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座谈，一些共通介绍的部分，在大礼堂举行。范轩淇早早堵在礼堂入口，一心要来个不期而遇。
“嗨！我们又碰面了。”
这一回，每个学生胸口都挂了名牌，范轩淇终于知道涂砚齐的名字。原来他与周青妍不是兄妹。
她的心中微微有异样感。
周青妍与涂砚齐之间，并无小恋人那种，低头细语的甜蜜，也没有相依相偎的黏腻。旁人眼中，真的比较像是感情好的手足。他们不知道是什么关系？
范轩淇有一个哥哥，家里两个小孩，天天大打出手。她除了长相女性化，性格跟男生也差不了多少。她的父母一个公务员、一个高中老师，家里正常、保守。
“你们认识？”
许浩然好奇的问涂砚齐。一个高挑美少女出现，任谁都有兴趣。
“哎！不算认识。我讲不清楚。”
涂砚齐对于又碰上范轩淇有几许无奈。他猜，他在未来有一段日子甩不掉这个人。
“哈啰！你是许浩然。跟涂砚齐同班？我是范轩淇，护理系B班的，以后你们是医生，我是护士，彼此多多照应呀！”
她的自来熟与开朗，让人很难拒绝。三个人一起进入会场，找到座位后，认真听台上的介绍。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过去。学校的环境、行政体系、支援系统，经过介绍，每个学生多半都清楚了。
很快是中午时分，涂砚齐传讯息给周青妍，希望能一起吃饭。但是，周青妍没有回应。他只好跟着新认识的同学共进午餐。
学校的学生餐厅，供应不少种类的食物，有饭有面，大家各取所需。涂砚齐选择吃面，范轩淇跟着他一起排队。他知道她一定是故意的，可是他不能赶她走，因为她也有吃面的自由。
总而言之，新生间还是有很多话题可聊。许浩然是个温和的男生，父母都是大学老师，一路上念书都很顺利，这辈子没受过什么挫折，唯一的挫折就是，个子不高，长相又斯文秀气，常常成为人家取笑的对象，这也是他为什么跟涂砚齐一拍即合的原因。
同是天涯沦落人。男生长得美，注定是灾难。
范轩淇嘻嘻哈哈地介绍自己，她比起面前的两个男生，大方开朗许多，而且，她很爱笑，笑声像银铃一般的好听。笑点极低的她，随便那两个男生说点什么，都能叽叽格格的笑个没完。她是天生像太阳一般的人物。
周青妍的报到手续，很快就办完了。助学贷款、宿舍也一并申请完毕。
第 17 章
她念的虽然是私立学校，但是这个学校的会计系，比起顶尖的国立大学，在业界里面更为有名。因为业界有不少知名的会计师事务所，都是系上的学长姊开设。
这个传统的科系，教学极为严谨，大考小考不断。每年应届毕业生考上会计师的很多。
系友会，是这个科系最强大的后盾，而会长，是当今国内最大金控公司的负责人。
有杰出系友捐款，这个科系，一直拥有良好的各项资源。
周青妍与刚刚认识的同学，相偕到系友会柜台拿资料研究，也到宿舍一起看看床位。宿舍非常干净，一个人一套设备，上面是单人床，下面是书桌、书架、衣柜。空间利用得很精简，所以能带来的东西，也很有限。
下周正式开学，周青妍还有几天的时间搬家。
小王照时间到校门口接人，周青妍接到电话后，告别同学，上车到涂家的办公大楼。
“阿姨，我来了。”
涂妈妈低头研究一份土地开发计划，跟都市更新条例。没注意周青妍的敲门声。周青妍只好小声的打个招呼。
涂妈妈抬起头，看见周青妍安静、乖巧的模样，她还是打从心底疼爱这个女孩。她搁下手边的文件，招呼周青妍坐到待客的沙发上。
“青妍，你不是一直要找家教？周律师妳认识的，她太太因胃癌过世，留下一个女儿，才一岁半大一点。现在送到幼儿园念幼幼班，晚上没人照顾，周律师只好天天六点下班回家照顾孩子。他负责的法务室，几个律师都不行，最近已经出了不少事。不如，妳下课后去帮他，也等于帮阿姨。又可以赚钱，又皆大欢喜。妳说如何？”
