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清欢,一世长安- 第36部分

男人看了她一眼，那一眼里的疑惑不解复杂交错最后都随着他闭眼的动作消散了去。转身，挺拔的身姿在青石板上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抬步，往来时的路走了去。

楚楚睁大了眼，害怕自己看到的是错觉，但男人稳稳离去的背影还很清晰，她有些苦涩的握了握手心里的红豆。
他就这么不想见她么……

小跑着追上男人的步子，她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君长安。”

压下因为这一生柔嫩的嗓音的低唤而不安躁动起来的情绪，君长安抬眸看了一眼被扯住的衣角，没说话。

“不要告诉我我认错人了。”没有因为那一眼的打量而松开手，她反而得寸进尺的握住了男人的手，“我看起来像傻子吗？”

“不像。”视线落在被握住的手上，君长安脸上难得有了些其他的情绪。
再见的对话和初见那日，何其相似。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这么多事，他们又会怎样呢？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为什么要走。”

“你怎么来了。”

异口同声的话语脱口而出，楚楚有些尴尬的低下了头。

“你先说吧。”

听到男人轻飘飘的话音，她有些苦涩的扯了扯嘴角，果然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这么有绅士风度啊。

可是这样的礼貌疏离，真叫人难过。

为什么要走……这句话像是卡在了嗓子里，没有了阔别重逢时的头脑发热，楚楚慢慢的冷静了下来，男人的手保持着自然下垂的状态，五指自然的弯曲着，完全是她一厢情愿的主动将手握了上去，一旦她松开手两个人的手就会自然的分离。
不会有挽留……

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胸口，她哑着嗓子低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很好。”君长安继续抬步往前走，没有刻意走得很快，也没有贴心迁就她而慢一点。

楚楚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握着的手因为紧张甚至都微微渗出了汗意。

下阶梯的时候男人长腿的优势就完全的显示了出来，而没有注意脚下的楚楚身体一个趔趄，崴到脚踝直接带着整个人往边上偏去。男人的手一抬，用力的握住她的手，然后往自己身侧一带，另一只手稳稳的搂在了她的腰间扶住了她的身子。

似乎知道他要皱眉了，楚楚下意识的伸手抚上了他的眉头，指尖和男人眉宇间的交合处微热又微凉，她缩了缩手，又稍微用力的抚平了他轻皱起的眉头：“别皱眉了，我不是故意的。”
好像只要待在他身边，她就会不停的犯傻。
智商直接降为零，再降到负无穷。

君长安看了她一眼，那双如一泓清水的双眸盈盈开来的不是笑意，反而是几分愁思，让他觉得难以招架。
比笑起来的她，还让他狠不下心来。

“为什么要分手？”她咬了咬舌尖，到底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心里在默默的唾弃自己，可她迎头望过去的眼底毫不露怯意。

为什么要分手？君长安别开了头，松开扶在她腰间的手，连被她握住的手也甩了开来：“为什么要在一起呢？”

从一开始就是骗局，那他为什么还有继续这场荒唐的感情游戏。
他对感情有多认真，这些天过得就有多不堪，这些，都是因为她。
一开始他以为，他会守着对她的那份爱恋了此一生；后来，他想能就这么陪在她身边也好，她爱不爱都可以；再后来，他也是真的相信他们可以携手白头。

这一生，这一世，执子之手，执子偕老。

他情愿一直被她骗下去。

可是已经知道的真相，要怎么假装不曾知晓……

楚楚有一瞬间的微怔，呐呐的重复：“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要在一起……”
别开头将眼底的泪水逼回去，她倔强的咬着唇没有回答。

下完阶梯的小路边有一座临水而建的白墙灰瓦小屋，她还记得方才给她指路的婆婆说就在小巷过去再过一座桥的河边，有一户独立的小屋，那家人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她就这么看着他走过去推开了房门，然后转身关门，眼底没有一丝的眷恋之色。
门缝越变越小，在只剩下一条缝隙的时候楚楚伸手挡住了男人关门的动作。卡在门缝间的手被惯性夹紧了几分，几乎是瞬间痛感就传遍了全身。

楚楚倒吸了口冷气，可怜的望向他：“君长安，你说过你不会再放手，可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

已经带上哭腔的嗓音连质问都显得那么像哀求。

男人关门的动作瞬间被冻住，思绪还没转过来人就已经打开了门将女人的手捧在了手心里。她拧着眉眼底含泪的模样烙在心底像是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可他望进她的眼底肆意汹涌的，不是怜惜而是另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放手？”手里紧握着的柔夷被捏出了一道指印，他却丝毫未察觉，嘴角扯出的弧度有些讽刺，眼底翻涌的情绪陌生得让人心惊，“是你逼我走的。”
“我走了，你却又要留。”

“我的爱就那么廉价吗？”廉价到她可以随意丢弃肆意挥霍。
他视如珍宝，她却弃如敝帚……

楚楚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泪意怎么也忍不住，从心里的酸涩到脸上肆意流淌过的泪珠，她反而笑了笑，越笑眼泪越止不住：“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

