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敝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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敝帚-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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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瞎闹,什么事儿都没有!”顾铭嗓音沉沉地道,也意识到此刻自己的手几乎没什么体温,便没继续碰她,只是把手放进被子下面试图暖和一下。
    白梓萱闻言,一皱眉,一撇嘴,拖着哭腔嚷道:“谁要你管!”
    顾铭一听这发颤的小细嗓儿就心里一阵揪着,他抬手替她整了整被她蹭得歪歪斜斜、皱皱巴巴的枕头,柔声道:“你是我老婆,我不管你谁管你?”
    “管这个管那个,你管那么多管得过来吗!”白梓萱被他弄枕头弄得脑袋颠来颠去,睁开眼睛瞪了他一眼。
    顾铭自然知道她必然还是在委屈上次把房间让给别人的事儿,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开口,反正说什么她都不一定能听懂,于是只温柔地哄道:“给你赔不是,过一阵子专门给萱萱造一个大房子好不好?”
    “我不要。”白梓萱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顾铭颇感意外地怔了一瞬,思忖片刻又好声好气地问:“那要什么……不如,松露巧克力蛋糕?大树那么高的那种,全给萱萱好不好?”
    “不要。”白梓萱拒绝得干脆。
    顾铭无奈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那你说吧,反正只要不是摘星星,铭哥哥基本什么事儿都是能给你办到的。”
    “我不想当你老婆了。”白梓萱由于感冒鼻塞,说起话来瓮声瓮气地像哭了似的。
    顾铭笑意一僵,勾起食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故意板起脸沉声道:“再乱说气话我可真生气了!霸王龙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不想当你老婆了。”白梓萱像没听到似的,毫无语气地重复道。
    “那你想当我什么,你说吧。”顾铭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你骗我,我不想跟你玩了。”白梓萱闷闷地说着,把脸用力埋在枕头里,柔软的枕头立刻陷进去一小团褶皱。
    “我什么时候骗你了?”顾铭怕她这姿势会憋到,掰着她的肩膀把她拉起来与他面对面,一脸真诚地道,“骗人是小狗。”
    “你总说,长大了就不这么笨了。”白梓萱一开口,两滴眼泪便像水晶珍珠似的滚过眼睫,掉落在被子上,雪白的被面上登时留下深色的两圈水渍,“可是好久好久都过去了,你越来越聪明,我还是那么笨,一点都没变!他们刚刚一定都在笑话我。”
    “瞎说,明明就是聪明萱萱,谁敢笑话你?”顾铭手忙脚乱地想找抽纸,结果四周乱七八糟的也看不到纸巾的踪影,他索性直接用手给她抹了抹眼泪,“这事儿又不怪你,怪那个坏女人莫名其妙就给你药,故意害你吃错,你若是把自己当笨蛋,她可就计谋得逞了。”
    “你手凉,拿开啦!”白梓萱用力地拉开他的手,又气愤地捶了一下枕头,“你少把我当小孩子哄!你明明就嫌我笨嫌我给你丢人,她们都不知道你有老婆!你从来没跟别人说过!”
    顾铭唇角的弧度渐渐敛了起来,停顿了几秒才问:“这很重要吗?”结婚是他们之间的事,外人怎么想、怎么看,用什么样龌龊的眼光来评估,又用怎样叵测的内心去揣度,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她要什么有什么,人生优越过绝大部分女人,这还不够吗?
    “结婚证是不是假的?”白梓萱突然问道。
    顾铭呼吸一窒,笑意再努力也堆不起来,他指尖颤抖地捏住白梓萱尖削的下巴:“白梓萱,你是不是真的一点儿都感觉不到我有多爱你?”
    白梓萱被他的力道捏痛,当即眼眶又红了,抿着微微泛白的嘴唇不敢说话。
    病房内再次静的可怕,只有顾铭因为恼怒而沉重的呼吸声起伏。
    “敢哭出来我揍你!”顾铭愤懑地凝视她的眸子,那般亮亮闪闪、水光粼粼,盛满了惹人怜的委屈眼神。
    白梓萱闻言,猛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无论如何都憋不回去,她急躁地嚷出来:“你去找不惹你生气的老婆吧,反正那么多女的喜欢你,你随便挑哪个都比我好,我不想跟你在一起了。”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这种话,顾铭耐心再好也让她给逼急了,他冷着嗓子哼笑了一声:“白梓萱,你以为离开我你就能开开心心、为所欲为了吗?我拜托你仔细想想,没有我,你什么都没有,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
    白梓萱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心里当即难受的不行,嘴硬道:“我什么都不要,好吃的好玩的都不要了!”
