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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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王座-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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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混账倒灶的老流氓!”顾铁骂道,连续点开几个文件,场景是不变的,男女主角却各不相同,看来这个ipu组织的作风问题不大端正,尤其还有个窥阴癖的流氓领导人。

    文件的最末一个,现实日期是五天前,顾铁不抱希望地打开它,居然看到长谷川崩阪本人出现在投影中。长相平凡的日本人独个儿躺在床上,盖着又轻又软的蚕丝被,双手交叠在胸前,闭着眼睛。

    “有病啊!这有什么好拍?”顾铁烦躁地拖动进度条,一个小时过去了,疯子长谷川的动作都没有变,正当要关闭视频的时候,日本人忽然浑身颤抖一下,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顾铁停下手,盯着投影中的男人。

    长谷川的身体因为惊恐或痛苦而剧烈抽搐起来,冷汗立刻湿透了薄被,他不断在床上扭曲、翻滚,发出意义不明的嚎叫,由于声音还原度很高,那种歇斯底里、饱含苦痛的哀号令观看者也不禁浑身泛起寒意。

    整整十五分钟时间,日本人一直在持续抽搐、尖叫,没有人闯进屋子来帮助他,想必此时车厢中只有他一个人。顾铁尽力分辨他喊叫的言语,但长谷川没有说出一个有意义的字眼,起码在顾铁所熟悉的七八种语言里,不会有那样凄厉的发音方式。

    终于,毫无征兆地,长谷川平静了下来,重新恢复平躺、双手交握在胸前的姿势,如果不是湿透床单的汗迹、折断指甲的血迹与撕坏的薄被,几乎看不出曾经有一场剧烈的发作。

    顾铁觉得后背一阵冰凉,喃喃道:“这是搞什么……如果是做恶梦的话,我也经常有,可这么剧烈的反应,还有自残……”

    画面中,长谷川崩阪蓦然睁开眼睛。他迟钝地摆动头颅,把流血的手指举到眼前,然后慢慢坐起来。日本人缓缓抬头,用一双无神的眼睛望向镜头,那是一具失掉了灵魂的尸体才能拥有的死寂眼神。

    顾铁觉得长谷川在瞪着他,不由得大叫一声,推翻椅子站了起来。

    日本人盯着他,用极其迟缓的语速讲道:“他又来了。距离上次,已经二十五天,我以为他不会再出现,可是他真的出现了。他……”长谷川顿了一顿,脸露迷茫,“……他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那样的人存在?那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

    顾铁急速喘了几口气,看着视频里长谷川那失掉一切希望的死灰色眼睛,这与此前在莫济里的安全屋里见到的,几乎是两个人。

    “这次,他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让我去一个地方,做一件事情。这件事情,出乎我的想象,因为我没有任何这样做的理由,而事情涉及我的一个朋友,——应该说,一个从未谋面的战友。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按他所说的去做……”长谷川崩阪像是在对顾铁说出心中的恐惧与疑惑。

    顾铁握紧散弹枪,用力到指节发白。难道这件事本身不是长谷川的用意?是有人胁迫他去做的?又有什么人能够胁迫到ipu最激进组织、拥有上千名悍不畏死、装备精良行动队员的一亿玉碎的最高领袖?

    视频中的长谷川停了半晌,像是在回忆什么,接着用一种毫无生气的强调自言自语着:“也许,这都是我的错……从最一开始我就错了。我根本就不应该使用植入芯片,不应该登陆那个见鬼的游戏……尽管那名gtc工程师临死前保证‘世界’客户端绝对不会暴露玩家的身份和位置,我绝对不会因此泄漏行踪,但谁知道,‘他’竟然会在那个世界找到我……”

    “这与‘世界’有关?”顾铁瞪大眼睛。

第102章 水手的留言

    长谷川崩阪在那段视频中,以一种活死人般毫无生气的腔调,慢慢讲述近半个月以前的往事。

    顾铁安静地看完整段视频,没有动弹一下。三维投影最终定格疯子脸上一个扭曲的笑容。

    “别急别急,想想这是怎么回事……”顾铁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的额头湿漉漉的都是冷汗。

