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先令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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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先令蜡烛-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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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足以让玛塔·哈洛德怨恨得想杀人吗? 克莉丝汀溺水的时候,玛塔人在哪里? 想
来应该是在葛洛维纳广场吧。反正她常常在圣吉姆斯那个广场上演出。不对,等一
下! 星期六那天晚上不是有人提到什么她出远门的事吗? 那时说的是什么来着? 想
一想,想一想。她说到什么女演员的工作很辛苦,克莱门斯不是奚落她说:“是啊,
真是辛苦得很。还有一个礼拜的假可以忙着玩遍欧洲大陆呢! ”然后她说:“哪有
一个礼拜,克莱门斯! 才四天而已。而且女演员就算摔断了背脊说不定都还要上台,
但有牙龈脓肿的话就万万不行了。”克莱门斯说牙龈脓肿也没有妨碍她到杜维尔痛
快地玩一趟。她一听,说道:“不是杜维尔,是勒托奎。”

  勒托奎。她就是去了那个地方。她还及时回来参加了周六日场的演出。他们谈
到她受到的接待,那个“房子”的大小,以及那个生气得要命的替角。她回来之前
是在勒托奎待了四天! 克莉丝汀遇害时,她就在勒托奎,英伦海峡的对岸。 “如果
天下父母对儿女的星象,都能像注意他们的饮食一样用心的话,”莉蒂雅说着,声
音像麻雀一样刺耳,也同样在耳边挥之不去:“这个世界就会比现在美好多了。”

  “勒托奎! 勒托奎! ”吉米内心欢腾不已。现在他终于得到一些眉目了! 在那
个不祥的早晨,玛塔·哈洛德不但与克莉丝汀近在咫尺,而且她还拥有能轻松越过
那段距离的工具。

  勒托奎敲开了他的回忆之门。当时克莱门斯和她还有吉米在一个角落里的鸡尾
酒柜旁边,她回答着克莱门斯提出的一堆无聊的问题。听起来她是和某人一起乘坐
私人飞机去的,回来也是同样的方法。而那飞机是水陆两用的! 在雾蒙蒙的早晨,
一架飞机停在沙丘上,或者停在海面上,一会儿就离开了,它的出现未曾为任何人
所察觉,除了一个孤独的泳客之外。吉米非常肯定,仿佛能看见那架飞机像大鸟一
般从雾中现身,然后降落在水面上。

  驾驶飞机的人是谁? 不是哈默。哈默一直没有离开英国。所以警方才会对他那
么有兴趣。哈默出现在现场的机会太多了。他有不在场证据,但是吉米不知道那个
证据究竟有力与否。警方实在是太他妈的神秘兮兮的。总之,他已经找到一条警方
没有想到过的线索,尽管他们老是吹牛自己多有效率。玛塔是格兰特的朋友,所以
他会忽略她是很自然的。他没看见她盯着哈默看的样子,就像吉米现在所看到的;
他也不知道飞机的事,吉米敢赌咒发誓。那架飞机让一切都改观了。

  而如果这个案子和飞机有关的话,那涉案的就有两个人了。那个驾驶员,就算
不是共犯,也必定算是参与的从犯。

  此刻吉米的心智活动停了下来,以便歇一口气。他讶然沿着那几排盛装出席的
安静听众看下去,最后将眼光放在中排上那个时髦的黑白色身影上。到底这个熟悉
的影像和他刚才脑海中想像的情节有何关联? 这才是真正的玛塔·哈洛德,时髦、
高尚而沉静。何以他会任令自己的心智将她贬入如此苦闷、绝望的境地? 但是她依
然不时注视着杰森,她的眼光落在他身上的时间比落在莉蒂雅身上还久。在那张毫
不设防的脸上,有一种东西将真正的玛塔,与他的想像力所创造出来的幽灵般的玛
塔结合为一。不管她有可能是什么样的人,毕竟玛塔·哈洛德是能够进发强烈情感
的。

