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之梦断凤凰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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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恨歌之梦断凤凰阙-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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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绫子赶紧应下,匆忙转出屏风。
  华太后蹑步走入汤池,水气氤氲,烟雾缭绕,纱帐内一个人影行举轻柔,正立于雕凤玉阶上以软绸擦着如缎长发。影姿傲视,肤如雪脂,肩若削,腰如束,每一处肌肤若绢绸细腻、如白玉皎洁,若秋实饱满圆润,散发出诱人的甘美光泽。
  宁歌霍然转身,厉声道:“谁?”见是母后,她悠然转身,仰首以十指撑开长发,轻轻摇晃。
  华太后为其气势心生赞赏,取过素纱单衣,为女儿披上,“皇儿比我年少时候更美,亦比我冷傲。”
  宁歌冷冷不语,取过茱萸绣锦衣披上,躺在凤榻上缓缓闭目,仿佛眼前无人一般。
  纵然华太后再大的忍耐力,此时也要发作。她站到女儿面前,凛凛目光锁住女儿平静的脸,“宁歌,你是怨母后逼你嫁往南萧,还是以你为诱饵颠覆南萧?”
  宁歌默不作声,惊世出尘的脸容微有冷笑浮现。
  华太后闭目,重重呼气,复又睁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皇儿,母后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见女儿仍是无动于衷,她温柔地看着女儿,“我知道你怨我、恨我,我只能说,你仍然是母后最心爱的孩子,与从前并无二致。”
  宁歌突然睁大双眸,决然起身,狠狠瞪住华太后,“若是心爱的孩子,怎会逼她出嫁?怎会以联姻之名行统一大业?为了我?在母后心中,统一大业重要,还是我重要?”
  华太后与她默默对视,说不出一个字。
  宁歌凄然长笑,“当然是统一大业重要,事实如此,不是么?”
  华太后抚着宁歌的长发,目露怜爱之光,“等你再大一些,你会明白母后的苦心。”她幽叹一声,转身离去,至屏风处,突然道,“皇儿,母后若不如此,焉有你一世荣宠不衰?”
  悲凉之音透过重重帷幄纱幔撞进宁歌耳中,宁歌只觉万分哀伤。
  翌日,萧顶添率南萧从一品以上朝臣入朝觐见。
  太极殿上,宁泽端坐于九龙金漆玉雕宝座上,左侧为错金玉雕凤座,傲然端坐者乃华太后。南萧朝臣俯首跪拜,萧顶添被迫下跪;在侍臣顿挫的黄绫诏书诵读中,削去“萧”之国号,南萧朝臣官位、爵位不变,萧顶添拜镇南将军、封南安侯,赐侯府。
  天宁六年,南萧臣服北宁,合并南北,一统华夏,四海一心,以“宁”为天朝正统,改明年太和元年。
  杨策于统一大业有功,拜侍中②、护军将军兼征东大将军,统领青、兖、徐、扬四州军事,留卫帝京;封始平公,赐宅邸。
  是夜,皇城宫宴,从三品以上官员列席,萧顶添与南萧从二品以上旧臣亦有桌席。
  夜空璀璨,大明苑灿灯如昼,舞袖徐转,琴音缭绕,言笑窃窃。锦服宫人来往于红毡甬道,晚风渐起,吹起裙摆飘飘,恍若仙宫之人。
第四阙  歌吹凤凰阙(3)
红毡尽处,北首白玉阶上,华太后与帝王分案而坐,各自谈笑。帝王宁泽东侧是章皇后玉座,华太后西侧便是湘君公主,但见湘君公主饮酒甚凶,落腹已有数杯。
  韶乐扬起,歌舞暂歇。萧顶添起身,举杯向北走来,俯身下跪,神色虔诚:“陛下英华独秀,太后睿圣自天,如今天地合德、日月贞明,刑法与礼仪同运,文德与武功并传,万众归附,臣,敬太后、陛下,愿我天朝千秋万代、永世长存。”
  宁泽举杯,紫红宽袖拂荡:“南安侯高情才绝,令人钦佩。”
  华太后转身跟身侧的宫人低声耳语。萧顶添讪讪而返,天青锦袍随着步履的移动拂出一种悲寂的况味。
  “陛下,老臣愧对先皇……”南萧旧臣中有忠诚耿介者向天哀号,这老者长须半白,精神矍铄,站在案前甬道上,向南跪倒,“北宁国强,我大萧亡于杨贼之手,上苍必谴。老臣追随先皇去了,陛下珍重……”
  语声悲怆,令人欷殻АV患圆岳险咄附亲踩ィ鞘保钌涎魅缱ⅲ砬夯旱沟亍
  此举太过突兀,北宁帝王与朝臣皆愕然,华太后却只一脸漠然。萧顶添怔怔地立于红毡甬道中,夜风拂起他的鬓发,吹起他的袍裾,像是一只折断翅膀的大鸟。
  南萧旧臣多是悲戚之色,忽又有一中年武将拔地而起,冲到萧顶添跟前,重重跪下,“陛下,请珍重!杨贼,大萧列祖列宗一定不会放过你,苍天啊,睁睁眼吧!”
