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天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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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天劫-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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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吉缓缓揭开蒙头黑巾,凝眸看向亭葛枭说道:“老夫此次前来也没想过活着离开,只是冤有头债有主,你我之间的恩怨希望不要波及无辜之人。”“哈哈哈……”亭葛枭忽地仰头大笑,冷眼看着桑吉道:“你不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十分可笑?当年,死在你手中的那些人,难道都不是无辜之人么?”
  桑吉僵了僵,那张布满风霜的硬朗脸庞笼在深深的愧疚之中:“老夫自知罪孽深重,十余年来一直活在悔恨之中,遭受良心的谴责。只是一切都无法挽回……”“哼!”亭葛枭冷笑一声:“你说的这些话倒是挺动听的,只可惜全都是废话!”
  他缓缓起身走至花厅中间,瞥了眼屋外风雪中瑟瑟发抖的人群,转眸冷冷说道:“正如你所说的,一切都无法挽回!”那双阴鸷黑眸中跳动的森冷火焰令桑吉猛地一阵战栗。仇恨的火种早已深埋入亭葛枭的心底,根深蒂固,带着不惜毁灭一切的疯狂,不断繁衍滋长,直至将一切化为灰烬!
  “你该恨的是我桑氏一族,要杀要剐都随你高兴,但是郡守府上下都与你无冤无仇,你又何必要赶尽杀绝?”桑珏终于忍不住出声,沙哑的嗓音如裹着冰屑一般冷冷划过空气。
  “你是在替屋外那些人求情么?”亭葛枭挑了挑眉,盯着桑珏那张绝色冷颜轻轻说道:“若你真的开口求我,或许我会考虑放他们一条生路!”桑珏脸色微僵,咬了咬牙说道:“那就当我求你,放郡守府上下一条生路。”
  “可以!”亭葛枭点头,唇畔忽然扬起一抹邪恶的笑意缓缓走至她身旁低语道:“不过,得看你有多大的诚意!”话落,他的手倏地环上了她的腰际。
  桑珏一震,蓦地出掌击在他的胸口上,退后数步冷言道:“没有诚意的是你!”“呵呵!”亭葛枭轻轻拍了拍胸口,不以为意地说道:“无所谓,反正他们的命都掌握在你的手中,我有的是耐心!”
  “至于镇国公嘛……”他回身看向一脸铁青的桑吉,缓缓说道:“要取你的命随时都可以,不过我比较喜欢做更有挑战性的事,那要比随手取一个人的性命有趣得多!”穆枭说完,忽然笑出声来,那笑声犹如屋外的暴风雪令人感到彻骨的冰寒。
  之后,楚离与数名鬼士分别将桑珏、桑吉与拉则带往了不同的地方。桑珏又回到了之前居住的院落,除了拉则不在身旁,一切仿佛都和之前一样。楚离对她的态度依然恭敬,为她准备了膳食和洗浴用品然后默然退下。
  屋里的暖炉烧得很旺,一点也感觉不到屋外暴风雪的寒意。桑珏穿着湿透的单衣怔怔坐在床沿,听着窗外风雪的呼啸,心头犹如千万只利刃在割。老郡守和府中上下数十人还在风雪中承受着寒冻之苦……
  她缓缓起身走向浴桶,一边走,一边解开自己身上湿冷的衣衫,然后将整个人都没入水中。湿热的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没有一丝缝隙地将她包围,水下一片宁静安祥,她如婴孩一般蜷缩着身体,手指细细抚过自己的脸、身体、四肢,滑腻娇柔的触感自指尖点点滴滴传至她的脑海,勾勒出一抹女子的身影。那张令人惊艳的脸,纤巧玲珑的身姿是那般的陌生而冰冷,令她惶恐,甚至厌恶。
  “美人,倾城倾国,狼烟四起……”若没有这张脸,没有这具美人的身体,她还会是“桑缈”,还会是那个志在千里、自由自在策马驰骋的英雄少年。如果没有“美人”……
  蓦地,一只手将她自水下拉了起来。空气陡然吸入肺里令她剧烈地咳嗽起来,那一片安宁被打破,她又听到了屋外暴风雪的呼啸,亦感觉到了那双钳在她腰间的手掌渗出的森森寒意。“你就是用这样的方式来逃避?”亭葛枭阴郁的声音自头顶传来。
  下一刻,全身赤裸的桑珏被扔到了床榻上。她面颊通红,一边咳喘着,一边慌忙拉过锦被将自己的身体裹住。亭葛枭站在床畔,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的桑珏:“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他忽地伸手,一把将她连同锦被扯了过来:“为什么独独不敢面对你自己?”
