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侵色之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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侵色之城[上]-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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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气都不敢喘,暗叫不好——怎么没能管住自己的嘴?不是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冲动的吗?
  糟了,太糟了!
  手掌用力下压,我扑通跪在地上。
  “杀了我吧!”我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但是不要折磨我!”附加一个小条件。
  “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我若想杀你,用什么办法都不为过。”嘴角一抹耻笑的痕迹。
  “行!你可以杀我,但是不要侮辱我!”我的语气不那么坚决了。
  死亡这种事对我而言需要斩立决,拖长了不行,更不能细想——越想越害怕。
  害怕的同时,暗暗鄙视自己:最初的勇气到哪里去了?视死如归懂吗?敌人对你用刑你还能挑三拣四不成?呀,我不坐老虎凳,我选择灌辣椒水!能这样吗?
  惧怕折磨的人能算真正的勇敢吗?
  但是,我很害怕,真的非常害怕。他是个特务啊,死在他手上的有多少人?一定沾满了鲜血吧。他是否经常用他的点穴手段对付他的敌人?
  我领教过他的手法,很可怕。痛得人乱滚,还看不出一点伤痕。华丽地将人折磨得死去活来。
  我害怕极了,硬忍着不让自己流泪。
  此时,我必须坚强。
  如果难逃一死,就死得像个真正的地下工作者吧。我不是正在打入党申请吗?就当是党对我的考验。
  可是,那是和平年代的一份入党申请啊,跟现在的状况能比吗?呜——
  压住我肩膀的大手突然松开。
  尔忠国将我从地上轻轻拎起来:“项富庆邀请我们这个周末去他家作客。吃完晚饭后记得早点休息,不然应付不来。”语气平和。
  好意外。我不解地瞪大眼睛。项富庆不是已经被他杀了吗?
  我骤然明白——他的目的还没有真正达到——他自己说的,因此,会留着项富庆的小命。那么,我的小命还能保住。
  “我不会这么快就杀了他,得给你腾出点叙旧的时间啊。这样,葬礼上你的眼泪才更真实。”尔忠国慢悠悠地说道。
  “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人?”我脱口而出。
  “谢谢夸奖。”他倏地伸出手臂将我揽至他身前。“我得奖励你。奖励什么呢?”他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手臂突然一沉,我跌进他怀里。他的唇随即欺压上来。
  “放开我!”我扭动着身体避开他的唇。
  惶恐让我血流加速。
  到汉口这么久,今天是他对我最粗暴无礼的日子。在维多利亚夜花园酒店我忍了,现在我忍无可忍。
  我发誓若他敢强行吻我,我会咬他。
  “我曾以为你很喜欢被男人吻。”尔忠国将我的手臂固定到身后。“但你今天的表现让我明白你原来喜欢欲擒故纵。如果不是我太了解你,真要为你的贞烈喝彩呢。”
  “我是喜欢被男人吻,但是仅限于与我有爱情的男人之间。你的行为就像一只野狗,一只喜欢乱咬的野狗。如果你还有羞耻之心的话,就放开我!”我按捺住被他羞辱得极想咬他的冲动。
  我得忍住,若我现在咬他,我不成了野狗了?
  “好一张利嘴!”尔忠国怒意顿起,“你跟那个日本鬼子之间有爱情吗?也许有,但你唯独丧失了羞耻之心。与侵略自己国家的人谈情说爱,你连野狗都不如。野狗撕咬也罢,亲吻也罢,都是出于本性,不必虚伪、没有遮掩。而你,做着龌龊低贱之事却故作纯洁天真模样,令人作呕!”
  我没有忍让他:“那你为何还要娶一个令你作呕之人?放我离开,你就再也不必作呕。或者,杀了我,你更可以维护你大男人的尊严!不要在我面前提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你不配!”我想起他跟佟鹭娴亲吻的情形。
  他跟她之间也有爱情吗?跟辛凤娇呢?有吗?
