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路- 第36部分

众人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

那人放声大笑，道：“有意思！”

秦祥道：“哪有意思？”

那人收住笑声，道：“我不是羊！”

秦祥道：“是吗？我觉得你是羊。”

那人没有说话。

忽然，不知从何方刮来一阵风，吹得人衣衫啪啪作响。

好大的风。

“仓！”

那人抽出刀，喝道：“拔出你的刀！”

秦祥右手把上刀柄，看着他摇摇头。

那人更怒了，几步走了过来，喝道：“拔出你的刀！！！”

秦祥还是摇头，看着他笑，微笑。

可惜，那人戴着面具，看不清表情。

否则肯定精彩。

那人深吸一口气，道：“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话音刚落，那人跃起，一刀斩向秦祥。

斩向秦祥左肩。

好一刀！闪着刀光！

圆弧形的刀光！带着风雷之势！

如果，这一刀能够砍中，肯定一刀能把人砍做两片。

但那只是如果。

可惜。

他没砍中。

那人刚刚跃起，秦祥已经推断出他落下的位置。

等那人落地，秦祥早已不在原地。

“噗！”

一截刀尖从那人胸前透出。

身后响起一片惊叫声。

那人一抖，看着胸前露出的刀尖，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他吐出一口血，勉强回头，道：“刀快，人也快。”

他猛地往前走了几步，走一步吐出一口鲜血。

终于脱离了胸膛的刀。

他蹒跚着转身看着秦祥，轻声道：“我叫韩明，你叫什么？”

秦祥低头，看了看手里满是鲜血的刀，抬头道：“韩明，我记住了，我叫秦祥。”

韩明喃喃道：“秦祥，是的，我早就知道。”

说着轰然倒地，胸前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

车顶的欧阳达眼神一暗，他认识这人。

秦祥抬头看向欧阳达，道：“这人是个汉子。”

欧阳达点点头，没有说话，看着倒在地下的韩明。

风更大了，带起一阵沙尘。

很快，沙尘就把韩明的尸体盖住了。

难道这就是江湖人的命运？

随时生，随时死。

生则风光无限，死则无葬身之地。

秦祥看着那个沙堆叹了口气，转身看着那些黑衣人。

那些人慢慢后退几步，仿佛觉得这个距离非常不安全。

秦祥看着他们又叹了口气，道：“你们没觉得哪里不对吗？”

那些人相互看了看，眼中带着疑惑。

秦祥缓缓道：“我和你们可有仇？”

人群中，几个人情不自禁的摇摇头。

秦祥道：“我和你们可有怨？”

摇头的人更多了。

秦祥道：“无仇无怨，为何杀我？”

四周一阵安静，只有风声在呼啸，好似在回答着什么。

过了很久，一个戴着铜面具的人，轻声道：“门派指令，让我们杀你。”

秦祥笑了，道：“门派是你爹？”

众人一怔。

秦祥又笑道：“门派是你娘？”

他们看着秦祥没说话，但眼神却显示，他们正想着什么。

秦祥微笑看着他们，眼神中也有笑意。

欧阳达也在沉思，他忽然发现，这些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一次也没有想过。

为什么没想过？

是他蠢吗？

不是！

是他笨吗？

也不是！

是因为他们的心。

他们的心中没有自我，也没有自由。

秦祥看着他们，道：“不说爹娘，我只问你们。”

他一字字道：“门派对你们可好？”

众人一惊。

是啊，门派对他们可好？

不好！非常不好！

从加入门派开始，就经过严酷训练，训练中死伤很是平常。

经过考核，更是所剩无几。

开始做任务，死伤更是无数，稍有反抗，随即诛杀。

这叫做好吗？

呼呼的风，卷起风沙，落得他们头上都是沙子。

秦祥摇摇头，用手拍着头顶，抖落满头沙子。

看了那些杀手一眼，秦祥转身慢慢走向马车，道：“走吧，死了一个银牌，你们可以交差了。”