“简言之是让我留在你身边没错，但你帮了我将我带回家这不是一场算计。他让我留在你身边注意你的动向留意淮安的情况，我拒绝了，所以我和他一次次的意见分歧而冷战。他让我勾引你，可你扪心自问我当初想搬出去住是为了什么？”
“君长安，你这么聪明，为什么看不懂我的心？”

“我不是没察觉到你的心思，如果我是帮着简言之的，我会拒绝你的告白会搬出去住吗，我躲开你的日子，又是为了什么？”
“是，当初的我不爱你，但我知道是非黑白，我有我的坚持和底线。”
“你以为，简言之是为什么和我退婚？”

哑着声，她挣开了被他钳制的手腕：“因为竞标一事我没有告诉他那场内定人的晚宴，因为代言的事他需要傅明珠来打击淮安……还因为，我不愿意帮他。”
不愿意帮着他，与他对立。
说到底，她即使没爱过他，却也不欠他什么。

她没有违心做过一次对不起淮安对不起他的事，他凭什么就这么误会她，甚至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凭什么……
“你凭什么说我不爱你……”

男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吐出的话词不成句。
“小小……”

被门夹出淤血的手臂已经开始红肿起来，一碰就疼。可她还是伸手圈着了男人的腰，小动作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胸口：“君长安你这个混蛋。”
“我明明有很乖，很乖的将大家都带了回来，可是你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你知不知道淮安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最不能原谅的就是你竟然还敢不要我了。”

“我就知道男人的话不能信！你就是个混蛋，你比简言之还混蛋。你们都欺负我……”
“呜……呜，你知道不知道我快要撑不住了……”简言之的步步紧逼，他们的束手无策，她好怕他们守不住淮安，真的好怕。

她甚至差点就一时冲动答应了简言之那个荒唐的提议。
可是她到底是为什么要为了淮安委屈自己啊，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又不需要感动世界感动中国，有人会给她颁奖吗，有人会感激她的献身吗？
就连君长安这个淮安的正主都不要她了，她干嘛还要傻得用自己去换淮安啊……






第60章　那就求婚吧
“小小。”伸手揽住身前的女人，用力的收紧了这个怀抱。
“对不起。”

“混蛋，你……唔……”

男人霸道的吻直接封唇，楚楚后背被抵在门上传来阵阵凉意，而身前的男人一身却像着了火，一冷一热冰火两极。舌尖被逗弄着，唇瓣也被反复舔舐轻咬，攻城略地，直到她整个人都软在了他怀里男人才放开她的唇，转而轻柔的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对不起，小小，对不起……对不起……”

他的低语带着温热的呼吸落在她颈侧，引起一阵酥麻又奇怪的感觉，楚楚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带动的手臂传来的疼痛感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
她将手举过来可怜兮兮的歪头看他：“疼。”

目光瞥见那截原本肤色白皙的手臂上多出的一道暗红色，君长安眼底划过一抹自责。一手从她的腿弯穿过，另一只手扶在她肩头稳稳的将她抱了起来：“带你进去上药。”

“……”
“我是伤了手不是伤了腿。”生如蚊呐，却也被男人听见了。

“我想抱你。”
所以伤了腿还是伤了手又有什么关系。

这些天对她的想念已经快把他逼疯了。

“能不能把抱字去掉。”楚楚眨了眨眼，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还带着蒙蒙的雾气，更显得纯粹干净。

“我想你。”
将她放在椅子上，小心的避开了她垂下的手臂，他半蹲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很想你。”

楚楚小心的将另一只手摊开，手心里那对红豆色泽饱满，娇艳欲滴：“我也很想你。”

这一刻，一室静谧，两人对望，眼底互相倒映出的彼此的身影是那么的清晰。清晰到全世界都消散了去，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笑着起身，君长安去找日常药物，翻翻找找也没找出什么，他不禁有些不耐的看了看空荡荡的药品收纳盒：“我去给你买药，你乖乖在家等我，嗯？”

家。楚楚垂眸点了点头，应了声“好”，思绪却还停留在他说的家这个词上。

她记得，他没被送进孤儿院前是和他母亲一起生活的，所以这里，是他以前的家吗？视线从身边简朴的木椅上划过，简单的八仙桌，一副老旧的茶具，旁边的木质柜台上摆放着剪刀手电之类的杂物。视线往上，灰扑扑的墙上有一侧被做成了照片墙，上面有一些相框，相框里的照片都有些年头了，很多都有些褪色，而许多空白的位置只剩下相框挂过的痕迹，有些黄黑色。余下的那些照片中大多都是同一个小男孩，眉眼俊朗，五官没有长开却也可爱得紧。

唯有最中间的一张照片是合照，有些发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梳着简单的发髻，一身素蓝色长旗袍显得很是温婉大气，眉眼带笑尽是书香气息，而她身边站着的小男孩对着镜头笑得很是开怀，正是爱玩闹的年纪，穿着简单的白T恤背带裤，一只手被女人握着，另一只手揣在兜里。楚楚看着看着笑出了声来，微眯着眼眸想起身走近点看。

“在笑什么？”君长安正好推门进来，手里握着一支药膏。

视线在墙上的照片和男人之间流连几个来回，楚楚眯着眼摇了摇头：“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君长安捕捉到她的视线，挑眉笑了笑：“都是很久以前拍的了。”

