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姜姐？”李纯纯有点怯，沈姜吸了口气，站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去……去哪？”
“就在这个大楼里，不出这一层，最快十分钟就回来。”
沈姜步子不大，走得快，李纯纯慢了几秒，反应过来后拔腿跟了上去。
尚天英交代过，要时刻注意她的情绪
圣母你妹啊。
李纯纯跟上沈姜，左右拐了两个弯，还没问去哪，沈姜蓦地在一扇门前停下脚步，二话不说便推门进去。
“姜……”
“你在这等着，我马上出来。”
门‘嘭’地一声在面前关上，李纯纯喉咙里卡着几个字音，摸着鼻子倒退了一步。
门上写着‘休息室’三个大字，哪个艺人在里面休息？
李纯纯站在原地想了半天，刚刚看到里面有两个人影，有点眼熟，就是没看太清楚……
隔音效果不错，等了半天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她悬着心，又无能为力，只得往旁边挪了两步，靠墙等着。
沈姜进门后抿着唇没说话，和她几目相接的两个人也半天没开口。
到底还是她先出声：“找我有事？”
“你坐下，我们好好谈。”
沈姜斜了他一眼，“不必了，有话就说，我赶时间。”
“你怎么跟爸爸说话？”沈雨岚腾地一下站起身。
轻笑一声，沈姜扫了眼面前的沈志达父女，微皱的眉间闪过一丝不耐烦。
“既然来了，就把话好好说清楚。”
沈志达表情晦暗。网上那些纷纷扰扰，他作为当事人之一，没办法装作看不到。
“沈小姐好敬业，棚拍还带家属。”沈姜不理会，只懒懒抬眼，唇边微讽。
“你……！”
“好了。”沈志达止住要说话的沈雨岚，看向沈姜，“关于你母亲的事，我们谈谈。”
沈姜不说话，目光紧凝。
“这件事，和岚岚真的没关系。”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怕你想多了误会……”
“你不来我就不会误会。”
“沈姜！”沈雨岚音调一扬，“你别……”
“我别什么？”沈姜冷眼睨她，而后扫过沈志达，“你们到底想说什么？我等会还有采访。”
“你母亲的事，我会想办法找人压一压。”沈志达沉沉交握双手，抬眸看她，“慕家那边……”
他堪堪停住，似是在斟酌用词。
沈姜却在短暂半秒的滞怔后，浮起了一股冷笑的冲动。
慕家，怕慕家不悦，怕慕家……对他的宝贝女儿出手。
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沈姜心里仅存的那丝耐心瞬间殆尽，语气反而平和了下来，或许是因为没有了期待。
“那么，关于你和我妈结婚的事，又是谁说出去的？我母亲的交友圈里，可没有姓梁的那位。”
慕青和沈志达是隐婚，除了亲近的人，没有别人知晓这段为期不过几年的短暂婚姻寻仙路漫漫。慕青怀孕后一直待在国外，沈姜长到快四岁才回来，那个时候她和沈志达的婚姻已经名存实亡，没多久两人就办理了离婚手续。
慕青的日记，足足好几本，每一本都很厚，从十八岁成人之后，事无巨细全都记录在内。比起信别人的话，沈姜更愿意相信那几本笔记。
沈志达道：“这个确实是我的疏漏。”
“疏漏？”沈姜呵笑了声，“一句疏漏。”
沈雨岚忍不住又插话：“沈姜你到底还想怎么样？都说了与我们无关，你要是非要揪着不放，我……”
沈姜冷言道：“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慕青离婚，是因为对沈志达失望，她放下了，不代表沈姜和慕家人要对崔蓉沈雨岚母女宽容。
不欲多言，她转身就走。
“沈姜。”
脚步一顿，背后那道略带沧桑的声音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要置气。”
