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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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衣三部曲-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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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倩忽闪着两只大眼睛,不知爹爹为何如此紧张,心中惶恐,反而更说不出话来。叶涴莲上前,从孙若需手中拉过来小倩,温言道:“小妹,别着急,你爹爹不是训你,是怕你受那个人的欺瞒和伤害。”

“她是好人,不可能害我的。”小倩倔强地说。

“人心难测。你是个小孩子,哪里分辨的出好人坏人?”孙若需叹了口气,扬起眉毛。

“我不是孩子了。我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娘死了,你新娶了那个叫莲香的女人,她对我一点都不好,她就是个坏人。”小倩赌气嚷道。

孙若需甚是难看,一时语塞,老脸微微泛红,回身闷坐到椅子上。

叶涴莲道:“小妹,你怎么认识那人?你告诉姐姐好不好?”小倩见叶涴莲柔声相问,便道:“那天我在岸边不小心踩空了,差点失足掉进江里,多亏她救了我。从那以后我们经常在水亭见面,我早就把她当成我的朋友了。”她瞅了爹爹一眼,咬了咬嘴唇,又道,“家中没人对我好,只有她一个人喜欢我。”

叶涴莲用手掌暖暖小倩的小脸,心中甚是怜惜,道:“小妹,你这么可爱,谁都会喜欢你的。”她站起身,坐到桌边,对孙若需道,“孙先生,别再为难孩子了。适才你说……那温……温如筠怎么样了?”

孙若需听到温如筠的名字,登时又有些激动,骂道:“这个姓温的狗才,将来若有机会,咱英雄会灭了暖春堂,一定要将这个叛逆碎尸万段。”

叶涴莲一愣,面色登时忽红忽白,又是难堪,又是吃惊。十二郎忙道:“孙大哥,你莫出口伤人,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温大哥是咱英雄会的二当家,怎么你给说成叛逆了?”孙若需摇摇头,道:“十二郎你有所不知,这温如筠去年过江的时候,也是先来到此处找的孙某。至于他的来意,当时却没有明言,只是要我帮他做三件事。”

“哪三件事?”

“一是要我派人到望江城中去给崇山三鹰送一封信;二是让我打听暖春堂齐孟尝的消息;三是要我从此收敛行迹,跟江北其他七个秘密分舵断绝联络。除了这些话,他什么都没有说,一连三天都躲在房子里闭门不出。到了第三天,我派出的人带回来崇山三鹰的一封回函。温如筠看完信函,不动声色将其焚毁,然后就离开了临江山庄,再也没有回来。过了半个月,我才打听到消息,原来温如筠丧心病狂,投靠了暖春堂,做了咱英雄会的叛徒。”

小倩插嘴道:“原来去年那个总躲在咱家后院黑屋里,我一直没见到的人叫温如筠呀?这名字很好听的。”

孙若需喝道:“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小倩撇了一下嘴,不再说话。

“温如筠若是丧心病狂的叛逆,为什么不接露你的身份,让你今日还完好无损地坐在这里?”十二郎淡淡说了句。

孙若需精明练达,当然明白十二郎的意思,摇头苦笑道:“孙某也不是三岁孩子,岂能不动脑筋?一开始我也以为温如筠别有隐情,佯装投靠齐孟尝,欲趁机图之。后来才发现我全错了,因为温如筠投靠齐孟尝的第一件事,就是帮他铲除了咱英雄会在江北的七个秘密联络分舵。”他眼神中露出愤恨的神色,道,“他独留下我这一脉,若不是还念一丝旧情,就是另有图谋,想以我的山庄为饵,放长线钓大鱼,终归是不利于我英雄会的诸位弟兄。我孙某活了大半辈子,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倒要看看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叶涴莲心乱如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十二郎神色凝重,目光冷峻,道:“后来怎样?”