    那是“世界”开始运营没多久的事情,日本人当时身在阿尔及利亚的“一亿玉碎”北非大本营,刚刚亲自带队完成一次行动,处于休整期间。

    根据长谷川的自述,在上次行动期间他们俘虏了一位gtc通讯处的高级工程师,在拍摄示威录像带后,残忍地将工程师处决。在拷问中,gtc工程师坦白近期在从事“世界”项目的运营支撑工作,并声称“这是可以真正改变世界”的游戏。

    长谷川崩阪是个狂热的ipu分子,但并不排斥依托量子计算机的各种奇技yin巧玩意儿,他对从工程师那里得到的两套植入客户端很感兴趣,在一再确认没有安全隐患的前提下,日本人找了个无足轻重的手下,把一颗芯片注射进他的延髓,通过卫星天线接入创世纪网络,登陆游戏。

    一天以后,这名士兵汇报了24小时的神奇经历,“那是个真实的世界,领袖。太可怕了,让人分辨不出真实或虚幻。……这一定是gtc的阴谋,要征服全世界无知游戏者的阴谋,是恶魔!伊邪那歧命在上!领袖,我无法再坚持下去了,请帮我把这个邪恶的东西从体内挖出来……”

    “抱歉,壹崎君,植入芯片是没法取出的,我们没有那样的设备。”听到士兵的抱怨,长谷川打消了疑虑。

    第二天,名叫壹崎的士兵在北非基地神道教神社前剖腹自杀,长谷川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宣称这名士兵是为了抵抗gtc的邪恶入侵而献出生命。士兵的死反而让他有点高兴,还有东西什么比忠诚更能打动人心呢?——尽管愚蠢,但是忠诚,简直是完美的军人。

    当天晚上,疯子用注射器给自己植入了客户端芯片,登陆世界。

    “创世纪”为他分配的身份是西方大陆小公国“波帝安”的臣民,波帝安公国是圣博伦王国的众多附庸国之一,其面积小到地图上通常以一个圆点来代替,举国只有一座城市:波帝安城。圣博伦王国覆灭后,波帝安公国臣服于耶利扎威坦大帝的无敌铁骑,得以苟存下来,随后更名为扎维帝国波帝安行省。

    日本人进入“世界”,发现自己是波帝安一位拥有男爵头衔的富商的儿子,在波帝安城外有一处大庄园,政权的更替没有影响到男爵的仕途,相反,在扎维帝国接收小公国的时候,男爵花了大价钱在临时政府谋得一个波帝安行省安防长官的职务,在政界混得风生水起。生在这样的家庭,十八岁的富家公子自然生活安逸、衣食无虑,除了花钱之外没有别的事情好做。

    与绝大多数降临者一样,长谷川崩阪取得新身份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试图弄清楚整个大陆的格局、世界的模样,学习最基本的地理、历史和科学常识。比绝大多数降临者幸福的是,他只要坐在花园的躺椅中打个响指,仆人们就会把散发着油墨香味的书籍一本接一本送到手边,日本人只花了两天时间,就清楚了最渴求的基本信息。

    然后,他开始感到无聊。

    这是很正常的情绪,每个人来到异界都渴望一场轰轰烈烈的冒险,即使现实生活中每天过着冒险生活的人,也不例外。

    然而与“游戏”的基本概念完全不同的是,“世界”中的所有角色都是正常社会关系中的一份子,没有人顶着黄色的任务符号走来走去,如果安于现状,一个种植烟草的农民,到老死时也还会是一个种植烟草的农民,——前提是这位降临者有耐心三十年不间断地登陆世界去体验种植烟草的生活。

    疯子长谷川不是安于现状的人。他给自己创造了一些有趣的小游戏,例如在一夜之间杀掉牧场所有的母牛,并把母牛的骨架完整地剥离出来,留下一具看似毫发无伤的软绵绵的尸体。惊恐的男爵请来神佑主祭圣公会的牧师施行驱魔仪式,当然,驱魔的结果,是日本人更加血腥的游戏内容。

