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御青璃的感觉不同。
可……她仍是难过，无法控制的难过。
回过身见小宸从半空落到了地上，苏漠走上前将它拿起，轻轻抚摸着它的背脊，转身对御青璃扯起一丝难看的笑容：“咱们回去吧。”
御青璃看着她眼里的茫然和内疚，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默地点了点头。
回到百草堂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苏漠和御青璃在洞虚山待了一晚，为了不使两人静坐着尴尬，苏漠循着洞虚山的路找了一晚上的草药，虽说收获颇丰，可心底的压抑情绪就是消散不了，她很担心花栖落。
小宸告诉她，主仆契约如果是主人主动与契约妖解除，那也是要损耗三阶修为的。
三阶修为听起来不多，可却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三阶不是前中后，更不是上中下三阶，而是整整三个修为等级。
也就是说，如果她主动跟花栖落解除，那么她会直接从心动后期变成最低级的筑基后期！
但小宸却说，如果是契约妖与主人解除契约，那人类的三阶修为与契约妖所受到的反噬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主仆契约之所以很少有化形妖愿意签，就是因为如果遇到的主人不好，若想要另寻新主，可能性几乎为零。
实际上也不算是不可能，但如果契约妖主发起出解除契约，那可是要消耗五阶修为的啊！五阶修为是什么概念！
妖灵的修炼等级与人类修仙一样，都是十一阶，而妖灵的等阶分别是：聚灵、通智、锻体、炼骨、妖丹、化形、凝魄、神游、淬体、渡劫、大乘。
小宸说，花栖落与御青璃两人都是大乘期，如果他们身体里没有封印，甚至是可以飞升位列仙班的，与其说他们两个是妖，倒不如说是半仙更为恰当。
苏漠越听小宸这么说，心里就越发难过。
而小宸却好像不想对苏漠隐藏一星半点似得，对她直言不讳地说了，花栖落一下子降了五阶，就是从大乘期初期一下子变成化形初期。
而他本来就被封印了妖力，身上那星点妖力根本连化形的基本需求都不够，所以他最后才会变成原型，那样狼狈的离开。
苏漠因为小宸对她说的这些话，将自己关在百草堂自己的房间里整整五日都没有出去，御青璃就好像提前知道似得，也整整五天都没有去打扰她。
只是苦了可怜的玉宸……
苏漠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好，将石头都放到了驭妖空间里，生怕忘了给它吃东西而饿到它。
但它与苏漠签订的是主仆契约，如果苏漠不让它出驭妖空间，它自己根本无法出去！
也就是说，它都要憋死了，苏漠是不是把它给忘了………………
看着在一旁坐着无精打采的苏漠，秦南希心里叹了口气。
请这丫头来可真不容易，他派人整整请了接近七天才把她给请到忘忧殿！
据说她回来的时候身后只跟着一个白衣，那个红衣服的好像不见了，秦南希心里隐约猜了个大概，但却也不好明说。
“我说丫头，你没被谷千寒那个老不死的怎么样吧？！”秦南希走到苏漠身边坐下，仔细地上下打量她了半晌。
心里乐了一声，这丫头不仅根基稳固了，修为竟然也有隐隐松动就要进阶的趋势！只是虽然心里安慰，这说话的语气却是酸溜溜的：“那老不死的也算是做了点好事，没想到竟然给你改造筋脉了，怎么样，现在身体感觉如何？他那破方法只差一点就能把人活活折腾死，也亏得你能忍得住！”
见秦南希如此欢脱的跟她说话想吸引她的注意力，苏漠知道他一定是多少猜到了花栖落的事，静了半晌，她低声道：“老爷子……”
秦南希见苏漠如此，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丫头，要是能跟我老人家说说，你就说吧。总这副样子，老人家我看着难受。”
苏漠心里一暖，抬头看着秦南希道：“老爷子，如果契约妖跟主仆契约的主人……解除了他们的契约，除了降修为之外，会不会再有别的……”
秦南希还没等苏漠说完，想到这次她回来之时身边只有一个白衣服的，眼睛突然瞪的老大地看她：“你该不会是想说，那个红衣服的跟你签了主仆契约？！然后他又解除了？！”
苏漠苦笑地点了点头，只听秦南希气急道：“你怎么能同意呢，他都大乘期了，眼瞅着都能……”
感觉到秦南希戛然而止的语气，苏漠抿了下唇道：“老爷子，我现在隐约知道一点，或许这个世界并不只有我所想的那么简单，你也不必避讳我，什么到天庭位列仙班之类的，我本也不在意那些。”
秦南希盯着苏漠看了半晌，这才苦笑摇头道：“现如今还哪有天庭了，这些话本是不想这般早就告诉你的，不过你现在……唉，告诉你也无妨了。”