那些人一阵议论，铜面具人道：“你不杀我们吗？”

秦祥走到马车旁，转身看着他们，道：“我不喜欢杀人，你们喜欢吗？”

那铜面具人摇摇头，道：“没人喜欢杀人，除了疯子。”

秦祥道：“你们是疯子吗？”

铜面具人回头看了一眼，道：“我们不是疯子，我们只是没办法。”

秦祥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是疯子吗？”

铜面具人上下看了他一眼，道：“你也不是疯子。”

秦祥点点头，轻声道：“所以，我不喜欢杀人。”

说着，他跳上马车，捡起缰绳一抖，马车缓慢前行。

拉车的两匹马打了个响鼻，仿佛在嘲笑着什么人。

那铜面具人忽然道：“你可知道，我们回去，还会回来。”

秦祥举起手，轻轻摆了摆。

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无所谓。

马蹄踩起一阵尘土，马车好似腾云驾雾般越走越远。

秦祥留下一颗种子。

这颗种子能否长成大树撑破天空，他不知道。

但种子多了，总会长出与众不同的大树。

欧阳达坐在车座上看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祥轻轻笑道：“欧阳叔叔，你脸上很脏吗？”

欧阳达一怔，笑道：“没有，我只是在想些事情，忽然发呆了。”

秦祥道：“哦？在想什么？”

欧阳达想了想，道：“忘了。”

秦祥转头看着他，愣道：“忘了？”

欧阳达苦笑道：“恩，忘了，忘了刚才在想什么。”

秦祥笑道：“欧阳叔叔，你还不老啊。”

欧阳达叹了口气，道：“四十多了，是不老，但快老了。”

秦祥想了想，道：“欧阳叔叔，我给你个建议。”

欧阳达道：“哦？什么建议？”

秦祥表情严肃，道：“我建议你成个家，生个娃。”

欧阳达眉头一挑，眼睛一瞪，失声道：“这是你的建议？”

秦祥道：“不好吗？”

欧阳达低头想了想，喃喃道：“成个家……生个娃……”

秦祥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已经不早，快黑天了。

他狠狠一抖缰绳，马车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风慢慢小了，空中的尘土也慢慢落回到地下。

人和尘土没有区别。

尘土借着风势在空中游览，最终又回到它的家。

人何尝不是如此。

年轻时在外闯荡，年老后就怀念家乡。

所谓落叶归根，就是如此。

前面出现一座城池的轮廓。

看来今晚不用露宿野外了。

马蹄声隆隆，车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秦祥驾驶着马车，驶向那个只能看见轮廓的城市。

第七十五章　十面埋伏

望山跑死马，虽然看见城市，可是怎么走也不到。

只能看见城市的轮廓越来越大而已。

天色渐渐暗了，风也慢慢小了。

秦祥忽然道：“欧阳叔叔，我觉得咱们应该分开了。”

欧阳达道：“哦？为什么分开？”

秦祥看了看四周，道：“这些杀手在追杀我，如果你跟我在一起，肯定会受到牵连。”

欧阳达笑了，道：“你看我像是怕死的人吗？”

秦祥道：“可是……”

欧阳达没让他说话，笑道：“而且，就算分开，你以为我就安全了吗？”

秦祥想了想，也笑了，道：“这倒也是，我倒是能躲开，他们找不到我，肯定会找你。”

欧阳达道：“所以，就这么走吧。”

秦祥道：“说来，还是我拖累了你。”

欧阳达道：“怎么不说我拖累你？”

“驾！”

