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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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物-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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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子是木头的,窄窄的,旧旧的。
    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中年女性走近来,手里拿着一张厚厚的牛皮纸。
    她见到郁占,笑起来:“你来啦。”
    她没有征询桑书南的意见,也没有看那牛皮纸的菜单,口里随意地报了几样。
    老板娘答应着,去后台准备了。
    桑书南很好奇:“你常来这里吗?”
    郁占笑笑:“有一阵子常来。我有时候会找各种小店,吃点东西,然后写半天小说。”
    桑书南说:“你可以做一张美食地图了。”
    她脸上笑意更浓:“我开了美食博客,还挺受欢迎的。”
    小店做的是中式的甜品。她点了七八样,小碟子摆了一桌,花花绿绿的,很容易吊起人的食欲。
    郁占拿出手机拍了拍。
    跟那些在微博微信里晒美食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他安静地看着她忙乎,唇角不觉又浮起淡淡的笑。
    郁占弄好了,忽然说:“书南,我想给你画张像。”
    他愣了愣,有些羞赧地垂下眼:“我有什么好画的。”
    她望着他笑,手撑在下巴上,眼睛亮亮的:“我想画。”
    她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渴切,让人无法拒绝。
    桑书南最后说了一个字:“行。”
    这回答是她早就预料到的。郁占微笑:“那么,这些点心就当我付给你当模特的酬劳。”
    他不自知间,又浅浅地笑起来:“好。”
    小店的点心的确别有风味,桑书南每样都尝了尝。
    结账时,郁占说:“请给我打包一份桂花糕。”
    她观察入微,发现桑书南吃桂花糕的时候尤为投入。
    应该是很合他的胃口。
    他们走到小店外头。郁占找老板娘借了两张椅子,一张放到路边一棵大树下,另一张搬到一边,自己坐上去。
    她说:“你就坐那里就可以了。”
    她从包里找出本子和笔来。
    桑书南坐在树下,面对着郁占。
    他得以从正面长时间地、仔细地看她。
    她垂头描摹,间或抬头看他,眼里有光,热忱而温柔。
    夏季的风轻而暖地拂过她的发丝。
    拂过他的心上。
    时光静好。
    他无限满足。

  ☆、第19章 旅程

桑书南的二十岁生日,如期而至。
    早饭的时候,郁占就拿出了生日蛋糕,跟周正真一起唱生日歌,让他许愿。
    固然是最简单最寻常不过的仪式,可是对桑书南而言,却难能可贵。
    周正真是男人,虽然爱桑书南,却做不到如此细心温柔。
    周正真由衷地感谢郁占。
    她像一束温暖的光,照入他跟桑书南相依为命的生活。
    吹灭了蜡烛,郁占暂时离开了桌边,去拿了一个用蓝色格纹纸包裹的扁平盒子出来。
    盒子用同色的饰带扎起来,还系了一个小小的蝴蝶结。
    她把盒子送到桑书南面前去:“书南,生日快乐。”
    桑书南接过来,小心拆开。
    里面是只小小的木头镜框。镜框里,是一张手绘画像。
    他的画像。
    铅笔在白纸上描摹出来少年人的轮廓。
    非常逼真。
    纸上的他,眉眼温和,唇角上扬。
    年轻的脸容上并没有过分张扬的笑意,却又看起来非常快乐。
    周正真也凑近来看,由衷赞美:“小郁,你真的是才女,把书南画的真好。”
    她眨眨眼,并不谦虚,微笑着道一句:“谢谢。”
    周正真说:“我没有你的浪漫。书南,我没什么送你的。你不是说以后想学计算机吗?就送你一台笔记本电脑吧。我放在你卧室的柜子里了。”
    郁占尚是第一次听说桑书南的专业志愿,说:“学计算机,以后岂不是可以来公司里帮忙?我们好像正缺优秀的程序员。”
    周正真微笑:“这是以后的事了。路要一步步走,他现在还需先过高考这一关。”
    三人同桌,切开蛋糕,各自吃掉了一小块。
    郁占把没吃完的蛋糕收好,放进冰箱的冷藏室。
    郁占早早买好了去往华宁山的火车票。
    他们启程去车站,开始计划已久的旅行。
    ※
    买的是高铁票,坐车去花宁山山脚的花宁市,需要四小时的时间。
    网上订购的车票随机分配座位,三个人的座位是连号的,寻到位置一看,桑书南跟周正真的位置是在一起的,一个靠走廊,一个是三人座的中间。而郁占的座位跟他们两隔了一条走廊。
    周正真说:“等一会儿这个座位的人来了,让他帮个忙给换换吧。”
    过了两分钟,那人来了。
    是个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出头的样子。偏瘦,脸上架一副黑框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他背一个双肩包,耳上插着耳机,手里拿着本书。
    桑书南眼尖,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书,正是郁占去年出版的那本绘本。
    周正真倒没注意,见那人要往里面坐,便开了口:“你好!我们三个是一家的,座位隔了一条走廊,能麻烦你换一换吗?”
