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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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引-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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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刚到,一个盘道士发髻、着藏青直缀的青年男子便出现在底下了。眉眼清俊,像个下山贪玩的小道士。他扶起昏迷的枚烟,啧啧摇头,疼惜道:“和尚,你又胡乱杀生,今日不妨再卖我个面子?”
  和尚骂道:“他们早就死了,谈何杀生?你不好好在翠虚山呆着,出来做什么?还想祸害众生?”
  那小道士乐了,笑眯了眼,一派春风和煦之姿。
  也没看清他究竟如何施法的,小道士一下子飞到桐江旁边,将他仔细打量了片刻,疑道:“咦,你为何会有阿秀的戾气?”小道士摸着下巴,想了想,摇头道:“不对,你身上还有幽萦的味道……”
  须臾之后,小道士手捏了个诀,朝和尚丢过去。一时间,金芒消弱,桐江便占了上风,和尚气急,开口就骂:“你……”
  小道士又捏了个诀法,继续朝和尚丢去。和尚嘴巴一张一合,却是一个字都骂不出来,他挣了挣,却是身形也被定住了。
  桐江不解,“你是?”
  “我是阿秀的师父!”小道士落下身形,将枚烟抱起来,又对着桐江道,“快走,小心和尚生气发大招!”
  话音刚落,那小道士就窜得无影无踪了,桐江哑然,他亦提气追了过去。谁都没有再管后头面色憋得犹如猪肝的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师父出场了,是不是超级可爱、超级拉风?
  写这种剧情总是无压力╮(╯▽╰)╭
  祝周末愉快!

☆、相思

  出安州城,一口气掠了几十里,桐江才追上那个小道士。
  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和自己不相上下,完全不像一个得道散仙,桐江不禁好奇,“你真是阿秀的师父?”三百多年前,阿秀昏迷着被他们带去翠虚山时,他只见过明英,还从未见过云阳子尊荣。
  云阳子诚恳点头,又挑眉道:“不像么?”
  桐江哑然。
  给枚烟渡了一道真气,云阳子便将她的身形隐在树梢不闻不问了。他这回下山,专程来救命悬一线的徒弟,可不是多管闲事的。若不是刚才对手是那个讨厌的和尚,他有心作弄;若不是撞见了阿秀和幽萦留下的痕迹,他亦根本懒得出手。
  云阳子抬眼,重新端详眼前这个裹在黑烟之中的厉鬼。打量之下,他掐指一算,啧啧摇头又频频点头。“小子,你和阿秀关系匪浅啊,她在哪儿?”
  桐江无语:“你怎么不继续掐指算了?”
  云阳子讪笑:“不瞒小子,我就这一门推演的功夫不行。”
  待听闻阿秀和明英乘船东去时,云阳子彻底凌乱,呜呼哀哉之余,恨不得捶胸顿足才好。他也不耽搁,径自拔腿就走,倏地,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桐江汗颜。这个所谓的得道散仙,未免也太……接地气了些,难怪阿秀跟着他还是如此莽撞,毫无长进!
  四周静谧,看着被隐在树梢间的枚烟,他的杀意又起。
  桐江飘上前,正欲下狠手之时,先前离开的那人又一阵风似得窜了回来。
  “她也是个苦命鬼,心愿未了,罢了罢了,不妨卖我个面子?”说话之间,他的手轻轻在桐江的黑烟上拂过。
  风声飒飒,桐江眼前一花,再定睛,已经变了地方,他俩正行走在宽敞的官道,不远处还有个茶寮,高高挑起的招牌在风中舒展。
  察觉到秋风的凉意,桐江打了个寒颤。哆嗦之间,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摸摸脸颊,再张开五指对着西沉的太阳一瞧,桐江面色突变,愈发苍白。这一回,不用借助幽萦的力量,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拥有了一具人身!
  阿秀师父的灵力该有多强?桐江好奇,却不敢胡乱揣测。
  一旁的那个小道士仍是悠哉悠哉,嘴里还叼着一根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好似察觉到桐江的心思,他笑了笑,“小子,随我去东州等阿秀。”东州是洛水最东的一个渡口,到了那儿,自然能接到下船的阿秀和明英。
  桐江“嗯”了一声,无言阔步往前。过了许久,他才道:“多谢相助之恩。”
  云阳子大笑:“你这般沉闷的性子,阿秀可是不会喜欢的。”
  桐江语塞,踟蹰了会,他终于问:“那她喜欢什么样的?”
