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画云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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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画云陵-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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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大殿,通高十来米,面宽六间,可算得上是较小的殿堂,怎么能够称之为“大殿”?
  林淯久在心里冷笑一声。他年少时便对宫廷大殿有些研究。遇到某件事后,性格产生了变化,对一些事物进行思考的兴趣却没有减退。
  这殿,明明是个小殿,居然有人称其为大殿。那大殿中的主人,倒是个敢于将祖宗家法踏在脚下的人。可是自古大殿规格严谨,有公然反其规格的,就彷如公然违反祖宗之信条的,盗世欺民者,皆被这万象世界,芸芸众生所唾弃,难道不是吗?他望着这小小殿堂,只觉得可笑,有人将它奉作大殿,他的心里登时冷三分。
  林淯久走近殿中,那大殿中央站着一个高个儿男子,远远望去气宇轩昂,挺拔而有魄力。他身着绛紫色长袍,长袍上纹饰繁多,显出一方华贵气象。
  听到有脚步声,那男子转过身来看来人是谁。
  林淯久一直望着他,此时他转过身子看他们,林淯久的身影正好也撞进他的眼里。林淯久一看见他,心脏便紧缩了一下,此时他的感受是什么?是痛心,是欣慰,还是陌生?
  那大殿中央站得洒逸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传说中不事公事的七王爷,易宁祯。
  林淯久之前在张元家中的院子里看到一个随从的手腕上佩戴着这一类,果然没有猜错,他们的侍奉的主人便是七王爷。
  易宁祯反观林淯久,这个青年一身素袍,面上从容自然,哪里有当时张元见到他时的紧张不自然。
  当他看到林淯久之时,便知道他不是张元,张元的模样他见过,那个青年下颔处一绺胡子,模样有些沧桑。
  可是眼前这个青年,容貌清隽,尤其对于一个男子来说过于秀丽了些,张元的样貌比他粗犷,一看就是个老爷们儿。同时,他亦觉得他的模样同某个人很是相似,易宁祯低眸沉思了一时,却没有想出来他是何人。
  片刻后,易宁祯突然对何善露出笑脸,易宁祯本就是个生的温润的人,嘴角一弯便给人一种亲切的感觉。“何善,方才听人说,此人便是张元?”但是,他是个笑里藏刀的人,没有笑容浮在脸上偏生展现一派温和,笑开之时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凡是接触过他的人都知道,真正的七王爷易宁祯,是个怎么样的人。
  “正是。”何善微微弯腰恭顺地回答道。话毕,何善抬头,只见易宁祯笑容渐渐淡去,眉头缓缓皱起。他这幅表情同平常很不一样,叫人心里发寒。王爷的举止总是无端变化,他跟随王爷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仍然摸不透他的性情。缓慢地,何善低下头去,不再动作。
  窗外一阵鸟声此起彼伏,少顷,大殿内骤然寂静,只余三个各怀心事的人。这个时候,何善同林淯久不好率先开口,他们同时等待着易宁祯开口说话。
  此刻易宁祯直接摒退了手下,一群人鱼贯而出。何善站在林淯久身后,未有动静。
  “你把在雪疆碰到的那个人带上来吧。”易宁祯温和开口,他的眼角挂着一丝笑意。浅而微小。
  何善领了命,退出了大殿。
  一阵阴沉的空气在殿中流转。林淯久一动未动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眸一直望着易宁祯,心间话语凝结成冰。
  易宁祯虽然不敢确定林淯久是谁,但是他这样一来,恐怕是借了张元的身份,试图蒙混过关。