“温如筠背弃了咱英雄会,躲在暖春堂总坛里深居简出,许久都不露一面。可是我却听到密报,说他正在帮齐孟尝制定一项扩充势力、联盟江北九个门派的惊天计划。他还靠一人之力说服了二茗山和官湖两个门派,成为暖春堂的盟邦,深得齐孟尝赏识。这个联盟一成,咱们英雄会会显得势单力孤,哪能再与暖春唐抗衡?你们说,这样丧心病狂的人,不算叛逆算什么?他还——”

“不!他不是这样的人!”叶涴莲突然大叫,把孙若需吓了一大跳,他抬眼看时,只是适才这个温婉的女人像一只发怒的母猫一般,倏地站起身来。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眼睛像喷火似的,瞪得很大,胸口剧烈起伏,显得极为激愤。

孙若虚布置这位叶大小姐为何这般激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十二郎在一旁掩饰道:“孙大哥,温如筠为人一向侠肝义胆但,帮中兄弟都很敬佩他,是不是有些事情闹错了?”孙若虚摇头叹息:“我原来也以为温如筠不是这样的人,可是他做的这些事,实在让人大失所望。事实俱在,你们若不信孙某的话,也可以自己去打听打听。不过嘛,”他变得忧虑起来,“这里是暖春堂的总坛,很是凶险,你们还是早点回江南吧。”

十二郎正色道,“不把这件事情的原位搞清楚,我们是不会走的。暖春堂虽然势力庞大,但这望江城总险不过龙潭虎穴,既然敢来,我们就不惧什么凶险。”

孙若虚露出为难的神色:“适才一场虚惊,还不知有什么风声传到齐孟尝的耳中,他若知道有人来到江北,恐怕很快就会前来缉拿。两位若有什么闪失,我可怎么向帮主交代?”

十二郎傲然一笑:“不劳孙大哥挂怀,齐孟尝号称一双绵掌威震江北,我正想会会他呢。”一直站在一旁的叶浣莲突然说了一句话:“孙先生,麻烦你帮我安排一件事,我办完了,即刻回江南去,决不再麻烦你。”

“大小姐客气了。什么事?”

叶浣莲眼神中透出一种决绝的光芒,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安排我去见温如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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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音声入君怀 凄怆伤妾心

正午时分,望江城的通衢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甚是热闹。人群当中,有一位白衣公子,一位黑衣老者。白衣公子容貌俊秀,如临风玉树,眉宇间凝着轻愁,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臂弯却托着个黑黑的酒坛;黑衣老者老态龙钟,拄着一根黑漆的拐杖,也是脸色阴沉,怫然不悦。看二人状况,像是一位老院工陪着一位公子闲逛。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急促,几匹快马突然从东面冲了过来。马上的大汉都是白衣白帽,似乎身穿重孝。街上行人很多,但几名大汉纵骑而来,眼看就要撞到行人,惊起一片惊呼。这时节,从街边的绸缎庄里倏地冲出来几个锦衣小帽的人,弹丸般分别射到几匹马前,几乎同时出手,握住了马缰绳。几匹马跑得正急,竟被这几人强行阻住奔势,全都扬蹄高嘶,咴咴地叫了起来。

最前边一匹马上的大汉是个面如重枣的汉子,他突受拦阻,登时满面怒容,突然挥起马鞭,打在握住他马头缰绳的那只手上。“啪”的一声,那只手背登时印上一道殷红的伤痕。

“你活得不耐烦了,敢捉我的马缰绳?不知道大爷的来头吗?”

勒住他马头的是个年轻人,他能单臂勒住奔马,自然膂力惊人,但对那人的鞭击却毫不躲避,脸上的神情还带着几分恭敬。

“大雷池的紫虬帮朱帮主,英雄盖世,哪个不知,哪个不晓?小人是暖春堂属下赵三,冒充了朱帮主,还请恕罪。不过我家堂主传下话来,这条街是城隍庙所在,文官下轿,武官下马。朱帮主若气不过,就再抽小人几鞭子。只是抽过了,还要烦请朱帮主下马缓行,莫冲撞了百姓。”那年轻人满面恭敬,却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畏怯之意。

马上的大汉愣了半晌,突然泄了气,垂下马鞭子,叫道:“好!好个暖春堂!姓朱的今日来到望江,自然不会难为你一个小辈,只盼你家齐堂主能够给朱某一个交代。”

话音未落,旁边的酒楼上有人高声叫道:“朱兄,你怎地也这般打扮?”一个白影如飞鹰般坠落在马头前,是个面容清癯的瘦小汉子。他也是一身孝衣,背后背着一把柄缠黄巾的长刀,面带戚容,抱了抱拳。

“原来是小刀会的白二侠。”马上的汉子也抱拳答礼,“你是老友,我自然不能瞒你。唉,家门不幸,我老朱的胞弟丧命在九华山地藏门的手里,老朱穿个孝还不是应当应份的?只可惜还没有缉拿住凶手为舍弟报仇,诚为可恨!你也来到望江啦,白大侠没有一块来吗?”