  桑珏撇过头沉默不语,湿淋的头发海藻一般贴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神情。“现在的你与当日驰骋沙场、叱咤风云的‘狻猊将军’相去甚远,你的眼睛盲了,难道你的心也死了么?”亭葛枭冷冷地揪着她,似乎极为失望。
  “哼,你现在对我说这些,不觉得可笑么?”桑珏缓缓抬头,双眸茫然地看向亭葛枭:“将你的仇人玩弄在股掌之间,慢慢地折磨,令其绝望,不正是你想要的?”
  亭葛枭蓦地一怔,看着桑珏脸上冷然嘲弄的神情,一时语塞。她说得没错,玩弄和折磨他的仇人是他一贯的作风。可为什么……他怔怔地看着她苍白的脸,眼底掠过了一丝他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心痛。
  忽地,他伸出另一只手狠狠地掐住她的下巴,阴鸷黑眸中隐隐腾起一丝愤怒的冷芒:“在我还没玩够我的‘猎物’之前,我当然不能让‘猎物’轻易地死去!”他俯下头,冷冽的气息喷吐在她的脸上,残酷地说道:“相信我,如果你想挣脱我的掌控,我会让更多的人给你陪葬!”
  话落,他倏地松开了双手,桑珏全身猛地一颤,身体像一堆棉絮般软软地跌了下去。
  一百一十三、医常辞官
  晚饭后,桑珠像往常一样喂母亲洛云喝过药后便坐在床畔陪着她,直至她睡着。看着母亲日渐消瘦的身体,桑珠在心底暗自叹息。当日父亲桑吉奉太上皇之命至下穹劝甬帝桐青悒回帝都,桑珠怕洛云担心,影响她的情绪,便与福伯、胖阿婶一起骗她,说父亲为了能治好她的病,外出寻访神医去了。
  如今甬帝已回帝都半月,父亲桑吉却一直没有音讯。她实在是无法想像若是父亲再有个三长两短……“珠儿!”一声微弱的叫唤将她从愁思中惊醒。她看向洛云黯淡无神的眼睛,忙俯下身去,柔声问道:“娘,是不是想喝水?”
  洛云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血色的唇微微张合着发出细弱的声音:“我想见莫儿!”桑珠愣了一下,缓缓说道:“梅里阁事务繁忙,晚饭后表哥便进宫去了。”看到母亲脸上明显的失落之色,她强撑着一丝笑容安慰道:“等明日事情忙完了,表哥就会来看您的!”
  洛云沉默下来,缓缓闭上眼睛,许久没再出声。桑珠又在心底叹息一声,伸手替她拢了拢锦被,然后轻轻放下纱帐,起身离开。“他不会回来了……”一丝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叹忽然滑过寂静的房间。桑珠蓦地抬头,却看到洛云紧闭着双眼,似乎已经睡着。
  走出洛云的院落时,天空飘起了雪,细碎的雪花纷纷扬扬,无声而冷清。偌大的府邸后院笼罩在黑暗中,只有几许昏暗的灯光寂寂地投射在回廊上。转下回廊,她朝桑珏的院落走去。远远地,便见一团白色的影子静静地卧在桑珏房间外的门廊上。听到动静,那团白色的影子动了动,随即便又沉默下去。
  桑珠走进院落,然后在那团白影旁蹲了下来,轻轻抚摸着那一丛蓬松的毛发说道:“回去吧,伽蓝,这里风大。”白影一动不动,夜色中只闻得轻微的鼻息。“我知道你想念珏儿……”桑珏低低叹息了一声,伸手搂住她粗壮的脖子幽幽说道:“我也很想知道她在哪儿……还有父亲,这么久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平安……”
  伽蓝忽然动了一下,微微抬起头来蹭了蹭桑珠的脸。桑珠愣了下,忙用衣袖擦去脸颊上无声滑落地泪痕,然后笑道:“我不可以哭,我还要照顾母亲,在父亲和珏儿回来前我要坚强,要撑起这个家。”
  伽蓝低低呜咽着似乎感觉到了她的难过,缓缓站起身下走下门廊,然后回头望着她。桑珠笑了笑,一人一狮在满天细碎的雪花中缓缓走出了院落。须臾,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顶上。一阵风雪卷过,屋顶上空荡荡的,黑沉沉的后院重又陷入了死寂。