马车加快速度奔行。

终于在天黑前看到了城市的大门。

忽然，一辆马车从城里奔了出来。

一辆豪华的马车，整个车厢竟然是精铁打造。

四匹高头骏马拉车。

驾车的马夫是个凶猛大汉，浑身肌肉绷得衣服好似就快要裂开了。

马车后面还跟着四匹马，马上的骑士也是精壮无比。

这条路不窄，但也不宽。

并排走两辆马车没问题，前提是两辆都是普通马车。

这辆精铁马车太宽了，里面躺下一个人都碰不到头脚。

秦祥轻抖缰绳，将马车向旁边让了让。

平时的他还是很谦逊的。

马车呼啸着从身边奔过，带起一路沙尘。

那四个骑士跟在后面，则落了一头一脸的尘土。

风吹起那辆马车的车帘，露出半张脸。

那人随意的看了秦祥和欧阳达一眼。

秦祥忽然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那马车速度很快，眨眼间跑出很远。

忽然，那车夫猛地伸手拉住缰绳。

四匹大马被拽的嘶声抬起前腿。

秦祥眼神一亮，这车夫好大的力量。

四匹马竟然被那车夫同时拽住。

后面的四个骑士急忙躲过马车，差一点就撞在车厢上。

那马车调转马头，又奔了回来。

秦祥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月亮半隐半现，黑夜好似一块幕布，正一点点笼罩天空。

欧阳达也抬头看了看，道：“天上有什么？”

秦祥回头看了他一眼，道：“我看看有没有扫把星，怎么走到哪都能碰到事。”

欧阳达回头看了一眼那奔回的精铁马车，道：“没准是好事呢。”

秦祥摇摇头，道：“我看不像。”

精铁马车很快奔了回来，拦在秦祥的马车前面。

车里的人拉开车帘，打量着秦祥和欧阳达，眼神有些疑惑。

跟着的几个骑士也奔了过来，一个人向车里道：“副掌门，怎么了？”

秦祥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次还是个大家伙。

欧阳达目光一闪，轻声道：“不知道为什么，这家伙我觉得眼熟。”

秦祥看了那人一眼，道：“我也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那人看着秦祥，又看了看欧阳达，忽然道：“走！”

车夫抡起鞭子，“啪啪！”两声。

精铁马车又转个弯走了。

秦祥忍不住拍着额头，道：“这叫什么事啊？”

欧阳达笑道：“走吧，没事还不好吗。”

马车驶进城里时天色已黑，大街上行人慢慢稀少。

他们找了家客栈住下。

由于欧阳达伤还没好，秦祥怕出现意外，只要了一间客房。

天色越来越黑，声音也越来越少。

除了偶尔的狗叫，再无其他声音。

忽然，连狗的叫声都没有了。

安静，绝对的安静。

欧阳达由于伤痛和劳累，已经睡了。

秦祥却有些睡不着。

“咚咚咚！”

窗外有人敲窗。

秦祥一怔，他没发现外面有人。

欧阳达被惊醒，坐了起来。

秦祥和欧阳达对视一眼，暗觉有些不好。

这些杀手竟然想在客栈动手。

根本就没有任何顾忌。

秦祥有心想冲出房间，却又怕欧阳达落入敌人之手。

秦祥握紧刀，刚要走近窗户向外看看。

“啪！”的一声。

一个东西忽然打破窗户，被扔了进来。

秦祥轻轻一闪，躲在房角看去。

一个牌子落在地下，金牌。

欧阳达看着那块牌子，苦笑道：“长老都出手了，你到底惹了什么人啊？”

秦祥走过去拿起金牌，看了看随手就揣进怀里，道：“这牌子真重，这个长老真客气。”

欧阳达摇头笑道：“就怕你收不住啊，牌子多少号？”

秦祥道：“十七。”

想了想，又道：“你们死门这么多长老？”

欧阳达道：“我得纠正你，不是我们死门，是他们死门。”

秦祥笑道：“是，是他们死门。”

欧阳达也笑道：“长老确实很多，有些是武功高，有些事功绩高。”

秦祥道：“那这个长老呢？”

欧阳达道：“这个长老两者兼顾。”

忽然，外面一个声音道：“这个评价还算客观，我喜欢。”

声音不大，听不出年岁。

秦祥叹了口气，道：“看来这次麻烦了。”

