哪里打猎玩儿去,实在乏味无聊,听得她直犯困。来人在外头找到叶龄,叶龄又借送奶茶的工夫进帐汇报给吴是非,她登时跳起来,把面前的小案都踢翻了,冲锋一样窜出大帐跃上马背直冲下营。
  进了牲口棚,就见袁恕恹恹卧在畜栏里,身上全身血道子,那持鞭的人自己倒累了,正在一旁休息饮酒。吴是非上去照着人脸就是一脚,没等他反应过来疾风暴雨也是一顿马鞭子加身。
  打过一顿,指着他鼻子喝问:“疼不疼?”
  那人认清是天师,岂敢造次?忍着疼跪伏地上,不敢呼疼。
  吴是非咆哮:“妈的,老娘问你知不知道疼?”
  那人想了想,小心翼翼回道:“疼!”
  “那他疼不疼?啊?”
  那人又想了想,还说:“疼!”
  “疼你特么乱打人?”吴是非再踹一脚,转头向着棚外喊,“有人没有?”
  立即进来几个贱民奴隶主跪地听候。吴是非一指那弓箭手:“绑了!”
  几人呼啦过去把他反剪双手捆绑起来。
  “车!”
  又有几人推来了运干草的板车,依着嘱咐把袁恕抬上去,跟着吴是非回了她的营帐。
  把袁恕留给叶龄等人照看,吴是非先领着罪人去了洪徵的大帐,要求惩戒打人者。
  听她言,洪徵一脸好笑未置一词,大臣们却都无顾忌地笑起来。
  有人直言:“天师未免小题大做了!”
  吴是非眯起眼:“小题大做?”
  “主子教训奴隶,过分些总是有的。打便打了,有甚好责怪的?”
  “打人不需要分黑白问事由的吗?”
  另一人反问:“打奴隶还要问吗?”
  吴是非挑眉:“你的意思,打奴隶跟你喝酒泡妞一样,凭心情是吧?”
  那人摸摸鼻子:“嗨呀,天师讲话就是好打比喻!这个比喻不妥不妥,啊哈哈——”
  吴是非抄起一只酒杯泼过去,唾一声:“哈你妹!”
  那人被泼了一襟残酒,便不敢玩笑取乐了。
  而吴是非大抵知道了此处对奴隶一贯的处置态度,治病瞧根儿,索性过去跟洪徵对面说一说。
  “一直是这规矩?”
  洪徵点点头,笑笑:“从来如此。”
  “奴隶也是人咧!”
  “天师错了,奴隶只是像人。他们实际是物品,譬如牲畜。”
  吴是非眉头皱了皱,歪过头:“这话别人说我信,你个王八蛋眼里还有不是牲畜的人?你自己特么就是头种驴!”
  周围大小臣子倏地都噤了声。天师辱骂焰侯,这架不好劝。
  洪徵自己则不介意,霸道地笑着:“至少对你,我还不当是牲畜。”
  吴是非鼻头里哼一声:“没得谈了?”
  洪徵耸肩:“谈吃喝玩乐欢迎,变法,免谈。”
  “规矩都是人定的。”
  “那又怎样?”
  “你是焰侯,你说了算。”
  “噢!”
  吴是非终于确定洪徵不仅是王八蛋,而且是个混不吝。跟混不吝,一切威逼利诱都无用。
  她深深望着洪徵野兽一般冷酷的双眼,忽笑起来。
  “所以真的不能变一变?”
  洪徵颔首:“不能!”
  “即便你有这个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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