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穆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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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穆皇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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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是在闲时也要多习书,时间长了,字写出来就总不像样。”这个经验是充分从现代写硬笔字过来的。
  一个暑假两个月不写字,到了开学写的字都不能看了。
  “左右我也睡不下,不让写字也实在闷得慌。”春华想了想,也颇知其中缘由,回头对云生道,“吴妈妈却是幸苦了,云生,还不引着你吴妈妈去歇着。”
  云生是个老实丫头,虽说像算盘珠子一拨一动,但只要主子吩咐了的,她倒是都听的。
  听姑娘这么吩咐,便真起来请吴妈了。
  “使不得,哪有主子未歇,奴婢自己躲懒的。”吴妈推推手。
  春华笑道,“这里不比家里,您平日可替我操心坏了,也当得小丫头伺候。”
  吴妈也有些触动,这一触动便说了句心里话,“姑娘你素来主意大,却都是有数的。您让老奴操心是分内,夫人是真为您计议呢。”
  这话说完,春华又念了回慈母心,吴妈见劝阻无效,便也自己找地方打盹去了。
  不免又要从“上大人孔乙己”写起,汉末流行的是隶书,虽然隶书也不至于好看,总比篆体好认好用。
  姑娘你就卖力练吧,练好了把你以前的记忆全模糊了,练不好了把隶书写成了楷书行书——然后姑娘你就赢了,在汉朝一笔楷书,好比吴宇森让小乔在汉末煮茶汤一样“儒雅”。
  这时代的书法,要数出名的还当属后来的三曹。一手好字总可让人得到意外收获,对于这个没有打印机复印件的时代犹是。这便是春华自己较了劲要给自己申请福利读书的原因,光认几个字,写了一手烂字,还真不敢说自己学过文化。
  她在书法上用下的功夫也并不算很卖力,比起同时代一些人在书法上下的夸张的功夫来说,她实在不算卖力了。却因成人的定性,比起同龄的孩子来说,显得更好一点。
  刚写完一张纸,墨还没吹干,便有小丫头云生在旁边拍手叫好,“咱们姑娘的字写得好,连先生都夸呢。依奴婢看,比得家中大少爷都好。”
  这话才说出口,就被春华冷冷地呵斥了,“这样的话是谁教你们说的。”
  云生憨实,也便是春华更担心的,这孩子天真啊,万一来个口无遮拦,到时候都可以挑得主子们结仇。
  这事并不是没有,许多时候两人莫名的结了仇,究其原因很可能只是下人们之间的比较排挤引来的。
  还没来得及继续约束两句,忽然门外窦安跪在院里报上,“姑娘,后门又个沙弥说要来主家讨碗水喝。”
  因宁氏午睡,后门又离后厢更近些,窦安便到这里汇报。
  听说是个云游和尚,母亲又是信佛的,春华便道,“给他碗水喝,再给他点小钱,也当结个善缘。”
  窦安应了声,便去照办了。心里却在想,什么叫“结善缘”?
  在佛教还被称作“浮屠教”的时候,这个时代还没这个说法呢。
  等人走后,趁着这个空档,春华自然又要约束其下人,立威立信。
  就算她和她父母心里对张淮有个什么想法,也绝不能让下人们拿来说嘴。
  “刚才这话是谁教的,我倒要好好问问她是怎么想的。”
  “没人教的,姑娘别生气。”云生见小姐脸色不对,都快急哭了。平日她家姑娘是个顶好说话的主子。
  阿兰在旁边却不置一言。
  “那就是你自己这么想的了?往后再说了这般挑拨骨肉的话,便自己去领罚。”
  云生吓得立刻是跪下了。
  等过了会儿,阿兰才说解道,“此事也怪不得云生姐姐,便是连夫人的正房里那些婆婆妈妈们也都在背后这么说。”
  “说什么?”
