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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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四小姐-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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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就知道老爷在京城置了一房外室。但因老爷是被逼成亲,身边又没个照料的人,再加上她一心以为小姐已死,所以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直到……”

蒋全想着久未寻着的小姐与小少爷,一脸懊恼的重重叹了口气。

“五年前,你父亲的小妾,周秀月的母亲许氏在翠玉轩看中一块翠佛,分文未掏,强拿了去。老爷气极,派人上门讨要,结下了怨恨。这才……”

蒋全眼中的狠厉之色渐起,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头。欣瑶见状,心下一沉。

“这许氏因老爷横插一脚,使得她女儿周秀月由正房变成姨娘,原本就积了一肚子怨气,这下又因为老爷驳了她的面子,更是怨上加怨,私下派人打探老爷行踪。一个月后,她书信给周氏,信上加油添醋的说老爷如何如何宠爱外室,又生下了儿子云云。

周氏一听儿子都十多岁了,心下大怒,当夜便和你父亲往京城赶。到了京城,先悄无声息的先进了侯府,然后趁着老爷外出公干不在京城,带了侯府几十号家丁,往小姐住的地方去,把小姐跟小少爷绑了,送出了关外。”

蒋全淡淡的瞟了欣瑶一眼,幽幽道:“这事说起来,还跟你父亲有关系,因为人是他送走的。”

蒋欣瑶无可奈何的垂下了眼睑,及时的掩住了眼中的一抹冷意。

“周氏这一打上门,方才明白原来这些年跟老爷在一起的,就是当年跟老爷成了亲的徐家小姐。周氏心下大恨,把小姐住的宅子砸了个稀烂,所有下人卖了个一干二净。等老爷和我回京,已是人去楼空,看到的只是一片狼藉。”

蒋全声音陡然而变,厉声道:“周氏与那许氏,以二人下落为由,逼着老爷把京城蒋府的房契,地契,下人的卖身契统统拿了出去,还逼着老爷上书辞官,告老还乡,并举荐你父亲任扬州知州。

老爷那时哪还管得上钱财、官职,就是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犹豫,只盼着快些把人找到,让母子二人少受些苦。于是老爷一一应下。”

蒋欣瑶冷笑连连,以周氏的为人,只怕……

欣瑶尚未深想,便听蒋全又道:“待老爷把这些要求统统应下后,周氏才把二人下落告诉了老爷。哪知我与老爷一连找了三个月,却一无所获,此时方知上当受骗。”

蒋全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想那周雨睛恨小姐入骨,又怎么会轻易放过?真真是蛇蝎心肠啊!”

欣瑶轻轻摇头,叹息道:“不是周氏蛇蝎心肠,而是她捏住了你们的七寸,使你们乱了心神。”

蒋全神色一凛,却点头道:“四小姐说的是,确是我们乱了心神。待我们再到回京城时,已是面目全非。蒋府早已改头换面,换了主人。好在这些年老爷也算狡兔三窟,所有银钱都藏于青阳镇老宅,才不至于没了退路。我们安排钱掌柜看守翠玉轩,等一切安置妥当,便回了苏州府。

老爷回蒋府逼问周雨睛母子二人下落,谁知那周氏宁死不说,这才带着四小姐回了青阳镇,暗地里花大钱,派人四下打探消息”

蒋欣瑶默默吐出一口气,自嘲道:“如此说来,我不过是个人质。”

蒋全如实的点头道:“小姐,不瞒你说,老爷带着你确实有这个意思,因为人是你父亲送走的,有你在身边,他们母子二人的安全才有一丝保障。”

饶是欣瑶事先猜测到了几分,听此一言,仍觉得怒气渐盛,厉声道:“若她们二人不在了,是不是我这条小命也没了?”

蒋全毫不犹豫的摇摇头,决绝道:“四小姐真以为老爷是这等心狠手辣之人?这世上,再没有比老爷重情重义的人了。我跟了锦心小姐十几年,又跟了老爷十几年,什么都看在眼里。老爷能为小姐,为徐家做到这份上,试问天下几人能这样?”