周青妍不是活泼、口齿伶俐那一款，面试总是不讨好，听到这个消息，她喜出望外。
涂妈妈将周律师找进来。
“周律师，青妍答应帮忙。要不要中午一块吃饭，将薪资条件，还有工作范围说清楚。以后，你就轻松一点。”
周律师丧妻，又要费心力照顾女儿，打击加上劳累，原本精神挺拔的背脊都佝偻了。
周律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用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了周青妍一眼。这女孩的过去，他清清楚楚。他不大确定这样背景的人，可以照顾好孩子。
但是，真的没选择了。
愿意从傍晚帮工到九点的人不多，加上还要带个哭娃娃，更没有人愿意做。外劳他试过，他装了监视器，远端可以清楚看见家中情况。外劳会打也会掐女儿，洗澡喂饭也随意，还不注意卫生。
女儿天天哭着要妈妈，他何尝不是夜夜流泪。他们夫妻感情很好，妻子又温柔体贴。他工作忙，太太不吵他，什么都忍着。等到忍不下去，已经都末期了，曾经美丽、温柔的妻子，只留给他一个女儿。
“青妍，我女儿的名字－品妍，妳们两个才差一个字就同名了，说不定妳俩有缘分。”
中午，三人一起用餐。周律师将女儿的状况交代清楚，也将工作范围及薪资谈妥。
“青妍，品妍是她妈妈自己带大，而且亲喂母奶。她很难安抚，可能妳要忍耐一段时间。”
周律师他抓抓头，头皮屑落了一肩。他身上的西装久没送洗、整烫，已经皱巴巴的不成样子。他已经跟以前那个充满专业自信的人，完全不一样。
“下午，我跟青妍去做头发。晚上，我送她到你家跟孩子培养感情。”
涂妈妈在离开前，交代周律师。
小王驾车送涂妈妈跟周青妍到发廊，设计师已经等候多时。小美负责涂妈妈，另一个资浅的设计师，负责周青妍。
“对了，青妍以后带孩子，留那么长的头发，会给孩子抓得疼死。剪短一点方便。”
涂妈妈想起涂砚齐小时候，一顽皮起来，抓着她的头发不放，痛得她直掉泪。
周青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负责周青妍的设计师，擅长的是沙宣学院的风格，是冷硬的英国风。这一回，一头乌黑的长发，剪到耳际，浏海在眉上。跟英国摇滚乐手没两样。这样的发型，脸不够小，眼睛不够大，根本剪不来。但是周青妍却极为合适，不但脸型的优点完全突显出来，一双大眼睛，更显晶亮无比。
“漂亮，真漂亮。周小姐的眼睛、气质，加上这个发型，都可以拍平面杂志了。”
设计师对自己的功力，颇为自恋。一直看着镜中的周青妍发出赞叹。
周青妍并没有接话，她冷冷地看着镜中人想：“无所谓，长发、短发，都无所谓。”
小王送回周青妍与涂妈妈二人。在家中等候多时的涂砚齐，说不出来有多讶异。他最喜欢周青妍丰厚、乌黑的长发，不过就白天的功夫，居然短成这样。这发型不能说不好看，甚至更漂亮，但他不习惯。
“青妍，妳的头发。”
涂砚齐张大嘴的模样，有点傻。
“很漂亮，对不对？早不该留那么长的头发，个子小，又一头长发，显得更小。而且，眼睛都遮住了。现在，一双大眼睛露出来，不知该迷死多少人。”
涂妈妈打从心底赞美，周青妍这个改变。
“阿姨，快吃饭吧！我等一下还要去周律师家看看品妍的模样。”
周青妍完全不想理会涂砚齐，只想快快吃完饭。
涂砚齐不明就理：“去周律师家？”
“我帮青妍找好工读的事，替周律师照顾小孩。”
涂妈妈近来最顺心、最满意的就属这件事。