  阿兰看了看自家小姐,艰难地跪了下来,“姑娘,正房里并不喜大少爷,您也不是不知。对于您与大少爷共求学一师,大家是更喜见您的出挑。”
  春华道,“知你是与我说体己话,却是以后不能再提了,越是众人这般想,我们便更不该落人口舌。”
  阿兰俯地,“是。”
  云生也跟着一起俯拜。
  为谨慎起见,还想跟进再问得仔细些,却是外面又传来人声搡攘的声响。
  春华便对外面问道,“出了什么事?老太太正在午睡,何人造次?”
  便有家丁马上恭敬回道,“惊扰大姑娘了,是那个出家人,得了您的食粮饮水,却不肯走,说是一定要来拜谢。”
  乱世不太平,多有打着宗教名义来混吃混喝的,前不久家里便赶走了一个来敲门的自称是“太平道”的信士。
  春华又哪里不知道这个出家人的心思了,无非是蹭鼻子上脸,以为她年龄小好欺负,更想碰碰运气能不能在她这儿多捞一笔。
  心里不由有些反感,本是因为母亲信佛的缘故,为其积福,最后却不想这人好生无赖。
  大家小姐不至于被这种事难倒,“他要拜谢,也是正理,要拦了他倒反像着我们不近人情了。”
  特别要是因为这个把人家打了一顿,打伤打残,人家正在外面风餐露宿没人养呢,得了,你给打一顿全赖上你养了。
  “姑娘”
  “他要来磕头就让他来吧。”
  不多时,果见一剃了发的僧人到了院里给拜在阶下。
  “小僧西光多谢姑娘恩德。”
  “师傅多礼了。”
  这时代生活单调,也算是看西洋镜,春华出了门时稍低了头避过竹帘,着袜站在廊下。
  正想数着出家人头上的戒疤,却不料这人忽然吓得坐倒在地,大叫起来,“贵人!此女贵不可言!”

  予感(三)

  与现代人印象不符的是,并不是所有出家人都能叫做是和尚。
  和尚还是出家人中比较高的级别,许多时候又见到了五六岁出家的小孩可爱叫做“小和尚”的,其实这样的小孩大多只能是沙弥。
  如今与春华对望的出家人便也是个沙弥。
  法号西光,琅琊郡人,平民出身原是个江湖给人看相的,似真似假有几分本事,到了后来,各地以宗教闹事的人多了,他便自打扮成了个假僧。
  这时代的百姓都未读过书,说是愚昧自然也行,当饭都吃不上时,便跟着这些宗教闹事,当然有些是邪教如“太平道”,有些则是正正经经的信徒们被利用了去。
  按照存在皆有理的说法,如果出家比不出家前混得更不好,西光早就不做这行了,之所以还装扮和尚,不过是比看相更能混到饭吃。
  比如说许多人家,因为有了“太平道”而赶道士走的许多,看见了僧人还稍客气些。
  他有时到了内宅骗骗没文化的妇孺老太,那是绰绰有余,每“讲解佛法”,便可在其家住下,供以好斋菜。
  这天到了县郊的这户人家,早是因在衮州战乱逃难来,身上没了盘缠。
  和下人说了自己是云游僧人,下人却只露了一跳门缝斜着眼瞥他。好在过了一会儿,这家主人仁慈让领着他了一小吊钱,下人却是只在井里勺了一瓢水让他就着瓢喝。
  “喝完就走吧,这处不留你。”
  西光在外云游骗吃骗喝那么久,哪里就会理睬这个了,被冷眼惯了脸皮就厚。
  遇上仁慈的主人就罢手了?错了,越是仁慈好心的,他反而不能错过了,要就势更拐点好处。
  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不说白不说,被赶出了这一家,今晚又该睡露野。
  “小僧该当面与主人道谢。”
  下人家丁们那里就少见过这样的无赖了,这样便冲突了起来,西光干脆在地上坐下(汉朝本就是跪坐的多,衣服又长),而这些下人则威胁让人把他搬起来扔出去。
  这当然不可能是真的。
  流浪者可以“赤脚的不怕穿鞋的”,但张家却是在此安身立命,大白天把一个人蛮力扔出去路边,要再被邻里多说两句如“私刑”“殴打”什么的,张家也就成了为富不仁的代名词了。
  果然是让西光见到了小姐。
  这个时节气温炎热,没冷气的年代,也只能开了南北窗通风,又怕太阳照射,给拢了竹帘。
  西光在院子里拜谢完了,这家小姐却还是个孩子,似乎是对出家人的样子新鲜,西光这秃驴样早不知被多少人当看动物一样看了,也不奇怪。
  此家小姐六岁光景,双丫未簪花,正青色襦裙,双手各一裸金无花纹镯子。
  而望其容色,西光在天下云游业已三十年,却止不住这次实在是大惊失色。
  “贵人!此女贵不可言!”
