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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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情深-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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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你还好吗?我来看你了。”她轻轻地自言自语。她的手指划过一块块砖块,像在抚摸着历史,抚摸着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她走过转角,却不知身后的另一个转角,轻轻出现程希的身影。程希一身棕色长袍,面色淡然,沿着未央走过的足迹,似乎也在缅怀着什么,又或许他在思念着什么。
    他们两人就这样沿着城墙而走,却没有遇见。他们的步伐惊人的相似,当未央走向下一个转角时,程希又出现在了这个转角。他们是如此的近,却又是如此的远。隔着空气,却无法触碰。她不知道,心中思念的人就在身后不远处思念着她。而他也不知道,只要他走快些,就能见到他心中的那个她。
    不远处的海面上传来声声海鸥的叫声,偶尔有一两只渔船在海面上顺着海浪飘荡,就像是他们一样,心想靠近,却总顺着海浪渐行渐远。
    她在夏州的这些年,她的内心深处依然无法摆脱对程希的爱。她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他,而她也学不会不去想他。即使她的生活充满了琐碎的事情,但她的内心的爱依然满溢。后来,她终于找到了让爱和思念排解的方法,她把这种爱和思念分享给他人。她每个月都会去看住在贫民区的百姓,给老人送上热菜热饭,带着冰糖葫芦和其他的好吃的送给那里的穷孩子。她弹筝给他们听,做菜给他们吃,和他们一起唱歌跳舞。有时,她一直在贫民区待上一整天,用满腔的热情和爱温暖了一个又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和对生活失去信心的人。最后,所有夏州的贫民区都知道有这样一位美丽又善良的姑娘。
    她越来越喜欢夏州这个地方了。有时,她会跟着隔壁的大叔出海打渔。看着收网的那一刻,鱼儿在网中活蹦乱跳,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那一刻,她的笑声霖霖,笑容像是要化在海中。
    有时,她会带着小亮去集市上买东西。夏州的许多东西都带着浓郁的越国风情,面对如此不同的小吃、饰品,她觉得生命处处都是惊喜。她换上夏州的服饰,编着夏州的头髻,和夏州百姓一起光着脚在海边嬉闹。她觉得身心得到了解放,那种轻松和快乐,是来自对生命的感谢,对自然回馈的感恩。
    冰火石依旧日日发出妖艳的光芒,她将冰火石日日带在身上,那已成为她生命中不可言说的秘密,深埋在她的心里。她没想过,有一天,冰火石会再次照亮她的生命。
    这天,未央正在厨房中忙活着,柳大婶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柳大婶一走进来,就说道:“未央啊,别做了,快洗洗手出来。”
    未央摘下围裙,问道:“怎么了?”
    柳大婶满面笑容,说道:“今日夏州城主带着一位高官来品菜,那位高官说是都城采育来的高官,是来视察民情的。夏州城主带着他来品菜,他对你做的菜赞不绝口,非要见见你。”
    未央面露难色,迟疑道:“柳大婶,我就不去了吧,我就是个做菜的,还是不要见了吧。”
    柳大婶摇头道:“诶,人家可是都城来的大官,这话都说出来了,不见不好。就见见,没事的,城主他人很好,不会有事的。”
    “那好吧,”未央勉强同意,“我这洗洗手,换件衣服就来。”
    柳大婶笑着走出去,“好,快点啊,就在楼上的包房中。”
    未央洗洗手,换了件衣服,又梳理了头发,觉得可以了,才走到楼上的包房门口。她轻轻叩门,就听到门内传来柳大婶的声音:“来了。”柳大婶前来开门,拉着未央走进来,“来,这就是那位大人。”
    未央跟着走进包房,却抬眼看到了眼前所谓的高官就是程希。
    五年了,她已经在夏州待了五年。说不清是夏州改变了她,还是生活改变了她,亦或是两者同时改变了她。这五年,她没有一天不想起他,她从一开始对他的爱恨交织,到后来只剩下爱,只剩下绵绵无期的思念。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深深爱着他,想着他。这份感情像是暗夜中的枝桠,总是在不经意间长出一朵花骨朵,然后慢慢盛开,却从不凋零。日子一天天过去,时间酝酿成满树的花朵,开满了枝桠。
    这五年来,她只是从柳大婶的口中听到又颁布了什么新政令,然后柳大婶对程希赞美一番。除此之外,她再也没有听过程希其他任何的消息。他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她的生命中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却只在她的心里越开越盛。其实,她知道,只要她闭上眼睛,就能定位程希,知道此时他在做什么。但是她从来没这样做过,她有点怕。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孔,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面孔。她想,也许他从未想过她,甚至已经忘了她吧。毕竟已经五年了。而他,也从来没有派人来寻过她。
    五年来,他不是没想过她,而是日日都在想她。
    在那夜,未央跑出去的那一刻,他是多么的想追上去。可是迈出的脚步又退了回来,他迟疑了片刻,转身默默地离开。他想到了亡国之仇四个字。这几个字太沉重了,别说是她了,恐怕连他自己也承受不起。也许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也许一开始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其实他很早就知道未央是越国公主。未央会做各种越国的菜,说是千叔教的。他派人去查千叔的来历,终于查到他曾是越国宫廷药师。而越国攻城那日,刚生下的公主下落不明。
    他开始只不过是猜测,直到那日,他知道未央是位族的后人。越国夫人就是位族的最后一位后人。一连串的事情在他脑中串起来,他终于确定她就是那位国破之日被匆匆送出去的公主。他一直不想将这个消息告诉她,也不知道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他想逃避,却还是无法自拔地陷入和她的爱情中。
    每个月的换魂之日,那碗汤药都像是一碗毒药,蚕食着他的心。他不是没想过,只要他不喝,他就可以跟她换魂,他就能知道她在哪里。但是每个月的那天,他还是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慢慢将那碗汤药一口一口喝下。
    有一次,他生气地将汤药摔在地上。他气她不告而别,他气她是越国的公主,他气她就这样放弃他们之间的感情,他气他自己的懦弱,没有勇气去找她,他气自己的迟疑没有在那一刻追上去。他气她,也气自己。可是没过一会,他又让下女重新再煎了一碗汤药来。他想着这些苦涩的回忆,伴着汤药喝进他的心里。
    管修问他:“世子,她究竟好在哪里?你这么多年都忘不了。”
    他微微一笑,说道:“她的好,没见过她的人不会懂。”
    是啊,她为了他,命都可以不要,还有什么比她对他情深?