  云阳子摊手:“你自己问她不就知道了?我这个做师父的,哪儿能管那么多?七情六欲,可是世间最难之法,参不透啊……”他双手负在身后,夕阳西下,身影被拉得颀长。那根狗尾巴草被顽皮地捏在指尖,在夕阳下,一晃又一晃。曾经有个姑娘亦这般捏着这毛茸茸的玩意儿,拂过他的手心,痒痒的,逗他开心。
  桐江的疑惑,其实,正是此时顾怀丰的困惑。他第一回为情所困,就遇上这么一个无比棘手的难题,很是抑郁。
  顾怀丰一向自持为正人君子,所以绝对做不出孟浪轻佻的混账事,也从来不会轻薄女子。别人家的公子哥早早开了荤,唯独他谨记圣言,固执地不屑于此。
  可遇到那人,一切都变了。
  在霈州,他抱过阿秀,二人有了肌肤之亲,他便想要娶她为妻;回安州,因为笃定要娶她为妻,所以他才大胆地牵起了她的手。这些亲昵举止,已经是顾怀丰的极限。可驿馆的那一夜,在那样迤逦的月色下,他终于不受控地亲吻了她的眉间……
  这是顾怀丰能够做出的最大胆最出格的一件事。
  他汗颜又惭愧,觉得自己和那些放荡公子无异,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便臊得慌。可不知为何,再见到阿秀时,他依然会想要亲近。
  爱怜一个女人、想要疼惜她的那种感觉很奇妙,顾怀丰从未遇过。现在,他只想真心以对,偏偏那人避之不及。
  想到这儿,怀丰更加抑郁。他推开舱门,正巧望到远处蔚蓝的天际上大片大片的火烧云。红彤彤的霞光之下,整个江面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艳红,看得他心惊,却又不舍得移开眼。
  这种滋味,就像是对着阿秀……
  “求之不得,窹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顾怀丰不得不感慨,此句以前读来没有滋味,现在却是佩服的很。他真真尝到了相思的滋味,哪怕那人只一墙之隔。
  怀丰叹气,忍不住瞥向一旁的屋子。房门紧闭。自两人在走廊遇见之后,阿秀就没了动静,也不知她在里面忙什么,疗伤吗?怎么疗呢?他兀自想着,等回过神,已经站在阿秀的门前,手里居然还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没有回应。顾怀丰虽然尴尬,但仍微微弯腰侧耳倾听。过了好半晌,门吱呀一声开了,他连忙站直身子,冲着里面浅浅一笑。他的笑颜落在大团的晚霞之下,亦被覆上一层薄薄的霞光,好似两朵轻云。
  “阿秀”,他柔柔唤道,眼神里多了几分燃烧着的热烈,彻底化成一个情窦初开的英俊少年,让人心动不已。
  阿秀呆呆看了会儿,心情复杂地微微欠身,拜道“大人”。言罢,她阖上门往外面甲板上去,怀丰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夕阳渐沉,红色慢慢消退,江风阵阵,暗夜一点点爬了上来。
  阿秀靠在船舷上,单手托着腮,微微眯起了眼。直到彻底变暗,那人只剩个模糊的身影,她终于叹道:“大人,你这是何苦呢?”
  顾怀丰一直立在旁边,此时不禁怔住。他疑道:“我让你不高兴了?”说罢,默默往后又退了一步,双手攥着,略带着局促。
  “不是,”阿秀摇头,勉力笑道:“我只是觉得大人你如此真心待我,实在是不值得。这世间好女子那么多,大人何苦在一个死了的人身上白费力气?”她眨了眨眼,怔怔望着前面虚空的夜,依然模糊成片。顾怀丰的心思她怎会不明白,可阿秀不舍得他再这样固执,所以,她想劝他。
  怀丰垂着眼,仍是问:“可是我惹你不快了?”
