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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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特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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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维罗克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慢慢把门关上,锁上门,又插上门闩。维罗克对这些朋友不满意。要想实现弗拉基米尔的爆炸设想,他的这些朋友根本帮不上忙。在革命政治当中,维罗克所扮演的角色就是旁观者。无论是在家,还是在更大型的集会上,维罗克从未主动釆取行动。他现在已经年过四十了,碌碌无为也让他感到十分气恼,而他一直最珍视的宁静和安全感现在也受到了威胁。他苦笑着,自言自语道:“云德、迈克里斯、奥斯邦,这群人还有什么值得我期待的呢?”
  维罗克走到店中间。他本来想关掉哪里的一盏煤气灯可是思绪又不受控制地飘走了。他真想把那群朋友看得更清楚。
  云德是个懒家伙,有一个老眼昏花的老妇人一直在照顾着她。老妇人是云德多年前从朋友那里诱骗来的。此后,云德曾多次想把她甩掉。他也真是幸运,她每次被赶走后又坚持回来。否则的话,现在的老云德根本无依无靠,连去公园都困难。每个晴朗的早晨,云德都喜欢去格林公园散步,要不是老妇人一路伺候着他。他才去不了公园呢。如果老妇人死了,云德肯定也撑不长。
  维罗克对迈克里斯的乐观主义态度也十分反感。有个老富婆一直顾着迈克里斯,她让迈克里斯住在自己的乡下别墅里。所以,迈克里斯才有兴致那么乐观吧,他在乡下一天到晚闲来无事,成天懒散度日,在绿荫下胡思乱想。
  至于奥斯邦,这家伙才没什么出息呢,只要能骗到那些傻乎乎的女孩,而且银行里有钱花,他才不会有什么更高的目标呢。
  维罗克其实和这些朋友的性格差不多,不过他认为自己和他们不同,尽管这不同之处小之又小。维罗克总是很自满,他觉得自己理应受到尊重,而且这种意识非常强烈。不过,和绝大多数的革命者一样,维罗克对劳动十分厌恶,这是他们性格上共同的特点。劳动能带来许多的机会和有利条件,这点革命者们倒是不否1认。他们厌恶劳动,他们觉得,顺从社会所认可的道德观,必须自我克制,还要付出大量辛苦劳作,代价未免太高了。大多数革命者都反对规矩,拒绝疲劳。有一部分人十分激进,他们认为劳动付出的代价太过分,他们处于被压迫、被剥削的地位,这一切令他们作呕,无法忍受。还有一部分革命者比较爱慕虚荣,他们想表现得更加高贵,脑子里有很多邪恶的想法,因此他们往往和诗人、骗子、预言家和纵火犯走得很近。
  维罗克想了足有一分钟。不过,他还是没有想明白。也许是因为他能力不够吧。无论如何,他现在的时间非常紧张。一想到弗拉基米尔,他就觉得必须抓紧时间行动。维罗克现在也算是和弗啦基米尔相识了。通过对弗拉基米尔的观察,他能够准确地判断弗拉基米尔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用一个词来概括,那就是“危险”。维罗克突然很嫉妒他的那群朋友:他们倒好,不认识弗拉基米尔,想怎么懶散就怎么懒散,还有女人可以依靠,而自己反而要照顿一个女人。
  想到自己的老婆,维罗克突然意识到已经是上床睡觉的时间了。那现在就去睡吧,还犹豫什么呢?他叹了一口气。对维罗克这样年龄和性情的人来说,睡觉应该是一种享受。可他今天没有这种感觉,因为他害怕失眠,总觉得失眠会故意和自己作对。他抬手关上了头上的煤气灯。
  维罗克打开客厅通向商店的门,一束光照进商店里。他想査看一下今天挣了多少钱。钱柜里只有几枚硬币。虽然商店已经开了一段时间,但他从未想过钱柜里的钱币到底有什么意义。今天晚上,他第一次考虑了一下生意状况。结论是生意不好。其实,他本来也没有打算投入太多的精力。他之所以选择开这种商店是因为他觉得做这种生意赚钱快,而且警察一般都会比较注意这种商店。维罗克正是利用了这一点,反而和一群没头脑的警察混得挺熟。这让他密探的身份更加安全,也更有利于他快速获取信息,采取行动。不过,现在看起来,以这种商店的收入作为谋生手段显然是不够的。
