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直沿着人行道走。
宋奶奶侧头看了一眼一直安静的江好好，她的眉目安静，眼底的红肿虽然不比之前深，但还是残留的，可最近从没见过这丫的白天难过，估计是把难过都留到了晚上，而黑眼圈也越来越深了。
“好好？是不是晚上睡不着？要不要奶奶找个心理医生给你看看？”宋奶奶担心的问，虽然这几天江好好的食量变正常了，可还是觉得她越来越瘦了。
“不用，我睡得着，就是做恶梦。”江好好的声音很轻，做了恶梦之后就很难再入睡。而且她害怕再看到梦里那血淋淋的场景，都是强迫自己尽量撑到天快亮了再睡：“奶奶不用担心。”
“这样啊。”宋奶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了，毕竟亲眼目睹了那样恐怖的事情，心底有阴影也是正常的：“真的不用看医生？”
江好好摇摇头，她知道心理医生的那些套路，无非都是叫你勇敢面对，不断在脑海里想起那些令你害怕的事，然后鼓励你用意志去打败它。
她不想这样，她并不想用‘打败’这样的方式去平复那段记忆。
“那你晚上和奶奶一起睡，有个人在身边总归没那么怕。”宋奶奶提议。
江好好见自己竟然要宋奶奶这么担心，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宋奶奶今年六十多岁，头发两鬓已经斑白，脸上也有不浅的皱纹。
以前她只能透过照片来认识奶奶，连亲口叫一声奶奶的机会都没有，可从妈妈嘴里她知道很多奶奶年轻时的事，率真，坚持，勇敢，善良。
当发生小灯泡这件事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人世间的事情真的很无常没有个定数，那些你以为可以一直陪伴的人，无端端就散落了天涯。
想着，江好好双手挽着宋奶奶的手臂：“奶奶，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就是需要一点时间去接受，去消化。”
而且她半夜总是会被惊醒，如果一起睡宋奶奶一定会被她吵醒的。
“你啊，怎么就这么懂事？任性一点不好？任性的姑娘才会有糖吃。”宋奶奶抬手捏了一下江好好的脸，没用力，带着深深的疼爱。
江好好笑了一下，没说话。
她想要的东西一直不多，可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为数不多的，上天偏偏还要收走，到底是嫌她不知足呢，还是嫌她太知足，所以测测她的底线？
“阿泽这小子也真是的，我真不想说他，明知道你现在最需要陪伴，还跑去找那个姓程的……”宋奶奶说起这件事，又叹了口气，这姑娘长大了，听恋人的话总多于听老人的话。
如果那小子在的话，好好也不必晚上作了恶梦之后再也睡不着。
江好好抬手顺了顺宋奶奶的后背：“薇薇也需要陪伴啊，一个女生在国外是很孤单的。”
而且她还趁着薇薇不在勾引宋泽，说真的，如果薇薇在国内，不管江母如何逼她她都没那个勇气，她之所以敢放肆，不就是仗着程薇薇不在，对于此，江好好心里一直觉得很愧疚。
可这愧疚归愧疚，她又偏偏躲不过宋泽对她的好，越想，还真是觉得自己越犯贱。
就像嘴上一直说对不起，手里却一直给人捅刀子。
“得了吧。”宋奶奶显然一点也不想听到有关程薇薇的事：“她再孤单也不能把我乖孙在我生日的时候上叫走。”
江好好看着宋奶奶的气又上来了，连忙伸手替她顺手背。
宋奶奶说的那件事是两年前了，那段时间恰值宋奶奶生日前后，宋泽却偏偏陪程薇薇出国旅游，缺席了宋奶奶的生日，虽然他回来之后用尽心思讨得奶奶原谅，可奶奶想起来都是气。
“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这么听那个程薇薇的话，真是气死我了。”宋奶奶啐了一声！
江好好继续替她顺后背，目光放在前面笔直的马路上，心情有些沉。
……
伦敦，凌晨三点。
宋泽回到公寓机械般的洗漱之后像条尸一样的趴在床上，他累得一下子就睡着，连床也不认了。