  “大人,人带到了。”门口何善喊了一声,易宁祯应后,门徐徐被推开。易宁祯向那边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何善,一个便是他派人在云陵国北方雪疆发现的雷姓老人。
  老人面上淤血未化完全,形容憔悴。他身上的衣服已换上了新装,简朴一色。他抬起头来,眼睛中的锐敏一闪即逝。因为他看到了林淯久,当时是,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这位老人不是别人,正是雷老先生雷硕。
  来人正是亲故人,怎非涕泗泪横流?这句话可以形容雷硕现在的心情。当他看到一身扮装的林淯久之时,他一眼看出那个青年便是他心里记挂了好久的林淯久。
  有些人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出他是谁。
  自北上运货遇袭后,雷硕一直活在孤苦和黑暗之中,心里默念着的人难以见到,心里的蓝图还未画圆。
  这一天,这个时候,他看到了林淯久。
  他忽然觉得眼眶湿润,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

  君是毒蛇谁人知(八)

  “雷老先生,这位……你可是认识?”易宁祯看到雷硕在见到林淯久之后不久,脸上慢慢地生出了些情绪,不久眼中便淌出了热泪,心大有疑惑。雷硕一向自持隐藏较深,不在人前流露感情,可是现在他居然老泪纵横着,复杂的情绪虽然猜不透却可以令人抓住他的某些弱点。
  雷硕知道易宁祯此刻会问这句话,就着心里真实的,复杂的心绪,看了看站在对面眉头紧锁的林淯久,回答道:“是,这位便是我家公子,林久。”
  锁了锁眉头,易宁祯望了林淯久片刻,突然间想起什么,神情中透着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他向前走了一步,离林淯久更近了些。林淯久的面容,确实是像某一个人,令他想起,多年前,宫廷政变的重楼鲜血洒皇城之景。
  那一个夜晚,太子易华正好端端地坐在东宫听底下刚刚外出去宗庙行中秋祭拜月神之礼回来的太监的所见所闻。
  “哈哈,阿坤说什么,月神食了那月饼?月神怎会当众食月饼,她应是在子时时分,食的那些月饼。”东宫里正传出七岁太子爽朗的笑声。
  太子易华平易近人,对很多事物都感兴趣。他勤学好思,对上尊敬有礼,对下亲和平易。且他性格上阳光直率,整个人透着一股爽劲儿。按照宫娥们的话来说,太子便如同那夏日里开的荷花,清香怡人,阖宫上下几乎没几个人是厌烦他的。
  但是,往往天不遂人愿,即便是这样的人,却也招致了杀生之祸。哪怕他是太子,哪怕他高高在上,龙腾飞跃。
  那天,易华边听着太监说话,边喝着瓷杯里的清凉汤,突然间,天地之间一声闷雷响彻玄武大
  地,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便哗然而至。易华放下手中瓷杯,掀起衣袍从榻上走到大殿门前,看着天空突然而至的大雨。
  那雨势渐渐倾盆,浇灌着大地,激荡着人心。易华转过身去,没有命人将殿门关上。就在那个刹那,东宫宫前突然涌进千把兵将,他们拿着矛盾箭矢破开东宫宫门,直接向东宫主殿进击。与此同时,一群人马鱼贯出现在主殿回廊上,他们的目标正是太子所在的主殿。
  年幼的太子虽然尚小,见到如此之多的精兵强将突然向自己所在之处涌来,并没有吓得尿裤子,而是站在原地,询问领头的将。“不知纪大人此时率领精兵过来是何用意,请当面把话说清楚。”
  那纪将领横刀一撇,举起了剑,面上一股煞气,不顾面前站着的幼童是太子,直接冲那个孩子说道:“太子殿下,三王爷已经派兵包围了整个宫殿,皇上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了,劝你还是乖乖就擒,臣服于三王爷。”
  这时,纪将领边上的一个参谋走到他的身边,同他说:“纪大人何苦和一个毛还没有长齐的孩子说这么多的话?我们的大势已到,直接结果了这个孩子,来得痛快些。”