  说罢急速奔向侍列侍卫,拔剑自刎,血溅华苑。
  杨策坐在北宁群臣之中,目睹两场忠义之死,并无一丝动容,更无愧疚之色。他看见萧顶添静静站着,衣袂僵垂,双目紧闭,泪流满面。
  “拉下去!”华太后扬声喝道,嗓音悠缓,却是令人心惊的威严。
  立时,四个侍卫迅速上前拖下两具尸体。那鲜血浸入红毡,不再鲜艳夺目;那案角缓缓地滴下血珠,淡淡的腥味化在晚风里,随风散去,仿佛不曾有过。
  萧顶添痴傻一般任人带到案前坐下,钟乐沉厚响起,舞姬飞扬。南萧旧臣眼见两位忠臣高义惨死,虽是面有愧色,亦只能深深无奈。
  *峨峨,冈峦参差。神木灵草,朱实离离,总会仙倡,戏豹舞罴。女娥坐而长歌,声清畅而蜲蛇。洪涯立而指麾,被毛羽之襳遥6惹粗眨破鹧┓伞3跞羝笏祧邸
  “公主,少喝点儿,太后瞧着呢。”绫子立于案侧,低声劝道。
  宁歌冷嗤一笑,继续掩袖举杯。方才血腥一幕,似乎她并无瞥见……华盛宫宴,与她无关。她的心,早已不在此处。
  衣袂似被绫子一拽,她抬首望去,却是杨策站在案前。锦绣辉煌中,唯有他一身素锦黑衣,坚定地站在她面前,仿若青山,似远又近。他手持错金高足玉杯,坚毅眉目竟有笑意,“公主,臣敬你一杯。”
  粉颊生晕,眸色迷蒙,斜斜一瞟,邪魅顿生,与寻常的冷艳冷傲相较,别有一番可爱与妩媚。与华太后之深青五凤齐鸣宫袍、章皇后之五彩朝阳翔鸾凤袍相较,湘君公主仅是浓墨重彩上的一小处余白……凤纹罗衫,素锦长裙,乌发垂摆,素纱束之。饶是素面朝天,她的容色仍是绝世撼人。
  宁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若非绫子及时扶住,早已绵软倒地。她软软举杯,双眸斜勾,“喝!喝!”
  杨策扬颈饮下,剑眉微结,“公主似乎醉了!”