  尔忠国脸色突地变了,囚住我手臂的手猛然松开的同时,在我心口凌厉地一击。
  身体突然坍塌下来,气力全无。
  他的唇重重地扣在我的唇上,带着勃发的怒意。
  “我不配?”他咆哮着,“我们之间的爱情呢?你敢发誓你我之间从没有过?”他将我推倒在床上。
  “我不是辛凤娇,不要冲我大吼大叫。”我艰难地调动着唇肌,“你侵犯的是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你弄错对象了!”
  他压在我身上,幽深的眼眸逼视着我,一动不动。
  我却吃不消,只感觉他越来越沉。
  他要压死我吗?
  他不知道他的体重非我这个身量可以承受得起的吗?
  我被压得透不过气来。
  两眼发黑之际,突然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个噩梦,那个长得跟尔忠国一模一样的少年将军——童天龙。梦中的他,尽管青涩、鲁莽却不失温柔,体贴,尤其不带丝毫的伪装。
  可惜,他死了,可怜的桃儿再也没能等回她的丈夫。大喜之夜变成大丧之夜。
  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梦?明明清醒地知道自己不是桃儿,却无法终止那场梦,真实地感受着桃儿的一切。
  那个梦太诡异,然而竟让人产生——一丝牵挂。
  我的心可怕地跳着。
  “如果往事可以重来,我但愿今生从未见过你!但愿从未爱过你!我但愿我不是我自己!”他咬牙说道,一声比一声高,仿佛竭尽全力也无法忍住满腔的悲愤。
  他的话带我回到现实,再次面对他几乎扭曲了的脸。
  “我说过……如果你想……杀我,我认命……但……请不要折磨我……来个……痛快的!”我断断续续说道。
  他的身体好沉重,我就要窒息而死了。
  “我怎么会杀你呢?”他的声音喑哑。
  我惊讶地发现他的眸里闪起了泪花。
  他抱住我的头,胳膊支起来,让我得以正常呼吸。
  “谢谢。”我说道,“麻烦你解开我的穴位。看在你救过我性命的份上,我不计较你的粗鲁。”
  他没有这么做——捧起我的头,仔细端详着:“凤娇,凤娇……”他梦呓般呼唤着辛凤娇的名字,“我们的爱情到哪里去了?都烟消云散了么?”他闭上眼睛,一个吻轻轻覆盖住我的唇。
  他的唇颤抖在我的唇上,带着深深的遗憾。
  我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太让人窘迫,连他睫毛的颤动亦看得清清楚楚。
  他轻吻着我,带着沉痛的呼吸声。
  我十分清醒——他吻的人应该是辛凤娇——与我无关。
  但此时承接着他的吻的偏偏是我的唇。
  我又羞又恼,想摆脱却摆脱不掉。
  “我不是辛凤娇,不是!”我急得落下泪来,却不知为何没咬他。
  这个吻……好像并不令人憎恶,甚至有点……天哪,我胡思乱想什么?他不是梦里那个叫童天龙的将军啊。清醒点吧。
  我张开嘴打算狠狠地在他唇上留个纪念。
  他突然睁开眼睛,眸中带着悲伤,也带着怀旧的情愫。
  张开的嘴顿时石化。
  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滚落下来,滴到我的脸上,和我的泪混在一起。
  那滴泪像带着魔法效应,我的心突然痛了一下——莫名的,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没来由的,一丝伤感没上心头。
  “对不起……我……我不是辛凤娇。”我遗憾而尴尬地看着这个在我身上流泪的男子,女性天生的怜悯让我暂时放弃对他所有的憎恶和敌视。
  “可你是中国人。这点你不会否认吧?”他沉声说道,收敛了瞬间释放的情感脆弱。
  他翻转过身体,不再压住我,并解开我的穴位。一双眸平静无波地看着我:“好好想想吧,现在先下去吃饭。晚些时候,我再告诉你行动计划。”
  我像逃跑一样从房间里窜出去。心快要蹦出腔外。