    年轻男人意识到周正真在同他讲话后,拔掉了耳上的耳机。
    他的目光四下逡巡,落到郁占脸上,顿了顿。
    郁占冲着他微一点头,浅笑着说:“麻烦你了。”
    年轻男人的目光停在她脸上。
    他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郁占松了口气,展颜一笑:“谢谢你。”
    他望着她,欲言又止,最后沉默着转过身,坐到周正真示意的位置上。
    坐下后,年轻男人问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这两位是您的孩子?”
    周正真愣了愣,看了看郁占和桑书南,微笑起来。
    他如是回答:“是的。”
    年轻男人弯起唇角来,笑了笑。
    他说:“您好福气。”
    周正真很愉快,笑着点了点头。
    郁占敏感,下意识地看了桑书南一眼。
    桑书南正在瞧着她,目光平静温和。
    有些话题不宜讨论,郁占不再深想。
    她说:“书南,把包给我。”
    出了随身的小包,她原本还背了一个帆布包,后来交给桑书南背着了。
    桑书南将包递给她。
    郁占从包里找出来一个平板电脑,一副耳机,一包薯片,以及一包湿纸巾。
    郁占说:“我准备了电影,一起看。”
    桑书南点了点头:“好。”
    她把耳机连上平板,一头塞到自己耳朵里,另一头递给桑书南。
    桑书南犹豫了一下,才把耳机塞到自己耳朵里。
    他们很自然地凑到一起去。
    桑书南嗅到她头发上的味道。
    甜甜的水果香,他已经很熟悉了,却仍然觉得十分好闻。
    她拆开薯片来:“吃。”
    他其实并不爱吃薯片,而且早餐吃得丰盛,现在还饱得很。
    但他还是伸手拿了一片,放在嘴边慢慢地咬。
    片子是部很老的动画片。
    《千与千寻》。
    郁占看得入迷,桑书南偶尔侧眼去看她近在咫尺的侧脸,她也没有觉察。
    电影整整看了两个多小时。
    结束以后,她摘下耳机,对桑书南说:“我去下洗手间。”
    他点了点头。
    洗手间的门关着,前面还有一个人站在门口。
    郁占便站在那里等。
    她站了不到半分钟,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嗨。”
    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的声音。
    郁占侧过头,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脸孔,微微地笑了:“嗨。”
    原来是刚刚跟他们换过座位的好心人。
    他大概也是来上卫生间的,走到近前来,就停了脚步。
    他个子很高,微微垂下头,对着她笑:“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郁占很快反应过来,笑着回答:“姐姐。”
    他轻轻“哦”了一声,说:“那我猜错了。”
    郁占笑:“我弟弟很懂事,比较成熟。”
    他说:“你们一家人,是出门办事还是玩?”
    郁占说:“旅游。你呢?”
    他说:“我也是。”
    郁占问:“去哪里?”
    他说:“花宁山。”
    她笑了,正准备说一句“好巧”,卫生间紧闭的门忽然打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郁占冲他笑了笑,进去了。
    出来以后,他并没有等在外面。
    郁占猜想,他也许等不及,所以跑到其他车厢的卫生间里去了。
    她没太多想,洗手后走回座位,却发现那人竟已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戴着耳机,似乎没有觉察到她的靠近。
    他面前的小桌上,摊放一本翻看的书册。
    她终于发现,那是她的绘本。
    她当然没有走过去告诉他:“这是我的书。”
    郁占坐回自己的座位上。
    桑书南说:“车子还要开一个小时。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郁占摇摇头:“不,我们聊聊天吧。”
    桑书南愣了一瞬,点点头:“嗯。”
    郁占望着他,眨了眨眼,说:“我问,你回答。”
    他又愣了愣,而后,又点点头:“好。”
    千依百顺,逆来顺受。
    郁占脑子里冒出来这两个词。
    乖到是乖,但乖得过分,就显得有些无趣。
    不过,倒是很适合做程序员就是了。
    郁占问:“你怎么会想到去做程序员的?”
    桑书南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想了想,才说:“觉得比较有意思,也适合我。”
    郁占又问:“你玩电脑游戏吗?”
    他说:“以前玩。现在要读书。”
    郁占的眼睛亮亮的:“等你毕业了,我们一起玩啊。”
    他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微微地笑:“好。”
    又闲聊一阵,时间过得飞快,竟已到了站。
    桑书南起身,拿下放在头顶行李架上的旅行箱。
    他们往门边走去。
    隔一条走廊坐着的年轻男人,也起身跟上去。
    他说:“你们也去花宁市?”
    周正真点点头:“我们准备去花宁山玩。”
    他说:“我也是。我订了皇朝酒店。”
    周正真说:“巧了。我们也是订的那里。”
    这真的是巧。
    想想,却也正常。花宁市规模不大,像样的酒店不过两三家,皇朝酒店又是其中声誉最好的一家。
    于是顺理成章地,他们一起走出出站口,上了同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上,年轻男人自报家门:“我叫费行安。消费的费,行走的行,安静的安。”
    周正真说:“我姓周。这是我儿子书南。这是小郁。”
    郁占问费行安:“看你年纪不大,工作了还是在读书?”