    “要饿肚子。”
    “……”
    “没钱买唱片听。”
    “……”
    “漂亮衣服也只能看别人穿。”
    “……”
    “住普通的居民房,夏天潮湿有虫子,衣服会发霉长绿斑。”
    “!”
    “甜品屋只能在外面闻着香味儿,吃不到。”
    “!!”
    “要去给人打工干活,早上不能睡懒觉,太笨做错事会被骂。”
    “!!!”
    “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你最大的敌人吗?”顾铭唬人功夫一流,因为他太清楚白梓萱的想法——她的世界太简单,所以她对好坏都没有什么概念;他给她的都是最好的,她却习以为常,还以为全世界的人都是这般生活;她接触的人太少,每次生气当然只可能是因为他,所以她觉得他凶巴巴很可怕,甚至全世界只有他一个坏人。
    “你吓唬我。”白梓萱偃旗息鼓,闷闷地说着。
    “乖,外面有很多坏人,他们内心阴暗,急功近利,欺软怕硬,损人不利己,以愚弄弱者为乐,他们会骗你、欺负你、把快乐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顾铭温柔地把她裹进怀里喃喃低语,更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发誓,以后再惹萱萱生气,就……睡一年地板。”
    白梓萱听得稀里糊涂、似懂非懂,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在那一声不吭。
    病房的门就在这时候被“哐当”一声推开了,连夜坐飞机赶到上海的白婉莹神色憔悴地匆匆走进来。
    她一夜未眠,又经历了几个小时的路途,眼球布满血丝,竟显出老态,还没走到床边便急急地喊道:“萱萱,怎么样了,这到底怎么回事儿啊!”
    “姨姨!”白梓萱一见到白婉莹便“呜哇”一声哭出来,也顾不上身体的不适便扑到了白婉莹怀里。
    白婉莹见状心疼的不得了,赶紧抱着她轻声哄:“萱萱不哭不哭,姨姨陪着你。”
    “妈,你怎么来了。”顾铭怀里骤然空了,那团小小的暖意消失无踪,他失落地垂了眼睑,没话找话似的问道。
    白婉莹先前跟他吵架吵得厉害,之后也隐隐觉得自己太过激动,说话分寸没掌握好。这会儿他若无其事地搭话,摆明了意思是让之前那些对话翻篇儿,她不由地在心里松了口气,皱着眉道:“萱萱进了医院,我在家饭都吃不下,心里边儿急得跟火烧似的,不来这里要去哪?!”
    “陆征告诉你的?”顾铭先前怕白婉莹操心,刻意嘱咐了其他人瞒着这事儿,白婉莹身体素来不好却也没大毛病,如今上了年纪,若是听闻她宝贝了将近二十年的白梓萱有了差池,不气倒才怪。
    白婉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萱萱不懂,妈您心里有数。”顾铭这话说得点到为止,怕驳了白婉莹的面子。
    “姨姨——”白梓萱把脸埋在白婉莹怀里蹭了蹭,“我不要他在这!”