  维罗克把钱箱子从抽屉里抽山来,转身离开商店。这时,他看到史蒂夫还待在楼下。
  他这时候在楼下做什么呢?维罗克想着,他这古怀的行为是怎么回事?维罗克疑惑地看着史蒂夫,不过他没有上前询问。维罗克平时很少和史蒂夫交流,除了早晨随便打个招呼,早饭后聊几句,让史蒂夫帮他拿鞋。其实,维罗克也从未明确要求或命令史蒂夫给他拿鞋,只是每一次要穿鞋的时候,史蒂夫都能领会维罗克的意思,所以说这可能还算不上是交流。维罗克惊异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该和史蒂夫说些什么。维罗克站在客厅里,静静地看着厨房里的史蒂夫。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会引来史蒂夫的反应。他突然意识到,他不仅要照顾妻子,还要照顾妻子的弟弟。他之前从未考虑过这一点,仿佛之前从未意识到史蒂夫的存在一样。
  事实上,维罗克不知道该怎样和史蒂夫沟通。他看着史蒂夫在厨房里边用手比划边自言自语。史蒂夫围着厨房的桌子走来走去,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一样。如果问他怎么还没睡啊,显然没什么意义。维罗克决定不再想史蒂夫的奇怪举止,他抱着钱箱,拖着疲倦的步子,走过客厅。维罗克上楼时觉得十分困乏,与其说是身体累,不如说是精神累。他希望自己没有生什么病才好。他停下脚步,整理一下思绪。可刚刚清晰的思绪又被一阵阵鼾声打断了。鼾声是从他岳母房间里传出来的。是啊,他还有个岳母要照,顾。维罗克一边想着一边走进了卧室。
  温妮已经睡着了,床头柜上的灯还亮着。灯罩让反射出来的灯光柔和了许多,灯光洒在白白的枕头上。维罗克在温妮耳边轻轻地喊了她几遍。温妮睁开眼,看见维罗克站在床边。
  “温妮!温妮!”
  一开始,温妮并没有马上起身,仍然安静地躺着。她看到维罗克怀里抱着的钱箱。维罗克告诉她史蒂夫还在楼下逛來逛去。温妮一下子坐了起来。她穿着一件素净的棉布睡衣,连脖颈和手腕都裹得严严实实。她一边用脚在地板上来回探索着找拖鞋,一边抬头看着自己的丈夫。
  “我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了,”维罗克抱怨道,“让他一个人在下面点灯熬油地乱晃又不行。”
  温妮什么也没说,穿上拖鞋就快速走出了卧室,随手关上了卧室的门。
  维罗克把钱箱放在桌上,开始换睡衣。他脱下大衣,随手热到了远处的椅子上,接下来是上衣和马甲。他没有穿鞋,只穿着抹子,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温妮衣柜的穿衣镜里可以看到,维罗克的身影晃来晃去,从房间这一头走到另一头,来来回回,双手还不停地搓着脖颈。一会儿,他脱下来背带,然后用力地拉开百叶窗,额头抵着冷冷的窗棂。一层薄薄的玻璃将他和外面又潮湿又泥泞的漆黑世界隔开。外面都是砖瓦水泥,无法让人觉得温暧和舒适。
  维罗克一想到外面陌生的世界就感到十分疲惫。没有什么工作比密探更让人有挫败感了。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你饥寒交迫之际,你的马儿却突然倒地不起,把你一人摔在没有人烟的地方。维罗克想到了这个比喻,一是因为他在当兵的时候曾经骑过马,二是因为他现在就有那种即将坠落的感觉。维罗克觉得前途一片黯淡,就像他正依靠着的漆黑的窗棂一样。突然,维罗克眼前又浮现出弗拉基米尔那张光滑有狡黠的脸,那张红晕而且熠熠生辉的脸。那张脸就像被印在了这漆黑的夜幕之上。
  弗拉基米尔那张发亮的脸让维罗克觉得十分恐怖,他下意识地逃开了窗户边,赶紧把百叶窗拉上。维罗克十分担心,不知道弗拉基米尔的脸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这时,温妮进来了,什么也没兑就钻进了被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样,这让维罗克顿时觉得十分孤独,温妮很奇怪维罗克为什么还没有睡下。
  “我觉得不太舒服。”维罗克轻声嘟哝道,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觉得头晕吗?”
