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月看向戚孝仪，这个曾经差点杀了她的男人，此时眼神温柔的看着她怀里的人儿，那双眸子里，竟然泛着晶莹的光。
“姐姐当然会来，清清乖。”她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听着她轻微的呼吸声，原本那合身的漂亮粉色公主裙此时在她身上，却显得大了好几个码。
“既然姐姐来了，清清是不是该去睡觉了？”戚孝仪那沉醉的声音，在空旷的房子里显得格外的凄凉。
清清摇头，“不，我要漂亮姐姐抱抱。清清不想睡，我怕睡了就看不到舅舅和漂亮姐姐了……”
这孩子，让一直忍着眼泪的柒月一下子没绷住，热泪滚落了下来。
她紧抿着唇，努力克制自己的声音不要颤抖，“清清乖，姐姐一直都在。你去睡觉好不好？我保证，清清一醒来，就能看到姐姐。好不好？”
“好！”终于，她答应了。
虽然一直不肯睡，可很快便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
柒月抱着她很小心，戚孝仪伸手过去，把清清抱在怀里，“我来吧。”柒月这才惊觉，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眼角也已经湿润了。
现在心最痛的人，是他吧！
两个人静静的看着清清那瘦的不成样子的小脸，各自心里都很痛。
“为什么会这样？之前不是一直好好的吗？医生怎么说，难道就没有办法了？”
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接受清清会变成这个样子的事实。
她不喜欢戚孝仪，可是这个孩子，她却放不下。
还记得第一次拿着玫瑰花穿着公主裙甜甜叫她“漂亮姐姐”的孩子……
还有那个跟她玩跳棋输了耍赖的孩子……
那个给她认真编辫子的孩子……
那个喜欢在她身上蹭来蹭去，对她又搂又抱的孩子……
如今，却如一个玻璃娃娃一样，一不小心就会碎掉。
戚孝仪凝视着清清的脸，手想抚摸她的脸蛋，可又怕把她碰醒了，最后，收回了手。
为什么会这样？他早就该知道会有这一天的。
从她出生开始，他就没有一刻敢怠慢过。安排了医生随时待命，可这几年，她除了一些小毛病，健康活泼，完全没有任何症状，就跟正常的小朋友一样。
他以为不会再出什么事了。
可就在他放松的时候，事情就突然发生。来的太突然，突然的让人措手不及，防不胜防。
真的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一想到孩子将要离开他，心就好痛，痛的快要无法呼吸。他多希望这一切都报应在他身上，受痛苦折磨的人该是他，而不是清清。
“这一切的过，其实该我来承受。可偏偏全都落在她们母女身上，而我，却好好的……”
此时，在他身上看不不可一世，霸道独断，盛气凌人，有的只是深深的自责。
上天是残忍的，残忍到把身边的一切慢慢的夺走，最后只剩一个人独自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和活着的孤独。
她也是。
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开，她的朋友也一个个无离，到最后，她身边真的没有什么人了。这个世上，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是孤独的！
他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是她清楚的明白了。
突然，她站起来走到厨房，拿了一把水果刀，横在手腕上。
“你做什么？”戚孝仪被她的举动给吓着了。
柒月示意他，“让她的嘴张开！”
她不知道她的血还没有没用，可试一试，总是好的。
戚孝仪不理解她要做什么，但知道她准备要做什么。立刻喝止道：“你疯了吗？”
“我没疯！试一试，我的血可以救她的！”
“胡闹！把刀放下！”
柒月一咬牙，直接把手腕割开，血一下子溢了出来。她忍着痛，捏着拳头，让血滴在清清的嘴里……
血，腥红的可怕。滴在那张苍白的唇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苗柒月，你疯了！”
戚孝仪被她的举动给惊呆了。他一把丢开她的手，轻轻的擦着清清小嘴上的血渍。
失了这些血，她却没有那么强烈的晕眩感。所以，她的血是没用了吗？
怔怔的看着手腕上还没有止住的血，为什么偏偏要在这种时候？
她想救这个小生命，不想让她这么小就离开这个世界。这个世上，还有许多她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她有权力留下来……
“疯女人！你以为玄幻电影吗？以血救人，只有傻子才会做！”他压低了声音冲她咆哮着。
看了一眼她白皙纤细的手腕上那一条血痕，他将清清放在客厅里的小床上，走到她面前拉过她的手，给她消了毒，再包扎起来。
柒月回过神来，想说她的血是可以救人的。可是她又用什么来证明是可以的呢？
凭空给他添了些希望，最后还是以失望落幕。
“对不起……”她冲动了！
戚孝仪看了她一眼，沉声道：“以后别做这种傻事了。”
没有用了，自然不会再做这种事了。
血可救人，她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可是之前，她确实救过人。这一切，真的像是做的梦一般，很不可思议，却是真真实实的发生过。
