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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大人忘记了吗？我能拉弓，曾经射下猎物。”苏云熙定定的深呼吸，对上宁蔚然的眼睛。
“可是，那是——”听了苏云熙的话，宁蔚然微微一愣。想起那日狩猎时，苏云熙在龙宣浩的把持下搭弓，确实曾经射下猎物，只是，那成绩能算是她的吗？
“我可以！”看出宁蔚然的怀疑，苏云熙急急的打断他的话，异常坚定的回道：“现在战场上生死未卜，身陷险境的，是我的夫君！”
“是。”看出苏云熙眸中闪烁的光芒，知道她此意已决，宁蔚然不再阻拦：“请淑妃娘娘做好准备，明日午后蔚然来接您。”
“嗯。”苏云熙重重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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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泰山宏伟雄拔，横贯西北i，连绵几千里。其上地势险峻，层峦叠嶂，常年冰雪覆盖，是大齐易守难攻的最后一道天险。如今齐军和西突厥的两军对阵应该就是在阿尔泰山脚下吧。
苏云熙裹紧身上的裘皮大袄，夹紧脚下马腹，尽力使速度加快。只要绕过这座山，她就能见到龙宣浩了。
望了一眼俯身在马背上的苏云熙，宁蔚然无言以对，只得扬起一鞭，重重打上马臀以催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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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奋战月余，因为被围，粮草也几乎尽断，在后援得到通知赶来之前，只怕齐军将有半月无物果腹。此役，齐军众将皆心知肚明如今已为负隅顽抗。料到将亡，龙宣浩决意拼死一战，带上人马试图突围以作诱饵引敌杀入阿尔泰山深谷之中，然后再将之围困，希望借此暂缓敌军进攻之猛势。怎料人算不如天算，小队兵马确实成功突围，后续围军却仍被西突厥兵士死死围住不得其出。
愤恨着自己的一时轻敌竟将己方陷入如此险恶境地，龙宣浩手挺长枪和兵士们一起奋勇杀敌。看着身边的将士一个个先后倒下，龙宣浩已经双眼血红，回身前刺，翻身挺枪——所有的动作已然全成机械。
难道这阿尔泰山脚下便是他龙宣浩的葬身之地？痛惜着自己的十万大军已经仅剩万余，龙宣浩根本已经无力再挡。十四岁开始他便随先帝征战四方，十数年来，从未有过败绩。竟不知道原来失败是如此这样的心痛，这样的绝望！过了今日这一役，也许他大齐的江山便会就此易主。
罢罢罢，成王败寇，自古如此。愿赌，便要服输！无论此役结果如何，他都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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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结卷） 第八十六章：赴战（2）
落日余晖之下，龙宣浩银盔尽污，铁甲之上血红片片，早已分不清楚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长枪一扬，龙宣浩挡住了对面的一刀。敌人，终于被刺于敌人脚下。
微微停歇，龙宣浩缓缓抬首，一片耀眼的血色夕阳之下，恍惚之间，仿佛看见一张笑靥如花的面庞。
是苏云熙！只见她发髻凌乱，衣袖高挽，举着一朵盛开的荷花迎风立着。几乎尽湿的衣裙下，一对白玉似的玲珑天足犹自沾染着星星点点的塘泥；脸上滴滴答答的挂着汗水、塘水，眉眼之间却尽是开怀。浑身上下笼罩在金芒之中，笑的耀眼夺目，追人心魂，美丽的让人觉得心颤。记忆深处，有关于苏云熙最美丽最质朴的形象跳跃而出，映像在龙宣浩的眼前。
