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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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 第1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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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醒言客气问话,这汉子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硬声硬气的回了句:“我爷爷不在!”

    然后也不问这几人为什么要谢他爷爷,便又继续专心致志的做起手中活计,丝毫不顾旁边还有几位生人在。

    “哦,这样啊。”

    虽然族长不在,但主人没有逐客,醒言一时也不打算走,便站在一旁细细打量起这位族长孙儿来。

    在旁边仔细观瞧,醒言发现这个族长孙儿年纪并不算大,正值壮年,生得虎目剑眉,眉宇间也有几分勃勃英气,只是不知何智谋,这位身形高大本应气势昂然的年轻人,此刻眼眉间却萦绕着一股悲苦之气,那两鬓边的乌发中国,也夹杂着许多白发,现在这位满脸悲苦的汉子,正小心翼翼的削整着手中那块木板,将黯淡的树皮削去,露出平滑雪白的木色。

    见他旁若无人,爱理不理,醒言也不介意,只朝院中随意观看。抬头望了望高大的香樟树冠,又四下打量起院落中那些翠绿葳蕤的青苔杂草。反复观瞧,看上去,仿佛他对那些丛生的杂草十分感兴趣。

    就这样又等了大约小半炷香功夫,那位一直沉默只顾忙着手中木工的族长孙子,终于又开口说话:“你们是汉人?”

    “正是!”

    听得他说话,醒言十分高兴,赶紧殷勤接茬。

    “那你会不会写字?”

    “当然会!”

    “哦!”

    听得他这么说,那汉子复又沉默,似乎心中斗争了一阵,才迟疑着开口说道:“…我汉名,苏阿福,想请你帮忙写几个字。”

    “原来是阿福大哥,当然没问题!”

    醒言正有结交之意,况此事又不难做,便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听他回答得痛快,那苏阿福讷讷谢了一声,便转身回屋,取来爷爷的毛笔炭墨,在樟树下那片青石的凹坑中,淋上些清水,又拿黑木炭在其中“哧哧哧”一阵猛磨。研磨好黑墨,便将毛笔蘸上墨法,双手奉给醒言,请他写字。

    “哦,原来是在这木板上写字。”

    见苏阿福指着新做好的木牌,醒言便问他想写些什么话,听他问起,这位高大壮实的汉子却忽然现出好生痛苦的神色,脸上肌肉纠结颤动,过得好一阵,才几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迸道:“写、写给我过世的堂客,水、若。”

    说到最后二字,已仿佛重若千斤,说得极为艰难,听得此言,醒言这才知道,手中这块雪白木牌,竟是苏阿福给自己的亡妻新做的灵位。

    沉吟了一下,醒言才小心的告诉眼前满面悲伤的汉子,告诉他若是按汉人规矩,这牌位上应该写上“亡妻苏水氏之位。”

    听了他这话,面相朴实的族长孙儿沉默一阵,才问道:“没有水若名字?”

    听他这么一问,醒言才知那“水”字并不是他夫人的姓,便又问起他亡妻娘家姓什么,谁知,只晕样简单的问题,这苏阿福却说“不知道。”

    见得如此,醒言也不多话,只问他要不要把妻子名字加上去,因为按地时风俗,殁世的女子灵位上,是没有名字的。听他问起,那原本一脸痛苦的苏阿福,却静静的出了会儿神,然后脸色平静地说道:“加上吧,她喜欢这名字。”

    于是醒言便执笔在雪白的牌位上写下:“亡妻苏氏水若之位。”

    然后郑重的递给这位愁苦之人。

    这一日中,除了替族长孙儿写牌位,醒言几人也没遇上其他什么事,这一整天中,也没遇到那位殷勤好客的老族长。

    到了这天晚上,没多少收获的少年只好又回到碧水池西的宜雪堂中安歇。

    虽然这日过得平淡,但此刻在醒言心中,却隐隐间似有所悟,躺在村居外间的木榻上,这几天中发生的事情就像走马灯一样在自己眼前飞快闪过。红烛高烧的彩堂,妖媚治荡的歌音,冬日中翠**流的族长小院,还有那族长孙儿痛悼亡妻的悲苦神色。

    “咦?”

    就在冥思苦想之时,黑暗中醒言眼前忽如有一道灵光闪过。

    “水若?苏氏水若?”