“这天下共有三界，天界、地界、人界。别露出那副表情，听我说完。”
“虽说是三届，可若细分，天有神有仙，地有魔有妖，而人界又有修士和凡人。神和仙是不同的，神是随天地同生，与日月相伴，是万物皆需仰望的存在。”
“而仙，但凡是有灵智的生命，都可以通过修炼飞升位列仙班。地界的魔也并不是仅有魔修之妖达到大乘才称之为魔，人死之后以魂魄飘荡的，亦可以称之为魔。”
“凡人和修士的区别你该了解，我便不细说了，但为何现下天庭都不复存在了，这还要从两千年前的那件事开始说起。”
“两千年前，这片大陆本不是这样。三界划分规整，各界也相安无事，天道轮回自有天界众神操控。可自从第一个妖神出世开始，三界便不是从前的三界了。”
“妖神本是妖，可因吸收天地精华修得大道，故此修得神格。奈何本是妖身，就算修得神格却也称不上为正神，神与仙是两个根本不同的概念，众神又怎会允许区区妖身拥有神格？”
“要知道神力是可以瞬息间毁天灭地的存在，修士与妖灵就算练到大乘位列仙班，与神力相比那也是蚂蚁搬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诸神因此而紧锣密鼓的筹备，想要将其制服，却也因此而酿下了大祸。”
“那妖神为妖时，本是蓬莱洲里的一尾鲤鱼。一次观音前往蓬莱观望，机缘巧合下，它便得了观音净瓶里不小心洒出的一滴杨枝甘露。那此后它便心向大道，潜心修炼。后来的一千年中，它未损万物分毫，孽债为零。”
听着秦南希说到此处，苏漠便知道，接下来一定是一个悲剧。
第四十章
“本是再修炼千年，它就可成仙的。但却因天庭众神过失，蓬莱洲面临万年从未有过的几近干涸的状态，天帝命观音前去用甘露拯救蓬莱众生灵。”
“鲤鱼那时正在湖底潜心修炼，对于蓬莱洲就要干涸的事情毫不知情。原本观音是可以堪破鲤鱼妖在那蓬莱之下而避免让它沾到甘露的，可却因鲤鱼正在进阶之时，而那大乘水结界本就可以阻隔灵气外露，且进阶时气海会自动吸取周边所有灵气，观音洒下的甘露，虽解了蓬莱洲干涸之状，却也在那鲤鱼妖自己都不之情的情况下，尽数吸收到了自己身体里去。”
“那杨枝甘露若是凡人得了一滴都可以立刻修得大道，何况观音此次洒下半瓶之多？一滴甘露就足以达成鲤鱼妖的成仙之望，这本是个善因，但那半瓶洒下后……却是生了恶果，鲤鱼妖因此而有了神格……”
“本这一切都是天界众神的疏忽一手造成的，与鲤鱼妖本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可众神怎可能承认？天帝更是大怒，想那十大神器本就在上次瑶池会上丢了一件，这下又出了妖神，天帝怎能不怒？当下便派诸神拿着九大神器前去降服，可天界一日人间一年，待诸神赶到时，那鲤鱼不知从哪得了一件神器，竟然就是天界才丢失不久的天机镜！”
“诸神抵达时，见鲤鱼妖手持天机镜，更是以为天机镜便是它所盗，众怒之下当然严惩不贷。鲤鱼妖有了神力，自然从那偶得的天机镜中窥得了自己的下场，耐感天地不仁，它几千年未做一件损德害人之事，终日潜心向善只为成仙，可却因天界一方的疏忽就要将自己处于不堪之境。”
“对天地大憾之际，它拼尽了自己一身的修为，设下重重禁忌。自它以后，任何大乘期的妖灵和修士只能停留在此阶，皆不可飞升成仙，亦不可使用那一身修为。除非再有第二像它一般的妖灵获得神格能与天界诸神匹敌，否则天界与诸仙神将一日不存。”
“它将用自身所有神力和妖力所设下的禁忌全部引向三界，本天庭若有九大神器抵御是可以免除祸患的。可天帝因忌惮它的修为将诸神和九大神器全部祭出，天庭也因此而遭遇大祸。它设下的禁忌居然冲破了天庭的屏障达成神谕，天庭自此消失，三界众生皆被影响，诸仙神皆被封印。”
“这也是为何现如今天庭与诸神皆不存在的原因，你那两个契约妖，也正因此而被束缚了一身妖力不得施展。修士虽然现下看起来仍然厉害，可也只是空有一身等阶而使不出半点大乘法力，这下，你该明白了吧？”
苏漠静默了良久，抬头对秦南希疑惑道：“它设下的这个禁忌岂不是无解？既然到了大乘期就无法再进阶，而天庭诸神又不在了，没了那杨枝甘露，怎么可能还有第二个妖神？”
秦南希叹了口气，话里有着藏不住的担忧：“它只是将众神和天庭封印了，可它没把神器封印啊……”
发现苏漠吃惊的眼神，秦南希悠悠道：“神器可是混沌初期集合了天地万灵而生出的，它们的灵力又岂会在区区几滴杨枝甘露之下？这禁忌看似无解，可若有修为强大的妖集齐十大神器之后再将它们炼化……”
苏漠的眼里有些不安，声音有些紧张道：“那十件神器都是什么？”
秦南希长叹一声：“十大神器分别是：天机镜、乾坤影、翻天印、混元石、捆仙绳、惊魂铃、九黎壶、嗜血幡、聚仙旗，还有——轩辕剑。”