“我的事不用你管。”沈姜微拢手指，“既然没做亏心事，那就别怕鬼敲门。慕家如何处理慕家人的事，与你们无关。”
她走了出去，一步都没有回头。
。
采访一连就是两个多小时，期间还拍了几张照，沈姜的笑容和应答无可挑剔，没有半点错漏，然而李纯纯还是忘不了她从那间屋子里出来之后的表情。
不敢追问，只好在采访结束被安排去和工作人员做最后接洽的时候，问了一句：“今天还有哪个艺人在这？”
“什么哪个艺人？”对方愣了一下，“每天都有好多人用摄影棚，今天一天就拍了五次，你具体指的是？”
“靠近安全通道那条走廊上，标了13的那间休息室，今天谁用过的？”
“哦，你说那个啊，那是……”工作人员一顿，觎了觎她的脸色，有些犹豫。
“是……？”
咳了咳，低声道：“沈雨岚。”说完凑近李纯纯，“该交代的都交代了，没别的事？那我先走了。”而后忙不迭离开。
双沈有矛盾，人人皆知，能不掺和谁都不想掺和，更别提现今网上的情况。
李纯纯愣在原地好半天。
沈雨岚？沈姜去见沈雨岚了？
难怪！她就觉着那恍然一眼，好像瞧见一个很眼熟的人。
李纯纯回过神来，工作人员早就没人影了，明哲保身不蹚浑水是这个圈子里的生存法则之一，她没放在心上。拿着核对好的东西往回走，还没到达沈姜的休息室，隐隐听到一阵争吵声。
刚提步，就见沈姜拎着包疾步从里面出来，身后紧跟着一个人——沈雨岚。
早从沈雨岚找来，沈姜的心头就烧起了一把无名火。
“沈姜你站住！”
手腕被从后扯住，差点踉跄。
她的忍耐完全烧了个干净。
转身凑近沈雨岚低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蠢？这么多年我一直不搭理你不是拿你没办法，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我多得是方法让你过不了安生日子！”
沈雨岚似是想到什么，脸色蓦地一变。
沈姜冷眼看着，咬着声音：“放手，公共场合我不想和你牵扯。你要是希望我好好谈一谈‘家事’……”
那漆黑的眼珠里闪过厉光，沈雨岚怔怔松了手。
这和她一直以来所知道的沈姜……有些不同。
从小到大，她一直觉得父母感情很好，长大之后才慢慢了解了一些大人们之间的事。但她从不认为自己的母亲是小三，她的父亲不过是和不对的人有过一段错误的婚姻，及时醒悟找到了归宿。
她和沈姜名义上是姐妹，见面的次数却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成长过程中，她从外界听到过很多和那个女人有关的事，成就斐然、红极一时，即使死了，还有个强大鼎盛的慕氏。
——这些，以及沈姜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刺着她的心。
沈姜出道之后走得那么顺，看着那张和慕青有少许相似的脸，沈雨岚藏在心底的情绪一天比一天难以压制。或许是主演的电影被慕氏院线抵制仍取得了好成绩，又从未和沈姜有过正面冲突，对于所谓‘慕氏’的厉害之处，她并没有什么真实的感受。
而今……
沈雨岚下意识松了手，沈姜扯了扯衣袖，微瞪着她，轻蔑之意丝毫不加以掩饰。
“知道要脸就好。你不要，我还要。”
“你……！”
“我什么？”沈姜挑眉，嗤笑声音依旧只有两个人能听到，“你和你妈，都是一样的下三滥！”
沈雨岚自觉自己已经让步了，被她低低的这一句话气得涨红脸，胸口起伏。
周围已经有工作人员闻声聚过来，她却眼前发昏。这些年藏在心里的那些不忿，偶然撞见母亲躲在房里偷偷抹眼泪时的难过，蓦地就在这一刻被激了出来。
凭什么！慕青不过是出现得早了些，就因为她是影后，自己的母亲就要受到那般指摘？明明她自己和郑朝光不清不楚才会导致婚姻破裂，凭什么都怪到她妈头上？！
凭什么——
