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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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秦记- 第3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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跷。”

    “你错了,没有人出卖你,其实就在我刺出那一剑之前,依然在抉择自己的命运。”龙且似乎显得非常矛盾,道:“我行刺于你,是因为我没有萧公角那种求死的勇气,同时,还想更好地活下去。”

    △△△△△△△△△

    韩信别无选择。

    他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他惟一可以扭转乾坤的机会。

    两军退后了五里,他们都得到了各自主帅明确的命令:“谁若胆敢擅自跨前一步,杀无赦!”

    张良、龙赓等人乍闻这个命令,无不一惊,似乎都无法理解纪空手的深意。等到他们明白了纪空手的良苦用心时,又无不为纪空手所表现出来的“大仁”而感动得热泪眼眶。

    谁都清楚,此时此刻,只要纪空手一声令下,无论局势如何变化,韩信与他的江淮军都惟有面临全军覆灭的厄运。

    这是最简单的方式,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但是纪空手却没有这样做。

    纪空手深深地懂得,两军交战,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是不可避免的伤亡,只要是稍微懂得一点算数的人,就应该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若想全歼三十万江淮军,大汉军所付出的代价必定是巨大的,而这一点正是他不愿看到的。

    争霸天下,难免会付出代价,有的时候甚至可以为了一时的胜利,付出不菲的代价,纪空手也在所不惜,但是只要有一线机会可以避免这种代价的付出,他就一定会竭尽所能争取,因为他知道,生命一旦失去,只能成为追忆。

    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大概就是纪空手得以成功的原因。

    风乍起,吹得衣袂飘飘,天地间陡然变得肃寒,是来自两人身上透发出来的无尽杀气。

    “我始终不太明白,如果不是英布出卖了我,匈奴铁骑怎么会临阵易帜,反戈相向?”韩信皱了皱眉,説出了他心中的疑虑。他坚信如果匈奴铁骑襄助自己,这一战的胜机必将难料,所以他感到非常惋惜。

    “我説过,这是天意。”纪空手淡淡而道:“你可知道,此次匈奴铁骑的主帅是谁?”

    “蒙尔赤亲王。”韩信亲自拜会过蒙尔赤亲王,知道此人性格刚毅,武功高强,只是不善言谈,却不明白此刻对方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话题,犹豫了一下问道:“难道你们认识?”

    “他也许不认识我,却认得这个东西。”纪空手缓缓地自怀中取出当年五音先生留下的信物,在韩信的眼前晃了一晃。

    韩信心生诧异,弄不懂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东西,居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怔了一怔,没有説话。

    纪空手看着手中的信物,仿佛又看到了五音先生的音容笑貌。他能够自一个市井无赖最终步入天下为之瞩目的行列,可以説完全是五音先生一手栽培的结果。

    没有五音先生,就没有现在的纪空手。所以在纪空手的心中,五音先生已成了一个不朽的丰碑,更是一段永难磨灭的记忆,正是五音先生当年与蒙尔赤亲王结下的那段深厚友情,到了今天,才又一次改变了纪空手未来的命运。

    天意如此,世事如棋,一切都透着上天寓示给人类的玄机,英布借兵,竟然借到了蒙尔赤亲王的名下,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这信物是当年五音先生云游天下、路过匈奴地域时,适逢匈奴王族生变,救下蒙尔赤亲王之后,蒙尔赤亲王亲到五音先生手中的。蒙尔赤亲王当时向五音先生承诺,见物如见人,但有所召,纵在天山万里之外也必赶来。五音先生闻知,并没有放在心上,想不到他老人家仙逝之后,此信物却派上了大用场。”纪空手深情地道。

    韩信冷笑一声道:“这么説来,你为五音先生的死而感到惋惜?”

    纪空手的目光投向深邃的苍穹极处,黯然神伤道:“先生若在,天下只怕早有定数,哪还容得下你这等宵小之辈如此猖獗?”

    韩信狂笑三声,叱道:“我真没想到,你身为汉王,竟然是如此的不要脸之至!如果我没有记错,当年击杀五音先生的元凶,不正是你刘邦吗?”

    “是刘邦,却不是我!”纪空手断然道。

    “什么?!”韩信差点从马上倒栽下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闻,好半晌才静下心来,抬眼向对方凝视而去。

    “你以为你是谁?”韩信“嗤……”地一笑道:“你不是刘邦,难道还是卫三公子不成?”

    韩信此话一出,脸上尽显无赖之相,哪里还有半点淮阴侯固有的王者风范?他这一句是无赖特有的骂人技艺,不露一丝痕迹,却让人回味无穷。

    纪空手也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仿佛又回到了孩童时代。同时,他从韩信的表情中看出,韩信面对这一连串的变故有些难以适应,开始急了。

    “这正是我想告诉你的小秘密。”纪空手缓缓地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手在脸上拍打了几下,这才重新抬起头来,悠然一笑道:“韩兄,别来无恙否?”