    费行安说:“读书,开学就升大四。”
    他想了一下,补充说,“我在梧桐学院念书。是临江市人。”
    梧桐学院和郁占就读的善水学院都位于临江市,都是国内位列前五的名校。
    周正真不禁赞了一句:“很优秀啊。小费,你学什么专业的?”
    费行安说:“计算机。”
    周正真笑了起来:“书南,碰见专家了。你可以跟小费哥哥多聊聊。”
    桑书南话少,一直坐在一侧垂着眼安静地听,听见周正真提到自己,才抬起眼来。
    他漆黑的眼睛转动了一下,停在费行安的脸孔上。
    桑书南笑了笑。
    他不太喜欢这个从天而降的“小费哥哥”,却仍保持着礼貌,说:“您好。”
    费行安打量他,说:“你好。今年几年级了?”
    桑书南答:“高三。”
    这段时间以来,“高三生”的身份似乎不再那么讨厌。
    因为是“高三生”,所以郁占会每天送他上下学。
    因为是“高三生”,所以郁占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但现在,在费行安的目光注视下,桑书南完全回忆起了以前对“高三生”身份的痛恨滋味。
    桑书南觉得,费行安看郁占的眼神,有问题。
    这是他不喜欢费行安的主要原因。
    而因为是“高三生”,他凭空矮了一头去。
    真是不愉快。
    不愉快归不愉快,桑书南却表现出难得的热络,缠着费行安问来问去。
    ——如此一来,费行安就没有空闲去跟郁占搭话。
    桑书南问的,既有有关于计算机专业的问题,也有关于大学生活的问题。
    每个问题都需要费一番唇舌才能回答。
    于是接下来的车程里,只桑书南和费行安一来一回地说话。
    于是,车里不愉快的人,由桑书南一人,变成了两个。
    费行安也开始不愉快了。
    ※
    他们一起到达酒店,在前台登记入住。
    于是顺理成章地要了三间连在一起的房间。
    桑书南跟周正真一间。郁占和费行安各一间。
    登记好了,领上房卡,四人一起上楼。
    火车到站十二点半。此时,时间是下午一点过十分。
    费行安说:“放下行李,咱们一起去吃饭吧?”
    周正真想起刚刚桑书南跟费行安聊天的情形,点了点头:“好啊。”
    他想,桑书南似乎对费行安很有兴趣,不妨让他们多聊聊。
    费行安说:“那一点半钟出发?”
    周正真看往郁占。
    郁占点一点头:“我没问题。”
    于是约好了一点半出发,几人各自回房修整。
    郁占洗了个澡,发尾沾了水,于是拿梳子梳理。
    一缕头发不太整齐,卷在一起。她梳得费劲,不禁皱起眉头来。
    正在跟头发搏斗,门铃响了。
    郁占怔了一下,想了想,把头发拢到后面去,开了门。
    费行安站在门外。
    他显然也是洗过澡的,一头短发贴在头上,湿湿的,却不凌乱。
    他换了白色的棉衬衫和牛仔裤,看起来非常干净。
    费行安站在门外,望着她笑:“刚刚一直没机会跟你说话。你叫周小郁,对吗?”
    周小郁?
    郁占很快明白过来。
    周正真说,她跟书南都是他的孩子。
    周正真姓周,介绍她的时候,说,这是小郁。
    于是就有了这个“周小郁”。
    郁占忍不住笑了笑,却点了点头。
    她的笑,给了他错误的暗示。
    费行安说:“我就是来问问,你能不能吃辣的?附近有一家很有名的菜馆,生意很好,去之前最好先打电话问问有没有座位。”
    郁占看着他。
    费行安的意图这样明显。
    已经过了饭点,再热闹的菜馆,也不至于需要排队等候吧?
    他趁着她跟周正真桑书南分开的时候来敲门,仅仅是问一问她能不能吃辣?
    郁占笑了笑。
    她望着费行安的眼睛,轻描淡写地说:“结婚以后,我就不怎么吃辣的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费行安露出张皇失措的神情来。
    一句话,足以让她的目的达成。

  ☆、第20章 困局

费行安勉强笑了笑:“那我再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馆子。这一家很辣。”
    郁占看着他,心里生出一种得逞后的小快意。
    他失措却不得不强撑的模样,让郁占想笑,却还得摆出无辜脸色。
    她忍着笑,提醒他:“没事,如果你爱吃辣的,可以自己去,不要因为我影响你的计划。”
    费行安愣了一下。
    梯子送到脚边,他完全没理由不顺着走。
    费行安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心里有很多疑问,乃至于对她刚刚的说辞心有怀疑。
    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他也许在搭讪她这件事上做得不太好,可他并没有那么傻。
    她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
    费行安望着她。
    他想要开口接受她的善意,转身离开。
    可望着她的眼角眉梢,他心里忽然觉得非常遗憾。
    费行安想,他太仓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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