    将这名字在口中反复咀嚼几下,醒言猛地坐了起来,双目在黑暗中灼灼发光:“呀!那老龙君说过,若想要找到水精,可留意那似是而非之人--这水若之名中的‘若’字,不正有‘似如’之意?”

    “只是…那上清水灵,如何会这样轻易死掉?”

    灵光迸现的少年,此刻已兴奋得睡不着觉;于是便披衣下床,在堂中来回踱步,努力思考起来。

    此时已是中夜,大概将近子夜时分;在宜雪堂中来回踱步沉思的少年,似乎并不知道屋外整个的村落中,正发生着几件奇异的事。

    就在那子夜交接之时,原本安宁静谧的黎寨山村,家家户户却忽然门房洞开,从中走出一个个沉默的村人,各人穿着纹色怪异的袍服,静悄悄走出家门,便跪倒在各自门前,之后,这些半夜不眠的九黎遗民,似是不约而同得了某种神秘的召唤,一齐朝着同一方向,向着山村东南的巍巍群山开始叩头祷拜,口中住房起语音奇特的经咒。

    而在他们一齐祷念之时,这寂静的山村里,便忽然从村落四处腾起一股股暗红的轻尘,在黑夜中几不可察,然后连接成块,四处弥合,转眼便形成一张巨大而单薄的火色云膜,飘飘忽忽,朝着东南群山中悠悠飘去。

    等这淡薄火云飘去之后,这村落中跪拜祷祝的老老少少,又一个个默不作声的鱼贯回到各自的屋舍中去,转眼间这山村又恢复之前的静谧,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万籁俱寂中,只有那一点青幽的鬼火,正在凄迷暗夜里如发疯般朝村中这边飘来!

第二章 幽堂蔽日,忽飘四海之魂

    那火黎族民祷祝催起的火气云霾,早已把宜雪堂中来回踱步的四海堂主惊动。

    一察觉出窗外有异,醒言立即叫醒正在里屋中熟睡的琼彤雪宜,一起立到草堂外碧水池畔的柳树阴影中,悄悄朝东南方向观看。

    正当醒言瞧着那层飘飘忽忽的异样云膜若有所思时,又听得身旁琼彤小小一声惊叫,然后压低者嗓音说道:“哥哥你快看,那是什么?”

    “嗯?”

    得了琼彤提醒,醒言这才发现东南方向那团云霾经过的山坡上,忽有一点清幽的鬼火正朝着这边迅疾飘来。一看那鬼火飘忽闪动的急促模样,醒言心知有异,赶紧牢牢盯着看。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那团好像在躲避追赶的鬼火,在黎寨与山坳交界的边缘团团转了几个圈,然后便一头朝这边飘来,转眼间就到了眼前。此时乌云漫天,夜色朦胧,但醒言仍看得分明,这团几近透明的鬼火之后,暗夜中又有两团几乎不易察觉的暗影,正像抓铺犯人的差役一般紧随其后。看那如影随形的急切模样,显然那两团黑白不一的暗影,正在阻止那团青火朝这边飘来。

    只不过,等青色鬼火看到自己这三人跟前时,那两团鬼影显见起了畏惧之意,只在黑咕隆咚的沟坎阴影里巡逻徘徊,似乎不敢靠近这里。

    见得这样,心中满是疑惑的少年堂主如何肯放过,立即晃动身形,放过那团前来投奔的青色鬼火,身形也如鬼魅般朝那两团躲躲藏藏的鬼影激飘而去。只是,饶是醒言疾行时并没有带动一点风声,但那迫人的气势还是把那两个正在观察形势的鬼影惊动。几乎就是在醒言发足的同时,那两个鬼影便顿时吃了一惊,赶紧翻转身形,如轻烟般一转,便想朝远处逃去。

    “还想逃?”

    见那两鬼怪身形如此迅速,就似一道旋风般朝远处山梁逃窜,醒言反倒听了下来,将手中神剑一挥,口中低喝一声:“止!”

    话音落处,那两个正在夜空中没命逃窜的鬼怪,立即“噗噗”两声一头撞在两堵几乎看不出颜色的黯淡光膜上。于是这俩鬼灵顿时便象撞墙的苍蝇,“吱吱”怪叫着跌落在地。还没等它们来得及反应。那两张墙一样的光膜便“呼”一下席转而至,将它俩团团裹在一起。

    “给我过来吧!”