那姓白的瘦小汉子眼中落下泪来,嘶声道:“朱兄,我大哥也……也毁在青阳刀门那帮狗贼手里,我白云峰从二茗山巴巴赶来,也是要为大哥报仇的。若齐堂主不肯援手,我……小刀会就独自跟他们拼了!”他心情激荡,伸足在地上一顿。

此时,勒住马缰的那个年轻人躬身道:“二位大侠不要难过,雁翎帮陶帮主、蹑云剑孙掌门也到了,我家堂主正在总坛相候,要和你们几位计议此事,请二位到总坛吧。”

“这帮狗贼跑到江北来行凶,也太猖狂,不报此仇,誓不为人!白二侠,咱们两派联手,决意要齐堂主主持这个公道!他若再委曲求全,咱们便不再认这个盟主!”姓白的汉子一拍手,叫道:“就是这话!朱兄,我陪你去见齐堂主。”说罢,大步在前领路,几匹马在后跟随,一行人都去得远了。

站在旁边台阶上观看了半晌的那个黑衣老者,眼神一直很是凛然,这时候悄悄凑到那白衣人耳边,低声道:“莲姐姐,这是紫虬帮和小刀会,听来似乎和咱江南的地藏门、青阳刀门结了梁子。加上他们刚才提及的太湖雁翎帮、潜山的蹑云剑派,江北十大门派已经有四家来到了望江城,看来这里要有什么大事发生。”白衣人摇摇头,黯然道:“我可不管什么十大门派,我只想快点找到他。”

这二人正是易容改装的叶浣莲和十二郎。孙若虚派人在暖春堂总坛之外侦查了四五天,没发现温如筠半点踪迹,倒是见到江北十派同盟中的四派都集结到了望江城。孙若虚精明练达,猜测望江城中必有大事,劝十二郎和叶浣莲莫履险地,速回江南。叶浣莲心中焦急,哪里肯听,竟索性和十二郎易了容,亲自到望江城中,企图找到温如筠。孙若虚苦劝未果,要派心腹陪同,叶浣莲也坚辞不肯。索然下只好做罢,百般嘱咐之下,给二人带足了银亮,由他们在望江城中闲逛。可是很快过了三日,竟无半点温如筠的消息。十二郎还专门到茶寮、酒馆中向茶博士、酒保打听温如筠,竟然都众口一词不识其人。叶浣莲心中郁闷,暗下决心,若再寻不见温如筠,就要准备硬闯暖春堂。

这一日,叶浣莲心绪不佳,午饭也没有吃,只是郁郁寡欢在大街小巷游走。十二郎拙于言词,也不会巧言规劝,只得陪她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

前面是望江城中香火最盛的城隍庙。这时刚过午后,香客稀少,叶浣莲微一踌躇,也在门口香摊买了几柱檀香,踱进庙来。十二郎向来不信鬼神,当下独自拄着杖在殿口外等她。

大殿中央神坛上端坐的是披锦挂彩、相貌慈善、五绺长髯的城隍爷。叶浣莲把酒坛放在供桌的一角,将香燃着了,想要祷祝却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她想到自己数日来魂牵梦绕的相思和四处奔波的辛苦,心中陡然涌起一股辛酸,登时鼻中一酸,眼眶泛红,将香插入香炉,跪倒在蒲团之上。

“城隍老爷,人们都说你灵验,能不能帮小女子找一个人啊?”叶浣莲的声音哽咽了,“我已经找了他三天,却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城隍老爷,你体谅我这一片苦心,给我指点一条路吧,让我早日找到他。他……他叫温如筠,是我的温大哥。”