十岁以前，有的照片甚至连他都不知道是何时留下的。

“为什么不收起来？”望着专心替她涂药的男人，楚楚有些不解。

“收了一些。”他把他母亲的那些老照片都收藏了起来，自己的倒是没怎么管，就任由它挂在这里，一挂就是好多年。

楚楚了然的点了点头，看向从小到大的那些老照片，年岁最小的那张大约是他才学走路的时候，扶着门口的大树，身子有些不稳的倾斜着，摆出一个要人抱的姿势，忍不住笑弯了眸：“你看你小时候多可爱。”

“可爱？”将药膏细心的抹开，君长安抬眼看了看墙上挂着的照片，嘴角不自然的抽动了下，估计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被人说可爱吧。

药膏一涂好楚楚就站起身从照片墙走了过去，端详了最中间那种合照良久，她眯着眼伸手抚了抚相框：“你比较像你妈妈。”

无论是身上那种淡泊安和的气质，还是眉眼间的温然俊雅，几乎都如出一辙。

君长安“嗯”了一声，伸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十四号是我母亲的忌日，每年的这几天我都会回来拜祭她。”

这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走。

“我能去拜祭一下阿姨吗？”她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神色很认真。

“下次吧。”君长安握住她的手叹了口气，“买了下午的机票回去，时间太紧了。”

“我没买回程票哦。”

他有些无奈的看着怀里的小女人，她还故意在他胸口蹭了蹭，一脸的卖萌撒娇和讨好。抬手按了按眉心，他掏出手机看了看航班信息。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一条条订票信息看下来，他轻声问道：“改签，顺便帮你订票，晚上八点会不会太晚？”

“不会。”

“那就走吧，要上山，你没问题吗？”视线停留在她的手臂上，他还是微微皱了皱眉。

“没事啦。”楚楚扬了扬手臂，“你给我擦了药，已经好多了。”

才怪，不过是普通的药膏，就算是什么灵丹妙药也不能立竿见影就药到病除……君长安瞥了她一眼，懒得拆穿她。

家里还有些备着的香烛纸钱，他找袋子装了拎在手里，一手牵着她稳稳当当的走在小路上。

说是上山其实是类似郊外的地界，一条小道石阶路铺上去，颇有些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意境。楚楚蹦蹦跳跳的在石梯上走着，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一路上不知道埋怨了他多少回对她“始乱终弃”的事。

有些头疼的看了一眼又在自言自语的埋怨他的小女人，他将手伸了过去：“别气了，给你握着。”

“才不要。”楚楚很是傲娇的扬了扬头，视线没看着的地方却伸手将男人宽厚的手掌握在了手里，嘴角牵起一抹笑。

半山腰的一处分岔路拐进去，在不远处就有一座墓碑，虽然是修茸过却也很简单。一如墓室的主人，简单通透的一生，与世无争。

墓碑前的草都有清锄过的痕迹，纸币燃烧过留下的黑灰还洒落在地里，碑前的香烛已经燃尽了，流了一地的红色烛泪熔融成一片。

楚楚站在墓碑前，望着碑上的几个字微微出神。

先妣秦氏讳婉之之墓，不孝子长安立……
没有时间没有墓志铭，整个碑上都只有这么两行字，不是多厚重标准的碑文体也不是龙飞凤舞的字体，工整又中规中矩的字更像是被人一道道慢慢凿出来的，文不成文体不成体。

“这，是你亲手刻的？”想到一种可能，她插香烛的动作都有些轻微的颤抖。

“嗯。”

他肯定，对他母亲的感情，很深厚吧。
楚楚深吸了口气，认真的对着墓碑鞠了三个躬，然后开始撒纸钱。
心里有一处沉甸甸的，胸闷气短，说不出的惆怅。

君长安蹲下来陪她一起将纸钱一一扯开来，一边撕开纸币一边对着墓碑低语：“妈，我把女朋友带回来了。”

“之前和你说想带回来的那个女孩，虽然中间出了些差错，但最后，她还是来了。”

“你高兴么？”

“我也很高兴。”多点了三炷香上在坟头，他又继续撕着手里的纸钱。

楚楚拿手碰了碰他，眼底带着好奇：“你都和阿姨说我什么了？”

“说你漂亮，会做饭会唱戏会书法，人也能干，心地也好，说你很好。”

“说我，很喜欢你。”

“阿姨，你别他胡说。”
“你儿子之前还和我闹脾气呢，说不要我了。你说哪有他这样的啊，我不喜欢他的时候他就宠着我惯着我什么都迁就我纵容我，对我关怀备至万千宠爱的。我喜欢上他了他又转身就不要我了。”

“……”
“楚楚。”君长安很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哭笑不得。

“以后你要是再敢扔下我一个人。”撇了撇嘴，她抬眼看了看安静的伫立着的墓碑，“我就来和阿姨告状。”

那模样，倒真活脱脱像了受气的小媳妇，吵着嚷着要让婆婆给主持公道。
男人的眸色变得温柔起来，视线落在墓碑上又染上了一层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