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等到离开后，梵晓梦叹了口气：摩严自己的问题已经来了，自己的事情都不知如何处理、还来忧心她，真的是——老好人啊……
梵晓梦有点头疼、当她自睡梦中醒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夜晚的天空漆黑如墨，没有一点星尘。
睡不着的人、离开房间独自走在贪婪殿的后院中，遥望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一阵若有似无的烟气弥漫开来时，那原本一动不动的女子忽然开口一句“是你来了么？竹染……”
女子边说边转过头来，那烟气中出现的人影正是已经投奔七杀麾下的竹染！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女人，不愧是那个人选择的…你居然知道我要来——要来找你”
竹染一脸邪笑的看向对面的女子，心中开始盘算。
“我只是觉得、以你之前对我的动手和迁怒，不可能这么轻易罢手”梵晓梦一脸淡然“只是我明白，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只因那个人维护了一下而已，你就要斩尽杀绝吗？”
“哼。凡是那个人所要珍惜保护的一切、我都要全部毁去”
“那毁去之后呢？你斩断他身边的一切后、你又要如何做？或者说，报仇之后的你，还要做什么呢？”
“我——我……”竹染竟然开口不了，他想不到眼前的女子居然会说这样的话，这和他想象的情况有些出入，这……
“冤冤相报何时了，无非是恨更深、怨更多，相信的你的母亲地下若有知、只会更加责怪自己”
“你知道些什么？凭什么来管我的事情？”竹染怒了：这个女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即便是当初母亲不该被摩严的花言巧语所骗、但这也是他家的事，那个人连这种事也告诉这个女人？
竹染明明也是怨自己母亲的，却也是半点都听不得别人对自己母亲的指责。
“我是局外人、当然不管别人的事，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报复方式而已”梵晓梦无视对方怨毒的眼神，坦言道“当初他以你母亲而建立如今的一切，名誉、地位、权利，却也是孤单一个人；”
“在长留、虽然位居三尊之一，名号为世尊，但是整个长留从上到下敬畏其之、疏远避开他，他所得到的一切终究空虚，不像另外二人那般轻而易举变受尽六界尊誉；他得到的这一切，永远只有他自己是实在的…而你在蛮荒的漫长岁月、虽然苦痛但是岁月实际，并非一人……”
“你和他、到底谁更痛苦，不是显而易见吗？”
梵晓梦的一席话，震慑竹染的心、让他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就像你所说、我是局外人，无法过多评弹你们之间的恩怨…但是我想说，恩怨从来都是亦解不易结，只要你们真心想要结束，就能化解…后退一步，各留余地，海阔天空不好吗？”
“你怎么能懂我在蛮荒所受的那些苦，那些痛？不，你不懂”竹染摇头、自言自语。
“我是不懂，但是我知道、你不愿放过他，同时也意味着不愿放过曾经的自己……”
“！！”
“你扪心自问，杀了他、或者更深的报复他之后，你就能快乐了吗？你的心，就能自由了吗？”
“你为何要这样说，这样帮他说话…你和他，有何关系？”竹染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连这百年来都无人能够入住的贪婪殿，他为何会让你住进来？”
“这很重要？还是说这让你心中有疙瘩了是吗？”梵晓梦十分不解：不就是个房间么？她是不介意的，随时可以搬出去啊。
“如果你介意、或者说觉得这是证明那个人无情的事实，我可以搬出去、我并不在乎，住在哪里都一样，我也是暂住、并不是一辈子留在长留的…”
“你不是长留的弟子？不是那个人的弟子？”竹染惊讶了：不是入室座下弟子？
“呵…看来你是心中有所忧……我并非长留弟子，更不是他的徒弟…住在这，不过是因缘际会”
“…你——我会再来……”竹染转身化光不见了、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让梵晓梦不禁嗤笑出声：表面上狠、其实还是嫩的很呢~（ˉ▽￣～）切~~
梵晓梦心情很好，转身准备回去睡觉，却看到世尊摩严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对面、正一脸阴沉的看着她。
“呃——世尊…”被抓包了？
梵晓梦傻眼了：居然被发现了。
摩严看着对面的女子，心思难猜；
他不知道为何梵晓梦会知道他和竹染之间那么深的关系和隔阂，他也不知道为何梵晓梦能够对着竹染说那么多的话，他自己当初的错误、他从来没有开口承认过，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却为何眼前这个女子都能懂、都能了解？