  一阵噼哩叭啦如骤雨般的声音打断了吉米的思潮,是手套相击所发出的礼貌性
掌声。显然莉蒂雅已经完成她的结束语了。吉米如释重负地叹口气,伸手去摸他的
帽子。他想赶快到外面去考虑下一步要怎么做。自从老魏林顿把他如何将老婆打成
肉酱的故事让他独家采访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兴奋过了。

  但是接下来似乎是回答提问的时间。济慈小姐一边啜着开水,一边露出和蔼的
笑容,等待听众捡取她的智慧。某个大胆的家伙起了头之后,各种问题迅即蜂拥而
至。有些是轻松逗趣的问题,对会场里温暖的空气、莉蒂雅的声调和稍嫌沉闷的演
讲内容感到有点厌倦的听众,此时轻松地笑了起来。不久问题愈来愈尖锐,后来半
数以上的听众都知道这个问题迟早会来——那个不可避免的问题出现了:济慈小姐
是不是真的精确预言过克莉丝汀·克雷的死因? 接着是一段错愕而焦急的寂静。莉
蒂雅简洁地说,比她平常说话的方式更有威严,是真的如此,她确实经常根据星象
而准确地料中未来。她还举了几个例子。

  受到气氛愈趋融洽的激励,有人问到她在算命的时候是否有第六感帮助。她准
备回答之前等了很长一段时间,听众浮动的脑袋和手脚恢复平静,每双眼睛都充满
期待地望着她。

  “是的,”她终于开口:“是的。这不是我想讨论的重点。不过有好几次,没
有理由的,我知道事情就是那样。”

  她说到这里,似乎在犹豫着,然后突然往前走三步来到讲台边,那动作之突兀
急躁,让人误以为她还要再走到台前的空气中。“而且有一件事是从我一踏上这个
讲台开始就知道的。杀害克莉丝汀·克雷的凶手,现在就在我们这个演讲厅里。”

  有人说,如果你拍一封“事迹已经败露,快走”的电报给一百个人,九十九个
人看了会立刻抓起牙刷往车库跑。

  莉蒂雅这句话实在太出人意料,而其真正的含意又是如此骇人,以至于一时间
出现了一阵茫然的寂静。接着骚动开始,像乍起的飓风开始席卷棕榈树林一样。座
椅被推开后发出的尖叫般悲鸣,在全场迅速高涨的喧哗声中仍清晰可辨。随着愈来
愈多的椅子被推向两旁,场面也跟着愈发混乱,焦急着要抢到门边去的人也就愈加
惊慌。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在逃什么,大部分人的出发点只是要逃离一个紧张的情
势。他们所属的阶级,痛恨“举止笨拙”,但是眼看要穿越东倒西歪的椅子和挤成
一团的人群才能到达门口,使他们亟欲逃离的本能不断升高,到了类似恐慌的地步。

  主持人说着一些安抚人心的话,试图缓和局面,但是根本没有人听得见。有人
走到莉蒂雅跟前,吉米听到她说:“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噢,我怎么会说出这种
话? ”

  他走上前去打算爬上讲台,浑身上下的记者细胞都在期待中兴奋不已。但是他
才刚将手扶在讲台边准备跳上去,就认出了陪同莉蒂雅出席的那个男伴。他是《信
使报》的人。这时他才想起,她现在还是《信使报》的财产。她会对他开口的机会
是百万分之一,在这样的胜算下,实在不值得这么费力。毕竟还有更好的猎物。莉
蒂雅爆出那句惊人之语时,吉米嘴巴张得老大,等他把下巴归位后,急忙转头去看
看那两个人如何自处。

  玛塔面色颇为惨白,笼罩着某种激愤之情。她是最先站起来的几个人之一,走
得十分唐突,使得勒庸先是惊呆了,然后不得不狼狈地找出帽子来跟着她离开。她
没有多看讲台或是莉蒂雅一眼,一个劲往门口走,不过因为她的座位是在前排,因
此当会场在某人歇斯底里之下演变得不可收拾之际,她就卡在离门口的半途中。