  “没有。”阿秀回的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顾怀丰又问:“你是仰慕子正?”阿秀偏头满是不解,他酸涩解释道:“子正是晋阳的表字。”
  阿秀闻言,不由扪心自问。若是阿牛,她自然毫不犹豫答是,可现在他问的是范晋阳,她便觉得突兀,又有些尴尬。毕竟这一切发生的时间太短,她还来不及、也不敢将两者真正联系在一起。希望多了,失望亦多,正如眼前这人之于她。她曾那样的欢喜,可现在,却不得不苦苦与他维持着距离。
  见阿秀呆在那儿,久久不答,怀丰接着问道:“那你心里……可有一处是留给我的?”这是他的一道执念和希冀,就这么脱口而出,没有往日的羞涩,只有一股冲动。若是现在不问个清楚,怀丰只怕自己会后悔。
  阿秀错愕非常,这还是那个呆子吗?
  她看不清眼前这人,可循着他的声音,完全能想象他的模样。那双桃花眼有多惊心,她比谁都清楚。
  暗沉的夜里,一个声音缓缓道:“若你心里有一处留给我,那我现在所作所为,自然值得。”
  顾怀丰上前,捧住她的脸,微微弯下腰,一点点靠近,“阿秀,若是我死了,你可会记得我,可会去寻我?我不奢望什么千年,只盼着你能记得数十载,再将我忘了,也就够了。若是你一直记得,一直寻我,我就是去了也不会安心。所以,我想,那位阿牛他真心疼你,也会这样想的……”
  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清隽的容颜在眼中慢慢清晰起来,眸子璀璨如星,如剑芒,阿秀仰面,目不转睛。她只觉得痴了,醉了。又是那一夜的重复,她的心、她的身躯在他手中,活了过来……是她贪恋着的柔软。
  夜里,浪涛轻轻拍着,客船摇摇晃晃之间,阿秀陡然睁开眼。
  她在翠虚山沉睡过百年,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忘却了许多东西,而现在,她终于记起阿牛的模样!阿秀头疼欲裂,恍惚间,一道金芒自重重过往中劈来……
  她控制不在那种恐惧,不禁大叫一声。隔壁那人听见了,赶紧过来。
  顾怀丰进屋时,阿秀已经翻倒在地,瑟瑟发抖。他心疼不已,赶紧将她拦腰抱起。冰凉的身子挨着他温热的身躯,才止住了颤意。
  阿秀缓缓睁开眼,眼前这人面容虽然模糊,但她却莫名安心。往温热的怀里缩了缩,她问:“是你吗,纪修?”倏地,阿秀又大惊失色:“纪修,是他!”
作者有话要说:  果然一停更,就不容易找回感觉,这章糙了点,抱歉抱歉!

☆、卑微

  纪修是谁?
  阿秀望着眼前的黑暗,挠头思索半晌,最后摇头,只说不记得了。
  刚才她头痛欲裂不能自已,可自从顾怀丰来了之后,那种被撕裂的痛便消下去许多,一如和尚做法那一夜。待平静之后,听他问起纪修,阿秀便觉得犹如天方夜谭,很是不可思议。努力在脑中搜罗了一圈,她依然记不起任何关于所谓纪修的回忆。
  顾怀丰问的时候有点黑脸,现在反倒是哭笑不得了。他拥着她,耐心提醒说:“你似乎与这位纪修很是亲昵……”
  一想到她先前唤着别人的名字往他怀里缩、还死死揪着他的衣襟不放手时,顾怀丰心里便非常不是滋味。原本他以为有一个阿牛占据着她的心也就够了,现在居然又冒出来一个人?
  顾怀丰泄气。他忽然想,那个纪修,可是也像他现在这样,是阿秀千年之间的某段过往?
  阿秀闻言,微微颦眉。她反问道:“是么?”
  怀丰不发一言,只是点头。
  阿秀狐疑,“那我怎么一丁点都记不起来了?”
  怀丰心酸,又有些同情他的同道中人——纪修。
  也许千年之后,自己就会沦落成阿秀口中另外一个“纪修”,她只记得他的名字,却忘了他是谁,做过些什么,又一起经历过什么,再可怕一点,她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了……
  虽然以上种种,正是顾怀丰傍晚在甲板上对阿秀说的那番真心话。可当现在真正面临时,当有个先例摆在眼前时,他矛盾了,胆怯了。
  这是一种最深处的绝望,又是一种最无望的奢求。
  我能记你一辈子,你能记得我多久?