    如此过了几天,长谷川再次感到厌倦透顶。他不想再困在无聊的庄园中,于是偷偷溜进波帝安城,每天混迹于酒馆,希望能够找到一些更刺激的东西。于是,噩梦开始了。

    叙述到这里的时候,“一亿玉碎”的领袖进入一段长达四分钟的停顿,他呆呆地望着镜头,无意识地用流血的手指抓着衣角。终于,他声音颤抖着,继续自言自语下去。

    这一天,长谷川崩阪在酒馆里遇到了一个人。

    日本人惯例坐在酒馆的角落,慢慢啜饮着气泡酒,观察每一位新来的客人。疯子的手指不断神经质地抖动,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限,如果再没有什么事情吸引他的注意力,长谷川决定抽出附魔匕首,屠杀酒馆里的每一个男人,然后把美貌的女侍应拉进地窖,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尽管他明白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念动力等神秘的精神力量,但身经百战的ipu领袖更加相信自己的战斗技巧,如果杀一个敌人可以积攒一点经验值,长谷川崩阪在现实世界中的等级早已高到云端。

    这时,一个穿破旧深蓝色水手外套的家伙走进酒馆,坐在吧台前,要了一大杯最便宜的烈酒。

    他跟酒保正聊着什么,忽然发现自己的帆布腰带松开了,“麻烦的家伙,这次要系紧一些。”水手嘟嘟囔囔地说,拉住腰带的两端,绕了几个圈,用劲一拉,牢牢地系住了。

    长谷川的眼中冒出兴奋的光芒。水手系带子的方法是水手结中的“双渔夫结”,每一个登山家及海员都熟悉的基本打结法,但问题是,它不应当存在于“世界”中。

    通过几天疯狂的阅读,日本人对异界有了一个基本判断:日常生活中他接触到的语言和文字都是日语,但波帝安人称其为“西大陆通用语”,智商高达一百六十的长谷川立刻明白,这是量子计算机根据降临者的母语在神经信号传递时做出的实时翻译。

    除此之外,这个世界是建立在幻想基础上的,人种、服饰、建筑、日常用品等一切方面都脱离不开现实世界的基础原型,但这里的所有非物质产物都是具有独创性的,音乐、绘画、雕塑乃至民间谚语、故事、风俗,都无法在现实中找到对应,有时长谷川甚至有种错觉,那就是这个世界是在宇宙真实存在的,在漫长的历史中,这些真实存在的灵魂创造出了真实存在的非物质产物。

    无论如何,日本人认为“世界”的独立性是不容置疑的,起码对“世界”中的所有角色来说,是独创的、合理的、可信的。

    因此在见到水手结的一刹那,疯子就断定这个衣衫褴褛的酗酒水手,与他一样,是一个降临者,——来自现实世界的玩家。

    长谷川不动声色地喝完杯中酒,端着木头酒杯穿过大堂,来到酒保面前:“喂,再给我一杯气泡酒。”

    “马上。今天的第三杯。兴致不错,先生。”酒保端起酒杯放在大桶下,打开笼头,倒了半杯酒,等待金黄色的气泡平息下去。

    在这个间隙,长谷川倚在柜台上,无意地对水手说:“听说他们在气泡酒里加蜂蜜了。——你能相信吗?蜂蜜!那是娘们的玩意儿!但无论如何,今天的酒格外香甜。我想我可以忍耐一下。”

    水手盯着哗哗流淌的酒液,咽了口口水:“可不是吗,娘们的玩意儿,老兄。”

    “替我尝尝,他们是不是搞了鬼了。”没等水手表达态度,长谷川接过装满的酒杯摆在水手面前,自己又要了一杯酒,率先喝了一大口。水手有些羞赧地端起杯,咕咚咕咚喝了两口,脸上浮现舒畅的表情。

    潦倒的水手被他的小动作收买了,消除了戒心。几杯酒下肚,长谷川提议去他暂住的旅社继续大喝一场,水手愉快地答应了。

    两个男人走出酒馆,进入一条幽暗的小巷,前后都没有行人,长谷川悄悄地用手按住匕首柄,说:“你进来多久了?碰到过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

    “你说什么?”水手停下脚步迷茫地瞧了他一眼,接着震惊地张大嘴巴:“你是降临者?是吗?一名玩家?”