  纪将领望着那个参谋,眼里有些复杂的感情。“太子殿下与同龄的孩子不同,他是个聪慧达礼之人,一直亲和对待下属,我知道太子殿下的为人,故而才这般同他说话。”他方才虽然用了强硬的口吻,有意逼迫太子束手就擒。但是一般的围宫者根本不会同目标对象费这么多口舌,何况是对一个孩子。
  太子易华是个与别人不一样的存在,纪将领伸手按着腰间佩刀,眼望着这个七岁的稚子。虽然只有七岁,但是他脸上的镇定和同龄之人相比,根本难以想象他只是个孩子。
  这时,身旁的参谋见纪将领未动手,而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再不动手就迟了。三王爷派到东宫的兵力在除掉太子之后还要移步后宫,除掉皇后以及底下关乎轻重的妃嫔太监和宫女。于是他咬咬牙,倘若提起剑杀了太子便冒犯了纪将领,但是如果再拖下去,恐怕三王爷的大势会远去。他们精心谋划了这么久,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输掉整盘棋局。
  参谋从边上士兵的手中夺过剑,急速刺向对面的太子。
  顿时,东宫大殿一片尖叫声和哭喊声,伴随着太子易华的遭人谋害而阵阵惊心。
  东宫大殿易华的鲜血在他倒地之后顺着精致的地毯蔓延开来。他被人用剑刺穿胸膛,瞬间胸中万分疼痛,意识渐渐模糊,体力从他的身体里抽离。死之前,他看到生前的美好,那些温暖的片段,与自己身边人分享的每一刻美好时光,历历在目。
  那一刻,他有多想念,曾经的过往。
  之后,纪将领带领数千精兵强将突袭后宫,将皇后等后宫中人一一残杀。云陵国宫廷政变由突袭东宫开始,之后蔓延到后宫。一时间诸宫血流成河,尸首遍地。
  原本繁华热闹的云陵国宫廷,在这样一个阴沉湿冷的天气中,被迫褪去往日繁华,处处皆是血腥气儿,处处都有遍地的鲜血。
  同样是在那一日,先帝所在的御书房被精兵包围。年轻的帝王原本就着烛光批阅着奏章,突然间身边的太监急急走向门口打开了御书房大门,先帝诧异至极,自己本没有让他去开门,怎的自作主张开了门去。
  “顺公公,你开门做什么?”先帝问从门口走回自己身边的太监的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威严。
  那太监握着拂尘的手有些颤颤发抖,他低下头不敢看先帝,欲开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天气也是如此应景,山雨欲来风满楼,可惜这雨已经到来,没有躲避的可能性。
  先帝又问了一遍,那太监终是开口:“回皇上,这雨的声音亦是别有一番味道,听雨声能让您的心更清静。”他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便响起一个先帝熟悉的声音,接着太监的话道:“顺公公说的好,这雨声对皇上您来说别有一番滋味。”
  先帝目光望向门口,三王爷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那儿,只见三王爷面上一股肃杀之气,话儿也说得百般让人寻思。
  突然间御书房一片寂静,倘在此刻掉了一根针,恐怕都是能够听得清晰的。
  “老三怎么突然到朕的御书房来了,也没叫人通报一声。”皇帝放下手中奏折,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
  三王爷冷哼了一声,抽出腰间佩剑直接指向先帝。“皇上应该明白,为何我方才要说那些话,为何我进来了也无人通报?今日,恐怕便是皇上您最后一次听到雨声。三哥知道您喜欢听雨声,清静,多好。”三王爷举着剑靠近先帝,嘴角微微向上弯着,“我记得父皇亦喜欢听这雨声,小时候,父皇啊,就抱着四弟你在后花园听雨。四弟你,不知道还记不记得那个场景。当时我正想要为父皇送上白日里叫御书房做的糕点,可是一看到你和父皇喜笑颜开,其乐融融的样子,我便觉着没劲儿了。”
  三王爷忽的仰起头,好似在思考,忽而又低下头,狠狠地看着先帝:“四弟,我从来没有真正地得到过父皇对我的爱。父皇对你倒是真喜欢。什么好的东西都给了你。好吃的赏你,皇位给了你,连我喜欢的女人也都被你抢了走,成为了你的皇后。四弟啊,你真是有福气。可是你的福气在今天也到了尽头,三哥在这里感谢你,将虎符交给了我,一路信赖我,这不,今个儿我就率兵来看望你。”三王爷说完横刀刺向先帝。