龙宣浩坚硬哀苦的心头忽然一软，眯起了眼睛，痴迷的望了过去，那是他的云熙，他的妻。
云熙，是你来接我了吗？
龙宣浩微微的笑着，忽然额上一凉，竟是头盔被敌人挑下。龙宣浩浑身一凛，清醒过来。他犹自带着因为沉醉在回忆中，尚未来得及收起的满脸笑意，淡漠的看着面前这把反射出耀目冷辉的钢刀朝自己迎面而来。
好累，怕是回不去了吧？眼前云熙的形象是那么的真实清晰，不禁让人怀疑是否是云熙真的来了。
老天待他不薄，临死前居然还让他再见到了她！
龙宣浩疲惫的合上双眸，心中低低叹着。生死边缘才终于知道，对他来说，心中唯一痴恋，放不下的，不是皇位，也不是江山，而是云熙。
承诺过你，为夫要得胜回还的，只是这次，却怕是要有负于你了——
云熙，对不起，我食言了——
“嗖”的一声，笔直砍来的钢刀因为裹挟劲风凌厉而来的一支羽箭，撞歪落地。
“宣——浩——”
只听一声娇喝如炸雷一般响彻在龙宣浩的耳边。
是云熙！
是云熙的声音！
龙宣浩猛然睁开眼睛。只见苏云熙一身戎装，跨着一匹骏马手拉弯弓，如同从天而降一般呼啸而来。
“云熙！”龙宣浩心头一颤，手上的长枪森然挺起，只一划，对面的敌人便肠穿肚烂，缓缓倒下。
“宣浩！”苏云熙飞身下马，倒在龙宣浩身边，顾不得擦拭满脸的血污，死死的抱住龙宣浩的腰身放声哭泣。
“云熙。”龙宣浩满眼是泪，捧起苏云熙的脸，抹去她脸上纵横流下的泪痕，仰天长叹：“老天，你待我龙宣浩不薄！”
“老天不光带来了苏云熙，还为你带来了宁蔚然和后援的军队！”宁蔚然纵马奔至，高声叫着跃下马背。右臂一横，手上的利刃已将迎面的敌人砍翻在地。
“蔚然！”龙宣浩挽住苏云熙，激动的望向宁蔚然。
“若不是为了挡住一路朝她射来的冷箭，先到你身边的人绝对会是我！”宁蔚然长身而立，一手挥鞭一手执刀，舞于龙宣浩和苏云熙之前。
“蔚然，云熙。”龙宣浩大笑出声，看着齐军在宁蔚然带来的小股援军的协助之下越战越勇，不由心劲变盛，一柄长刀虎虎生风。
————
天色已晚，敌兵深恐中计，号角声起，便速速退回。
苏云熙挽扶了龙宣浩回到临时搭建好的帐篷中休息。
“齐军十万，如今只剩得万余，朕要如何去向我大齐的子民交代。”缓缓坐下，龙宣浩浓眉紧皱，低声呢喃。
“此役是臣情报之过，请皇上治罪。”望了龙宣浩一眼，宁蔚然猛然跪下，满脸愧色。
“咳，”龙宣浩轻轻咳嗽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睛，轻道：“蔚然快起来。朕，身为一军主帅，岂会轻易言信？你的情报，只不过是朕决策的辅助而已。这大过，乃朕一人之罪。”
“不！皇上，”宁蔚然重重叩首，不肯起来：“臣有罪。”
“宣浩。”看到龙宣浩和宁蔚然俱是引以为疚，苏云熙轻轻唤了一声，伸出纤指抚上龙宣浩的额头。
“这次带来了多少兵马？”见宁蔚然坚持不起，龙宣浩也不勉强，只轻轻出声询问。
“先头小队五百人，后续有大军二十万，誓与敌军一决胜负！”宁蔚然抬首，双眼晶亮的望着龙宣浩。
“如今我军已失阿尔泰山，如今便是再多的援军一时之下怕也难以收复。”低低轻叹，龙宣浩缓缓抬头，眼睛转向四周。只见哀鸿遍野，处处鲜血。
“重整旗鼓，也未可知！”宁蔚然定定的望着龙宣浩，掷地有声。
龙宣浩轻叹一声，静默半晌，才轻声说道：“如果西突厥真的和草原六部连成一气，我大齐独面其军，必将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硬仗。更何况粮草未到，再加上我军连战失利，如今士气低迷——”
知道龙宣浩是因为齐军损兵折将而自责不已，苏云熙柳眉微蹙，微微加大了手上揉捏的力道，低声言道：“天意如此，不要太为难自己。”
龙宣浩微微点头，轻轻抚上苏云熙的手背。
“云熙，不如将你送回汴京？”挑起双眉，龙宣浩试探性的开口。
“不！我要留下！无论浣衣还是烧饭！”定定的望着龙宣浩，苏云熙的回答铿锵有力。
果然如他所想的一样，云熙的回答中气十足。听到意料之中的拒绝，龙宣浩淡淡一笑不再多说，眼光从苏云熙身上移开，望向对面的宁蔚然，满眼感激：“蔚然，谢谢你把云熙带来给我。”
“皇上要谢淑妃娘娘，她对皇上您情深意重。”宁蔚然涩涩一笑，迎上龙宣浩的眼睛。
“云熙。”轻轻唤了一声，龙宣浩转向苏云熙的脸庞线条温柔无比。