欧阳达也叹了口气，道：“可惜我的伤没好。”

外面除了那人说了一句话外，一点声音也没有。

秦祥悄悄走到窗口，向外看去。

窗外是一条巷子，巷子里站满了人。

黑衣人。

黑衣面具人。

铁、铜、银都有。

还有一个人站在阴影里，没穿黑衣，也没带面具。

反而穿着一身白衣，白色的长褂，外罩一件白色披风。

看不清脸，也不知道多大岁数。

再向上看，对面的屋顶上，也站满了人。

秦祥回头苦笑道：“这也太看得起我了，这么大阵势。”

欧阳达道：“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秦祥疑道：“什么事？”

欧阳达沉声道：“你的仇人，很有钱。”

秦祥笑了，道：“如果这么多钱堆在我面前，没准我自己就把脑袋揪下来给他了。”

欧阳达笑着摇摇头，却有些说不出话。

秦祥看了看他，道：“欧阳叔叔，你待在这里，没准他们不会对你怎么样。”

欧阳达低下头沉默，过了一会，道：“小祥，如果有机会，你自己逃走吧，你能逃走，我就死不了。”

秦祥看着他，道：“这话怎么说？”

欧阳达轻声道：“为了抓住你，他们肯定会控制我，好让你来救我。”

停了停，他又道：“但我希望，你绝不要回来救我。”

秦祥仔细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左手握着刀，他轻轻打开窗户。

那白衣人看着他轻声道：“终于肯出来了？”

秦祥站在窗台上，向上一跃，一个翻身，落在房顶上。

窗外那些人一动不动。

秦祥环视四周，除了客栈的房顶上没有人，其他房顶上不满了人。

一个紧密的包围圈。

围着秦祥。

秦祥笑了，这种环境，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慢慢转了一圈，秦祥看着白衣人道：“至于吗？”

白衣人十七长老，向前走了几步，道：“至于。”

月光照耀下，秦祥看去，那人一头白发，脸上却一点皱纹没有。

说老不老。

说年轻不年轻。

看起来怪异无比。

第七十六章　变生意外

秦祥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空。

万里无云，一轮弯月挂在半空，星星没有眨眼，仿佛怕错过什么。

十七长老道：“怎么，才知道害怕了吗？”

秦祥低头看着他，笑道：“怕？你还真小看我。”

十七长老指着四周，道：“你觉得这是小看你吗？”

秦祥道：“还真没小看，有点高看了吧。”

十七长老道：“不能再出意外了。”

秦祥想了想，道：“能问个问题吗？”

十七长老道：“问。”

秦祥道：“谁要杀我？让我当个明白鬼。”

十七长老没有说话。

秦祥道：“你是金牌，不可能不知道，不敢说吗？”

十七长老笑了，道：“没什么敢不敢，只是……你知道了又能怎样？”

秦祥眼中带着审视，道：“你还是不敢。”

十七长老还在笑，道：“这种激将法，真的没用，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人你无法抗衡，否则也不会让我出手。”

秦祥道：“很有钱？”

十七长老点点头，道：“非常有钱。”

秦祥想了想，道：“很有势？”

十七长老又点点头，道：“非常有势。”

秦祥忽然道：“连死门也忌惮？”

十七长老没有说话。

有时候，不说话也是一种答案。

不知何时，忽然刮起一阵风。

风势越来越大，夹杂着风沙，打的门窗啪啪作响。

秦祥抬头看着天空，喃喃道：“要下雨了吧。”

十七长老站在那里，仰头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可惜，道：“如果不是这个人的任务，我真想把你收入门派。”

秦祥慢慢低下头，看着他道：“当杀手吗？”

十七长老摇摇头，道：“不，当长老，金牌长老。”

秦祥也摇摇头，道：“我不喜欢杀人，更不喜欢别人让我杀人。”

十七长老道：“长老已经可以拒绝了。”

秦祥笑了，道：“既然如此，你何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