  先帝不尚武,无法同三王爷相搏,躲闪几招之后终是被三王爷所伤。
  “哈……四弟,你终是不如我的。你说说看,你在什么地方比我好?比我强?几招之内我就将你拿下,现在四弟你是无路可逃了,阖宫都被我的人给占领了。刚刚还接到情报,你最爱的太子和皇后以及命丧了黄泉,你说说看,你有何用?连自己最爱之人都守不住。”三王爷说得激动,接着举起剑再次刺向先帝,这次比上一次更发狠,力道加得更大。
  先帝承受不住,但与身体上的痛相比,他心里的痛才是更加清楚刺骨。他望着几近发狂的三王爷,渐渐地,感觉不到自己身上的痛。皇后与太子……怎么会?他的手颤抖着,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心里的痛楚越来越强烈,片刻之后,眼前的三哥又向他一剑刺来。这一次,那剑直接刺向了他的心脏……
  易宁祯眼中回忆渐渐消散,方才雷硕称他的面前站的那个少年为林久。那么这个少年,应该就是太子易华的陪读,林久。
  “果然是这样,你便是林久?”易宁祯问林淯久。
  林淯久望了望雷硕,眼里有欣喜亦有宽慰。他朝易宁祯道:“正是,在下林久。”
  “那你为何自称张元?我的人还以为你是张元。”易宁祯笑着说道。
  林淯久眼里除了清冷再无他物。他平淡开口:“有人告诉我张元是你们的下一个目标,在此之前,我已然知晓想要抓到张元的幕后之人便是你,于是正好扮成张元,跟着你的人进入你的地盘。”
  “哦?不知你现在是否找到当年遗失的另一半玉玺?”易宁祯靠近林淯久。
  “我跟随着宗执府三小姐顾榕来到这相颉镇,便有想要从她那里得到消息之意。只是现今,尚未从她的口中套出些什么。”林淯久垂眸说道。语气平静,但是内心却已然不再平静。

  君是毒蛇谁人知(九)

  玉玺是一整块的,怎么会被拆成两半?倘若只有一半玉玺,皇帝的面子往哪儿搁?
  但是在云陵国,帝王在奏章、圣旨等所需盖印的地方所上证明印章不只有玉玺一处,帝王还有一个凭证,那便是象牙玉石。象牙玉石的背面印有帝王的名字和号。圣旨或者奏章上只有一个印便可证明帝王的亲手御写,而象牙玉石,是极其罕见便也极其珍贵之物。因此,象牙玉石比玉玺更为重要。
  故而,当今皇帝不用玉玺也是无妨的,只要有象牙玉石便可。当然,只有少
  数几个人知道皇帝手中的玉玺只有一半。
  至于为何只有一半,这其间参杂着诸多原因。
  此时易宁祯站在林淯久面前,笑着向他问道:“那顾榕现在何方?”
  “王爷,她被你的手下带走了,不知道现在在何处。”林淯久蹙了蹙眉,方才他与何善同坐一辆马车。何善多次叫马车夫慢点走,不知他当时是何居心。
  易宁祯听完林淯久的话,沉思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脸色蓦地沉下来。“何善,你去西宫看看顾榕如何了……”
  林淯久见他脸色突变,又见话中隐含了几层意思,心里不知道为何紧缩了一下。他抬起头对易宁祯说:“王爷,我不希望在这里,在这个时间段看到顾榕不幸。”他对顾榕没有特殊的感情,许多天前他对她表达的关心,只是关心而已。基于对象是顾榕,倘若是别的什么人,他会冷漠置之。谁的身体安康与他有关?谁的生死由他来控制?他一直自嘲着,有时候即便是想说出“我命由我不由天”,也照样被现实击败。他的命运早已颠覆,面目全非。他觉着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是自己承认不是好人的他,不希望顾榕受到伤害,因为还不是时候。
  且不说自己在宗执府待了那么多年,受到了顾家的照顾,也因为对顾榕,他心里有一种佩服。她是女子,却能坚韧如斯。
  他迟迟不出手的原因,在等待时机和敬佩顾榕这两个原因上徘徊。
  他还记得那天,云陵京城百姓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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