周青妍默默吃完饭，先洗切了水果，接着再收拾餐桌、洗碗。
涂砚齐走到厨房，想问个究竟，周青妍将水果塞到他手里，努努嘴，示意送到涂妈妈面前。他耸耸肩，先将水果端至桌上，再回头的时候，周青妍已经洗完离开了。
他追至房间。没想到，周青妍却又拿着包包，从房里出来，直接侧身闪过他，迳自跟涂妈妈打完招呼就出门了。
从周青妍进门，他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说上。
他没事。去周律师家，他可以送送周青妍。结果，她就这样走了。
“一会儿，书娴要来，你准备准备。”
涂妈妈看着傻楞楞的儿子，淡淡的扔下一句话。
“她来就来，我准备什么？不过是想看看琴而已。”
涂砚齐情绪低落，不想多说话。
黄书娴到底是来涂家了，但是来得有点晚，警卫亲自送她上来的。
“涂妈妈好，砚齐哥哥好，书娴今天叨扰了。”
黄书娴笑容可掬，一头中分的长直发，真是又飘逸又漂亮，就是发色淡了点，不似周青妍乌黑。
“书娴妹妹好，琴房往这边，我带妳去。”
涂砚齐低着头，也不看人，一双手伸进裤兜里，脚还踢来踢去，一点欢迎的意思都没有。
黄书娴倒是风度极佳的微笑，没有露出丝毫不悦的表情。
涂妈妈怕涂砚齐摆脸色给人看，是以也起身跟着到琴房。
涂砚齐拿出小提琴，那是他青涩岁月曾经的美好。纵使已经事过境迁，他还是很珍惜。尤其是如今，他爱上与周青妍一起重温旧日的时光。
黄书娴，想看、想试，可以。但现在，他是不可能将琴卖了。
“砚齐哥哥，你的琴，由你先拉拉看吧！我想听听看音色。”
黄书娴朝着涂砚齐微微一笑。她有着两个小小的梨涡，笑起来特别可爱。
涂砚齐很无奈，他虚应故事，拉幼儿园水准的巴哈小步舞曲。
黄书娴抿着嘴、托着腮，兴味盎然地看着人。她还记得小时候涂砚齐，长得白净漂亮。她俩念同一所幼儿园，因为是蒙特梭利混龄教学，还同一班。他大班，她小班。大班哥哥被交代要照顾小班妹妹，所以户外教学，都是他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去公园玩。
她们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有共同的回忆才对。小时候，她最喜欢漂亮的砚齐哥哥，现在的砚齐哥哥一样漂亮，她也一样喜欢。
周青妍搭乘捷运到周律师家，她得计算需要的交通时间。孩子在五点钟，由娃娃车送回家，她要在五点前到达。大一多为必修课程，课表已经出来了，上网查了查，有两天时间急迫，她一点都不能耽搁。
周律师已经抱着周品妍在家中等待。
“品妍，叫姊姊好。”
周品妍眼睛大大的，好像刚刚哭过，还有一泡泪含在眼眶里。她是个好可爱的小女孩，周青妍一眼就爱上这个孩子。可是，她没照顾过小孩，不太有信心。
“品妍，姊姊抱抱，好不好？”
周品妍睁着大大的眼睛，瞅着周青妍看了好久，两只细细的小手，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来。周青妍很小心的从周律师手中接过来。
“品妍怕生，从来不给人抱的。送到幼儿园去，她天天哭，最近才好一点。她喜欢妳。”
周律师换掉西服，穿上家居的运动衫，看起年纪稍微年轻一点，就是面容疲累憔悴。
周律师领着周青妍看过家里的环境，还有厨房用品的放置。以后她要负责做品妍的晚餐。
“家里一周有清洁阿姨打扫一次，乱得很，别介意。”
周青妍一眼扫过去，三房两厅的房子，格局不大。沙发上堆着成堆还没叠的衣裳，玩具散落一地。
“周律师，有孩子，哪家不乱呢！”
