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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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事天下-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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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妾之上,臣妾才能稍稍宽怀。”慕心绮垂眸笑道。她颇有把握皇帝会应允自己。成妃为人极擅掩饰,从不在明面上生事端,资历又深厚,从来很得皇帝敬重,她这要求自不算过分。皇帝为更进一步制衡列荣夫人,果然一口答应下来。语罢又觉着对于乔环佩有些厚此薄彼,故而转向她道:“爱妃心中不会因朕只晋了盈妃与妩贵嫔的位份而不快罢?”
  乔环佩却是仍在出神,对于皇帝示好的问话竟是充耳不闻。她不出声,皇帝脸上便有些挂不住,洛瑕不好再大张旗鼓提醒她,只得咳了声,谁想她竟仍是两眼放空的模样,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她无半分干系,她只晓得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两耳不闻身外事。
  她就坐在皇帝面前,这分明走神的模样便极为明显无所遁形,慕心绮实在有些忧心,出声道:“妹妹想是病体未愈,才时常失神罢了。”
  也亏得皇帝信了这样蹩脚的圆场,此事才算揭过。又过半晌,乔环佩却像是骤然回了魂,蓦地出声道:
  “方才皇上提起近来将有皇子封王之喜,臣妾想问一问皇上将要封王的……都是哪几位皇子?”
  洛瑕离得近,恰好瞧见乔环佩眼中闪烁着的,竟是星星点点的希冀——她心下一惊,感觉到仿佛有些什么秘密将要浮出水面。而若是她有朝一日知晓了这个秘密并为自己所用,这后宫里的格局……大抵又要变了。
  皇帝离得远些,并未听出任何不对,只以为她是突然想起,道:“朕已决定了要予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几人亲王之位。”
  “那么封号可也择定了?”
  “未曾。”
  乔环佩似是舒了一口气,柳眉如笼疏烟,面上辨不清是悲是喜,出声道:“臣妾不才,愿意自荐为皇上分忧,择定众位王爷的封号。”
  她这话突然,洛瑕与慕心绮皆是一头雾水,皇帝更是不明所以,虽狐疑,却也寻思不出哪里不对,便也应下了。乔环佩起身谢过恩,坐回原处,此后便又是一言不发。
  慕心绮眉心微微一蹙,倒像是明白了些什么。
  这一回传旨的动作倒是很快,两日后金公公便降了圣旨下来,成妃进位成贵妃、曹昭媛进位恭妃、洛瑕如皇帝所言晋了妩妃的旨意在同一日下达各人宫中,而晋慕心绮为从一品夫人的旨意虽也降下,然而封号却是待定。从一品夫人封号与其余位份还要不同些,素来为双字,以示皇恩浩荡。慕心绮接了旨同洛瑕与乔环佩说起此事,很有些嘲讽的模样,嗤笑道:“一个封号罢了,不过两个字的功夫,随便择一字即可,又有什么好斟酌?皇帝这也分明是闲得发慌了。”
  洛瑕在荣德殿陪皇帝批阅奏折时,也提及此事,笑说:“皇上可也当真是薄待姐姐了呢。”
  皇帝抚须叹了口气:“朕又何尝愿意如此亏待了盈妃?只是内务府那一帮不中用的东西,择定封号这样的小事,平时一个个不是都做的极顺手了?怎地到了关键时候便都江郎才尽?难不成为朕的爱妃择定封号之事,还要交由翰林院那帮老儒来做吗?”说到这里,皇帝竟是真的有些动气,手中一串据说是国师焚香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的松香珠在靠榻的案几上敲得极响,不多时分明便有些气喘,扶住胸口靠在迎枕上憋红了脸说不出话来。洛瑕忙为皇帝轻抚胸前顺气,温言道:“底下人若有不是,皇上责罚便是了,又何苦为奴才们动气?委实是白白伤了自己的身子。”又取过了皇帝手中的松香珠细细擦拭,“这珠子国师不是焚香供奉了七七四十九日,能护佑皇上龙体安康?可宝贵得紧呢。”
  她如是絮絮着,俨然一副对皇帝龙体极为上心的温婉模样,语罢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道:“说起给姐姐的封号,臣妾倒是有个想法。”
  此言正中皇帝下怀,便见皇帝极有兴趣道:“爱妃不妨说来听听。”
  洛瑕眼波一动,曼曼然笑道:“虽说妃嫔封号应以彰显天家气度风仪为重,多择寓意吉祥美好字眼,以示妃嫔品行贤德良好。只是臣妾以为,姐姐是年轻得宠,也不必非得拘泥于那些常见字眼,倒徒显得老气了许多。臣妾想着姐姐如今那一个‘盈’字作为封号就极好。皇上想一想,盈者,满也。楚时宋玉《神女赋》中云:‘貌丰盈以庄姝兮,苞湿润之玉颜。’足见此字寓意美好。而姐姐容姿袅娜,一颦一笑间自成风流,岂不是正应了那一个‘盈’字?是以臣妾愚见,姐姐的封号,不如便用那‘盈盈’一双叠字可好?”