程薇薇吹干头发回到房间，第一眼看见的是已经睡着了的宋泽。
她努了努嘴在梳妆台前坐下，心底有些不满。
别的情侣都是一天不见如隔三秋，一见面就腻歪得蜜牙糖一样，可她在宋泽身上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恋人之间感觉，不过她知道，这场感情里本来就是她爱他比较多。
所以她是可以接受的。
哪怕他们之间的订婚只是两家人吃了顿饭象征一下也好，但也落实了她是他的未婚妻的身份，而她相信时间长了，他对她的爱也会变多。
等抹完一层层的护肤品之后，她也跟着上床躺着。
她伸长手臂直接抱着身边的男人，一脸得意，可惜她没有加江好好的微信，不然她一定把这一刻po到朋友圈里让姓江的看看。
不过说来也奇怪，宋泽明明和江好好分手六七个年头了，可到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在江好好面前炫耀，就像大学的时候一样，故意给江好好添堵。
刻意提醒她得到了宋泽，而江好好输给了她。
更奇怪的是，江好好明明一直都是一副安静的不争不夺的样子，竟也能激起她心底的争夺欲。
这让程薇薇想起以前的一件事。
当初大学里举行了一场大型活动，以班为集体。
江好好和别的女生负责当后勤给大家买水，那水不太够，江好好干得嘴唇都裂了还是先把水分给大家，分完后她就站在一边自己舔舔嘴唇。
这宋泽吧，本来在打篮球，这眼睛却跟装了雷达一样，远远的，程薇薇看见他和队友说了几句话之后，就拿起自己的功能性饮料走到江好好面前，动作看似粗鲁的直接塞到江好好的怀里，他的语气有些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看见江好好一直抱着饮料低着头，一脸小媳妇受训的模样。
后来他让江好好跟他走到球场，只见他掏出钱夹递给她，便继续打球去了。
当她看见江好好安静的吃着冰淇淋抱着水往球场走去的时候，那一刻程薇薇心底无端端的竟生出嫉妒的情绪。
有些人不争不抢，偏有人送上更多的东西。
有些人拼得头破血流，也未必换来一颗糖。
就是那天这后，程薇薇越看江好好就越觉得不爽，她觉得江好好就是在装！装得无欲无求的样子，其实心可大着呢！
083 他觉得自己像个奶爸
翌日清晨，宋泽睡得迷糊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在他身上动作，他喊了一声别闹之后翻过身，下一秒却猛然惊醒！
有一道湿吻落在他的脖子处，而另一只手则往他的裤裆探去……
这么赤裸裸的进攻，江好好那丫的怎么可能会做！
而且这一醒，让他清晰的想起自己已经身处京城十万八千里的另外一个国度，不是在宋家的那个别墅里！
他一把抓住那只想一直往下探的手：“程薇薇你在干嘛？”
“你一定有欲望的对不对，我帮你……”程薇薇一直在他的脖子处流连吸吮，身子开始蹭他的后背，带着满满的挑逗。
讲句真的，宋泽没欲望，她都有欲望了，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是欲火旺盛的时候。
宋泽听到这话简直脑袋都要冒火了，以前吧，就是江好好没给他下药之前吧，他虽然不喜欢程薇薇，但你知道的，成年男女在一起总没法真的躲在被窝里看看夜光手表这么纯洁，更何况他和程薇薇在一起六七年，在之前也更没想过会和江好好再次在一起，于是，偶尔摸摸亲亲还是会有的。
本来这些在他眼里也挺正常的，但不知怎的，从现在这一刻起，他就觉得这样做很有问题。
每当程薇薇一碰他，他就想起那个正在宋家别墅里难过的江姑娘，哎呀，真是满心的自责。
见程薇薇的手越来越放肆，宋泽从床上一翻而起：“我去厕所。”
走之前顺便捞起一起带进去。
他进浴室的时候将水龙头打开以掩盖打电话的声音，快速翻出宋家别墅的号码，直接播了过去。
“喂。”
竟是江好好的声音！
他下意识握紧电话：“你这小孩舍得听电话了？”
“奶奶在打太极，阿姐去买菜。”江好好的声音有些无奈，电话响了她总不能矫情的由着它响而不管不顾。
“你呢？”他对家里另外两个女人的行踪其实不太感兴趣。