蒋欣瑶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神色黯然。

她垂头低语:“没错,祖父对徐家,对你家小姐是有情有义了,也显得他对祖母,对两个儿子无情无义。”

蒋全哑然失笑:“四小姐,你说的对。老爷对周氏,对两个儿子是心中愧疚的,所以即便锦心小姐和宏远小少爷生死不知,他也没有下狠手,只是远远的避开了。小姐,你还小,你体会不到老爷的苦,他只能舍一头。”

欣瑶想起与祖父相处的点滴,哀叹道:“确实是苦,而且苦不堪言。祖父他,活得太累了。”

蒋全哀道:“开春老爷接到京城来信,原来京中有人暗中打探我家小姐及远少爷的下落,又有人说亲眼看到二人尸首,真真假假,无从判断。老爷一听急了,我们俩商量一夜,决定上京,不管是真是假,亲眼看看,方才安心。京城是非之地,老爷的行踪又不能示人,这才把四小姐留在老宅。”

蒋欣瑶不自觉得点点头。

蒋全又道:“到了京城,我们暗中寻查,才发现居然是安南侯府的人在打探他们二人的下落。我跟老爷花了五百两银子买通了侯府的下人,终于打探到了一些事情。”

“安南侯府?老侯爷不是已经过逝了吗,谁还惦记小叔叔他们?这到底是为什么?”

蒋全恨道:“侯府之所以打探二人下落,起因还是因为你祖母。”

“祖母?”蒋欣瑶不解道。

“没错。老爷退避青阳镇,你祖母三翻四次写信希望老爷回心转意。老爷不肯,你祖母便把一腔的恨意全部转到锦心小姐母子身上,对她们始终恨意不绝。今年初,她不知何故又想到这两人,便写信询问母子两人下落。侯府派人寻到了那户人家,结果打探到人跟本没有送过去,这才在暗中四处寻觅。

且这个下人,又讲了个让我们震惊的消息。当年被问斩的哈密指挥使刘明的其中一个上司,是已世的老侯爷的宿敌。当初正是老侯爷安排门下心腹插手的这件事情,与宫里某个娘娘联手,告密于皇帝,这才有了徐家的灭顶之灾。”

欣瑶悚然一惊,迅速把头抬起来:“这么说来……”

一张大网,原本网的是大鱼,结果徐家这条小鱼很不幸的被网了进来,然后家破人亡。要命的是,撒网的其中一人,还是祖父的岳父。然后祖父同仇人的女儿同床共枕,生儿育女,和平共处这么些年。

蒋全一拳狠狠的砸到身旁的小几,上好的梨花木几伴着青花茶盏应声而碎。蒋欣瑶死死的捂住了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蒋全瞬间觉察到自己的失控,怕惊到四小姐,忙收了凌厉的气势,柔声道:“老爷这些年为了寻那两人,可谓心神憔悴,殚精竭力,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这一趟京城之行,四处奔波很快就积劳成疾,如风中残烛一般无二。加之他又听说当年徐家的事与安南侯府有关,更是深深自责,再回青阳镇时,已是病入膏肓。”

怪不得一趟京城之行,便要了祖父的命,原来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蒋欣瑶身子微微打颤,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回来后,老爷与我细细琢磨,抽丝剥茧,一致认为锦心小姐母子应该还活着。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爷的病才又拖了几个月。后面的事情,小姐都应该知道了。老爷之所以选小姐,我想是因为小姐能看明白那两块石头。老爷他说,他看了那两块石头十几年,也只在这几年方能看出些道道来。”

欣瑶心中震撼,想着自己离奇的异世而来,只觉浑身冷汗涔涔,半晌才叹道:“时也,运也,命也”

蒋全突然起身,正色道:“小姐,你且随我来。”

第二十八回 告别

蒋全拿起火烛推门而出,朝守门的蒋福递了个眼色,带着欣瑶穿越回廊,七拐八拐,在一小片假山边,打开一扇暗门。

蒋欣瑶就着烛火,发现这是一个暗室,约摸十五个平方左右,地上堆着各式各样的石头,垒得很高,暗暗的看不分明。

蒋全捡起一小块暗石,摸了摸道:“小姐,这是徐家几代人积累下来的,也有老爷这些年让我采买的,都在这里了。”