平静下来后，两个人又相对无言。
就这样一直坐到夜幕降临，手机的响铃声划破了这片沉寂。
柒月生怕吵醒了清清，快速的拿过来接听了。
电话那头是宫珏的声音。
“你在哪里？”声音带着磁性，很好听。
柒月看了一眼戚孝仪，走出房间到了外面，“我在外面有点事。”
“宫太太，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宫珏揶揄道。
柒月知道，天已经黑了，傍晚七点。
“我今晚……不回去了。”她答应过清清，醒来后她一定要在。
或许宫珏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不经笑了一下，“你再说一遍？是我听错了吗？宫太太居然要夜不归宿？”
柒月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很认真很严肃，“宫珏，今晚我不回来！”
“给我一个理由！”那头的人也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声音也不禁变得深沉。
理由？难道说她在戚孝仪这里？还是说清清病了，她不能离开？
不管哪一个理由，她都不能说。
毕竟，他跟戚孝仪曾经是死对头。
“小雪喝多了，我在这里陪她！”这个谎，她好像撒的不高明。
“是吗？”明显，那边不信。
柒月点头，“嗯。我先挂了，她又吐了！”说罢，生怕他听出破绽，立刻结束了通话。
然后马上给小雪打电话，跟她串通好，免得宫珏真的打电话去问，那就不好了。
只是她忘记了，宫珏真要查，不会只是打个电话那么简单，直接会冲过去敲门！
再次回到客厅里，戚孝仪又抱起了清清，见她进来抬眸看了她一眼，“他找你？”这个问题，问的有点多余。
“嗯。”
“你回去吧！能来看一眼清清，已经很感激你了。”
他垂着眸子，柒月看不到他眼里的东西。
她坐下，“我答应过她，她醒来后，要看到我的！”
戚孝仪握着清清的手明显一顿，“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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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知道小戚和清清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宫珏会突然那么急着让柒月生孩子？
☆、148、柔情蜜意都是虚情假意
天黑的很彻底，他们的眼神一直停在清清身上，不曾离开过半步。
柒月看着戚孝仪那沧桑的容颜，她不禁起了恻隐之心。
站起来走到厨房，看了一下冰箱。还好，里面还有很多存粮。
洗了点青菜，打了两个鸡蛋，很快的做了两碗鸡蛋面，端到他面前。
“先吃点吧。清清还需要你，你不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戚孝仪一直低着的头终于抬了起来，面前的这碗面还冒着热气，散发着面香和鸡蛋的香味。缓缓的看向坐在对面的女人，“谢谢！”
好像，从来没有人给他煮过一碗很普通的面条。也没有人说过，不要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心底的某一处，被触碰了一下。
他没有放下清清，依旧抱着她，够着身子尽量不压着她，慢慢的吃起了那碗面条。
一直布满了阴云的心，在这一刻似乎拨开了云雾……
晚上十点，清清醒过来了。她一睁开眼就冲戚孝仪笑笑，“舅舅……”声音依旧糯糯的，软软的。
“嗯？清清睡的好不好？有没有哪里痛？”他也冲她露出温柔的笑容。
清清摇摇头，“睡的好，没有哪里痛。漂亮姐姐呢？”她一回头，就看到柒月。笑容越是拉大。
伸手就要柒月抱，“漂亮姐姐，你真还在呀！”
柒月抱起她，“嗯。姐姐说过要一直陪着清清的呀！”
“谢谢姐姐！”清清在她脸上吧唧了一口。
柒月心里暖暖的，这个孩子，跟辰辰一样可爱懂事。
如果辰辰在，他们就可以做好朋友了。
清清在柒月怀里，很安静，不再像以前那样调皮。她的小手摸上了柒月的脸，笑笑，“姐姐长的真好看，清清以后长大了，会有姐姐漂亮吗？”
稚嫩的声音，无心的话，却深深的蛰痛了两个大人的心。
以后……
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触不可及。
柒月看了一眼戚孝仪，他眸子里闪烁着点点星光。
这个大男人啊，在这一刻，心也是软的吧。
“当然，清清长大了一定比姐姐还漂亮。那个时候，清清会遇上自己的王子，一起住进城堡，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柒月没有哭，她不想在清清面前落泪。
清清咯咯笑出了声，“就像白雪公主一样吗？可是我不喜欢毒皇后！”她嘟着小嘴，一本正经。
柒月捏了捏她的脸，心又是一窒，孩子的脸，不再胖乎乎的了。
“清清是白雪公主，是一个没有毒皇后的公主。”
“真的吗？那我的王子什么时候会来呀？”那双晶莹的眼睛，依旧天真无邪。
柒月只觉得鼻子微酸，依旧努力温柔的笑着，轻声说：“等清清长大了就来了。”
“那清清要快点长大。”清清勾住柒月的脖子，搁在她的肩头，语气里又带着一丝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愁，“可是姐姐，清清觉得清清长不大了呢。”
终于，柒月温热的泪滚落了下来。
这孩子，她都知道的！