将她的手轻轻一翻，放入龙宣浩的掌心，苏云熙抬头望向宁蔚然道：“咱们之间一切繁文缛节都从简吧。”
“是。”龙宣浩望了苏云熙一眼，转过头淡淡说道：“蔚然，只有咱们独处的时候，就叫她云熙吧。”
“皇上？”宁蔚然惊讶的抬眼望去，对上龙宣浩和苏云熙淡然笑着的眼睛，自己也是低低一笑道：“臣从命。”
“蔚然，那是什么？”苏云熙眼尖，看到在宁蔚然躬身的时候，从身上掉落下来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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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上穷碧落下黄泉（终结卷） 第八十七章：赴战（3）
“这个。”宁蔚然闻言低头去看，将一只荷包从脚边拾了起来，捏在手上。故意堆出了一脸的神秘，轻轻笑道：“传家之宝，是蔚然的护身符。”
“哦？是心上人送的吧？”见那荷包上绣的是并蒂莲花的图案，苏云熙微微一笑，知道宁蔚然许是已经找到了自己属意的人儿，不由觉得开怀。她侧眼望向龙宣浩笑道：“宣浩，你的护身符还在吗？”
“你呀。”龙宣浩抿了抿唇，拉着苏云熙的手探进自己的腰间，直到拉着苏云熙的手摸到那只装了他们发辫的荷包才停了下来。
“宣浩。”感受到荷包中光滑的发辫触感，苏云熙轻轻笑着，满足地低低唤了一声。
见龙宣浩和苏云熙举手投足之间温存尽现，宁蔚然微微一怔，淡淡笑着转身走向身旁的火堆，轻轻扔进一枝枯枝，任它在火中噼里啪啦的爆出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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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援军队陆续抵达，齐军在阿尔泰山脚下盘踞成了巨大的阵势。西突厥见齐军来势如此之迅猛，人数如此之巨大，一时之间也是不敢轻举妄动，他们的按兵不动，正好给齐军远道而来的大部队留下了充裕的休整时间。
站在高处俯望战场之上凌乱破碎的旌旗、刀剑以及马革裹尸的众多兵将，强忍住心头悲痛个，龙宣浩高声大喝：“大家的血不会白流！阿尔泰山之耻，龙宣浩没齿难忘！如今卷土重来，必收复失地，用敌人的鲜血为今日葬于此处的将士们祭奠英魂！”
龙宣浩话音刚落，数以万计的后援兵将便已经高呼出声：“雪耻！雪耻！”
声音之洪亮，在整个山谷之中久久回荡，未见消散。
龙宣浩定定的望着将士，口中低喃道：“必收复失地，用敌人的鲜血祭奠英魂！”
微微按住领口，苏云熙的眼睛只望向龙宣浩，望着他下颔处坚毅的弧度和眼中决然的嗜血之态，只觉浑身一凛。仿佛已经看见那两军对垒，血流成河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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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浩，咱们这是要去哪里？”龙宣浩身前，为了防止风沙因为马儿奔跑过快而迷进眼中，苏云熙半眯了眼睛微微回头。
“去一个地方。”身后，龙宣浩满是兴奋地声音低低想起。
“什么地方？”很高兴看到龙宣浩这么快便已经解脱自己，不再因为上次之败而责怪自己。苏云熙淡淡笑着扬声问道。大队人马才在阿尔泰山休整完毕，他便下令军队原地练兵备战。然后然后他自己一个人跑到她的身边说要带她去一个好地方。真是像个孩子一样。
听到苏云熙问话，龙宣浩却只是低低垂了下巴微微笑着，并不回答。
“这是什么地方？”马儿急速奔跑了半日之后，苏云熙被龙宣浩抱下马背。睁开眼睛，看到一座独门大院挂了大红灯笼和大红绸缎正在眼前。
望着满眼疑惑的苏云熙，龙宣浩仍旧是轻轻的笑着，并不说话，只是转头冲着大院重重的击掌。
掌声刚落，大门打开，三四个穿红着绿的妇人喜气洋洋的从院中走出，迎了上来。