沈姜踉跄倒退摔倒在地的片刻，沈雨岚才回过神来，愕然看向自己伸出的双手。
周围隔着距离不敢靠近的人纷纷倒吸了口气，动手了！真的动手了！
怔愣呆在不远处的李纯纯惊叫一声缓过神来，小跑奔过去。
“姜姜姐！没事吧？你没事吧？！”
沈姜借着李纯纯的力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左手臂被剐蹭到了一下，很疼，大概红了。
她站稳，直直看着愣住的始作俑者。
十步之外都是工作人员，都在看着，可是——
“沈雨岚，我已经……”
“不想再忍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沈姜扬手，重重给了沈雨岚一耳光。
第51章
“你看看！你手里这个沈姜真是不得了，到现在为止才多长时间，已经闹出多少起事情了？天天头条天天头条，倒是给整点好事出来啊？！”
经纪总监把手机往桌上重重一丢，摔不摔坏已经不想管，一脑门都是急出来的薄汗，“你手下的人我虽然没权利管，但是……”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
尚天英脸色也不佳，却没有觉得沈姜这回做错了，尤其是在知道慕青是她妈，沈志达一家都和她有关系之后。
“处理？身为艺人，在后台和别的明星起肢体冲突，多难看？我们倒是小瞧了她！不仅会演戏，扇人耳光更是一把好手！你等着看吧，明天主流媒体的报纸娱乐版面肯定少不了这件事！”
总监看了眼手机里微博上的那些图片，马上转开，气得不想再看第二眼。
尚天英喝了口茶，“行了，你回去吧，我有分寸。”
“分寸？这个时候还跟我说分寸，你有……”
总监的话没说完，尚天英拿起了手机，“抱歉，我接个电话。”
说罢起身离了沙发，走到办公室另一边。
不知是谁，也不知说了什么，两分钟后走回来的尚天英，表情似是有些奇怪，隐隐还有些轻松。
经纪总监憋了一肚子话，没注意那么多，张口欲要接上先前的话：“你说……”
“不用说了。”
尚天英这次直接打断他，悠悠往沙发上一坐，双腿交叠。
端起杯子再次喝了一口，而后不紧不慢道：“这件事很快就会解决，我说认真的。”
。
在后台动起手的明星，沈姜和沈雨岚虽然不是第一个，但绝对是最引人注目的。
一出大戏，铺垫了这么长时间，从微博掐架，到互拼票房，再到如今你推我、我扇你，如此精彩，由不得网友不关注。
这次舆论的风向有些微妙，明明是沈雨岚推人在先，沈姜才动手扇耳光，大多数言论却站在了前者那边：“沈姜这恼羞成怒也太没品了吧？就算慕青的事被反转丢了脸面，至于在后台打人吗？好感全无，路转黑！”
“看着挺光鲜的明星，私底下面目这么狰狞，简直像个泼妇，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又蠢又毒，啧啧，开了眼界了。”
“沈雨岚都被打了，怎么不出来发个声？她演的电影还蛮好看的，之前那些影评人一齐攻击她，我就觉得有猫腻，现在想想，说不定是被某人买通了呢，那一边倒的踩又一边倒的夸……”
“纯路人，有点好奇……是沈雨岚先动的手，为什么大家都在骂沈姜啊……被推了不能还手吗……”
“我是沈姜粉，不怕挨喷，我就说一句，先撩者贱，沈雨岚先动的手，我家爱豆还手怎么了？圣母婊少在道德制高点指责别人，有本事你挨打就站着不动让人欺负！那些浑水摸鱼的皮都紧一些，别以为我们看不出你们是哪家的！”
“再怎么说扇耳光都不太好，打人不打脸没听过么？给沈姜洗地的别洗了，看着都尴尬！”
“哦哟哟，沈姜粉还在跳啊，果然饭随爱豆，品行一样一样的，不是你家沈姜先在微博掐沈雨岚的么？还先撩者贱？我一个路人都看不下去了，还好我从没粉过这位，婊气冲天＇呕吐＇”