  宁歌命绫子斟酒,斜睨着他,“我没醉……谁说我醉了……”她将玉杯碰向他的玉杯,馥郁烈酒微洒,“喝!喝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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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阙  歌吹凤凰阙(4)
宁歌再次斟酒,杨策立即示意绫子扶她坐下,随即转身回座。
  华太后盯着他的轩昂背影若有所思,凤眸闪过机芒,朝绫子吩咐道:“扶公主回殿歇息,仔细伺候。”
  绫子应下,扶了公主退出宫宴。行出大明苑,步履轻浮的宁歌推开绫子,快步行走,与方才的跌撞摇晃判若两人。绫子紧紧跟上,惊讶地叫道:“公主,你怎么……”
  “你先行回殿,无需伺候。”宁歌顿足,娇柔嗓音却显不容抗拒。
  “公主当心。”绫子晓得公主欲往何处,便转身离去。
  转过回廊,绕过宫殿,来到皇城西北的文渊殿,二皇子宁夏迁往魏王府之前的寝宫。寻常,留守宫人自然让湘君公主自由出入,此时见她前来,亦是如此,纷纷退出殿外。
  宫人时常打扫,殿阁簇新,桌案明亮,依然是往常光景。腊梅玉雕书案上,笔墨仍是那时的摆放,仿佛她在研墨、他在写字,他说:“阿君,你研的墨最合我的心意,若你出嫁了,便没人帮我研墨了。”
  东窗下,琴案上,湘君锦瑟已随他远去北疆,唯有午夜梦里满怀孤冷瑟调。她坐在琴案前,他坐于她身侧,包围着她,教她鼓瑟。他絮絮叨叨地说着,她神思恍惚地听着,周身皆是他的温暖、他的衣香,她只愿琴瑟永远合鸣。
  烟雾帘幕处,他追逐着她的身影;明亮大殿上,他与她遥遥相对、深深凝视。
  他面目俊美,倾国倾城。她容光妍秀,惊世撼尘。
  他与她,生就一对仙侣璧人。
  抚过玄白帷幔,流连于玉璧屏风,宁歌恍惚看见他温暖的笑靥、醉人的目光,看见他衣袂当风地朝自己走来,看见他从身后搂着自己站在窗前仰望夜空,看见自己耍赖地悔棋而他只是宠溺地笑,看见他从自己微蹙的眉心一路吻下直至柔软的唇瓣……
  “谁?”宁歌惊骇出声,蓦然察觉大殿门扉处的轻微声响。
  “公主莫慌。”杨策淡笑着挺立于大殿明亮处。而帷幔深深的内殿,灯影暗寂,唯有袅娜身影郁郁流连,那纤弱剪影,在他眼里,有道不尽的寂寥与忧伤。
  “出去!”宁歌重重甩开帷幔,步出内殿,双眸涌现丝丝厉色。
  “此处便是魏王迁出皇城之前的寝宫?”她的疾言厉色,杨策微感诧异,却不惧她的怒气。
  “出去!”宁歌严厉喝道,再无多余言语。
  杨策微笑着颔首,面朝着她一步步退出大殿,退至门廊处,伸展双手,“臣,已退出大殿。”
  虽自称为“臣”,却无半分为人臣子的恭敬。宁歌知道他是跟踪自己而来,却无意明言。立于大殿门内,她漠然道:“杨将军,南萧旧臣斥你为‘杨贼’‘逆贼’,不知你如何应之?”
  杨策一笑,“杨某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本是无愧于心,如何应之,似乎没必要。”
  宁歌明眸流转,华灯下,眸光厉然,“君子之言,忠而不佞;小人之言,佞而似忠,而非闻之者,鲜不惑矣。忠而能仁,则国德彰;忠而能智,则国政举;忠而能勇,则国难清,故虽有其能,必曰忠而成也。仁而不忠,则私其恩;智而不忠,则文其诈;勇而不忠,则易其乱,是虽有其能,以不忠而败也。”
  杨策仍是笑,“公主之意,杨某虽有其能,却以‘不忠’令大萧亡国?”
  门廊处明亮的光影洒了他一身,照得他眉峰的笑意愈显*与俊爽。宁歌冷哼一声,“莫非……不是吗?”
  杨策长身挺立,身形峻挺如松,“公主觉得‘是’,便是。不过……忠之为道也,施之于迩,则可以保家邦,施之于远,则可以极天地。”
第四阙  歌吹凤凰阙(5)
极天地?果然鸿鹄之志!宁歌更是鄙夷,冷冷反问:“无家邦,焉有天地?”
  天地!天下!他果真志在于此么?