  次日雪停,天空放晴。清早,桑珠像平日一样至东厨准备替母亲洛云熬药,刚到门口便遇到胖阿婶,说母亲洛云的药已经由洛卡莫亲自熬好送去了。“表哥回来了?”她一脸意外,愣了愣才急忙走去洛云的院落。
  辛涩微苦的药味自洛云的房间飘至院外的空气中。桑珠放缓了脚步,轻声走向半闭的房门。洛云靠坐在床头,消瘦憔悴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如一个乖顺的孩子般一口一口地喝下洛卡莫送至嘴边的汤药。
  桑珠无声站在门外,看着许久未见的洛卡莫的背影,心头百感交集。自从采花节宫宴后,洛卡莫就再也没有回过镇国公府,只是在桑珏出事之后回来替母亲洛云诊疗过几次,每次都是匆匆来去,不曾多做停留。一夕之间,发生了太多变故,每个人心底都留下了一道伤痕。她能体谅洛卡莫的心情,亦能体会父母内心的愧悔。看到母亲脸上久违的笑容,她忍不住湿了眼眶。
  “莫儿要离开上穹一段时间,恐怕短期内不能再来看姨娘了!”洛卡莫替洛云拭了拭嘴角的药渍,低着声说道:“我已交待好太医,以后每隔三天来替姨娘看诊。”洛云脸上的笑容未变,目光幽幽看着洛卡莫,似乎早已料到他会说什么。
  “姨娘……”洛卡莫开口欲言又止。洛云笑着虚弱开口说道:“是姨娘欠了你太多,姨娘没能照顾好你……”“不是的!”洛卡莫打断洛云自责的话语,脸上掠过一丝愧色:“姨娘和姨父待莫儿如亲生,莫儿一直心存感激,你们不欠莫儿什么……”他的声音渐渐有丝哽咽:“是莫儿有负姨娘的恩情,是莫儿对不起姨娘。”
  “姨娘明白莫儿……”洛云颤颤伸手抚向洛卡莫的脸,眼角落下泪来:“莫儿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天意弄人……倘若你娘还在世,或许今日的一切就都不一样了,也许珏儿和你……”
  “姨娘!”洛卡莫垂眸掩去眼底的一丝苦涩,伸手止住洛云的话:“您放心,莫儿答应过您会好好照顾珏儿,不论如何,莫儿都会做到的。”洛云脸上流露出欣慰和感动,紧紧地握着洛卡莫的手,不舍得放开。
  从洛云的院落出来,洛卡莫看到桑珠站在通往前院的回廊上,似乎已等候他许久。“你真的要离开?”他一愣,随即淡淡笑道:“你刚刚都听到了?”桑珠点了点头,有丝犹豫道:“你是……要去寻找珏儿?”洛卡莫看了她一眼,眼底有丝难以捉摸的神色,缓缓道:“我只是去处理一些私事。”
  桑珠沉默看着他,自从采花节宫宴过后,她就觉得洛卡莫似乎变得心事重重,眉宇间总笼着一层愁阴,少了昔日的明朗。“你还会回来么?”洛卡莫怔了怔,抬眸看向桑珠那与桑珏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时间有些恍惚。他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能不能回来,又该何种身份回来……
  “不论发生什么事,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桑珠忽然开口,语调温柔缓缓说道:“我会照顾好母亲,在家等着你们回来,等着咱们一家人团聚。”
  “嗯!”许久,他点了点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前院大门走去。目送着洛卡莫的背影离去,桑珠心底忽然涌起了一丝孤寂。身边的亲人一个接一个离开,如今只剩下她一个人与母亲相守相伴,也不知何年何月,家人才会团聚?
  洛卡莫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出了镇国公府。临上马车前,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这座曾给他带来短暂家的温暖的地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镇国公府,他决然蹬上马车离去。车帘落下的一刹那,关于镇国公府的一切都成为了回忆。马车飞驰在出城的官道上,镇国公府在身后越来越远,而前路茫茫,无法预知!