“看电视。”江好好声音清浅的回答，她来来去去把熊出没看了好多遍，台词都快可以背下来了。
“那……”宋泽本想多聊几句，可这门外却响起了程薇薇的催促声，他下意识抬手捂住电话，可电话那边的江好好已经听见了。
“你忙吧。”
说完，电话就传来忙音。宋泽盯着被掐断通话的页面，一阵郁闷，这小孩挂电话也太快了吧！真的这么不想跟他聊？！不过今天总算听到江好好的声音，他也放心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活脱脱像个奶爸，江好好那丫的真是愁死他了！
洗漱好之后，程薇薇带他去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聚集着一大片人。阵势大的有点像游行一样，但气氛明显愉悦多了，聚集在一起的都是基督徒，每个人见面都热情的打招呼。
有个穿着牧师服的人突然拿着一本圣经上来，张嘴就嚷：“神爱世人……”
程薇薇看了一眼宋泽，示意他快点接话。
然而宋泽一脸懵，神爱世人，然后呢？世人也爱神？！
程薇薇见他的样子，翻了个大白眼，只好自己开口：“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
牧师笑着点头，然后朝着宋泽道：“欢迎新的弟兄姐妹。”
后来牧师走了，程薇薇一顿无语：“明明我是陪你来的，搞得你像个外人似的，宋泽，你真的是基督教的吗，怎么连第一条最简单的都背不出来。
宋泽也一脸冤枉，谁晓得这上一来就问话，然而整个基督教他只了解不支持婚前性行为这七个大字，其他的基本一窍不通。
不过他倒是背得出般若波罗密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要听吗要听吗，真的是。
后来活动开始，其实就是一群人在街上走着，时不时朗诵一下诗经，程薇薇也不嫌无聊，一直挽着他的手臂跟着走，就当散步一样。
途中，宋泽找了几个借口去了几趟洗手间，不过接下来都是阿姐接电话，江好好不肯再听电话了。
这活动下午就结束，两人一起去吃了饭，在精致的餐厅里，程薇薇翻着：“宝贝，等会我们去坐伦敦眼吧，别人说当摩天轮达到最高的时候亲吻，可以带来好运的。”
“……”宋泽忍着没说话，他觉得不管什么样的女人，在面对爱情这回事面前，智商都是一样的。
吃完饭，当宋泽以为自己可以当完成任务一样登上摩天轮转个圈下来时，在越靠近伦敦眼的时候，他的步伐变得越慢。
那红色的霓虹灯，将一切都变得浪漫极了，队伍里有不少和他一样的来自中国的游客，每对情侣表情都是一样充满兴奋，因为他们勾着的是自己最喜欢的人。
和自己最喜欢的人无论做什么，都是特别值得纪念，他理解那种高兴。
只是当他站在那巨大的伦敦眼底下，有些事情正在被看清，那就是，他一点也不想坐上去，哪怕只是一个仪式他也不想。
因为在更久以前，有一个姑娘向他要求过，他都没有答应。
后来他想弥补，可那姑娘已经不想坐了，这让他有些挫败。
可见程薇薇这兴致高昂，兴冲冲的买好了票加入检票的队伍中，他双手插在口袋里，今天晚上的夜风有些凉，与队伍里那些高兴的人群相比，他冷静得实在就像一个外人。
就像一个旁观者在注视着这一切，怎么也融不进去。
程薇薇没有发觉他这不妥，勾着他的手臂：“宝贝，等摩天轮升到最高点的时候，你一定要吻我。我很快就要回国了，我一回去我们就结婚好不好，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may老想打你主意，昨晚她在酒吧有没有主动勾引你？”
“我们住在市区吧，你那个别墅离市区太远了，动不动就要开车好麻烦。而且你奶奶又不待见我，一起住肯定给我甩脸色。”
“我最讨厌和老人一起住了，神烦，天天唠唠叨叨的，宝贝，我们出市区住好不好，你看你爸都是在外面住的，干嘛你要住在别墅里。”
“别墅那个风格我不是很喜欢，我们在外面住就可以把房子装修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好不好嘛。”
“我上个洗手间。”宋泽实在不想听，他怎么可能丢下奶奶出去住，宋氏在京城的房产多如牛毛，他之所以要住在别墅就是不想奶奶一个人孤零零的。