知道苏漠是第一次听说他们，秦南希一件件地解说道：“天机镜是西王母所有，它能洞察天机，拥有知晓古今，预知未来之力。而乾坤影则拥有不可思议之力，它可以变幻乾坤，天下万物皆可为变。翻天印则为不周山的半个山体浓缩炼成，拥有毁天灭地之力，若将它祭起用神力抛向大地，不会有任何生灵可以躲过，乃毁是一件毁灭性的神器。”
“混元石的来历则最早，当初女娲炼石补天之时，就曾选中过它，然而此石顽冥不化，无意补天，只想成为洪荒时期的见证，故后名混元。此石颇为神奇，据说可以拥有让万灵死而复生的能力，但到底如何神效，我却是不清楚了。”
“捆仙绳是玉帝以天丝制成的银绳，其威力无边，无论神、人、妖，若被此绳束缚皆不可挣脱。天庭在时，此绳乃为约束众仙所用。惊魂铃是西王母以天玉所制出的玉铃，虽名为惊魂，但其铃音能使万物之心感到宁静祥和，拥有能支配万物心灵的神秘力量。”
“九黎壶的来历最为神秘，此壶原名神农鼎，是神农昔日炼制百药之古鼎，但正因积聚千年来无数灵药之气，据说后来形成了自己的器灵，并蕴含其他神秘力量。此壶为鼎时便引得四方觊觎争抢，连人界亦不可避免，遂天帝将其炼化缩小，改称为九黎壶。”
“嗜血幡在未到天界之前乃是第一魔器，东海曾经有一邪龙，制造此幡后不断四处吸食凡人普通百姓之魂，后被西王母所查，下令将黑龙处死并将此幡没入天庭。但因其杀戮戾气太重无法炼化，而其力量却亦正亦邪，邪道所用便可为祸苍生，正道所用亦可铲妖除魔，遂后也列入十大神器之中。”
“聚仙旗则归西王母一人所有，每当瑶池会时，她便将此旗祭起，群仙俱会知晓，即去赴瑶池胜会，故曰聚仙旗。此旗除了可以聚仙外，据说只是祭起便可以惊退诸多妖魔，是一件无上法器。传说西王母展聚仙旗时，那白色的聚仙旗可使天界氤氲遍地，一派异香笼罩整个天庭。”
“而轩辕剑则为轩辕黄帝所铸之剑，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一面书农耕畜养之术，一面书四海一统之策。它是集齐勇气、智慧、仁爱的圣道之剑，蕴含神力之大乃为众神器之首。”
秦南希喝了口茶，语气有些担忧：“这些神器在人类世界里恐怕是没几人知晓的，但在修仙界，已经是不能公开的秘密。现下这般告诉你却也无妨，反正当初那鲤鱼妖将它们撒到何处也无人知晓，但若是被妖灵得去加之炼化……”
苏漠心里凉了凉，花栖落额间的那个……
“丫头，不论如何，我劝你一定要与那两只妖保持些距离，如果你心里有了牵挂，我怕你会生出魔障，难以达到大乘啊……”
苏漠抬头看了秦南希一眼，语气有些苍凉：“心里没有感情和牵挂了，还能称之为人吗。老爷子，你觉得我是为了什么而修炼？为了高人一等吗？还是为了长生不老？更或者是为了所谓的列入仙班？天庭都不存在了，仙班又有何意义？”
见秦南希望着她的眼神有些怔忡，苏漠转头看向窗外：“看似位列仙班是所有修仙者的愿望和期盼，可那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你看，他们也一样会有人类那些负面的、阴暗的情绪，若他们当初给那鲤鱼妖留一条后路，现如今他们又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我从来都不相信神明，也从来都不相信天命。这两种东西只是在人们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安慰一下他们自己那颗需要寄托的心罢了。我从来都不相信作为神仙会没有烦恼，就像我从来都不以为自己可以变的无情无欲一样。说到魔障，老爷子，天上的那些神仙难道就没有他们的魔障吗？”
见秦南希有些噎住了的表情，苏漠嘴角弯起一丝讽刺的笑：“呵，天地为炉，造化为功，阴阳为炭，万物为铜；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就算有诸神的存在，可这天下万物芸芸众生，又有几人能得到他们真正的庇佑？！”
秦南希目光复杂地看了苏漠半晌，虽然之前她是恣意是洒脱，可他只以为那是天性不羁，可她如今所说的这些话，实在让他有些担忧……
看着秦南希那复杂的眼光，苏漠知道要让他接受自己这番言论实在有些勉强，然而她现在的心理实在极为复杂：“老爷子，我先去看书了。”
秦南希站起身，轻轻拍了拍苏漠的肩膀，道：“丫头，或许你有自己的想法，但你要记得老人家我一句话，但凡事关情感，诸事切不可太过投入，以免伤筋动骨……”
苏漠听他说“伤筋动骨”，没忍住地扯了扯嘴角，她苦笑地看了秦南希一眼：“老爷子，我先走了。”
秦南希看着苏漠窈窕的背影从门后消失，轻轻一声叹息，她的命格，是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柳芙烟坐在苏漠身旁羡慕地努了努嘴，语气有些酸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