  杨策眼中微现的锋芒暗暗收敛,“公主言之有理,无家邦,焉有天地?杨某乃乱臣贼子、混世枭雄,为人鄙夷,理所当然。既是有所为,世人总会判予是非对错,我又何须在意别人指戳?庸人自扰罢了。”
  宁歌不想与他多言,跨出大殿,往外行去,“杨将军倒是两袖清风。”
  杨策紧紧跟上,默默陪在左右。
  夜风清凉,枝叶乱颤,款摆出窈窕枝影,这一瞬相交纠缠,下一瞬擦肩而过,再下一瞬携手并进,亦如世间男女,形形色色,诉尽百态。
  宿卫渐多,宫灯渐亮,浓郁的夜色在明纱宫灯的照映下,悄悄隐退。
  宁歌厌烦他的跟随,却也不想出言驱他离开……或许,他又该针锋相对地与她争辩了,就这样吧,静静地走在宫道上,夜风吹拂,心平气和。
  临近凌菡池,却闻孤涩琴音哀哀传来,伴有低唱之音。
  凌菡池乃皇城广阔之湖泊水域,植有数种荷花、莲花,此为五月初,那墨绿荷叶漂浮水面,在暗红的光影里,一片片的似墨浓稠,遮掩了那水光的潋滟。
  池边白玉圆地上,宁泽席地而坐,身前石案上一把古雅桐木琴,琴身流水断纹,谓曰:断纹琴。宁泽十指抚按,流泻出低抑沉郁之音,仿若深夜行人,郁郁独行,黑暗笼罩,看不见前方的路,绝望满怀。
  而萧顶添,身形摇晃,步履踉跄,全然是酒酣狂态。他忽然站住,举着酒壶往口中倒下去,抹了一把嘴角,将酒壶掼在石案上,“我来。”
  宁泽起身,解开紫红锦袍,随手扔在地上,拿起酒壶就灌,亦是孤傲不驯、放任*的癫狂之态。断纹琴在萧顶添的拨弄下,音律渐高,音质悲旷,隐有肃杀之声,仿似要发泄出奏琴者积蓄已久的郁气与悲怆。
  宁歌晓得,此乃宁泽所作琴曲之《酒狂》④。多年来,宁泽虽是位极尊位,却无朝堂实权,只是一个尊贵的傀儡罢了,这便是宁泽的不平与悲郁。政事决于华太后,他日日酒酣、夜夜笙歌,索性做个悠闲的风雅帝王,好让华太后对他失望,继而放手统驭朝政。
  而萧顶添,竟与宁泽饮酒奏琴、高山流水,许是惺惺相惜吧!
  一曲罢了,两人勾肩搭背地饮酒、跳舞,仿若两个不识世间愁滋味的小男孩。
  杨策赞道:“琴音极好,至情至性,酒酣之下,方显本色。”
  夜风送凉,宁歌清冷反问:“你也懂琴音?”未及他回应,她漫步至石案前,随手一扫,泠泠冰弦即有琴音冷涩泻出,如水流击石,隐有铿锵之调。
  宁泽跌坐在洁净玉砖上,呼呼喘息,见是妹妹,失笑道:“皇妹,是你呀!怎么不在寝殿歇息?杨将军也来了?”
  杨策欠身行礼,“臣,叩见陛下。”
  萧顶添瞥杨策一眼,目中隐有怒气流露。
  宁歌伸手拉宁泽起来,劝慰道:“宫宴也该散了,皇兄,皇嫂在崇华殿等着你呢,是时候回殿了。”
  杨策和善道:“夜深了,杨某护送侯爷一程。”
  此言道来,极为温润妥帖,在萧顶添听来,却全然是挑衅与冷嘲,在宁歌听来,亦是讥讽为多。但见杨策挺身直立,并无半分不敬与谦恭,唯有眼中的些许笑意在夜风中刺疼别人的眼。
  萧顶添猛地冲到他跟前,揪住他的衣领,目露凶光,“逆贼,若非你叛国,我大萧怎会亡于北宁?你为何这么做?”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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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阙  歌吹凤凰阙(6)
对此诘问,杨策只是淡淡道:“杨某为何叛国,该要问你!”
  相较之下,萧顶添身骨单薄,且饮酒过甚,倒像是依在杨策胸前,“你已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还要如何?即便你要我手中的玺印,我能阻挡得了吗?”
  杨策轻易挡开他的手,令他身形微晃,“承蒙侯爷赞誉,杨某只合为人臣子,思报国矣!”
  萧顶添心神一痛,狐疑地望他,“北宁当报,南萧不当报?”
  杨策望向凌菡池,慷慨道:“陛下御极七载,只迩声色,不闻朝政。陛下可有想过,当陛下于建康明光殿诗赋华章、饮酒作乐、夜夜笙歌、私选娈童、龙阳专宠,我军将士于江岸餐风露宿、为国效力,会不会心寒?朝政荒疏,百官怨声载道、失望甚遽,若非微臣极力游说,大半朝臣早已隐世而去。君不君,臣焉为臣?国又焉为国?我大萧积弱已久,陛下昏淫荒虐,不思中兴,民声沸腾,虽江南富饶,然北宁虎视眈眈,这太平焉能安享?一旦北宁发兵征伐,三军将士拼死抵抗,然江南烽烟四起,陛下忍心江南子民流离失所、陷于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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