饶是欣瑶早有心里准备,也被这满满一屋子的石头惊了心魂。徐家百年琢玉世家,果然名不虚传,就这一屋子的石头,便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倘若这笔财富被老太太,大伯他们知晓……蒋欣瑶不敢再往下细想半分。

烛光幽暗,蒋全弯下身,轻轻抚摸着脚下这一块块原石,深情的如同抚摸**的脸庞一般。

蒋欣瑶看着蒋全及这一屋子的石头,心情异常复杂。

蒋欣瑶这一世的核心价值观就一个字:混!混吃等死也好,混水摸鱼也罢,混到自己寿终正寝,嗝崩一下,再混回原来的世界。

如今这重重的担子落在她身上,蒋欣瑶清楚的知道,她再也混不下去了。不仅混不下去,说不定还把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境地。

……

夜已暗沉,新月如钩。

庄子静寂无声,唯独东南角的一处房舍,灯火幽幽。

蒋全重新给两人沏了茶,自己喝了口润润嗓道:“小姐,老一辈的琢玉师傅没几个在世了,现在只余四,五个老人,一直将养在宅子上,你看……”

蒋欣瑶点点头表示知晓,问道:“蒋全,你希望我怎么做?或者说祖父希望我怎么做?”

蒋全忙道:“小姐,老爷这辈子有两个未了的心愿,一是找到锦心小姐和宏远小少爷;第二便是翠玉轩因蒋家败落,若有一天能在他手上重见天日,我想九泉之下,老爷定会欣慰的。”

蒋欣瑶没有说话。她慢慢的闭上了那亮如星辰的眸子,沉默不语。

蒋全一眼不眨的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孩,生怕错过了她脸上,哪怕一丝细小的表情。

诺大的厅堂里,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似乎过了许久,欣瑶终于柔柔的睁开眼睛,不紧不慢道:“这些事容我再细想想,等了这些年月,也不在乎多等些时日。蒋全,你跟我徐祖母是一辈的,容我放肆,称你一声全爷,你看如何?”

蒋全黯淡的眼神微微一亮,忙道不敢。

欣瑶正色道:“全爷,既然祖父把你给了我,从今日开始,你就是我的人。这些年你辛苦了,你对得起你父亲,对得起你的小姐,也对得起老爷,更对得起徐家。”

蒋全静待半天,哪里料到四小姐一张口,说出的居然是这样的话。他身形一晃,顿时红了眼眶。

三十年了,他从一个半大小子,到年过不惑,早已忘了被人关心的滋味。这一声辛苦,让他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守候、追寻有了意义;让他感到他的人生不是空洞乏味,感情不是孤苦无依。

蒋欣瑶垂下了头,心底凉意渐起。这样沉重的人生,这样沉重的感情,她实在无法用言语去表达。

她忽然想起那些在书房里肆无忌惮与祖父争论的时光,为了一个好菜你抢我夺的场景,仿佛就在眼前,近得触手可及,也许那才是祖父最真挚的一面吧。

那个帅帅的老头,嘴里叫着她丫头,对她的撒娇,耍懒总无声包容的老头,那个为了爱,舍了自己一生的老头。

蒋欣瑶的泪夺眶而出。

“全爷,祖父和你想过报仇吗?”

蒋全闻言微愣,随即仰天长叹。

“报仇,找谁报,当年经历此事的人,走得都差不多了。不知老爷到了下面,会不会找老侯爷要个公道。”

欣瑶背过身,拭去了眼泪,冷笑连连。

“公道?你若强了,你便是公道!祖父这一生,怎一个累字了得!”

“你若强了,你便是公道!”蒋全体味着四小姐的话,一时竟愣住了神。

欣瑶也不催他,静静的坐在厅里,凝神把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许久,欣瑶才幽幽道:“全爷,我后日就回苏州府了,以后出来很难,我想请你帮我做三件事。”

蒋全抬头的瞬间正好捕捉到四小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神采,重重的松了口气,恭敬道:“四小姐,请说!”

