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丝，对不起，你一定会原谅我的，总有一天，你会原谅我的——”
莉莉丝。
朦朦胧胧中，爱丝莉娅的记忆里，浮现出一个女孩子。浮现出飘洒了漫天的白雪，还有彩虹色的棒棒糖。
眼前的画面，在记忆里变了。吵杂声充斥着这座和平的城市，厚厚的积雨云低低垂下，打下道道惊雷。火光映亮了城堡的窗，与这落花般的绚烂繁华。
她在这忽明忽暗中找到了莉莉丝——坐在一张铺着黑天鹅绒的椅子里，望着窗外。喊杀声震天。
银色的长发已经失去了光泽，白得似雪，纯真的目光却闪动在散发着摄人寒气的血红色中。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公主殿下，陛下叫您到神殿里来。”
“哥哥去哪了？”莉莉丝转过头。
“这个，陛下他——”
“莉莉丝，听得到的，外面那些精灵的声音。他们要惩罚哥哥，他们说哥哥背叛了两族之间的誓言，因为哥哥，把圣女交给了埃芙罗德的敌人。”
莉莉丝尽量压抑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
“因为哥哥，想让莉莉丝能够再次见到哥哥……”
莉莉丝说着说着站了起来，快步跑到门边。门外站着一位穿长裙的女人——好像最近在哪见过她，爱丝莉娅的脑海中忽地闪过一个半透明的影子。
“祭司大人，带莉莉丝去找哥哥好么？”
女人的脸上露出很为难的神色。然后，她温柔地笑了一下，弯下腰，毫不畏惧地注视着莉莉丝血色的眼睛。
“陛下临走之前，让我捎给您一句话。‘人类的古老誓言，比不上我对你的承诺。’殿下，您明明知道精灵们的目标是您，您不会忍心让陛下伤心的。保护您，即使背叛了整个世界，这也是他无悔的选择。”
“莉莉丝也想保护哥哥啊！莉莉丝有能力帮助哥哥的！”莉莉丝喊叫着一把拽过女人的胳膊，女人啊地一声痛叫了起来。
“啊……对不起祭司大人……”
“没，没关系。求您了，殿下，到神殿里躲躲吧。您要相信您的哥哥，他会回来的！他会让您见到他的！”
“嗯……嗯。”莉莉丝点了下头，“好的，莉莉丝会做个乖孩子的。”
风，跟随着莉莉丝轻快的脚步。此时的她，即使动作如此敏捷，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生命的气息。穿过一道又一道精致的回廊，走过一片昏暗的广场，来到一扇绘着巨树的金属门前。
莉莉丝停了下来。
“埃芙罗德再也不会原谅莉莉丝了，你们也是么？”
这句话不是给女祭司说的。她声音那么小，只有身后的爱丝莉娅能听得到。说完，她便跟着那位女祭司走了进去。
我来过这里。爱丝莉娅想着。这里，是梦境开始的地方，也会是，梦境结束的地方。
“留在这里就安全了。这里没有精灵族的人，精灵族也绝对不会想到殿下会藏在神殿中。”女祭司松了口气。猛然回头，却发现——
“殿下……殿下？！”
莉莉丝不见了。
白发飘飘，小小的身影迅速掠过甬道中的那些壁画。壁画记载了昔日的繁华，埃芙罗德的守护者们与人类共同创造的美好世界。转眼间，莉莉丝已经来到了一道站着许多石像的走廊中。
“唔……现在是春天呢……”
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黑漆漆的，比火柴盒大不了多少。但当她打开盒子的那一刻，爱丝莉娅的心底猛地一颤。
盒子上方，出现一把透明的、竖琴一般的小短弓。
是天琴！
爱丝莉娅清晰地告诉自己。
莉莉丝把天琴往旁边的墙上一按，不出所料，墙壁上出现一道暗门，熟悉的旋梯向熟悉的地方延伸，那里是梦境之外的爱丝莉娅沉睡的祭坛。石碑放射着柔和的白光，在石碑的顶端，一面朴素的黑色圆镜静静旋转。
“莉莉丝……想帮助哥哥……”
女孩仰望着石碑顶端的镜子。
“可不可以，再一次，用你们的力量，守护哥哥和莉莉丝的国家呢……维翎斯的……天使……”
莉莉丝举起那只小盒子。盒子里，飞出了那些爱丝莉娅曾经见过的东西——玛琪拉手中的梦幻，莎莉叶手中的红莲，以及，柯丝媞娜手中的金属锤……泰坦。
“火之红莲，水之梦幻。风之天琴，地之泰坦，我是真实之镜的圣女莉莉丝，虽然，虽然‘王者之刃’……哥哥他不在这里……但是……拜托了——降临吧！元素的天使！”
红色，蓝色，黄色，绿色的辉光霎那间仿佛末日的烟火般毫无节制地绽放，那刺眼的光芒，令莉莉丝不由自主地捂住了眼睛。这一刻的爱丝莉娅，突然听到一个灵魂深处的呼唤。一曲悲哀的旋律，响彻天空——
黑色镜子从石碑上腾空升起，又渐渐落下，悬浮在莉莉丝的面前。
“真实之镜？”莉莉丝眯着眼睛伸出双手，手指却抖得厉害，“你要告诉莉莉丝……什么？”
耀眼的光芒中，莉莉丝的眼睛，与爱丝莉娅的眼睛一同，看见了镜子里的一切。
一块坐落于广阔蓝色中的大陆。北边，有覆盖着白雪的山峰，南边，有一片昏黄的沙漠，东边是高低不一的群山，西边则是平坦的广阔平原。看着那美丽的画面，好像自己就置身于其中，但在爱丝莉娅看来，它却像极了一幅彩色玻璃图——在什么地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把那些无法理解的碎片，拼在了一起。
然而此刻，这完整的大陆，却在四色光芒的照耀下，破碎开来……
“啊——”
莉莉丝尖叫一声，两手一松，真实之镜啪地落在了地上。一道裂缝从右边的一个点开始蔓延，直到整个镜子，都变成了碎片。