  另一方面,杰森·哈默则是纹丝不动。在那句撼人的宣言发布之际和之后,他
依然保持原本兴味盎然的表情,继续注视着莉蒂雅。直到有人开始爬到他身上之前,
他一直没有任何起身的动作。后来他从容地站了起来,帮一个女人爬过一张挡住她
去路的椅子,拍拍口袋确定里面的某件东西还在( 也许是他的手套什么的) ,然后
才转向门口。

  吉米花了好一会儿工夫才靠着熟练的技术一路挤到玛塔身边,这时她正卡在两
部暖气机中间。

  “这些无聊的笨蛋! ”吉米提醒她他是谁之后,她刻薄地说道。她怒目瞪视着
周围那群人,完全失去了哈洛德小姐沉着的本色。

  “有个乐队席在中间的话会比较好,不是吗? ”

  玛塔想起这些大都是她的观众,于是设法让自己镇静下来,这些吉米都看在眼
里。不过她依然是,套句吉米的话,“在火头上”。

  “了不起的事。”他试探着说道。然后又进一步解释:“我是说济慈小姐。”

  “简直是恶心到极点的表演! ”

  “恶心? ”吉米不解地说道。

  “她何不干脆到斯特兰德大街去表演翻筋斗算了? ”

  “你认为这只是宣传上的噱头而已吗? ”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天上来的神迹吗? ”

  “可是,哈洛德小姐,那天晚上你那么宽大地容我在府上叨扰的时候,你自己
也说过她不是江湖郎中。你说她真的——”

  “她当然不是江湖郎中! 她算过不少了不起的命。但是这跟一次收一先令帮人
家找凶手完全是两码子事。如果莉蒂雅再不注意,”她缓了一缓,然后语带恶毒地
说:“最后她会变成爱咪·麦佛森之流! ”

  吉米发现玛塔说出来的话根本不是他原先所期待的。他也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不过不是这些就是了。他正在迟疑的时候,玛塔用一种前所未闻的决绝的口吻说道
:“这不会是一次访谈吧,对吗,霍普金斯先生? 因为如果是的话,请务必要了解
得非常清楚,我什么话也没说过。”

  “好吧,哈洛德小姐,你什么也没说。当然了,除非是警方问我。”他笑着加
上一句。

  “我不认为警方和你有什么好谈的。”她说:“现在,是不是可以请你行行好
稍微往左边移一下,这样我才能绕过你到前面去。”

  她对他点个头,简单微笑了一下,挪动香喷喷的身躯从他身边走到一个可以落
脚的地方,然后被吞没在人群中。

  “半点消息也没有! ”吉米对自己说道。然后懊恼地开始往回挤,要挤回他刚
才最后一次看见杰森·哈默的地方。老贵妇咒骂他,初入社交界的少女气呼呼地瞪
着他,不过吉米的大半生都是在人堆里杀进杀出。他对这个拿手得很。

  “你对这样的场面有什么看法,哈默先生? ”

  杰森用一种轻松愉快的态度静静地看着他。“多少? ”

  最后他终于说道。

  “什么多少? ”

  “你要付多少来听我的金玉良言? ”

  “一份免费的报纸。”

  杰森笑了,随后表情严肃起来:“嗯,我觉得这是一个非常有教育性的下午。
你相信星座这玩意吗? ”

  “说不上相信。”

  “是我的话,我可没这么肯定。在那些言谈里面包含了很多天地之间不寻常的
事。在我出生的村子里,我就看过一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巫术之类的事。完全是常
理无法解释的。直叫你想不通。”“那是在哪里? ”

  霎时杰森面露吃惊之色,这是今天下午首见的。“东欧。”他猝然答道。随即
接下去说:“那个济慈小姐,她是个奇葩。不过请到家里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绝
对不是,先生! 能预知未来多少会破坏婚姻生活。更不用说能看穿那些已经发生过
的事。每个男人对自己的不在场证据都有权保密。”吉米气愤地想着,看来这个下
午真的没有人在按牌理出牌! 不过如果他再挤过去找莉蒂雅,说不定她的言谈还会
符合他脑子已经为她设定好的模式。

  “济慈小姐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你相信她是真的感受到邪恶在场吗? ”他抱
着希望继续追问。“当然,当然! ”