  “是,感觉不是太好。”
  温妮还是十分镇静,她十分懂得应该如何照顾自己的家人。温妮安慰了一下维罗克,说他没有什么大碍,只要好好休息就好。但是,维罗克仍然站在卧室中冋,摇了摇低垂的头。
  “你一直站在那里会感冒的。”温妮说道。
  维罗克终于脱完了衣服,躺在了床上。他听着周围的动静,数着窗外的脚步声。窗外是一条又窄又静的小道,不时有人迈着缓慢的脚步经过窗下。在这静谱的夜晚,维罗克从卧室可以清晰地听到楼梯处的钟表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
  温妮仰面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她i兑:“今天赚得很少。”
  维罗克也仰面躺着。他清了清嗓子,好像要宣布什么重大消息似的,结果他只是问道:“楼下的煤气灯都关了吗?”
  “是,我都关了。”温妮回答道,维罗克听见钟表滴答了三声。
  温妮接着说:“史蒂夫这可怜的孩子今天晚上异常地兴奋。”
  维罗克并不在意史蒂夫是不是兴奋,他只是觉得今晚睡意全无。一想到关灯之后他要面对黑暗和沉静,他就感到十分恐惧。他不想让温妮现在就关了卧室的灯,于是他说他告诉史蒂夫去睡觉,但史蒂夫不听他的话。温妮急忙向维罗克解释,她说史蒂夫的行为完全是由于过于兴奋所致,绝不是放肆无礼。温妮不停地说,一直在解释,正中维罗克的下怀。温妮向维罗克保证说,在和史蒂夫一般大的孩子当中,全伦敦再也找不出比史蒂夫更加温顺更加听话的了。只要不被过分的话刺激到,史蒂夫是一个善解人意、乐于助人的孩子。温妮转向维罗克躺的这一边,用手肘撑起身子,急切地向维罗克表达着她的愿望。她希望维罗克能够相信史蒂夫,相信她的弟弟是这个家庭不可或缺的一员。温妮对弟弟的保护欲十分强烈,自姐弟俩还都是孩子时就是如此。温妮说得情绪激动,脸色微微泛红,长长的睫毛下,大大的眼睛十分明亮。这时的温妮看起来年轻了许多,就像过去的温妮一样年轻,甚至比在贝尔格莱维亚区的时候更加动人。维罗克的内心一直充满焦虑,所以他根本没有听进去温妮说了些什么,仿佛温妮是隔了一堵厚厚的墙跟他说话。吸引他注意的是妻子此刻的神态。
  他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女人,内心的情绪波涛汹涌,精神更加痛苦。温妮说完了,维罗克挪动了一下身体,他说:“过去这几天,我感觉都不是太好。”
  维罗克本来是想以这句为引子,然后告诉温妮最近发生的一些事,和她说些知心话。可温妮躺下之后接着聊她的弟弟。
  “那孩子今天听你们的谈话听得太多了。我要是知道你的那群朋友今晚会来,我一定会在睡觉前先让史蒂夫回房睡觉。他听到了你们说的什么吃人肉喝人血之类的话,他现在都快疯了。你们干吗说那样的话啊?”