梵晓梦有点害怕的看着摩严，对方看着自己的眼神让她有点担忧，这种在背后说人被当场抓个现形的感觉，尤其还是被摩严这种古板守旧、性情孤僻的人抓到，实在是……
“世尊…呃…我只是劝劝他…呃…没事的话…我…我先回去啦…”
梵晓梦小心翼翼地看着摩严的脸色，一步一步向他身边挪动、想要擦肩闪避溜回去。
在她观察了许久，见摩严并无动作时、心中略微安心一点，撒开腿准备从他身边窜过去！
却没有料到、摩严忽然伸出手将她拦截，在她被唬了一跳并整个人向前倒去时，将她拦腰抱在怀中。
“世尊！！？”梵晓梦吃惊：这是做什么？
双手想要推却、却推不开这看似亲昵的靠近，她很吃惊、也很疑惑。
摩严不说话，依然只是看着她。
“我、我不该将世尊的事说、说出来…我道歉…额……下次不说了好吧…世尊QAQ”
梵晓梦不习惯这样的接触：看看他们现在这幅样子，像什么样子！
给别人看到、世尊摩严刻板守旧、古怪孤僻的形象岂不是大打折扣了？
“不说了？”低沉阴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被抱着的女子如同小鸡啄米般急忙点头“不说了，再也不敢了。”
“——”摩严低头看了她一眼，也不多言，直接将她一路抱回贪婪殿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四）
“你为何知道这些事？”摩严将梵晓梦带回贪婪殿后，问她。
“我本就是异星之一，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不足为奇吧？”梵晓梦如实回答，边说边观察摩严的脸色。
“你可知你今天所说的一切将引起多大的混乱？惹祸上身不懂么？”
“世尊别忘了，我并非长留弟子；留在这里不过是暂时，况且落落的托付长留已经做到了不是吗？所以不必感到愧疚。”
“您要为白子画愧疚的话，也不该是愧疚于我”
“我只是不希望你插手别人的纷扰中，毕竟竹染是——是我的……”孩子。
摩严说不出口。
“您是觉得我太多事吗？”梵晓梦好奇反问；
摩严皱起眉来：这丫头听不懂他的话么？（〃＞皿＜）真是不省心。
“逝者已矣，沉溺过去不好…人的双眼，是向前看的…世尊你心系长留，但是如果心结不解、对您自己对长留都不是好事……”
“父母反目、爱人之死、蛮荒岁月，他的心已经伤痕累累、如今您还要继续执迷不悟吗？”
“……”
“不信？自己的父亲因为执念背叛自己的母亲，人妖不能相恋、无果而终；神器争夺、爱上七杀魔君的妹妹，最后爱人为他而死；蛮荒百年被囚禁的岁月，让他的心早已受创严重，如今脱困而出、被恨意填满的人，世尊你真的要这样看着他一生不得解脱、身心受缚吗？”
“住口”摩严终于忍不住出声，对方字字句句犀利无比、将他当年的往事全部揭露，让他心中一股怨气起、心魔忽然再现。
梵晓梦被吓了一跳：好凶！？
摩严眉间忽然一股黑气弥漫开来，额心似乎有什么显现。
这是入魔？
怎么可能……
梵晓梦不敢相信，却很识趣的闭嘴。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摩严用手揉着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你质疑我？”
“……”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情，不要再多言、不然别怪我不看在华落那丫头的情面上”
摩严转身就要走。
“世尊是要打杀我么？”身后女子的一句话让摩严停步，转身看向对方“你说什么？”
“人的心，应该是自由的…这样压抑着、不得自由，这真的是您心中所希望的么？”
“你以为没人知道、不懂你的心思，却忘记了脸上的表情是藏不住心事的…”
“那个人很苦、您也很苦，难道你们不能冰释前嫌、互相谅解吗？究竟，还要逃避到何时，还要互相折磨到何时？还要——……”
后面的话梵晓梦来不及继续了，因为此时的她脸色惨白如纸、摩严忽然冲上前来用手直接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
…灭口吗……因为这些真实触到了他的逆鳞了吗……
梵晓梦自嘲，但是她却没有后悔刚才所说的每一句。
她看得出摩严做人其实很苦、他心中有事从来不跟任何人说，长留上下大小事务都由他一人扛着，不管多艰巨、都是由他来做，让一边默默看在眼里的她有点心疼。
…是的……看着这样任劳任怨却不被他人敬重、还要忍受别人的各种眼光……
…这样的摩严……让她莫名心疼……
…你已经够苦了，为何还要折磨自己……？
竹染出现的时候、竹染说出那些往事的时候，她在摩严的眼中看到了挣扎和痛苦，看到了难以抹灭的悲伤。
竹染以为自己是恨他的，其实那是又爱又恨：因为是父亲所以尊敬崇拜他、爱他，却又恨他抛弃妻子、亲手弑妻，甚至将唯一的儿子逐入蛮荒囚禁；
他以为自己是不喜这个儿子的，其实那是又怨又恼：因为那是他唯一的儿子，只因他修仙、那个女人是妖，人妖不可恋、立场不同，无果结局；却又恼那唯一的儿子不识好歹、不知低调为人，反而想要夺取神器，才让他不得不大义灭亲。
在那个人看来、他是为了自己的地位和名誉，为了抹掉那份对他来说是难忘却又必须忘掉的感情耻辱；
在他自己看来、其实也是忍受了无尽岁月后的懊悔和悲伤吧？
这些，梵晓梦都懂…都能感受到……