  倒不是说这小丫头目有重瞳,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西光那些在民间给人看相的经验下来,却是从没见过如此贵气的命格。
  “您,请您一定让我为您算一卦。”
  鉴于这僧人的表现让春华颇有种“妖怪!女妖怪来了!”的赶脚,春华实在难以对他和颜悦色起来。
  姐姐我虽然不是美婵娥,却也不是哥斯拉啊!用得着看见我就一屁股倒地上?
  多年的世家教养到底是改变了这个现代人,她脸上不显,极沉得住气的说,“大师傅既然谢过了,那边走吧,你与我家的缘分到此尽了。”
  西光自然不肯,甚至这刻全沉浸在相术学究的冲动上,“您务必要让我算卦,小僧并不要钱。”
  不要钱,我也不想让人说死我的命。
  无论是古代还是在现代,春华都不喜欢让人给算命。
  算准了,便会有“这就是我的命啊,太平淡了,没有大富大贵”这样的不满足感;算错了,平白被人从头唾到脚又算什么。
  生命本该是自己去奋斗的,它的魅力便在于未知,未知所以才会有希望,才会有憧憬。
  “请回吧,命数之道乃天定,凡人何可多泄天机?”
  她这么说完,却更让西光下定了心要算这卦:平常的六岁女孩,哪来的这般应答机敏?
  便是连说话都条理不清,逻辑不通,这丫头却把他哽得说不出下句。
  西光到底又想到,“前会儿,听闻姑娘您家有贵亲礼佛,可否让小僧拜访”
  春华一边想家里哪一个下人嘴这么不牢,一边和他说道,“您若这么想,便出此东门,县中不乏有人家礼佛,当奉师傅为上宾。”
  这么说完后,也不多说了,直接转身背对而入。
  又暗中吩咐说,“他若求财,再给个一百文便可,偏闹的,直接捆了给县尉去,就道是‘妖僧’。”
  县尉是自己人,不用通就同气连枝了,这年头被冤打成“太平道”的人还会少?
  春华还算客气,总先礼后兵,先全了家里名声,如果他再不识相,遇上无赖也不必客气了。
  事实上混江湖的西光哪里就不懂了,刚才进去时候这家小娘子脸上的威吓也不是假的,一边心说,这女孩好生厉害,一边收了钱财走了。
  隔天归家好歹又被宁氏留过了午后,刚回来便见她母亲的正屋前院子凑满了奴婢子,春华微皱眉头,身边的吴妈早站出来呵斥这些小蹄子们没规矩。
  她却是没心听,一眼望上了母亲正屋里,西光那货,正神叨叨着变成了座上客。
  见女儿来了,山氏老远便给她招了手,“我儿,快给过来。”
  春华压低了脸,恭恭敬敬地给拜过,其母早让其到身边坐。
  她也不推辞,平步地过去坐下。
  西光也真是会说话,“这位便是夫人的女公子了,昨日幸得一见,小僧才得了小姐的推荐而来。”
  春华想到,我可是让你去别家,可不是我家。
  头上戒疤都没一个,这真的是个僧人吗?