客厅的一角，摆着一张照片，是一个温婉微笑女子的照片。那是周律师的妻子。
周品妍给周青妍抱一会儿，就挣扎着要下来，她拉着周青妍进主卧房。她的婴儿床很大，与大床并在一起。
周律师的床铺没整理，甚至还有内裤丢在上面。周青妍脸一下子就红了。
周律师慌乱的拣拾起内裤藏到身后：“对不起，我没空收拾。”
“没关系。品妍带我来，是不是要什么？”
周青妍带着疑问，眨了两下眼睛。
“她要她的小海马，她大概想睡觉了。”
周律师抱起女儿，替她包上尿布，再放进婴儿床里。品妍抓起一只粉红色的海马玩偶，自己按按海马的肚子，海马的肚子亮了，还有小星星的音乐响起。
“我先送妳下楼，品妍想睡觉了。明天妳再来试一天，如果品妍不排斥，后天开始上班。”
第 18 章
“书娴换妳试试看，这琴的音色，应该很棒才对，砚齐刚刚那首儿歌，听不出来好坏。”
涂妈妈热心的要黄书娴也演奏看看。
“那我试试看。”
黄书娴接过涂砚齐手中的琴之后，她轻轻抚摸琴身，然后抬头看涂砚齐一眼。她侧过头，将琴夹于腮与肩头之中开始滑动弓弦。
这是帕格尼尼第二十四首随想曲。恶魔与天才集于一身的帕格尼尼最极致的创作。
涂砚齐瞬间被眼前这个女生吸引，那技巧绝佳的弓法，强弱音的巧妙转换，在在显现女孩下得工夫有多深。这是音乐会常用曲目，黄书娴的演奏，有自己的独特的风格。他彷佛透过黄书娴看见以前的陈老师，以前的少年岁月。
周青妍自行离开周律师家，独自搭车回去。进门的时候，家里灯火通明，却没有半个人在客厅。华丽而悠扬的小提琴乐音飘荡，周青妍走到琴房，倚在门边看着黄书娴优雅的身影，以及倾听从她手中流泻的美妙旋律。
涂妈妈不在，涂砚齐坐在沙发，闭上眼睛很专注的聆听。
周青妍独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回到自己的房中。她拿出之前已经准备好的大袋子，开始整理衣物。宿舍的衣柜不大，并装不了多少衣衫，只能挑最实用的带走，而且是四季都要。
涂妈妈已经差人买来寝具，还贴心的分了夏被、冬被。家管员已经帮着洗晾收妥，只要带去铺上就可以了。
其实，她一个人，简简单单，一点牵挂都没有，随时都能走。她想着，明天早上新生讲座，小王会送她，顺便全搬过去，她也该提早适应自己生活。
黄书娴足足将二十四首帕格尼尼随想曲，花一个多钟头一口气拉完。涂砚齐打从心底佩服得五体投地。
“书娴妹妹好厉害，难怪是顶标考进音乐系。”
黄书娴微笑摇摇头，很谦虚的说：“砚齐哥哥以前多厉害，全国第一耶！我是因为砚齐哥哥的刺激，才认真练琴的。”
黄书娴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哇！不知不觉这么晚了，跟砚齐哥哥一起，时间过得好快。你的琴房隔音做得好，这么晚也没邻居抗议，在我家一定给骂死。以后我能借地方练琴？”
“没问题，随时欢迎。很晚了，我送妳回家，别让黄伯伯再跑一趟。”
都晚上十一点，涂砚齐基于礼貌，也不该让客人自行想办法。
“嗯！谢谢砚齐哥哥。”
出门前，涂砚齐看到鞋柜里，周青妍的鞋子摆放整齐。
他想：等他送完人回家，周青妍也该睡下了。
他摸摸闷闷的胸口。两个人今天没机会说说话，寂寞感胀满胸臆。
清晨，周青妍照例起早，忙碌的准备早点。今天，是枫糖松饼。
这个家，她也住了快两年，多少有点舍不得。这也许是此生，过得最好的一段岁月。要靠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挣得像这样一片天，比被雷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