    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以醒言现在的道法造诣,要逮住这两只小鬼实在不费吹灰之力。转眼间那团暗光流动的光膜,就裹着那两只鬼灵朝着这边飘来。而之前那团青色鬼火,现在已立定化作人形,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两位凶猛异常的鬼魅,已如两只老鼠般狼狈不堪的被人网罗而来。

    “哥哥真厉害!”

    这是琼彤间醒言手段神奇,忍不住拍手赞叹,好奇的问道:“这叫什么法术?”

    “鬼打墙吧。”

    醒言此时无暇细想,随口答了一句,便仔细观察起眼前这几个鬼灵来。

    “道兄?”

    树荫中光影黯淡的青色鬼影,正愣愣出神,便听得那少年喊了一声。原来正是醒言打量了一下这位青色鬼灵,见他看上去大概二十来岁模样,长方脸,眉目清正,身上穿着一件夏天才穿的短襟道服,头上戴只道冠,足下踏一芒鞋,一身道家行者的打扮。

    听得他呼唤,这位道士化为的鬼魂才如梦初醒,赶紧忙不迭的打了问讯,回礼道:“正是贫道。”

    其声暗哑细微,显然才成鬼不久,根元未固。听他答话有礼,醒言略一思索,便客气说道:“道兄请屋里说话。”

    说毕抬手往远处一招,将那两只恶鬼席卷而至,“呼”一声掷进宜雪堂里,然后便招呼着这位道装新鬼进屋说话。

    等到了屋里,先问了一下这位青色鬼灵的由来,才知道他名叫蓝成,原来也是位道人,大约半年前在这片黎寨中遇害,阴魂不散,化为冤鬼,只等有道家同仁来替他报仇。现在正是蓝成闻得醒言的道门气息,急急赶来。

    一听蓝成之言,醒言唏嘘慨叹之余,便问他是何师门,为何来此,又到底被谁杀害。只是,虽然醒言问得详细,但不知是否已经化鬼的缘故,这蓝成道兄现在已是记忆模糊,语言支吾,虽然此前一直急着把自己的冤屈说清楚,但等真见到这位亲爱的道门师弟,却忽然发现自己头脑中一片混乱颠倒,全然理不清头绪。

    眼见碰到这么一位神通广大。役鬼如神的道门师弟,却什么都说不清楚,直把这冤死的蓝成道人急得抓耳挠腮,在雪宜堂中飘忽奔窜,四处撞墙!

    不过,虽然他刚才语言错乱,叙述颠倒,但醒言还是听出一个重要的关窍:“这些事,果然都与那族长有关…”

    原来醒言发现,这位急得撞墙的蓝成鬼魂,生前所有的记忆,说到那位族长家时便嘎然而止;而自己一提那苏黎族长的名字,这鬼魂便吓的发抖。看来,那苏黎老人的确大有古怪;和之前料想的一样,入寨这几天自己观察到的种种可疑之处,都与此间族长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又见蓝成急作一团,醒言便赶紧安慰:“蓝道兄少安毋燥,这事小弟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为蓝兄讨回公道!”

    听得如此,蓝成顿时安静下来,只在那儿喃喃言谢。

    安顿好蓝成,醒言腾出手来,便冲门口以招手:“你们过来!”

    “来了来了!”

    答话的正是之前那两个紧追蓝成不放的恶鬼。

    现在这俩一黑一白宛如黑白无常的鬼煞,身上那层可怕的光膜早已撤去,醒言也放着不管,但他俩却一直不敢走;听得醒言问话,这俩蓝成眼中的凶猛恶鬼,便赶紧凑了上来,一脸谄媚的回答:“在这儿!不知鬼王大人有何吩咐?”

    “呃…”

    听得这俩鬼煞这般称呼自己,醒言倒是一愣,下意识的看看指间那枚幽幽然然的鬼王冥戒,醒言心道莫非是这鬼王戒指起了作用?念及此处,他便决定先不动声色,赶紧装出一副威严神色,喝问眼前这俩一脸谄笑的凶煞恶灵:“你这俩鬼,有名字吗?叫什么?”