  佟鹭娴今天没赖在这里吃晚饭,但八点钟刚过又出现了,极妩媚地朝尔忠国笑,并当着我的面拥抱了他。
  行动计划改由佟鹭娴直接传达给我。她不带感情。色彩地将项福庆的情况透露给我。如果她所言非虚,我则是被项福庆的表像大大蒙蔽了——他是真正的汉奸——剥开儒雅的外衣,丑恶纷呈。
  “他早在日本留学期间便经不住诱惑,坠入日本人设下的圈套,死心塌地为日本主子卖命。他的日本妻子实质上是监控他的得力武器。他不敢也不愿与日本主子翻脸。他利用所学知识替日本人干了不少坏事。虽然他自己不动手杀人,但是他干的是杀人不见血的勾当。此人不除,难解国人心头之恨!”佟鹭娴带着鄙夷的眼神向我揭露这位“老乡”的真面目。
  “你想让我做什么?”我想她说这么多无非想要我替她卖命。
  “你一点不傻,”她露出一抹尚算亲切的笑意,“你天生是个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女人,不用倒是可惜。我需要你去勾引他。他已经对你动了心,对你的戒心大大减少。所以你要做的便是让他围着你转,保证拖住他两个小时。其他的事情不用你考虑,我们会完成。”
  “然后呢?”我想她一定隐瞒了很多细节,“你们会杀他吗?”
  “当然,汉奸都该死。”
  “就这样?”我没弄明白。“除汉奸是你们的强项,直接“咔嚓”不就完了,比切西瓜费不了多大事,何必要我出卖色相?我干不来!”
  “杀他是很容易,但我们需要的东西还没弄全,所以他暂时不能死。”
  “什么东西?”我问她,纯粹是好奇。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她的眸冷起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勾引他?对不起,这事我办不来。”我想这个女人也太狡猾了,拿我当枪使,却连基本情况都不让我知道。
  “办不来也得办,这事只能指望你了!”佟鹭娴笑着说道,目光里寒气逼人。“你还有时间考虑。我不妨告诉你,一旦办成这件事,我可以考虑让你恢复自由身。”
  这最后一句话对我具有相当大的诱惑力。自由身哪,何等振奋人心!
  可是,我信得过她吗?
  她很伪善,谁知道这是不是她的权宜之计?
  而且,她只说可以考虑,并不肯定能给我自由。万一我帮他们达到目的,他们还是不肯放我,我能怎么样?
  再考虑可怕点,利用完我,把我咔嚓掉,来个毁尸灭迹,我还能变厉鬼找他们算账不成?
  不不不,我不能被这个女特务忽悠了。
  傻子才会相信一个女特务的话。
  “佟小姐,我会考虑,但需要时间。”我淡漠地说道。
  “当然会给你时间考虑,但是不要太久,因为明天晚上就得行动。”
  我寒颤了一下,时间紧迫啊,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时的考虑时间。
  最毒妇人心
  不安中,迎来了另一个早晨。
  我比平常起床时间晚了许多,身体感觉很不舒服,喉咙里有烧灼感。
  梳发时,看着镜中的自己,好憔悴。嘴唇发紫,眼角垮塌,就像一朵一夜之间枯萎的花。
  “林嫂!”我叫道。她就住在隔壁房间,接替徐嫂所有的活计。
  林嫂出现在我屋里。“太太,有何吩咐?”她板着脸问道,依旧一副债主的脸孔。
  “我不舒服,麻烦你叫尔忠国来一下。”
  “先生一早就出门了。太太哪里不舒服?”漠然的眼睛在我脸上扫来扫去。
  “胸闷,头疼,四肢也痛,还有肚子,还有——想呕吐。”我如实相告。
  林嫂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在装病。
  “我真的很不舒服,你看不出来?”
  “太太气色是不太好。要不,请个大夫来看看?”她有点犹豫。
  我点点头,一股酸酸的水顺着喉咙漫上来。
  二十分钟后,大夫到了,检查一番后神色严肃地说道:“马上送医院!”