    白婉莹闻言,抬头看了看顾铭,面露难色:“你那么忙,就别在这了,妈陪萱萱说说话。”
    顾铭神色黯然,继续留着自然也没意思,便点了点头,临走又扫了一眼白梓萱的后脑勺,见她也没有跟他“拜拜”的意思,抿了抿唇便推门而出。
    病房不远处,已经有助理端着冒着热烟的咖啡、拿了一整个档案盒的文件候着,同样在等他的还有赵琴。
    她双眼又红又肿,显然一直没回去休息,像小动物似的抱着膝盖蹲靠在墙边,一身棕灰色的呢子风衣皱皱巴巴地裹在她瘦小的躯体上。
    顾铭脚步顿了一秒才再次迈开腿走过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头说了句:“回去休息吧。”
    赵琴抬起头来似乎还要问些什么,顾铭神色平静地笑了笑道:“别好奇,别多嘴,就能省去一大部分麻烦。”
    他目光神色里的距离感使赵琴把全部的疑问和气恼全部吞入腹中,直到他坐上车离开,她才骤然察觉到蹲了这么久,腿已经麻得毫无知觉,一站起来,血液回流如同针扎一般刺痛。

  ☆、第二十一章

蕾塔的第一张流行歌曲专辑早于邓佳甯的一周发行,销量呈现压倒性的优势,各类话题热度飞快飙升。
    流行这种东西,向来讲究一个“新”字,蕾塔有过前期选秀节目的铺垫,再加上“宋清流全程把关制作”的宣传,人气势头上去便再也压不下来。
    很快,铺天盖地的新闻皆是娱记们博眼球赚噱头的标题“蕾塔颠覆乐坛天后的销量神话”,“邓佳甯霸榜的时代是否已经过去”,“cleovs海纳国际谁才是最终赢家”。
    宋清流自然不会管这些,季子峰跑来给他报喜的时候,他正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听着邓佳甯的新歌,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调音台边缘一下又一下富有节奏地轻轻打着拍子。
    “少爷,刚刚大小姐打电话跟我说,老爷子气得不轻啊。”季子峰站在那等了半天没见宋清流把眼睛睁开,只好出声打扰。
    “邓佳甯新专辑词曲都中规中矩,但编曲简直是神来之手。”宋清流若有所思地看着季子峰说道,丝毫不认为自己所说的话“牛唇不对马嘴”。
    季子峰已经习惯了宋清流“对牛弹琴”的聊天方式,想着不接话也不好,便随口说了一句:“我听着都不太好听啊。”
    宋清流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轻嗤了一声:“就因为大部分人是以“好听”来判断一首歌的优劣,所以蕾塔的专辑才会卖得比她好。”
    季子峰即便早就习惯了被他嫌弃鄙夷,此刻也十分不服,挠了挠头便反驳说:“你这样说不是刻意贬低自己吗?再说了,流行歌曲不好听,还听它干啥么……”
    “就因为你们这些人的想法如此,中国的流行音乐才会停留在婴幼儿时期,”宋清流上纲上线地与季子峰讲道理,“中国流行音乐市场构成非常简单,口水歌、将发达国家市场中的成功作品拿来翻唱的歌和极少部分经典作品,为什么?因为中国的流行音乐产业起步很晚,又受到了各方面不同程度的限制。对于音乐的听众接受方面,欧美国家很早就有过不少研究,比如德国哲学家阿多诺就提出过这样两个假定:第一,流行音乐建构了一种‘阉割符号体系’;第二,音乐人与听众的关系是一种施虐与受虐的关系。虽然该理论基于比较过时的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说,但我认为,至少是目前,还是比较适用于国内流行音乐市场环境的。”宋清流侃侃而谈,将黑色的akg耳机摘下随手丢在一边,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关节继续道,“那么从这两个假设出发,不难推出,标准化的流行音乐配套的欣赏方式是漫不经心的、不需要全神贯注的、只为逗乐的。音乐结构上的标准化所希望得到的肯定也是标准化反应,因此,听流行音乐时,你会受到推销商的操纵,同时也会受到音乐本身固有性质的控制。”宋清流说着摊了摊手,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接了一杯水才继续高谈阔论,“这是一个恶性循环,跳出标准化界限的作品受众少,再有天赋的音乐人也不会吃力不讨好地去做创新,这毕竟是个职业,情怀不能养家糊口。”
    季子峰不知作何反应,毕竟他根本没听懂也没兴趣听懂这些,只得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认真听了,顿了顿又反应过来,赶紧笑呵呵地拍马屁:“这……流行音乐的进步,还得靠少爷你不是。”
    宋清流回头幽然地瞄他一眼,神色模棱两可,喜怒难辨:“走,收工,去吃饭。”
    “老爷子说让你回家吃。”季子峰赶紧跟上去。
    “不回。”宋清流头也没回,步履潇洒。
    ***
    顾铭一天一夜未休息,又经历了七八个小时的高强度会议,处理完手头的事之后已是疲惫不堪,喝水时明显感到喉头痛得厉害,又全身都有些发冷,有受凉感冒的迹象,于是简单跟助理交代了一下便回了家。
    白梓萱和白婉莹都不在,家里只有佣人,顾铭一个人回到卧室,合衣倒在床上便无力地昏睡了过去。
    ……
    “我们萱萱是福星,来,再帮三姨摸一张牌……哦哟,这小手灵的来!胡了!清一色自摸门前清!给钱给钱!”