    “丁甲!”“乙藏!”

    二鬼争先恐后回答,唯恐一时答慢。

    “噢,丁甲,乙藏,还挺响亮。对啦,既然你俩不是无名小鬼,为何还要为难我这位蓝成道兄?”

    原来刚才听蓝成说,这俩鬼煞一直欺他是新鬼,百般刁难戏弄,成日驱逐,几乎让他没有立足之地。正因为听得如此可恶,醒言才准备帮他兴师问罪。

    再说这俩白乎呼、黑茫茫有如一对黑白无常的鬼灵,一听醒言问责之言,顿时着了忙,尖尖的耳朵上渗汗,枣核样的头脸上又露出最可怜的表情,哭丧着脸连忙说这是误会,是他俩有眼无珠,鬼眼看人低,不合该冲撞鬼王大人的朋友。

    此刻这俩瘦骨嶙峋的尖耳鬼灵,已确信眼前此人便是鬼王无疑。说起来鬼灵这样的灵物,与人不同,不会以貌取人;冥冥中仿佛有一种烙在灵魂中的印记,让它们觉得眼前这傲然不凡的少年,便是它们天生要服侍顺从的暗夜王者,因此他们这求饶好话,倒说得无比真诚。

    见他俩如此恭敬,醒言哼了一声,也不再追究。那丁甲乙藏二鬼,顿时如蒙大赦,赶紧顺着醒言心意,又将自己知道的所有有关这火黎寨的古怪,如竹筒倒豆子般滔滔不绝的说给“鬼王”听。直到丁甲乙藏说话,这位上清宫的四海堂主才知道,原来那位苏黎老族长口中的“灾星”,是一位晓得降雨生水法术的女子;而这黎寨变得山清水秀,就是她的功劳。

    只是现在,听乙藏说,那女子已被当做了害人的妖怪,让那位知晓上天旨意的老族长着人绑到东南群山中,每逢初五‘五、廿五的深夜子时,便命族中火黎遗民一齐跪拜祷祝,用他们祖先蚩尤大族长遗留下来的火性气息,镇压那水性女子身上的妖气。据说,等这样的祝祷镇压坐满七七四十九次,那害寨人的灾星便真正能魂飞魄散,再不能给村寨作乱。老族长说,到了那时,上天便会体恤他们一片诚意,从此再也不给村中降灾。

    “原来如此!”

    听得这一番鬼话连篇,醒言心中顿时豁然开朗,盯着眼前二鬼,再将此事前后思量一下,四海堂主便有些快活起来:“哈!如果这俩鬼灵说得是真的,那她就该还没死!”

    想到此处,少年心情大好,一时差点没高兴的蹦了起来。

    努力按耐住心中喜意,醒言看了一眼前面这几个人鬼,想了想便按排道:“我们这样,琼彤你来陪这几位鬼叔叔在屋里玩,我和你雪宜姐出去查探一下!”

    “好!”

    琼彤脆脆的应了一声,便朝这几位鬼灵叔叔嘻嘻而笑。

    略去琼彤与那几个鬼煞如何玩耍不提,再说醒言,和雪宜一路悄悄向村寨西南的族长家蹑足而行。

    刚才听了蓝成之言,醒言觉着想要解开村寨中种种的古怪,查访到那曾经来访的水精,关窍便该落在那位似乎德高望重的苏黎老族长身上。

    这时候,夜空中正是乌云密布,四处一片黑暗,正好掩住他们的身形。渐渐的,醒言便和雪宜靠近了族长家那个坐西朝东的院落。按着醒言一贯的少年心思,等接近族长家,他便要请那位梅花仙子在院外替自己把风,自己则施展龙宫秘术“水无痕”,隐身进去探人**。

    只是,才刚刚靠近那竹篱院落,醒言却忽然停住;静静的朝那处院落看了一阵,他便轻轻朝旁边女子一摆手。悄声说道:“今晚莫去了。我们先回。”

    说罢便和雪宜一道又悄悄的折回。

    原来,刚才在黑暗中,醒言忽然感觉到前方那院落中,一股勃勃的草木生气逼人而来;看样子,显然是苏黎族长家哪些翠碧异常的草木,正在暗夜中舒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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