柒月又看了一眼戚孝仪，她看到了他眼角有什么晶莹的东西落了下来。他背过脸，再转过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清清怎么会长不大呢。舅舅会把你养得胖胖的，让你快点长大了等王子带你回城堡！”戚孝仪的声音如同在沙漠许久没喝过水一般，沙哑的厉害。
柒月擦了一下眼泪，她想说话，可是喉咙像被东西堵住了一样，一开口，怕吓着了孩子。
清清说话的时候，她的肩头感受着她的虚弱。
“舅舅，你哭了吗？舅舅比清清还喜欢哭鼻子呢。”清清突然伸手，要戚孝仪抱。
戚孝仪接过了清清，柒月立刻转过身，不想让清清看到她哭的样子。
“姐姐也哭了吧。”清清伸出小手去拉柒月。
柒月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转过身，清清的手触到她的眼角，“姐姐不哭！清清知道清清要离开了，清清要变成天上亮晶晶的星星……”
柒月终于再也忍不住，她紧紧的握着清清的小手，摸着她的脸，“你这傻孩子，瞎说什么呢。”
“姐姐，等清清变成天上的星星后，舅舅就没有陪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清清，清清没办法陪着舅舅的时候，姐姐来陪陪他呀！”
她脸上，依旧带着纯纯的笑容。
变成天上的星星……
童话书里说的，人都会变成天天上一颗星星，她知道，她也快要变成一颗星星了。虽然舅舅和阿盛叔叔都不说，可是她都懂。她明白她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离开最爱她的舅舅了。
可是怎么办？她真的不想离开。
柒月泪已决堤，她刚想开口说话，可发现说一个字，都难……
她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转身跑进洗手间，关上门之后，任由自己大哭！
戚孝仪充满血丝而浑浊的眼神在她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收回了，心沉到了谷底。
“舅舅，姐姐哭了。你去看看她吧！”清清一直望着那扇门，晶莹的眸子有着不符合年纪的担忧。
戚孝仪将她放在沙发上，“你乖乖的别动。”
“好！”
戚孝仪走向洗手间，尽管隔着门，里面开着水流声，可他依旧能听到里面呜咽哭泣的声音。这个女人，原本也这么感性。
他曾经差一点杀了她，可她因为他一个电话，不怕引起宫珏的误会，毅然赶来了。
清清喜欢她，毋庸置疑。因为清清，他也放过了她，甚至放下了那一段多年的恨意。此时女人在里面哭，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痛已经盖过了一切。
“苗柒月，开门！”他拍着门。
里面的人儿没有回应，他知道她就蹲在门后面。
他深深的吸气，转过身背靠着门，目光落在客厅里安静坐着的小小人儿身上，“清清都没哭，我们没理由比她更脆弱。我叫你来，不是让你来哭的，是希望在她最后的时间里，陪着她一起笑……”
说不哭，眼睛里为什么也有一股热流涌出来了呢？
他比任何人都伤心，都难过！
“我很后悔，后悔把她带到这个世上。可是看到她出生，在我身边慢慢长大，可又觉得很幸福。这是我跟她的爱情结晶，不顾世俗论理道德，还是把这颗种子洒下了。做有违天理的事，是会受到惩罚的。当年，她的死，或许就是老天给的第一个惩罚……”
柒月在里面静静的听着，哭声一点点变小。
外面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又继续道：“清清一直都很乖，很听话。我以为老天怜悯她，疼爱她，所以让她这辈子可以跟其他孩子一样健康的长大，事实这几年也是如此。我不敢让她叫爸爸，不想她长大后会知道她有这样一个身世。她记得她妈妈就好，我就好好的做她的舅舅……”
明明是亲生父亲，却不能听孩子叫一声“爸爸”，这种痛和无奈，谁又能感同身受？
“……可是现在，舅舅这个称呼，以后也再也听不到了……”
柒月听到了哽咽声，其实心最痛，最想哭的人就是他了。在孩子面前，他不能哭。或许这就是父爱，不管多苦多难多痛，永远想留给孩子一个高大积极的形象。
她吸了吸鼻子，站起来打开门。他听到门把的转动身，便回过了头。
那双腥红的眼睛淌着泪，很无助的看着她，柒月永远都记得……
他坐在地上，她站在他面前，两个人，就这样一坐一站的静静望着彼此。
此时柒月才知道，这个男人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他并不冷血，也不可怕。在女儿面前，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疼她爱她的父亲……
“去陪好吧！”柒月冲他伸手，扯弯了嘴角。
戚孝仪的目光落在伸向他的那只手上，仿佛沉溺在大海里，突然找到了支撑，他缓缓的伸向那只手，握住……原来，他们的手，都冰凉！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到清清面前，清清仰头望着她们，“漂亮姐姐，你可以答应清清吗？”
柒月微愣了一下，随后明白她在说什么。这孩子，到现在一直惦记着她舅舅。
“好，我答应你！”柒月蹲下来，摸摸她的头。
戚孝仪因为她的话，心头一颤。感动过后，便是沉寂，她只不过是不忍心让清清难过吧。
“时间不早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