世尊摩严，是个好人…也是一个可怜人……其实他…很可怜……
…只是别人不懂……
正当她以为今天自己要栽在摩严手里时，忽然迎面一道掌风直接打向摩严、同时有人伸手抱住她，将她从摩严手中救了出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恢复正常的无垢上仙，此时一脸怒意的与有些入魔的世尊摩严对掌起来；
“晓梦丫头，你怎么了？”儒尊笙萧默也赶到了，急忙上前安抚因为被掐脖子而脱困后不断咳嗽的梵晓梦，轻拍她的肩膀为她顺气“没事吧”
“你竟然敢伤她！当真以为你和子画同为长留三尊之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无垢上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如果不是自己心血来潮想要来偷偷看望贪婪殿中的梵晓梦，就不会看到那一幕、简直要让他心碎的一幕：摩严，居然敢这样对她？
“是心魔”白子画忽然出现，伸手点在摩严的额心、然后又点了他几处穴位，摩严这才松了心神昏了过去。
“心魔？”无垢皱眉，与白子画一同看向当事人之一的梵晓梦；
“晓梦丫头，这是怎么回事？你对大师兄说了什么刺激他的心神了吗？”
“竹染。”梵晓梦只是轻轻说了这俩字后，在场的白子画和笙萧默立刻秒懂：原来如此。
“那不是你能管的，莫要多管闲事”白子画冷冷开口道；
“师兄你——”笙萧默想要阻止白子画开口，却只能无奈而担忧的看向身边的梵晓梦。
“我只是不希望他苦着自己、也苦着别人，竹染和他、这么久的岁月折磨，还不够吗？”
“晓梦……”无垢上仙说不出话来：为何她的眼中再没有了对自己的眷恋，有的只是对别人的一丝关心？摩严与她……
“同为三尊，你们却不了解他——”梵晓梦叹气“你们可以怨我多事、但我不在意”
“既然碰到了、看到了，我就决不放弃。”
梵晓梦说完，向三人告辞、随后转身离开……
大殿上，站立的三人默然无语、而昏过去的摩严，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所有的一切……早已重新开始……
…重新改变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亲实在不好意思，昨天电脑崩了，死机三次，好不容可以了晋江又抽了，更新晚点了。。/（ㄒoㄒ）/~~夭夭对不起亲们。。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五）
梵晓梦第二天开始穿起了高高的衣领，因为摩严掐她脖子时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她不想给别人看到造成心理负担，所以唯有遮挡起来。
依然是坐在大殿的书房中处理事务、只是比摩严早到而已，自昨夜那件事后她总会自嘲自己是不是话太多、太自以为是，竟然没有想过那一席劝慰的话会触怒对方。
…果然是逆鳞啊……却不能不说……
摩严醒过来的时候笙萧默和白子画正好在身边，当从二人口中得知自己对梵晓梦所做的事情后吃惊不已：多久了，自己的心魔竟然因为那丫头的话，而再度出现？
他压抑了那么久的心魔……
“世尊”看到摩严出现，梵晓梦依旧很是淡定、很是恭敬的行礼，明明很正常的动作、却让摩严感觉空气中的凝结，而这一诡异而疏离的氛围也让白子画和笙萧默感觉到了。
白子画倒是无所谓，笙萧默则是若有所思；
“我出生于富贵家庭，从小就是家里的宠儿、父母的掌上明珠，凡是我所要求的、长辈们都能满足我，为我做到、无论那是多么无理取闹还是多么不可理喻的要求…”
“金钱和权势可以满足一切、却无法替代亲情的可贵，我可以得到任何想要的、却得不到心中最初的渴望——那对亲情的渴望…别人以为我小打小闹耍着公主脾气，却不知我是故意闹腾做给他们看……目的不过是希望他们能注意到我……”
眼前的女子忽然开口述说自己的经历以往，让三尊同时一愣；
“哪怕是对着我生气，说明也是在意我、而不是放任不管，任其随波逐流…可惜……”
“可惜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是一笑置之、从来不来问我的感受，不来真正了解我……”
“无理取闹也好、不可理喻也罢，在别人眼中我就是一个耍脾气的大小姐、却没有人真正了解我想要的是什么…亲情的冷淡、无情……”
梵晓梦说着看向摩严、却好似透过摩严的双眼看向更远的地方，眼神迷茫。
“我想要的从来得不到、我不想要的永远存在，没人理解我、直到我遇上华落……”
“你们漠视的亲情是我渴望的，你们瞧不起的情是我没有的，人总是羡慕别人的东西、因为得不到，无法得到——生在福中不知福，可曾想过有人比你们更加痛苦……”
“我不知道你们在逃避什么，我只知道、想要的就要自己争取，要握在自己手中…明明有情可解、却还要逃避和置之不理…放过彼此、放过自己的心，不好吗？……”
面前的女子站起身来，不再看在场的三个人“我和她、终究只是局外人，只能握着自己”
说完，迈步离去。
“——”摩严无话可说，或者说是无言以对；
白子画则被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