这是预言！是真实的未来！
爱丝莉娅忽然清醒了起来，仿佛随着整个世界，被卷入了毁灭的漩涡中。没有来得及再看莉莉丝一眼，她猛地瞪大眼睛，听到耳畔响起一声——
“爱丝莉娅。”
她转过头，翡翠色的眼睛里，泪水涟涟。
眼前的夏洛克看起来有些惊慌失措，他立即转过头去，过了一秒钟，又转了回来。
“嗯，你醒了。”
“我……”
爱丝莉娅抱住自己的脑袋。梦里的那些话，变成了她无法理解的古老语言，可她还记得他们所说的意思。伊甸圣城……莉莉丝……绯……维翎斯……无数的声音与画面相互交错，像闪电一般刺痛了她的脑子。夏洛克在一边呆呆地看着她，连布奇，都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把维翎斯毁掉了！”半饷，她突然哭喊了起来，“我们把维翎斯毁掉了！镜子碎了！大地也碎了！是我们干的！！”
房间里的几个人，全都疑惑不解地看着她，除了另一边的柯丝媞娜。她也醒了过来，正茫然地望着石碑，皱着眉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什么。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做热气球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来做热气球吧
夏洛克懵了，完全不明白爱丝莉娅为什么那么激动。布奇和乐乐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后，沉默的尴尬随着乐乐的一声“阿嚏——”结束了。
“好冷，这里真不是个睡觉的地方——啊——夏洛克！我们干嘛要跑到这里来呢？”
爱丝莉娅看看乐乐，又看看夏洛克。
“夏洛克！”她一下子弹了起来，“绯有没有跟你说过，维翎斯以前的事情？”
夏洛克莫名其妙地瞟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啊，看来你们两个做噩梦了呢！”布奇蹦了起来，伸出两只手在石碑上拍了一会，“该死的石碑！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啊！快点给两位小姐道歉！喂，小姐，要不我把这石碑砸了？”
“呃，不用了——呵呵呵呵。”
爱丝莉娅的心里，顿时有了一点暖意，尽管那种异样的感觉并没有褪去——好像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淡淡的孤独。
她把天琴收了起来，走到柯丝媞娜身边。
“柯丝媞娜做了什么梦？”
“我……”柯丝媞娜低下了头，“记得不太清楚，我头好晕。”
“那就回去吧。”布奇嘿嘿一笑，“好不好啊，夏洛克？”
“……”
“你们要去哪？”柯丝媞娜抬头看着布奇。
“黛丝米西亚，我们的家。”
从地下神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朦胧的阳光照亮了枯叶上一滴露珠。骷髅大概对阳光还是有所畏惧的，不过他们依然不敢久留。他们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座城市。阳光为古老的伊甸增添了一抹亮色，而不仅仅是冰冷的恐怖。
等到大家越过那道空中峡谷，来到黑山脚下一处比较安全的地方时。布奇的肚子饿了，他拽着乐乐去找些肉来吃，其他三人，则在避风的岩石后面等着他们。
“我梦见绯了。”
爱丝莉娅对夏洛克说。
“我梦见他跟莉莉丝在一起。我认识莉莉丝，她是魔族，我见过她两次。”
“……呃。”
“不知道莉莉丝现在在哪，莉莉丝的话，一定知道很多吧。可是……她应该想不起来了……”
夏洛克又开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了。
“莉莉丝好像是中了一种魔法，什么都忘了。”爱丝莉娅犹豫不决地猜测着，“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就像个生了病的人类女孩，嗯，跟杰尔琳——就是夜里我们见到的那个精灵在一起。她记性很差，傻乎乎的。梦里面的莉莉丝，是伊甸的公主，病得很重，她的哥哥就……”
忽然回想起梦中的一幕，仿佛空气里，还弥漫着血的味道。她用力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柯丝媞娜靠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专心地听着。
“她的哥哥，嗯，找到了绯，然后——”
要重新回顾当时的情景，真是件痛苦的事，莉莉丝的哭喊直到现在还回荡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知道了。”夏洛克轻声说。
“啊？”
“我，知道——魔族。”
“……哦。”爱丝莉娅点了下头，有点感激地冲他微笑了一下。
“后来，精灵族和人类发生了一场恶战。莉莉丝她——”
对了，当时的莉莉丝到底做了什么？她想做什么？爱丝莉娅渐渐觉得不太好理解了。那是某种古老的仪式吗？为了召唤强大的力量。
“总之，莉莉丝手里的镜子中，出现了破碎的大陆。我觉得那就是维翎斯……”