  温妮的口气有些生气,又有些嘲讽。
  维罗克这次反应得倒挺快。
  “是云德说的,你去问他吧。”维罗克生硬地说。
  温妮形容云德为“讨人厌的糟老头”,她说她更喜欢迈克里斯。温妮没有给奥斯邦什么评价。奧斯邦在的时候,温妮总是表现得冷冰冰的。温妮继续聊着她的弟弟。那么多年了,史蒂夫一直都是温妮的牵挂,温妮为他担惊受怕,操碎了心。
  “他不适合听你们那些话。他什么都当真,不知道你们是开玩笑的,所以那些话让他情绪非常激动。”
  维罗克听着,没有做任何回答。
  “我刚才下楼,他就那么抬头望着我,好像不认识我似的。他的心跳得特别快,他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我把妈妈喊醒了,让她陪着史蒂夫,直到史蒂夫睡着。可这不都是史蒂夫的错。你就让他一个人好好地待着,他绝对不会惹出任何麻烦的。”
  维罗克还是一言未发。
  “我倒是希望他从来都没有上过学就好了,这样他也不会识字。”温妮继续说道,“可现在,他经常从窗台上拿报纸读,每次看报纸都特别投入,脸憋得通红。窗台上的报纸都攒了一个多月没扔了,占了不少地方。奥斯邦每个月还都会拿来一摞你们组织的宣传册,一本半便士,我看那一摞都不值半个便士。没人愿意读你们的宣传册,根本就卖不出去。那天,史蒂夫从窗台上拿到了一本,有篇讲的是一个德国军官把新兵的一只耳朵给割掉了,结果那个德国军官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这下可好了,那一下午我都没能让史蒂夫安静下来。那种事本来就够让人愤怒的了,你们还把它打印出來做什么?还好我们都不是德国人的奴隶。那件事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维罗克没有回答。
  “我从史蒂夫手上还夺回来一把切肉刀,”温妮的声音已经露出一些倦意,“他一下午又叫又跳,还不断地抽泣。他承受不了任何残忍的东西。要是让史蒂夫看见那个德国军官,他绝对会用手里的刀子捅那个军官的。真的!不过那个德国军官就不该有什么好下场。”温妮住声了,眼皮越来越沉。“亲爱的,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温妮仿佛说梦话一样,“我现在把灯关上好吗?”
  维罗克知道,他今晚一定会睡不着的。他没有出声,对黑暗的恐惧让他不愿做出任何回答。维罗克知道这样拖下去不是办法,他十分困难地做出决定。
  “好吧,关灯吧。”维罗克沉闷地说。
  


第四章
  教授
  这家地下酒吧有三十来张桌子,桌子摆放得很讲究。上面铺着红色的桌布,和褐色的墙裙十分相称。洒吧的大花板很低,呈拱形,中间还挂有一盏青铜色的吊灯,吊灯上垂下来许多玻璃球。这家地下洒吧没有窗户,墙壁上画着中世纪人们外出狩猎、饮洒作乐的场摸。画中穿绿色无袖紧身外套的侍从或挥舞着猎刀,或端着满是泡沫的大啤洒杯。
  “如果我没搞错的话,你肯定知道这件蹊跷事的内幕。”说话的正是身材强壮的奥斯邦。他身体向前探,手肘撑着桌子,双脚收在椅子下面,眼神充满好奇。
  酒吧的门两边放着两盆棕榈盆栽,旁边是一台立式钢琴。钢琴突然传出一串音符,刚劲有力,震耳欲聋。突然,琴声戛然而止,就像刚才爆发一样出乎意料。一个戴眼镜的人坐在奥斯邦对面,他身材矮小,面前放着满满一大杯啤洒,平静地说:“理论上来讲,我们互不干涉。我不应该过问你知道什么或不知道什么,你也不应该过问我知道什么或不知道什么。”
  “当然了,”奥斯邦低声表示赞同。“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奥斯邦两手托着自己红红的腮帮,继续盯着面前的这个人。而对面的人十分镇定地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后把杯子放回原处,这个人有一对大大的招风耳,看起来弱不禁风,感觉奥斯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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