    “萱萱啊,来来来,来四姨这儿……乖,摸一张……啊,胡了!七对子自摸!哈哈哈!”
    “萱萱,二姨这儿有榴莲酥,来!”
    “四姨一会儿带你吃红豆双皮奶,帮四姨,乖!”
    “你们不要闹萱萱啦,来五姨这里,不理她们,一会儿我们骑大马。”
    “好耶!我找五姨!”
    “你这也太狡猾啦……”
    “就是……”
    当晚,五姨抱着萱萱如有神助,大杀四方几乎每圈都是最大的赢家,最后连“小三元”这种牌都自摸了,打牌多年从来没有这么舒爽过,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五姨,好无聊哦,萱萱不要玩了。”白梓萱看不懂她们堆摆麻将牌的门道,也听不懂她们之间一来一回的对话,不一会儿就觉得没什么意思。
    “好好,萱萱说不玩就不玩。”五姨可不想惹了“福星”把运气给霉了,想了想便抬手招呼在不远处的顾铭,“铭铭,铭铭啊,你过来。”
    顾铭微微蹙眉,这些女人们叫他从来没什么好事儿。可是在这个家里,她们是主人,他只是个外人,即使百般不愿,寄人篱下又有什么资格说“不”。
    他姓顾,不姓白。
    “铭铭啊,我们家萱萱想玩骑大马,你委屈一下,当马怎么样啊?”五姨笑得慈爱又亲切。
    顾铭闻言全身僵直在那,双眼目光凌厉若刀剑出鞘。
    “你这是什么眼神儿?陪妹妹玩个游戏怎么了?我们家白给你吃白给你喝,你就真把自己当白家小少爷了?”五姨嘴角依旧噙着若有似无的笑,开口的话却越来越尖酸刻薄。
    顾铭咬了咬牙没吭声,两腮绷得紧紧的。
    白梓萱听不懂五姨话里有话,只以为是铭哥哥不想陪她玩,咬着白白软软的手指头想了想便从五姨的腿上跳下来,一路小跑到顾铭跟前,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问:“铭哥哥,你为什么不喜欢跟萱萱玩?”
    顾铭心里委屈又愤懑,闻声茫然地低头,猝不及防地便对上白梓萱纯真又期待的眼神,这般稚嫩的、毫无杂质的目光犹如一汪清泉,瞬间冲去了他所感受到的全部屈辱感,那些肮脏又下作的恶意就这样被荡涤无踪。
    白梓萱无法理解这样的游戏是在羞辱他,她只是单纯地想做游戏罢了。
    顾铭抿着唇依旧没说话,只是在四个女人不怀好意的注视下缓缓地在地毯上跪了下来,然后垂下头趴下,默默盯着欧式地毯上华丽繁复的花纹一动不动。
    周围几个女人当即笑得一片祥和,三姨似乎嫌热闹看得不够精彩,拈着手里的一枚麻将牌便道:“铭铭啊,你趴低一点儿,我们萱萱上去不呀。”
    话音一落,便又引出一阵尖锐恣意的笑声。
    空虚的人总需要时不时地贬低别人才能感受到自己的优越感,而对于整日无所事事的家庭主妇们而言,顾铭这种小三儿生下来的孩子,活该被欺侮,所以捉弄得格外肆无忌惮。
    顾铭已然有些麻木,一片刺耳的嘲笑声中,他隐约听到白梓萱着急得像小猫一样“哼哼唧唧”,他侧眸,见白梓萱的确笨笨地在地上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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