其中一名约莫五六十岁的老妈妈径直走到苏云熙面前，在龙宣浩面前拉起苏云熙的手，笑眯眯道：“这便是苏姑娘了吧？瞧这小模样长的，穿着男装还是这么一副招人疼爱的样子。走，跟着江妈妈走吧。”
“呃？江妈妈，咱们这是去哪儿啊？”手已经被江妈妈拉住，苏云熙瞪大了双眼望向龙宣浩：“宣浩，这是要做什么？”
龙宣浩松开苏云熙的另一只手，满眼是笑的目送她和江妈妈离开：“我要圆你一个梦。”
梦？什么梦？来不及问得清楚，苏云熙已经被江妈妈急匆匆的拉进了院中的一间厢房门口。回首望望，看到龙宣浩立在原地，满脸的笑意，口型似乎是在对她说“放心”。
“来，姑娘坐下。陈妈妈给你梳头。”推着苏云熙进门，江妈妈顺手将门关上，跟在她身后的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按着苏云熙坐在镜前。
“陈妈妈，好端端的，梳什么头啊？”苏云熙不解的坐下，从镜中望向身后慈眉善目的这个妇人。
“姑娘犯糊涂。”陈妈妈一边扯开苏云熙结好的发辫，一边嗔道：“不梳头哪能成理？”
“呃？”苏云熙更犯迷糊，睁大了眼睛，实在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姑娘做好就成了，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给咱们了。”江妈妈轻轻拍了拍苏云熙的肩膀，转身交代着另外两个妇人什么事情。
只见陈妈妈取出一柄青色玉梳，开始在苏云熙已经散开的头发上梳理起来，一边梳理口中还一边念念有词：“一梳梳到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三梳梳到儿孙满堂，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这是？”听了身后陈妈妈的话，苏云熙心上一颤，猛然回头道：“陈妈妈，云熙是已经是他人之妇了。”
“我们知道。”不等陈妈妈回话，江妈妈便按着苏云熙的肩膀，将她重新转回镜前，笑道：“姑娘的富家真是有心了，前几日便派了人找到咱们几个边镇上最出名的媒婆，说是苏姑娘当初出阁之时因为战时连连，把这些个仪式全都耽搁了，如今要一一为姑娘补起来呢。”
“补起来？”宣浩，他曾经说过，要自己给他时间，难道？想起过往，苏云熙心上一热，呆呆的坐了下来。
待苏云熙穿戴完毕，陈妈妈端详了半天，才满意的转身，蹲下。
“姑娘，让陈妈妈背你出门吧。”江妈妈见苏云熙愣愣的站着，拉着苏云熙的胳膊便放上了陈妈妈的脖颈处。看陈妈妈将苏云熙整个背起，一个扬手，一块大红色的锦霞盖头便从天而降，将整张如玉容姿尽笼在其内。
眼前有盖头挡脸，所以看不清楚，只听到陈妈妈背着她才出了门口，外面便“噼里啪啦”的想起脆亮的爆竹声。
背着苏云熙的陈妈妈和着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大声喝道：“爆竹声声震耳响——打开正门迎新娘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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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赴战（4）
感觉陈妈妈在众人的簇拥中背着她又走了几十步，微微躬下了身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苏云熙缓缓从陈妈妈背上下来，开始前行。
伴着热闹的爆竹声，一路上都能不间断的听到陈妈妈中气十足又喜气洋洋的唱报：
“新人迈步进二堂——大红对联贴两旁咧！”
“新人迈步过楼房——花开上苑出凤凰咧！”
“新娘迈步登大堂——富贵荣华万年长咧！”
好像是到了目的地了，因为身边搀扶她的人已经停住了脚步，不再前行。
“新人行礼——”陈妈妈又开始大声唱报了，然后苏云熙便感到有人在她的身后轻轻推了一把。
“一拜天地，一团和气——”
苏云熙在搀扶下垂首躬身。
“二拜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