    韩信浑身一震,他无需看人,只闻其声已知答案。

    这个声音,充满了魔幻,透着一种对往事的亲切,时常出现在韩信的梦里。而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与他是患难的朋友,最好的兄弟,但他们最终成为了今生的宿敌。

    他们之间,有过一段难以化解的恩怨,一念之差形成的恩怨,惟有以生命与鲜血才能化解,而此时此刻,的确已到了了结彼此恩怨的时候。

    “纪少,怎么是你?”韩信并没有表示出太大的惊诧,在他看来,这几年刘邦的行事作风留给了他太多的悬疑,也许,只有纪空手的出现,才会让这些悬疑变得合理。

    但韩信的平静却让纪空手吃了一惊,就好像韩信早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一般,这让纪空手感到不可思议,因为“李代桃僵,龙藏虎相”这个计划是他一生中的得意之作,完全可以做到无懈可击。

    “你似乎并不感到太大的意外?”纪空手凝视着韩信,想从其细微的表情中读到他此刻真正的心情。

    韩信轻轻地叹息一声,眼神一黯道:“天意,也许这真的是天意,我的心里一直有这样的猜疑,如果能证实这种猜疑,那么我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你这个敌人击倒,而且永无翻身的机会。但是,我不能,也不敢这么想,即使在骊山北峰我感应到了你的气机,也不敢承认这个事实,因为这个计划实在太大胆了,不仅需要超凡的智慧,更需要有过人的勇气,简直是神仙手笔,又岂是人力可以为之的?只此一点,就证明了当年在大王庄时,我的抉择并没有错。”

    纪空手冷冷地看着他道:“你既然提到大王庄一役,我心里存了数年的疙瘩倒想请你帮我解一下。我自问与你相处多年,交情不薄,一向把你当作兄弟看待,甚至为了襄助你,不顾个人安危,千里迢迢赶到咸阳与权相赵高为敌,按理説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又凭什么要暗算于我,在我的背后刺出那一剑?!”

    这一直是纪空手想不通的地方,也正是因为那来自身后的一剑,导致了他与韩信的决裂,这让纪空手痛心之余,更想知道韩信如此做的动机。

    韩信的神情一沉,长思良久,方道:“你真的想知道其中原因?”

    “如果我换作是你,你想知道吗?”纪空手冷然质问道。

    韩信沉默半晌,终于点了点头道:“好,我告诉你。”

    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显然,这是他的痛处。当一个人当着他人的面暴露痛处时,总是需要勇气的。

    “我刺出那一剑,并不是因为你我有怨,而是我在那一刻发现,自小到大,你都要比我优秀,只要你在这个世上活着,我就永无出头之日!”韩信艰难地説出了第一句话,语气显得激动起来,开始按着自己情绪波动的节奏继续道:“一个人优秀并没有错,你错就错在比我优秀,当一个人心存争霸天下之心时,他又怎能容忍当世之中还有人比自己更优秀呢?面对这种威胁,他惟一的办法就是清除,彻底地清除掉这种威胁,从而专心去达到他所追求的目标!”

    “就只这个原因?”纪空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似乎难以理解韩信当时的心态。不过,他并不认为韩信是在撒谎——他从韩信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一点。

    “是!有了这个原因难道还不够我作出当时的抉择吗?背叛一个朋友,却能得到整个天下,试问还有人可以抵挡这样巨大的诱惑吗?!”韩信有些歇嘶底里地喊叫起来。

    纪空手冷冷地看着他,仿佛是面对一头疯狂的魔兽,良久才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人上一千,千姿百态。每一个人都有自己行事的逻辑、思维方式,你有这样的想法并不为过,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当你决定以自己的方式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就要承担它所带来的后果。”

    韩信狂笑起来,笑过之后,整个人仿佛一变,显得出奇地冷静与自信,淡淡而道:“你能赢我,我自然会承担这种后果;你若输了,只怕也要为刚才的决定承担后果。其实,我早已看透了,这个世界就是他妈的弱肉强食,惟有强者,才是对的,否则你永远都是错的!所以,纪少,你别怨我,我始终觉得我当年的选择并没有错。”

    纪空手的眼芒乍现,遥视天上风云,似乎想从风云的变化中识破玄机。他的脸上流露出一丝微笑,当这微笑将逝的刹那,才悠然而道:“你错了,一个连朋友的心都赢不了的人,又凭什么能够赢得天下?所以你我之间的这一战,注定了会以我的胜利而告终。”

    “既然如此,何必废话?”韩信没有犹豫,已经拔剑在手。

    “既然这是胜负已定的一战,又何必急在一时?”纪空手道。

    “你莫非是在等着什么?”韩信有所惊觉道。

    “是的,看到天边那团云了吗?当它变红的时候,就是我们决战的时刻。”纪空手所指的那团云,正是乌江的上空。

    △△△△△△△△△

    龙且的话让项羽感到震惊。

    “接着説下去!”项羽的声音里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震慑力,龙且一惊之下,看了一眼萧公角的尸体,道:“萧公角之所以自刎求死,是因为他已绝望。在他的眼中,你就是他心目中的神,他把自己的一切都完全寄托在了你的身上,当他发现面对挫败的你其实根本不是神,而是与他一样,都是一个人的时候,他的心理完全崩溃了,只能以死来完成自己的解脱。”

    项羽心中一寒,经过龙且的分析,他似乎体会到了萧公角那种绝望的心境,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説话。

    龙且继续道:“我也想以死求得解脱,却没有这个勇气,所以我就想,既然你已萌生死意,何不由我成全之?如此一来,对你我都是一种解脱,何乐而不为呢?”