  却又怕这个时代的常识毕竟和她所知的不同,在没有一击必死的把握下,春华却是什么都没说的,在旁边听。
  这西光倒还有几分本事,或者说他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佛理佛经什么的倒还能自圆其说,但就因果说而言,这个才在中国思想史上萌芽的学说,西光又不是鉴真玄奘三车这些大和尚,自然也没能讲得精彩。
  春华暗自翻个白眼,连百家讲坛的水平都不到啊。
  但骗骗这个时代的内院妇孺是绰绰有余了。
  她听着听着要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西光和她母亲说道,“今日见了您家公子小姐,也容小僧冒昧说一句,汝家小姐天生贵相,比其弟……”她二弟也正被抱在此屋,傻傻地吸手指,“当贵百倍。”
  春华眨眨眼想,这个西光来之前肯定把她家的情况给打听清楚了。二弟是个庶子,她是母亲嫡亲的女儿,这话母亲当然爱听。
  在给了顶高帽子把山氏奉承开心了,西光才说出目的来,“小僧也略习得些相人之术,何可让小僧一试?”
  靠。
  回头看她娘,您可别把我给卖了啊!
  山氏看着女儿担忧的目光也觉得好笑,说道,“多说占卦问期多是要得好时光,如今已过午,日欲落,今日便作罢。”
  这才让春华松了口气。
  当晚山氏就口述让人给丈夫写了封信,说到有个僧人铁了心要为女儿算卦,并说女儿比儿子贵相的事。
  换做平时张汪一点也不会放心上,当成这人是个来要钱的无赖,然而因去年做过的那个奇怪的梦境,不由有了些多的考虑。
  梦中祖父厉声地让他带着女儿去洛阳,而友人的回复“其女当贵”更让他有不解。
  两件分开独立看都像是玩笑的事,和在一起,却不由得张汪谨慎起来。
  “让把那个僧人叫来,就说为故去的老太爷祈福念经。”
  山氏办事自然牢靠,她信佛,自然对僧人也礼遇,让坐车而去,同行者女儿春华另坐了辆车,美其名是“为曾祖父同祈福”,实则怕她爹像她妈一样被这僧人的妖言所惑。
  真是杞人忧天了。
  西光先见过张老爷,便去老太爷墓前念经(反正大家都听不懂)。
  然后屏蔽了其他人,张汪和这僧人单独聊,却又没法,女儿被他宠惯了,歪缠在一边。
  说了一会儿话,便又说起命相的问题。
  张汪心里本有个疙瘩,便道,“请师傅不吝看看。”
  春华心里一紧,觉得被父亲出卖了,待被问起生辰的时候更犹如吃苍蝇一样恶心。
  西光在席地铺开稻草,这会儿却不再像是张汪算账用的算数棒了。
  两手分数。
  等一卦完,僧人自地上站起,激动不可言色,“果如吾所料。”
  张汪心里颇有种“来了,总算来了”的尘埃落定感,“请给说说?”
  西光便指着卦象说,“汝家女姬,当属坤相,坤以载物,必然会水涨船高。”
  又压低了声说,“当为凤仪,美后妃之德。”
  张汪这个全古代人是懵了;春华这个半古代人却还抱着唯物现实的态度马上截口,“一派胡言,这个六三又是个什么意思?又不是正坤之相,性口雌黄。”
  西光恼羞成怒,“小娘子嘴上太刁毒!便让老夫与你解读,坤六三……”
  这假僧一激动,便不小心露出了昔日江湖看相时的谈吐。
  春华压根就没想听他说,倒是张汪心里擂鼓,颇想听听他是个什么说法,“师傅当个甚么说法?”
  西光卖弄起老本行那可比装和尚老练多了,“ 坤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春华听了是两眼一抹黑,她对于《易》的了解能说得出个“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这都该去谢谢她中学语文老师了,要她机敏地马上给“驳”上一回,那实在是太高看了她的古文素养了。
  然而张汪作为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或者说只要是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对“六经”的了解那是极度超过江湖卖艺的。
  坤六三,勉强算是好卦吧,当然《易》中最吉也再超不过乾坤的正卦了。
  听得懂的老张捋了胡须给深思,一知半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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