  杰森感到有点惊讶。“她当然是已经考虑得够清楚,否则没有人会说那种话来
让自己下不了台的。”

  “我注意到刚才你对那句话并不太惊讶的样子。”

  “我在美国待了十五年。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叫我惊讶了。你见过摇喊教派吗
? 见过康尼岛吗? 见过有一座金矿要卖的流浪汉吗? 到西边去看看吧,年轻人,到
西边去! ”

  “我要回家去睡觉了。”吉米说道,挤进人群里去。

  等他到达门厅之后,精神稍稍恢复了一点。他整理一下衣领,等着看人群出去。
众人一走出内门,呼吸到魏格摩街上安全的空气之后,惊魂甫定,随即开始议论纷
纷起来。

  不过吉米从他们不设防的交谈中也没收集到多少情报。

  接着越过众人的头顶他看到一张脸,令他不由得停下脚步。那是一张白晰的脸,
两道清淡的睫毛,面相如同一只和蔼的小猎犬。他认识这个人。他叫做辛格。上次
看到他的时候,他坐在苏格兰场的一张办公桌后面。

  这么说格兰特毕竟还是有一点想像力嘛! 吉米厌恶地一把将帽子甩上头顶,走
了出去,打算好好把事情想个清楚。



  

 

                第二十章

  是的,格兰特是有想像力,只不过不是吉米那一种。

  格兰特绝不会派一位优秀的警探去盯着整场观众,浪费两个小时的时间。辛格
之所以会出现在艾沃斯馆,是因为他的任务是监视杰森·哈默。

  他回来汇报了当天下午的状况,根据他所能看到的情形是,哈默几乎毫无反应。
刚一散场,《号角》的霍普金斯立刻就去找杰森搭讪,不过霍普金斯似乎没能跟他
聊得很开。

  “是吗? ”格兰特说道,扬起一边的眉毛:“如果他是霍普金斯有兴趣的对象,
我们势必要对他重新评估了。比我想像的还要聪明! ”辛格咧嘴一笑。

  星期三下午,厄斯金先生来了电话,表示鱼已经上钩了。当然了,他用的字句
是:“看起来,格兰特探长提议布的线,好像出乎意料地成功。”总之他的意思是
那条鱼已经现身了。是不是可以请格兰特尽快过来研究一下厄斯金先生急着想请他
看的文件? 格兰特当然可以! 十二分钟内他就出现在那个漾着绿光的小房间里了。

  厄斯金拿一封信给他过目,手颤抖得比平常更厉害些。

  先生:看了您在广告上说如果赫伯·歌陶白能造访您的办公室,他就能听到一
些好消息,恳请谅解我不能亲自前来,但是若您能把您的消息用信件跟我联络,寄
到坎特伯雷市斯利多街5 号,我就会收到信。

  赫伯·歌陶白敬上“坎特伯雷! ”格兰特眼睛一亮。他视如珍宝地把玩着这封
信。信纸是廉价的纸张,墨水是劣质墨水。文笔和字迹也谈不上流畅。格兰特想起
克莉丝汀遗嘱中所用的稚拙语句和与众不同的笔迹,不禁再三感叹遗传的神秘力量。

  “坎特伯雷! 这简直是顺利得难以置信,有了一个通信地址。他为什么这么做
? 这位赫伯难不成是遭到通缉了吗? 警方肯定不认识他。至少不是这个名字。可惜
我们没有他的照片。”

  “我们下一步要怎么做,探长? ”

  “你写信告诉他,如果他不亲自来的话,你不能确定他就是赫伯·歌陶白,所
以他有必要到你的办公室来一趟! ”

  “对。对,没错。这样做很妥当。”

  说得好像妥不妥当很要紧似的,格兰特心想。这些人到底以为罪犯是怎么抓到
手的? 可以确定的是,绝不是靠考虑哪种做法是否妥当! “如果你现在立刻寄出,
今晚信就会到坎特伯雷。我明天早上会过去,等待这只鸟自投罗网。可以借一下电
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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