“沈姜粉这是要撕网友了咯？二十亿女主好了不起哦，果真是进入了电影圈，粉丝也跟着硬气起来了，得意嘴脸看了就想吐！一出道就用照片事件炒作，真当明眼人看不出来？合作的演员撕了，没关联的人也撕，就你家最闹！终于等到翻转的这天，看心机婊这次怎么洗白怎么翻身！”
“沈姜以后还是别叫什么二十亿女主、票房灵药了，自己往脸上贴金也不嫌臊得慌，我看还是改名叫沈耳光吧，图片里那扬手的动作和狰狞的表情，啧啧，绝了绝了！”
……
墙倒众人推，哪怕现在还没倒，也从来不缺见缝插针的人。某些早有过节的人的粉丝在趁乱狠踩，隐匿在网络之后的嘴脸，不知有多难看。
然而事情没闹多久，又有了新进展。
作为‘起底慕青’事件的当事人兼沈雨岚的父亲，沈志达站出来，开通微博，发了个声明：“沈姜和沈雨岚之间有些误会，我相信调节之后，一切都不是问题。她们都还年轻，做事冲动，给大家带来了不好的影响，非常对不住，希望大家给她们一些空间好好处理。至于不久网络上有些关于我的传言，本人在此声明，一切都不属实。慕青是个很优秀的演员，希望大家不要恶意抹黑一个已故之人。作为一个父亲，我很抱歉，也感谢大家的理解。”
霎时间如巨石投水，浪花千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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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道歉？”沈雨岚腾地一下站起身，“我不！是她打我，凭什么要我给她道歉？”
几天功夫，沈志达看起来越发苍老。
“听我的，我把她约出来，你给她道歉。”
崔蓉坐不住，“志达！岚岚……”
“道了歉事情慢慢平息，这件事就算过去！”沈志达蓦地动怒，“我让你去就去！”
沈雨岚站着，不说话咬牙瞪着他，眼眶慢慢红了。
“志达，你跟岚岚急什么，她不懂事……”
“她不懂事你难道不懂？你要是好好教她，她会和梁辉说那样的话？篓子全是自己捅的！”
“我不管！”沈雨岚梗着脖子，本来只有三分的不愿，被他对崔蓉的一通吼，加深到了七分，“我不我不我不！我绝对绝对不要向她低头！”
沈志达站起，崔蓉两人被他阴沉的脸色吓得倒退了一步，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们，寒得令人发毛灌篮梦想之角田悟。
“当初我和你说过的话你还记得么？”
他深深望了崔蓉一眼，“我话放在这，你们听得进去听不进去，我不再管。”说罢转身，扶着扶手一步步上楼，没有再看她们一眼。
崔蓉身子晃了晃，沈雨岚惊叫了声“妈”，赶紧搀扶住她。
。
书房书桌左边第三个抽屉最底下压着一本旧相簿，沈志达从第十八页抽出一张老照片，凝眸看了许久。
照片里的他很年轻，慕青也是。他们之间是一架摄像机，他浅浅含笑，她微昂下巴，高傲又自信，像个公主。
那时候……他们合作的电影杀青，他是导演，她是女主角，在磕磕绊绊争吵不断的拍摄期之后，关系反而一夕缓和下来。
沈志达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手指拂过她的脸，要眯起眼，才能聚拢随着年纪增大开始昏花的视线。
这么多年了，和她初见的样子还是那么清晰，一闭眼仿佛就在眼前。
那个一身傲气、高高在上，被整个圈子捧着的天之骄女，会指着他的鼻子痛骂‘会不会拍戏’，会为了一句台词和他争执，那么嚣张，也那么张扬，然而演戏时，又能一个眼神就让镜头后的自己怔愣……
时间过得真快，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几十年就没有了，可惜人生不能像照片，时光永远不会只停留在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