☆、(六十二)

  “‘盈盈’?读起来倒也算得是朗朗上口……”皇帝思忖着道,却分明还有几分斟酌犹豫。洛瑕便笑劝道:“这封号不也是给皇上唤的?皇上觉着上口,那便是了。何必谁的封号都着意去择那些寓意吉祥的字眼,岂不迂腐了么?”
  皇帝思索一阵,最终还是应下道:“好,那便依爱妃所言,赐你表姐以‘盈盈’为号罢。”
  “臣妾便代表姐谢过皇上恩典。”
  几日后洛瑕在慕心绮宫中吃茶,慕心绮提起此事,同她笑道:“听说这封号是妩卿想的?”
  她亦笑:“姐姐可喜欢?”
  “喻意倒是美好,只是……教本宫想起了些教人心里不快的事。”慕心绮这样说着,眸色微敛,低垂下去,洛瑕在那一瞬间没能看清她的神情,只听她低低念出一句,“西风忽起怨夜长,相望盈盈不得语……”
  似乎是宋时李复《七夕和韵》中的句子,诉的是牵牛织女隔河相望不能相聚的惆怅离情。也难怪了。她念出这样的句子来,大抵该是哀及自身触动情肠了罢。任她是后宫宠妃、慕氏嫡女,追根究底,在儿女情长之上,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儿家,会哀恸,会自伤。
  “姐姐别这样,若是宁王见了……怕是会要……”见她欲言又止,慕心绮却轻声一笑:“也没什么,他不会知道。本宫早已想得清楚,若是不能同元颢相守,便不会再为他流泪。有些事大抵如此,非黑即白,不会有中间的灰色地带。”
  洛瑕叹了口气:“姐姐若能想得清楚,便是最好了。”
  入夏时,长春宫与紫石宫皆是清凉。洛瑕的紫石宫是因在水上,沾了水气,是以这份凉意便令人觉着有些潮湿,不很清爽。而慕心绮的长春宫却是繁华日久,遍植参天树木,亭亭如盖自得一份得天独厚的荫凉。放眼望去满眼碧绿,很是令人心生愉悦,果然是消暑纳凉的好去处。两人静了会,天色也暗了些下来,便一同到了外面去。洛瑕换了话题,同慕心绮闲话起来。
  “怪道皇帝好些年不去华清行宫避暑,原来长春宫清凉如此,想来比之华清行宫也过无不及了罢?”