  洛卡莫离开的当天,甬帝桐青悒忽然在深夜造访镇国公府。桑珠披着厚裘匆匆直到前厅时,胖阿婶跟福伯正一脸诚恐地候在厅门外。厅内,甬帝一身深紫锦袍,玉冠束发,清冷绝世的俊美脸庞透着丝丝寒意。
  桑珠心下一惊,忙垂眸行礼:“桑珠拜见甬帝!”如今的桐青悒全身散发着迫人的王者威严,再也不是昔日那个孤清淡泊的少年。那冷然的神情和没有温度的深沉眼眸令人不禁心下惶惶。“免礼!”桐青悒摆了摆手,然后瞥了桑珠一眼说道:“坐吧!”
  “谢甬帝!”桑珠依然低垂双眸,不敢直视桐青悒的目光。“镇国夫人的身体好些了么?”桐青悒忽然开口,语带一丝关切。桑珠愣了一下,忙答道:“母亲的病情并未有太大变化,只是身体一直很虚弱。”“嗯,朕明日让太医带些补品过来,给镇国夫人补补身子……”桐青悒轻叹了口气说道:“心病还需心药医啊!”
  “多谢甬帝!”桑珠感激地朝他颔首行礼。之后,厅内便陷入了沉默。桑珠心中忐忑,等待着桐青悒揭开此行的真正意图。“洛医常辞官了,你知道么?”桐青悒终于开口切入正题。桑珠一惊,蓦地抬眸看向桐青悒:“辞官?”
  “你不知道?”她摇了摇头说道:“今日清晨,表哥曾回来探望母亲,但并未提及辞官之事。”“他什么都没说么?”桐青悒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中夹着一丝精芒。
  那道清冷锐利的目光令桑珠心底倏地抖了一下,莫名地惊慌不安起来:“表哥……只说……有一段时间恐怕不能回来看望母亲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垂下眸子不敢正视桐青悒的目光。
  “哦!”桐青悒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忽然起身走向厅门,看似要离去。桑珠愣了一下,忙起身相送。桐青悒走到门边忽地顿住脚步,似乎突然想起来般,轻声说道:“朕听说洛医常母子当年是被人所弃,不知镇国夫人可知那人是谁?”
  话落,厅门外的胖阿婶和福伯同时一震,桑珠亦惨白了脸。桑珠紧握的双手渗出了一层冷汗,低垂着头强装镇定:“母亲从未提起!”“是么?”桐青悒不动声色地扫了三人一眼,然后踏出门去。
  甬帝离开之后,桑珠与胖阿婶、福伯站在镇国公府门外望着黑洞一般的苍穹久久沉默。这一夜,谁也无法入眠。
  一百一十四、神医之徒
  静雪城堡和静雪神殿的重建夜以继日地进行着,工匠们分做三批不间断地赶工,各种稀罕材料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送入静雪城。自亭葛枭接任下穹王之位起,短短半年时间,静雪城堡已初显规模,其宏伟奢华程度不逊于帝都皇城。
  巡视完工地之后,亭葛枭命楚离将桑吉带到了毗邻北方边境的格拉山谷要塞。站在高高的塔楼之上,眺望格拉山谷以北贫脊荒凉的土地,桑吉心头忽然爬上一丝莫名的寒意。半月来,亭葛枭一直将他软禁在郡守府中没有任何报复的举动,越是如此,他心中的不安便越深。
  亭葛枭抬手,指着茫茫雪原上一道黑色的裂痕说道:“看到了么?”桑吉沉默不语,他知道那是一条枯竭的河流——黑水。越过那条河流,便是嘉朗部落的领地。“那片贫脊的土地上生存着一个饱受饥寒的民族,他们在那条黑水边艰辛地生存着,渴望着能够迁徙至水土丰饶之地。他们是一群难民,也是一群暴民。”
  听着亭葛枭对嘉朗部落的描述,桑吉心底倏地划过了一丝冰凉。那言语间透出的怜悯和不屑折射出了亭葛枭睥睨一切的倨傲。“他们的存在就像一块顽癣,不会致命却会经常让人觉得刺痒难耐。”亭葛枭突然侧转过头看向桑吉淡淡道:“对付这种顽癣,不知镇国公您会如何做呢?”
  桑吉一惊,隐约意识到亭葛枭的意图。“呵呵!”亭葛枭笑了笑并未等待他的回答,自顾说道:“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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