    疯子微笑道:“我的答案取决于你的答案。”

    “天哪,太好了。——我一直在等你。”水手大笑着,说出一句日本人无论如何猜不到的话来。

    直到两个人走回旅社为止,长谷川崩阪的右手一直按着刀柄,他本想在小巷里完成一场隐秘的谋杀:世界的所有账号角色都是唯一的,并没有第二次生命。杀死一名玩家,等于杀死了一个真实的灵魂,只要想一想这种情景,日本人浑身就因兴奋而躁动起来。

    但水手竟然说,从进入世界以来就一直在等待他的到来。水手连续两周,每天下午走进这家酒馆,要一杯烈酒,装作腰带松脱,打一个显眼的双渔夫结,这就是他鉴别等待对象的方式。今天,长谷川终于出现了,虽然在此之前水手并不知道他要等的人是什么样貌、什么身份,但那句问话,就是最明确的暗号。

第103章 水手的留言(下)

    日本人满头雾水,按捺住杀意,带水手走进自己位于旅社二层的房间。

    两个男人坐在桌前,水手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喝了一口,长长出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我现在几乎分不出来什么是游戏什么是现实,这酒的香气、味道、口感、进入胃里的热度、浑身发热的感觉,不能再真实了。好家伙……”

    “告诉我,谁让你在酒馆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到那里去的?……不,我该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长谷川压低声音,急迫地问。

    水手揉揉发红的鼻尖:“我不知道你是谁,老兄。你看起来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比我强,我一进来,就是个穷得要命的二副,渔船在吉蔡尔河中沉没了的没活儿干的二副。……不管怎么样,有一些话我必须要对你说,麻烦你听好。”

    “说吧。”日本人平静的表情下暗藏杀机。他不是个惯常被别人操纵的人。

    “9032、15172、1025、3364、2714、10045、1689、5623、7614……”水手喝一口酒,声音呆板地背出一连串数字,显然这串数字经过无数次的重复,已经熟练到不用停下来思考就能完整背诵的程度。

    长谷川崩阪疑惑地听着,渐渐的,表情由迷茫变为极度的震惊。他猛地跳起来,从床头柜抓起一张纸、一支鹅毛笔,沾满墨水,在纸上快速记录这些数字。

    “9919、5125、8571、7537、13785、5138、4343、1524、1771、8614……”水手的语速越来越快,日本人无暇追问,唯恐写错一个数字。

    “……20511、5191。就这样。”

    “……5191。”长谷川写完最后一组数字,因为心情激动,一滴墨水从笔尖甩下,洇出大大的墨点。

    “前面几组数字我没有听清楚,可以重复一遍吗?”他压抑着冲动,尽量和蔼地问。

    水手仰头喝完一杯酒,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对不住,老兄,只能说一遍,我也没办法。”

    日本人用喷火的眼睛盯着他:“为什么?”

    “这就是规矩,规矩不是我定的,老兄。在游戏里,我只是个传信的穷水手罢了,别为难我。”水手摊开手。

    长谷川犹豫了一下,“听着,我现在要出去一下,你呆在这里别走,想喝多少酒就喝多少,饿了就去旅社的餐厅吃饭,不要离开这栋建筑,听清楚了吗?”

    “反正我也没什么好地方可去。现实生活也逊毙了,只要有酒喝,我就哪也不去。”水手捧着酒瓶,把双脚放在桌面上,舒舒服服倒在扶手椅中。

    疯子长谷川点点头,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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