  慕心绮倚在树下的长榻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扇,闲闲道:“本宫去年在华清行宫,风景果然要胜过宫中御花园许多,清凉么……也同这长春宫不相上下了。只是最难得的,便是那里自在无拘束,没了宫中这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管束着人,果真是惬意了许多。”
  洛瑕露出有些羡慕的神情来:“真这样好?姐姐这样一说,妹妹倒是有些心向往之了呢。”
  “妩卿想去?那倒也不难,只是如今要去怕是有些麻烦。若是妩卿的十七皇子能够承继大统,倒是妩卿不如迁居到华清行宫去住,那里可安静得很,只要你手段高明,不论做什么事,宫中必定是一点风声也收不到。”她特特在句末加重了语气,分明是意味深长。洛瑕听得面上一红,啐道:“姐姐说什么浑话?只是华清行宫再远,难保也会有宫中耳目。况且……妹妹能不能留到十七皇子登基那时,尚且还是未知之数呢。”
  这样说着,她便有些黯然。如若明年辛卯,她果真能够离去,那么想来不论是看到颙儿登基,抑或是与元颀相守,都是不可能的事了罢。
  她是有些动了随心所欲的念头,可另一边,她也明明白白地晓得,这样的随心所欲,她是不能够的。此世不是她应该留下的地方,她到这里来,本已是违背了天命。在辛卯之时归去,方才能够回到原本的轨道上去——不论是此世的元颀,还是应该回到彼世的她,原本,就是不应当相遇的啊。能同元颀相遇相知,已是她的福气,她不敢再奢求相守,对于他,她只求他能够一世安稳。若她最终非得离开不可,他最好能忘了她,娶一个配得上他的好女子,一世尊贵而平顺。
  “妩卿,本宫且问你,比之与元颀相守,或是归去,你心中更愿意走的究竟是哪一条路?”慕心绮抬眼望住她。月色之下枝叶繁茂的阴影投在她面上,几乎隐去了她整张面容,然而那一双眼眸,眼尾微微上扬,艳光袅娜,璀璨如星,直照进洛瑕心底去,将她那些不能够说与人听的微小祈愿暴露得无所遁形。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强作镇定:“……姐姐这是说什么,妹妹自然是要归去的。”
  “是么?”慕心绮眼眸弯得厉害,洛瑕心底一沉,听她道,“可是本宫冷眼瞧着,倒觉着妩卿像是动摇了呢?怎么,妩卿同元颀的那一段情,竟这样的教你不能割舍?”
  “……姐姐说笑了。妹妹自问于此事尚且还算得清明,晓得自己要做什么。”
  “本宫提醒你一句,你的归去,与同元颀相守,是两条相背而行的路。”
  洛瑕艰难道:“这妹妹明白。”
  慕心绮起了身,眸光淡淡如聚水色:“不止如此,你若一心想要离去,便不能将同元颀相守当做你的退路。你若还有一丝一毫的心念想着要同元颀相守,便永远不要想着你到了辛卯之时还能够如愿回去。这是你选择了一条,便再没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让你后退的死局。妩卿入宫也快两年了罢?该明白本宫的意思。”
  她怔怔垂眸下去哑声道:“妹妹晓得。”
  这些道理,她不是不明白,只是从来不敢去想,诚然慕心绮早将她看得透彻,她是那种有了退路便不会全力以赴的人,从来都是。若然她内心里早把同元颀相守当做不能归去的退路,并且其实她心中更为倾向的是元颀,那么已有十之□的可能注定了她无法归去。可是……她怎么能呢?费尽心思入宫,与人勾心斗角,千般绸缪束薪,甚至连与元颀的情意都放下,不都是……为了辛卯之时能如愿归去么?若是她在此时动摇,岂非是白白浪费了这两年的光阴,白白放弃了同元颀的情意?
  可是她怎么能够?
  慕心绮一番话,也是她说给自己听。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退路可走,她若要归去,同元颀——无论如何——便要当做是此生此世再无相守的可能。她不是不晓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若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她最终总会走上那一条自己为自己提前预备好了的退路。而这一回,她却没得选择,唯一的一条路,便只是归去。
  “听闻姐姐一番话,妹妹如醍醐灌顶,今后大约再不会犹豫不决了。姐姐大可放心便是。”
  “本宫有什么可放心?你归去与否,同本宫,委实也并无几分相干啊。”慕心绮叹了声道。
  “只是每当想起我若是这样离去,却不知该将元颀置于何地,我心中便有些不能释怀。他之于我,或许便如同宁王之于姐姐你,是近在咫尺却只能任其咫尺天涯的存在。”
  “可是你我又有什么法子?身在后宫,固然锦衣玉食荣华享之不尽,然而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自己动心动情——只因一旦动了情,大抵便注定了是要相思相望不相亲的。妩卿你……却还要不同些。毕竟摆在妩卿面前的那一条路并非孤老深宫,而是要与元颀参商永离的归去。”


☆、(六十三)

  “不怕同姐姐说实话,”洛瑕垂了眸,轻声笑道,“这样孑然的离去,将同元颀的缘法都全然断绝,我本是很不愿的。”
  “可想而知。”
  “可是也正如姐姐所言,我没有别的法子。若要离去,此生此世也便再无同元颀相守的可能。初时我是作出了这样的觉悟,可渐渐到了后来,我却有些犹豫起来,有些不太晓得自己更想要的,究竟是一直以来都想要的归去,抑或是留在此世,不言其它,同元颀长长久久地相守。”她尚且在笑,唇角轻扬,眼中却沾染了分明的水气。她不言不语这样久,如今终于将自己心中的茫然如数吐露,不能不说,她实是觉着有些轻松下来的。
  “那么妩卿初时,却是为了什么才会如此执着于归去?”