城隍像后的暗阁之内,正坐着个白发女子。她听到“温如筠”三字,有些惊诧,不禁站起身来。她静静伫立,认真谛听着叶浣莲的祷告,半晌才暗自叹息一声。她想了想,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副素帕,摊在左手掌心,右手从桌上香炉内蘸了些香灰,用纤纤素手在素帕上涂抹几下,然后袍袖一展,将素帕从板壁顶端的一个小窗中抛了出去。

叶浣莲拜伏下去,再抬头时,眼泪已经充盈了双眼。可是在模糊的眼前却又一片白色的东西飘飘扬扬,从城隍老爷的座像头上飘落下来。她本能地接住那个东西,却是一副素帕。叶浣莲有些迷惑,轻轻展开素帕,只见上面有几道灰白的痕迹,仔细一看,却是四个小字:坤台戏园。

叶浣莲一呆,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又拜伏下去,祷告道:“城隍老爷,你真是大慈大悲,显灵指点迷津,叶浣莲若能找到温大哥,定然回来还愿,替你重塑彩金。”

阁内的女子摇摇头,暗叹一口气,又在香炉内燃着三炷香,对着案上的灵牌痴痴凝望,目光中满是伤感。

叶浣莲的心绪确实由阴转晴,数日来遍寻不见温如筠,她本来已经心灰意冷,这一接到素帕,顿感柳暗花明,重又燃起满怀希望。她擦擦眼泪,起来又合十躬身,拜了三拜,然后抱起供桌角上的那坛女儿红,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出了大殿。

十二郎候她出来,见她突然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不知缘故。叶浣莲不理十二郎,却急急匆匆走到殿门外正在大鼎炉边焚香的一个相克面前,恭恭敬敬问道:“这位大哥,我想打听一个地方,请问坤台戏园怎么走?”

那位香客看了看她,道:“坤台戏园是望江城知府薛大人私宅内的小戏园,离此倒是不远。不过那里请的都是小金凤、杨菊仙等江南名伶,寻常百姓可没有眼福进园观赏。”叶浣莲一愣,才晓得这坤台戏园的来由,她沉吟片刻,心中打定主意,又对那人微笑道:“敢问大哥,薛知府的宅院在哪里?”

那人见她眉目清秀,颇有女态,以为她是饰演青衣的戏伶,颇为热心,道:“薛大人的私宅就在城东小谭街。看公子这番打扮,定是徽班中人,我听说薛大人最喜欢《钗头凤》和《雪拥蓝关》两出戏,颇中意花旦的荒腔,公子若投其所好,或许能在望江城站住脚。”

叶浣莲见他误会了自己的身份,脸微微泛红,匆匆行了一揖,转身向东而行。十二郎不明所以,也赶忙跟上。他本来乔装成一个老态龙钟的老者,拄着拐杖蹒跚而行,但见叶浣莲脚步走得飞快,不多时就落下他老远,心中一急,当下也不再掩饰,提起拐杖,大步流星赶将上去。长街上,一个老朽有如此矫健如飞的步履,也让许多路人刮目相看,暗自称奇。

城东小谭街是条小街,望江知府薛同治的家宅就在小街尽头。这条小街虽直通城中的东西通衢官道,但甚为幽深,府内各司官员也都散居四面,闲人禁入,颇有闹中取静之趣。

叶浣莲和十二郎走到街口,就听到丝竹声隐隐传来。她松了口气,知道这次定然找对了地方,当下悄声对十二郎说:“咱们得找个地方翻墙进去。”

十二郎也看过了素帕,一直思忖是何人所发,此人动机是好是坏尚不知晓,焉知不是暖春堂发觉了他们而设下的圈套?他望了望高高的围墙,心中惊疑不定,沉吟道:“这里是望江知府的宅院,不是寻常所在,必然护卫森严。咱们仅凭着一角帕子就潜入进去,如果里面预先设了暗伏,给咱们来个请君入瓮,该当如何?”叶浣莲一心想找到温如筠,数日来没有头绪,如今找到一丝线索,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不弄个究竟岂肯罢休?她一向外柔内刚,听了十二郎的话,皱起双眉道:“你若害怕,就不用进去了。”说罢转身就走。

十二郎一愕,忙道:“莲姐姐!”叶浣莲不应,只是向东沿着高墙匆匆前行。十二郎连忙跟上,低声道:“就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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