说完，她立刻甩了甩脑袋，避免铺天盖地的思绪将她淹没。
“对不起，我刚醒来的时候，把你们吓着了吧。”
“呃。”
“嗯，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爱丝莉娅回想了一下，“感觉很安心呢。”
“……”夏洛克转过脸去了。
“是夏洛克你在叫我吗？”
“……”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夏洛克叫我名字呢。”
“……”
“……怎么了啊？”
“……”
两个人一声不吭，任时间静静流过。一旁的柯丝媞娜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中的金属锤。过了一会儿，布奇拎着几只斑点野狗回来了。
“这是给你们的！”他随手把野狗尸体往夏洛克脚下一扔，“人类就是麻烦——我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夏洛克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
坐在沾了露水的石台边，爱丝莉娅拿出身上带的火柴点起一堆火，布奇兴高采烈地围着他们蹦来跳去，用他的话说，他是在巡逻。乐乐似乎也更喜欢熟肉一些，眼巴巴地等在火堆旁边。穿起来插在火堆旁的野狗肉不一会儿就烤熟了，爱丝莉娅赶忙递给乐乐一块。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真是抱歉了……乐乐。”
“哼！”
乐乐哼了一声，便忙得说不了话了。
“给，柯丝媞娜也一天没吃东西了。”
“……没想到你这个贵族小姐还会烤肉啊，挺意外的。”柯丝媞娜撇了下嘴，“你比我想的还要厉害。”
“嗯？这就算厉害啊，我以前学过的。还有，夏洛克，谢谢你。”
“哦。”
柯丝媞娜似乎食欲不是很好，吃了一会儿就坐到一边歇着了。想必是做了一个无法理解的梦，搞得她一直闷闷不乐。吃好了以后，几人便继续出发。
“夏洛克不是说要找绯吗？这样回去，可以吗？感觉好像夏洛克是特意为了帮我才跟来的。”
夏洛克又扭过头去了，沉默了一会，他说。
“我想见，你说的莉莉丝。”
“嗯？莉莉丝啊……我也很想见她呢。”爱丝莉娅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不久前的新年，莉莉丝就是吮吸着她的手指，说了那么一番吓人的话，“杰尔琳没有带莉莉丝来，唔，有那种戒指在，想找到她们两个，也很难呢。”
“是啊。”
爱丝莉娅一愣，说话的是柯丝媞娜。
“爱莉，有些事情，想跟你谈一下。”
“可以啊。”
“你还打算回迦南吗？”
“当然。”爱丝莉娅很肯定地回答，只是柯丝媞娜这个问题让她有些意外，“你知道的，我和他约好了，要一起努力的。”
夏洛克转过头看着她们。
“对，我也答应他了，一定要把你安全地送到迦南。”柯丝媞娜顿时失落了起来，“可现在……我们根本没办法离开这里啊！”
“一定会有办法的——”
“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我们的处境啊！我们在雾岭！雾岭要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那还算什么诅咒之地啊！”
“柯丝媞娜……”
“啊，对不起。我就是有些烦！”
“我能理解的。我心情也不太好，真的。”
柯丝媞娜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不，你不懂的。”
爱丝莉娅无奈地望着柯丝媞娜的侧脸，乱得像杂草一般的深绿色头发盖住了她的眼睛。其实，她跟柯丝媞娜的关系，从来都没有很亲密吧。在白铃岛的时候，她们还曾经是敌人。即使“曙光”的人救了她，柯丝媞娜，还是没有完全接受她。如果不是因为布拉格，柯丝媞娜根本就不会冒着生命危险送她回迦南吧。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
“好吧，我的确不懂。不过，我一定会想办法离开这里的，柯丝媞娜也不要再说什么不可能之类的话——让我想想……”
记忆不自觉地转向她曾经读过的小说《拉的冒险》。最后，拉是怎么离开的？对了，是龙——乐乐……乐乐还小，不会飞。那，什么地方有会飞的龙呢？
“什么地方有龙呢？”她脱口而出。
“雪雾连峰。”夏洛克回答。
“哦——啊？”
她转过头，困惑地眨了眨眼睛，夏洛克也木木地看着她。
“夏洛克！”乐乐突然尖叫着蹦了起来，“你怎么不早说！你这个大坏蛋！你故意不告诉我！我不跟你好了！”
“哎——可是雪雾连峰离这里很远呢。”布奇漫不经心地抱着脑袋，“啊，不过，小姐倒是可以飞过去呢。”
“我飞不了多久的。”爱丝莉娅摇了下头，“我，我还只是人类，我没办法那样自由地飞……”
柯丝媞娜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
“不用那么费劲，每隔一段时间，这里的上方，就会刮起一阵很奇怪的南风，呼——一会儿就把小姐你吹到雪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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