  “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事。大抵是那时才来到这里,一切都很陌生,心中总是想着,自己设想中一辈子原本都应当按部就班地在彼世度过,却没想到遇上了这样的变数,自然会觉着不适应。”她漫漫然笑着,语气像是分明有些无所谓的模样,“彼时很想要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想要将自己的一辈子修正回它原本应该是的样子,对于归去才会有如是执念。可如今……如今么,其实自从我遇上元颀,私心里便也没有再那样切切地想着归去。只是因为是素来便存留在心中的执念,才这样地坚持了下来,直到如今。然而说实话,只不过是执着成了习惯罢。”
  慕心绮眼尾一抑,她这样形容,比之平日姣丽蕴藉,倒是显得极为凌厉了。“本宫还道是妩卿有父母亲友在彼世等你归去。”
  “怎么我未曾同姐姐提起过?”她仍是笑着,神情却有些黯然,“妹妹是孤女,并不知亲生父母是谁。自小是被……一对家中富裕的夫妇出资抚养。”
  即便她总想着要回到彼世,可却从来未曾想起过父母——是了,只因她是孤儿,从小在孤儿院中长大,被一对有钱,有些善心,却没有时间抚养孩子的一对夫妇出钱助养。那一对夫妇长年在国外打理私人企业,她上了中学之后虽然被接出孤儿院,房子也是来自于她的监护人夫妇,可是常常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们一面。若说感激,洛瑕是很感激他们资助了自己的人生,可是对于他们实在难以产生子女对于父母的依恋之情,其实也并不是不能理解。
  “怪道当初修成同本宫说起你,独自离乡背井却并无只言片语提及家中父母,本宫尚且担心妩卿为人冷心薄情,不能所用。原来是无父无母……真是难为你了。”慕心绮这样说着,言语之间自然而然地带出些感同身受来。她年少时连丧父母,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离去,其实比之洛瑕自己从未见过生身父母,没有半分与他们的记忆,却是还要更痛苦些罢。
  “今日既然说了这许多,不如我便与姐姐谈一谈心可好?日后……却也不知还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洛瑕温声笑着,挽起慕心绮的手臂,在她身旁一同坐下。
  慕心绮一怔,亦笑道:“也好。”
  五月三十这一日四位皇子前往元周太庙行封王大典。只皇帝皇后亲往,而宫中妃嫔,即便是将要封王的三位皇子母妃,却并未得此恩典一同前往。曹昭媛与严淑媛倒还罢了,列荣夫人身为十六皇子母妃,在宫中的地位也是非同一般,却也未能得以前往,便是很有些忿忿了。然而傍晚众位新封的亲王回宫酒宴,列荣夫人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已又是春风满面了。
  众位皇子之中,十三皇子元颀封靖王,十四皇子封恭王,十五皇子封显王,十六皇子封裕王。其中元颀与十四皇子皆已年及弱冠,封王是常事,十五皇子年十九,倒也罢了,只十六皇子去年才行过元服礼,如今年十六便封了亲王,倒是很教列荣夫人面上生光了一把。此时她正得意,对于没能前往太庙大典一事,便也不再多么介怀。
  “十六皇子封王,果然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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