“头一件,买些穷苦人家的孩子,养在老宅,让福伯帮着**一二。在这些孩子当中,忠厚老实的给四个师傅当徒弟先用着。机灵,能说会道的给你当下人用。

第二件,在苏州府买一座临街的店铺,无须多大,幽深清静便可。

第三,捎信给京城钱掌柜,让他把所有的货物都处理了,只别亏了本。然后贴告示,说回乡过年,让他来苏州见我”。

蒋全从椅子上直直的跳起来,惊道:“小姐,你这是要……”

欣瑶苦笑两声,自顾自道:“翠玉轩帐上还有三万两不到的银子。从今日起福伯管银子,你管帐,钱帐分开。把这几件事情做好了,我们再定时间见面。冬梅和李妈妈都是可信赖的人。燕鸣从明日开始跟着你。

另外,你这两天把密库里的石头标注,登记,造册,若这事福伯也知道,不防让他帮着,这样快些。我想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家底。若有一天小叔叔回来,也好交待不是。

明日起让老师傅们开工,先把以前看家的活计做出来,不要快,但一定要精。徐家那些个老物件,你也整理整理,造个册子。眼下我只想到这么多。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祖父,答应了你,就不会让你们失望。”

蒋全见四小姐小小年纪,行事老练,思虑周全,不由心下大定。他激动的跪倒在地,不由分说的冲欣瑶磕了三个头。

蒋欣瑶向着地下的蒋全,眼神飘渺。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祖父啊,就算是报答您这五年来的养育大恩吧!”

……

蒋欣瑶回到老宅已是鸡鸣时分,下人开始洒扫生火。

冬梅见小姐回来,激动得一掀被子,直直的从床上跳下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奴婢提心吊胆了一个晚上,都快急死了。”

欣瑶疲倦道:“好姐姐,快帮我脱了衣裳,困死我了,让我先睡会。”

冬梅手脚麻利的替小姐解开衣裳:“小姐要不要洗漱一下,若来人怎么回话。”

欣瑶想了想道:“就说我这几天累着了,体力不支病了。我这身子,不是从小就体弱多病吗。冬梅姐姐,你今日和李妈妈一道把我们的东西理一下。告诉福伯一声,祖父书房先锁起来,里头的东西等我走了,让他收起来,放个稳妥的地方,日后有机会,再慢慢送到蒋府。”

冬梅一一点头应下。

这一觉直睡到日头西下,欣瑶才慢慢醒转过来。

莺归在外间塌上做针线,听到里头声响,忙进来服侍。

欣瑶一看是她,倒不忙着起身,懒懒道:“莺归,我把你弟弟留给全爷了,这次他不跟着我们回去,你心里可有意见。”

莺归扑通一声跪下:“小姐,我们姐弟的命都是小姐的,小姐说什么我们都照做。”

蒋欣瑶最烦她动不动就跪,说过几次了,也不见改,皱眉道:“你也知道,全爷一直是祖父的帮手,打理祖父所有的事务,能力,眼界,经验都是有的。我让燕鸣跟着他,是想让他学些本事,将来也好帮我做事。”

莺归一连磕三个响头,神色动容道:“谢谢小姐。小姐放心,我会让他好好学的。”

“只要你不怪我让你们姐弟俩分开就好。快起来吧,地上凉着呢,当心冻了身子。”蒋欣瑶笑道。

莺归红着眼睛侍候小姐起身。

欣瑶喝了碗小米粥,见天色阴冷,在自己院子里走了几圈,听李妈妈细细讲了些前院的琐事,就回了房。

……

寒夜阴森,北风渐起。

老宅后花园新坟前,摆放着一色精致菜肴,瓜果点心。

欣瑶一身素衣,跪在坟头,边流泪边笑道:“祖父,明日我就回去了,什么时候能来看您,我也不知道。我让莺归烧了几个新菜,您尝尝。放心,今儿个我不跟您抢,都是您的。”

欣瑶抬头看了看天,凄惨一笑。

“祖父,您大概猜出我的来历了,不然也不会说出‘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这样的禅语。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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