  他的一辈子,对她而言很短,但对顾怀丰来说,却是他能奉献的所有!
  倾其所有,只为了她,为了一个注定不会有结果的女鬼,一个注定要去找其他男人的女人,会不会太可笑了一点?
  顾怀丰嘴角上翘,默默苦笑。
  夜色深沉,秋风寒凉,先前他情急之下撞开的两扇门,时不时吱呀一下,却怎么都阖不上。
  就像人的心,一旦被打开,就很难再阖上了。
  顾怀丰长长一叹。他从后头拥着她,下巴尖儿抵在她的肩上。两鬓厮磨之间,他痴痴问道:“阿秀,你可会忘了我?”
  他像是个贪婪的孩子,固执地寻求她心中的一席之地,不断地证明着他对她曾经重要过。
  阿秀未答。
  她偏过头来,正好对上他一双漆黑的眸子,里面璀璨流光暗暗涌动,就像是夏夜天空中常见的那道星河,让人舍不得移开眼。
  那人又缓缓道:“阿秀,你是第一个走进我心里的女人,我真是不敢想象你有朝一日会忘了我。我能不能收回傍晚的那些话?以后就算你忘了我的模样,忘了我们之间的过往,也求你千万别忘记我的名字,可好?”
  他何尝如此低微地哀求过?
  阿秀难受的想要流泪,她只能拼命点头。
  他问:“那我是谁?”
  “晚山……你是晚山。”
  顾怀丰深深被触动了。
  他求了阿秀那么多回,她都只是固执地称呼他为大人,没想到她会在此时唤他晚山。这无疑是在他的心上添了一把火。
  顾怀丰自诩是个正人君子,可他也是个正常男人。自从遇见了阿秀,他亦会有最卑微的欲望,亦会又最无助的期盼……
  他松开一直环着她的手,转而一手揽肩,一手轻轻抬起她的下颌。入手皆是冰凉刺骨,可他却觉得温暖无比,从未有过的热意和着躁动一点点从心头涌了上来,迅速窜遍全身各处。彻底将他的理智架在了欲~火上炙烤。
  落在阿秀下巴尖儿上的那只素手的指腹慢慢摩挲着,一点点蜿蜒而上,终于到了他期盼的那处娇美。
  她的脸色苍白如霜,唯独唇是红色的,在这样暧昧的夜色里,便是个最诱人的所在。
  怀丰痴痴看着,目光迷离,漂亮的喉结动了动。她身上的檀香,又如灵巧的蛇一样,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钻入了他的心。
  他此生是逃不开了!
  他微微弯下腰,一点点靠近。她的眉眼越来越清晰,他的欲~望越来越浓烈。
  二人脸庞中间只差了不过一根手指宽时,阿秀终于不自在地往后躲了躲。
  怀丰滞住动作,缓缓直起了背,“阿秀,对不起,是顾某唐突了。”他说话的时候,眼神闪烁,唯独不敢看她。此刻的顾怀丰,很像一个轻薄姑娘未遂的孟浪公子,他快要后悔死了。
  言罢,他又尴尬起身,“你早些歇息吧,我走了。”说着,他匆匆往外面去。
  没想到,阿秀却伸手拉住了他。
  顾怀丰顿住身形。他不停告诉并说服着自己真的该离开了,不能再纵然自己玩火了,可她这样,不过是轻轻拽住了他的袖子,他哪儿还狠得下心走出一步?
  “大人,”她唤了一声,又低下头道:“大人,我记起他来了。”阿秀垂着脑袋,齐眉穗儿在她洁白的脸上落下了一大片阴影。那片暗色挡住了她的眼睛,一时间,看不出她是惊喜若狂,或是其他的什么情绪。
  怀丰闻言一怔。他回头问道:“是谁?”声音颤抖着,话里隐着些微害怕。
  阿秀抬眸,望着他,一字一顿道:“是范大人。”
  怀丰脸色登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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