    这些年来,他也曾梦见过她,不过却是寥寥几次。他盼望着能天天在梦里和她相见,但她似乎却十分地抗拒到他的心里。他疯狂地想念着她,却发现她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给他。哪怕是一支笔、一页纸,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只能在空气中捕捉她留下的味道,回想她的身影和笑声。回想她在她怀中的样子,回想她在树下看书的样子,回想她最后对他说的那句“别碰我”。他把和她曾经的回忆翻想过了无数遍,到最后,他记忆都有点模糊,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发生的,哪些是他的想象。
    她离开后的第二年,程佑和妾室的孩子诞生了。他多希望这是他和她的孩子,那该有多幸福啊!他把那个孩子抱在怀中,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孩子朝他笑,他的鼻子突然有点酸涩。他的心在嘶喊,她在哪里呢,她到底去哪儿了?会不会已经嫁人了,会不会也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庭?他不敢想。他无法想象如果有一天知道她已嫁作他人妇,他的心会不会碎。
    她离开后的第三年,程玄驾鹤西去,他登基成为宁国的国君。高处不胜寒这句话说的就是自己吧,他时常这样想。位子越高,却越发觉得孤独。他时常在傍晚登上城楼,借着夕阳,看着他的国土。那时,他在想,自己得到的一切如果可以跟她一起分享该有多好。
    虽然他才将近不惑之年,但有时他嘲笑自己是不是老了。他嘲笑自己变得多愁善感,嘲笑自己竟然会这样想念一个人。当年澈影离开人世时,他似乎也没这样过。他笑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而以前,他从不允许自己脆弱。他发现自己突然有了软肋,而那却是心中最不能触碰的地方。
    每年,他都会去夏州看看。那里是她的故乡,他觉得,那里带着她的气息,带着她生命中流淌的血液。他在那里,就仿佛觉得离她近了一些。可是,五年了,他却从来没有在那里遇见过她。五年好像有点长,却又那么短,一晃而过。
    这五年来,他也从未忘记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他听从管修的建议,修建水渠、广种农田,轻赋税薄徭役,重视工商业。宁国在他的管理下,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宁国霸主的地位更加稳固。
    “你会成为一个处处为百姓考虑、事事为百姓谋利的明君。不仅仅是宁国的,还是天下的。”
    她曾经对他说的话,犹在耳边。他努力去做,他一直这样敦促着自己。他知道,她会看到。
    他坚信她会看到。那样的话,也许有一天,她会回来,回到他的身边,再对他笑一次,再为他制一次香,再为她弹一次筝。
    而如今,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第67章 思念成疾02

程希看着未央,五年来,她的容貌没有什么大的变化。她的眼神还是那样的清澈,却显现出一些更加成熟的风味。若不是有他人在场,在那一刻,他真想抱住她。那种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他已经快忘了。
    柳大婶见未央没有反应,她笑着对程希道:“大人,这就是我们的厨娘。她的手艺,那没的说。如果她是第一,没人敢说第二。”说完她拉拉未央的衣袖,未央这才从汹涌的回忆浪潮中醒过来。她作揖道:“大人喜欢小人做的菜,是小人的荣幸。”
    一旁的夏州城主对着程希笑道:“就是她啦,这君再来是夏州最有名的店了。”
    程希定了定思绪,说道:“菜做得很好吃。”他见未央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又说道:“你先下去吧。”未央听此,给程希作了个揖,便匆匆退下。
    她回到厨房,却再也没法镇定下来。她心神不宁,掀锅盖却不小心烫到了手。她把手贴在耳垂上,慢慢坐在一边的凳子上,满腹心事。后来她频频出错,盐加了三遍,菜还没放,就拿起锅铲炒起来。柳大婶见她心神不宁,就让她先回去休息。
    她走到海边,看着宽广的大海,心里不停地问着,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曾以为此生不会再相见,从此各散天涯。曾以为一切都已经成为过去,她已经在心里和他道别多次。谁想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他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匆匆一见,依然可以轻易地拨动她的心弦。
    日落海面,明月初升。吹了许久的海风,她的心情稍稍平复下来。她缓缓离开海边,踱步回到住处,却一眼看见早已在门口等待她多时的程希。
    她愣在原地,久久说不出话。良久,她才缓缓走上前。程希站在门口的树下,五年了,他的风姿依旧。依然是微带笑意的脸,依然是那即清澈又深不见底的双眸,还有那温柔低沉的声音:“这些年,还好吗?”