以前程薇薇没出国之前他是住在外面的，一周回别墅几趟，每次回去都听到佣人说奶奶自己一个人在别墅里怎么怎么样，所以在程薇薇出国之后第一件事他就是搬到别墅去。
那一天奶奶笑得甭提多灿烂，现在都住下来了，他才不走，否则奶奶得多失落。
“宝贝，你是不是肾亏了。”程薇薇警惕的盯着宋泽。这宋泽一天要往厕所跑个十几趟，每一次都呆个十分钟左右，真怀疑他是不是和may所说的那样，肾方面出了问题！正常人哪里去厕所去得这么频密！
宋泽低头在按，恍然没听见程薇薇在说什么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宋泽！”程薇薇见宋泽这般敷衍她，怒了，伸手就要抢过他手上的！
他却先一步把纳入掌心，像了解透程薇薇一样伸手搂过她的肩膀：“怎么了？公司事多，让我回条短信都不行？”
“真的是公事吗，我还以为你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呢。”程薇薇双手环在胸前，脑袋一扭，佯装生气。
宋泽见她这模样，也不想哄，收回手，看着安静的微信，也不晓得江好好那丫的到底开机了没，他都给她发了上百条笑话了，但这丫竟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没给他回！
下一秒，掌心里的震动了起来。
是容秘书打来的，宋泽盯着那个电话陷入深思，根据以往常的经验容秘书知道他在国外是万万不会给他打电话的，可现在……
“宋少，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借钱的那些人今天同时跟我催债！我算了一下至少有两亿多要求我们这周内还清！”
“怎么回事？”宋泽看了一眼身侧的程薇薇，后握着电话走到不远处的一颗大树底下。
“不知道，要不说公司周转有困难要不就是家里有事，听起来全是借口。”
“行，我明天回去。”宋泽吩咐，还以为这事能再缓缓想想法子，看来现在没办法了，肯定是宋父搞的鬼，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回京城，找姨娘商量把这笔数给填进去，想起什么，又补一句：“帮我订明天最早的一班机票。”
这最后一句，听起来顺理成章，却又带着满满的属于私心的味道。
“公司有事了？”程薇薇刚才一直站在宋泽身后，把他的话全数听了进去，而容秘书的声音有些大，她也隐约听到了两个亿之类的字眼：“要不要我跟妈咪说一下。”
“不用。”宋泽见程薇薇想告诉程母，连忙开声阻止，后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不正常，他改口道：“别让伯母知道，万一她不放心把你交给我怎么办。”
程薇薇盯着宋泽的脸，眉头轻皱。
“怎么了？”虽然容秘书带来的并非什么好消息，可宋泽这心情吧，突然间好像雨过天晴一样。
原还不知道找些什么借口回京城，现在容秘书的电话打来，倒是一下子让他有了足够的理据。
“你怎么听到要回京城这么高兴？”程薇薇见宋泽的样子，顿时就不悦了！明明这两天宋泽都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却在接完电话之后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
还说订明天最早一班飞机，他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的走！她记得他来时订的明明是当地最晚的一班飞机！虽然现在是公司有事，可你知道的，女人生起气来毫无章法，什么都能乱比较一通。
宋泽怔了一下，他没想到程薇薇竟然会这样说，还是他表现得太过明显了？
“我不管你说的是真还是假，但最好别让我发现你和别的女人混在一起，不然我一定告诉妈咪，我也不管她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