  林嫂惊慌起来:“我去给先生打个电话。太太身子虚,一般不让出门,须征得先生同意才行。”
  “快点!初步诊断是中毒的早期症状。若晚了,你家太太有性命危险。”
  林嫂和我皆惊呆。
  中毒症状?我怎么中的毒?谁干的?
  尔忠国?还是佟鹭娴?
  可他们还指望我替他们做事,何故毒害我?
  林嫂顾不得跟大夫多说话,跑去打电话。顷刻,带回来一个男仆,背起我就往楼下奔。
  大夫是开车来的,我们搭乘他的车赶往医院。
  半道上,我开始呕吐,不停地吐,到医院时,已经吐得虚脱不堪。
  尔忠国很快赶到医院,神色慌张。我想应该不会是他下的毒。
  晚饭大家都吃一样的东西,大家都没事,为何只我一人中毒?
  来不及细思量,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昏死过去的一霎那,眼前的尔忠国变成了梦境里的那个童将军……
  恢复神智后,感觉到身体的沉重。
  我没打算这就睁开眼——不愿也害怕看到那个人。
  有人在说话,听不懂,都是日语。
  须臾,我辨出项富庆的声音。他正在用日语跟另一个人交谈。
  他怎么也来了?
  尔忠国的声音传来:“凤娇能转危为安多亏有你帮忙,忠国感激不尽!”
  “大家乡里乡亲的,怎么也得帮这个忙啊。不过,你已经欠我两个人情,我可要找你讨回来的。”项富庆不真不假地说道。
  尔忠国连连说是,又问道:“凤娇这次中毒颇为蹊跷。不知您请来的这位医生有何说法?”
  “她是砷中毒,通俗说法就是砒霜中毒。幸亏我跟日本医生熟识,及时送来解毒剂,否则凤娇就……”
  “砒霜?怎么可能?”尔忠国十分吃惊。
  “昨日宴会之时我就发现她面色惨白,神情萎顿。莫非你跟她夫妻之间……对不起,我不该胡乱猜测。你二人乃天造地设的一对。”
  “项少爷,凤娇她绝不可能做出自杀一事!”尔忠国的声音骤然冷起来。
  “我也只是胡乱猜测而已,尔兄不要生气。但凤娇中毒是事实,莫非……有人不想她活?”
  尔忠国没说话,但我脑海中浮起佟鹭娴的影子。
  如果有谁想我死,最大嫌疑人便是她。
  一旦我死了,不仅为她腾出尔太太的位置,还帮她清除一个异党分子——很合算的做法。 她本人不也放过话会帮尔忠国下决心吗?
  至于任务,难道她已经通过其他途径解决了,否则怎么会对我痛下杀手?
  “她快醒了,你好好跟她谈谈。”项富庆说道。
  我听到他离开了病房。
  一只手轻轻拨开我的刘海,手背划在我的脸颊上。
  我微微侧过脸,避开他的手。
  “凤娇,醒了吗?”
  我睁开眼睛,漠然地斜视眼前人。
  一张没人情味的臭脸。
  因为这个男人,我吃了多少苦头?他是我命中的灾星啊。
  虽然是他从鬼子手里救下我的性命,却又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灾难。
  都说女人是红颜祸水,我看他是蓝颜祸水不假。
  “刚才的谈话你都听到了?”冷冷的,缺乏温度。
  我这病人没有温度合情合理,但他这样则是无礼加冷酷。
  “听到了又如何?我就不躺在这里了?”我尖锐地说道。
  “什么意思?”
  “想杀我尽管杀好了,不必转弯抹角充好人!”
  “有话回家说,这里是医院。”他压低声音说道,带着警告之意。“我没想杀你。”
  这个狗特务真谨慎啊,还忌讳这里不方便谈论这等事。
  “对不起,我扫了你的兴,明天不能随你前往项少爷家了。”
  “不妨事,机会有的是。”他一语双关。“正巧项富庆早上打电话来告诉我周末有事不得不取消邀请,这才知道你中了毒。是他救了你,就冲这一点,我们也该找个日子登门拜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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