    她也朝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又问道:“你呢?”
    他说好。然后就是沉默,沉默之后还是沉默。他们都站在原地,谁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对方。却道是心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海风夹杂着潮湿的气息,吹拂着大地,风中似乎还有点苦味。恰是他们的心情,潮湿得有些苦涩,又带着重见的欣喜。海面上波澜四起,似乎涨潮了,一轮又一轮的海浪拍打着沙滩。明月投影在深邃的海面上,似真非真,倒像是触手可及。
    终于,他打破了这凝结的气氛,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抱住她纤瘦的身躯。这一个拥抱,久违了。也许是海风有些湿潭,他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她在他的怀中,嗅到了一阵熟悉的味道。她想起来,这个味道是曾经她给他制的香。她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想伸出手回敬他的拥抱,但伸出的手却始终没有抱下去。
    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再次拥入怀中,这次,他不会再放她走。他在她耳边,轻轻说道:“跟我回去吧。”
    好这个字在她的嘴边徘徊,这不是她一直期盼的吗?她犹豫半晌,却始终没有将那个字说出口。她松开他的怀抱,低着头,终于开口说话,却不是他要的答案,“我还有事,我先回房了。”
    她没抬头看他,匆匆跑进了房间,关上房门。在她紧紧关上房门的那一刹那,她的泪从眼中滑落。为什么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却没有勇气说出那个字。为什么明明是那么的近,却感觉一种无声的距离将他们隔开。她躺在床上,用被子包裹住全身,像一只蝉蛹,然后闭上眼又睁开眼。
    那天,她一夜无眠。
    他见她没有回答,转身回了房,可他拥抱的姿势还停留在空中。他怀中还留着她的温度,鼻尖还是她秀发的香气。他愣在原地,看着她房中的烛火许久都没有亮起,才缓缓地离去。那天,他也一夜无眠。
    接下来几日,他都没有来找她。他又像从未在她生命中出现一样,没有任何消息。她整日魂不守舍,甚至怀疑那天的拥抱可能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称得上是美梦的梦。柳大婶瞧出她的异样,便让她这几日休息,不用做菜了。临了,柳大婶看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未央,有句话大婶想告诉你:抓在手里的才是真的幸福,珍惜眼前人。”
    她似懂非懂地走回住处,坐在桌前发呆,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曾经的事。第一次在昂名山上见到他,他第一次吻她,那个听他吹曲的夜晚,他在弦断时给她的眼神,他送她香篆,他在月下和她合奏,他为了她的安全转身离开,他带她策马奔腾,他在打完仗赶到醉雨谷给她的那个拥抱。
    她想着想着不禁笑起来。她从衣袖中掏出那两个香篆,一个“未”字,一个“央”字。这两个香篆她一直随身带着,她看着香篆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形,却转瞬变成了程希的笑。她终于想起柳大婶说的那句“抓在手里的才是真的幸福”,恍然间明白了内心的一切。
    她打开门,想要跑到夏州城主那去见程希。她不知道程希还在不在夏州,可她知道自己一刻也等不了。她刚出门,却和迎面走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一刻,那个熟悉的香味又窜入了她的鼻中。不用怀疑,这个香味只有一个人会有。
    “你这慌慌张张的要去哪里?”他带着笑意问道。
    她略带着委屈,眼中一热,说道:“我怕你走了。”
    程希有些激动,缓缓地露出笑意,看着她道:“还没带上你,我怎么可能走?”
    她突然觉得心里涌动着一种叫做幸福的东西,似乎幸福就要从眼中流下。他拥她入怀, “傻瓜。”她泪留下来,却又忍不住笑出来。她在他的怀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她的头上。她身体仍在他的怀中,却用一只手伸到了他的脸上,摸摸他湿润的眼睛,说道:“发洪水了。”
    接下来几天,他们在夏州吹着海风,沿着海边散步,讲着彼此这五年来的经历。十天之后,她向柳大婶告别,依依不舍。然后她跟着程希坐上了驶向采育的马车,离开了这片生活了五年的土地。此后,她再也没有去过夏州。而从她和程希重聚那日开始,任安寻再也没在她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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