    项羽冷然一笑道:“你想用我的人头去邀赏,以换得加官晋爵的机会?”

    龙且大着胆子道:“不错,如果大王能够成全我,也不枉我跟了大王这么多年。”

    “你想得倒美!”项羽冷哼一声道:“你既有杀我之心,那就来吧,让我看看你是否有这个本事取走我项上人头!”

    剑已在手,人却静立,如高峰上的一棵古松,挺立于风云之下,云雾之中,虽然从项羽的脸上看不到以往的潇洒与从容,却让龙且感受到了一股悲壮的震撼。

    项羽的头盔早已不在,一头乱发披肩,露出沾满血渍与尘土的脸,显得是那么地落魄不堪,惟有他手中的巨阙之剑,依然显出王者霸杀的风范。

    剑之长、之宽、之厚,堪称重剑之王,杀气却若流云漫过剑背,泛出一层淡淡的紫光,向虚空弥散。

    一阵清风吹过,竟然吹不进这段空间,空间中的每一寸,已经被浓重的杀意所充斥,不留一丝缝隙。

    但风过之后,龙且的眸子之中闪过一道异彩,他从这风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这本不足为奇,可是这血腥透着新鲜,这让龙且的精神为之一振。

    毫无疑问,项羽受伤了,不管伤势如何,对龙且来説,却平添了一股自信。

    这至少説明,项羽纵然号称“天下第一”,但他终究是人,而不是神,并非如传説中的无懈可击。

    所以,龙且将剑一横,准备出手了!

    龙且绝对是一个高手,当他面对着比自己更强的对手时,沉重的压力让他必须做到全力以赴,不容许自己出现半点失误。

    经过计算的出手,带有一定的弧度,丝丝劲气在剑锋上吞吐不定,显示出其雄浑的后劲。

    项羽没有动,甚至连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任由龙且的剑锋长驱直入。等到龙且抢入项羽的七尺范围内时,一声如惊雷般的怒吼炸响,仿似来自于苍穹极处,却震落在了龙且的心中。

    声雷飞旋,炸裂虚空,一切影像俱在爆炸之中化为虚无,化作一片虚无的流云。

    流云在动,仿如在高天之上,有一种飘逸,还有一份从容,龙且一惊之下,感悟到了流云之美,更感应到了流云背后的沉重。

    “啪……啦……”流云一分为二,从中窜出一道璀丽的电闪,就像是开天之巨斧,当头劈下。

    龙且再想退时,已是迟了,只感到自四面八方涌来急剧的风暴,将他挤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惟有让剑飞旋,让身体飞旋,飞旋出一个内陷的虚空,企图将风暴尽数吸纳。

    无数道劲气交织窜行,构成了一幅幅虚幻的图画,又如海市蜃楼般消失在空气之中,但每一幅画中都是十八层地狱的再现,虽然只存在了一瞬,却可以永留在这天地之间。

    如地狱般的图画同样也留在了龙且的心里,就仿佛置身于魔界之中。龙且的心里产生出一种莫名的惊惧,他几次欲强行冲破风暴的漩涡,却都被强大的吸力所牵扯,这让他感到无奈。

    “呀……”他歇嘶底里地狂吼一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长虹,腾上半空,便在这时,他看到了项羽!

    那巨阙之剑就在流云之中,流云一颤间,一道狂飙电射而出,疾扑向龙且的咽喉!

    龙且缩头闪过,已是惊出一身冷汗。

    流云一变,尽化天网,数千肉眼中陡现寒芒。

    龙且知道,这数千寒芒中,只有一点可以致命,其余的全是虚幻,但问题在于,哪一点寒芒才是真正的绝杀?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长剑一斜,构成一个圆弧的防线,迎着天网般的杀势而去。

    “呼……”风乍起,卷起那数千寒芒,突然化作了一把巨剑——

    天裂、地变!巨剑劈下,杀机无限。

    这是一把可以开天辟地的巨阙之剑,任何防线摆在它的面前,只是形同虚设。

    刹那间,龙且才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不仅离谱,而且要命。

    “噗……”血光溅起,巨阙之剑自龙且的头颅破下,整齐划一地将他的身体劈为两半。

    血珠溅上了项羽的脸,那冷硬的脸上肌肉在不停地抽搐,鼓成一颗颗如黄豆般大小的硬团,表情是那么地亢奋,犹如嗜血狂魔,显得狰狞而充满邪性。

    风吹过,龙且的尸身一分为二,向两边扑落,血肉模糊的惨景夹杂着血肉摔在岩石上生硬的响音,让人感到一种凄惨的动画效果,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静,静至落针可闻,除了大江湍急的流水声,天地间几乎不存在任何声音,就像是一个肃杀的地狱。

    项羽依旧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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