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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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 第1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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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说这话时,枕流台上正是一片寂静;他这几句话语,台上无论宾客婢女,全都听得清清楚楚。见得这少年临刑前善言哄骗小女孩儿,而那小女娃懵懂不知,仍然脸色平和——见得此情,旁观众人不禁都是一阵心酸。

    只是,正当他们要众口一辞出言求情时,却忽然只听得“啪”一声脆响,那位刚刚还温言说话的少年,转眼竟是迅疾一掌击在那毫无防备的女孩儿身上!

    转眼间,那个如花似玉的小少女,就如同断线风筝般飞出好远,然后“扑通”一声坠落在芦秋湖中,转眼灭顶,再也看不到丝毫痕迹。而那谈笑间遽然出手的少年,手上仍泛着运功残留的清光,却只管对着眼前茫茫烟水说道:“好妹妹,你就自求多福,期望你能逃出生天…”

    不知怎么,见得他这样真心祝祷,旁观众人竟觉得身周正升起森森寒气。不止他们心寒,就连心中怨恨的白世俊也大为骇然:“…没想他竟是这样狠人!”

    见识到张醒言如此狠辣决绝,白郡侯竟一时有些茫然。然后不知不觉中,就觉得有一股寒意,正从自己后脊梁骨上隐隐升起…

第十五章 绮幔藏云,恐碍入幕之宾

    当那少年反手一掌,将与他兄妹相称的女孩儿击落湖中,那一瞬几乎所有在场之人都被惊呆。

    “你这是…”

    还在白世俊懵懵懂懂之时,就见得这个刚刚谈笑间举手弑妹的张堂主,跟自己躬身一礼,说道:“白郡守,虽然舍妹年幼无知,那飞黄道长也来路可疑,但她贸然杀人,确实鲁莽。我这一掌将她打落湖中,算得惩戒;至于她能否逃出生天,就要看她自己造化。”

    听得此言,白世俊半晌无语,最后才叹道:“张堂主又何必如此冲动,其实刚才我话还没说完…唉,罢了。既然已这样,那我也就期望琼肜姑娘能够平安无事。”

    此时他这番话,倒也是出自真心。被醒言刚才那出乎意料的杀着一搅,白世俊原本满腔的怒火,现在也略略平息下来。

    冷静想想,他忽然觉得,自己刚才不留余地的威逼这少年,颇有些不智。毕竟,那公主与他交好,而之前、那死鬼道士确也露出些马脚。只不过,虽然这时候他诚心期望琼肜平安,但望望芦秋湖上,看到一派波澜不惊,烟水苍茫的情状,他也知道那小女孩儿生还机会极小。

    正在白世俊想要开口令手下下湖打捞,却忽听到那位久不出声的尊贵公主开口说话:“张堂主,你今晚就住到我那边去。”

    说罢,这位一脸寒霜的俏公主,便在女卫簇拥下转身离去。

    望着醒言跟这群人离去的背影,品味着公主刚才冷冰冰的话语,白世俊猛然想起之前她与那个坠湖小丫头亲昵的模样——刹那间,白世俊只觉得“嗡”的一声响,脑子里忽然一片空白。

    且不提枕流台上这凄凉散场,再说居盈这行人。等走出众人视线,醒言便告罪一声,独自觅了小径,曲曲折折一番快步行走,不多会儿便到了芦秋湖边那片修竹千竿之处。

    才到此处,就忽听一声水响,然后就闻得一个女孩儿正欢快说道:“哥哥,你来得这般快!”

    醒言闻声定睛一瞧,见这说话之人正是之前被他击落水中的琼肜。将还赖在浅滩戏水的女娃儿拉上岸来,他便赞了一声:“唔,不错,我这瞬水诀又有进步!”

    说罢,便拉起琼肜小手,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等这两位默契非常的兄妹回到夕照草堂,却把迎接他们的居盈给吓了一跳!

    原来,此刻那做戏落水的少女,正趴在醒言背后,脑袋软绵绵垂在哥哥肩头,随他身躯摇晃,竟似是毫无知觉。

    “呀!可千万别弄假成真!”

    在千鸟崖上呆过一段,熟知二人脾性的小公主,见状吃了一惊;只不过,等伸指头到琼肜鼻头前一试,感觉到那阵均匀的呼吸,才知道这小妹妹已趴在醒言肩头睡着。

    于是这晚,醒言三人就在居盈夕照草堂中安顿下。因是盛夏,醒言就在居盈卧房中打了个地铺,让雪宜睡下,自己则去外间打了个地铺。而今晚劳苦功高的琼肜,则被他轻轻放在里间那张豪华绣榻内侧,和她居盈姐姐一起安睡。

    他这样安排,居盈雪宜自然没什么异议;只有那个护卫首领宗悦茹,见这大胆少年竟然敢睡在公主“寝宫”,自然气不打一处来。谁知,刚一开口进谏,便被公主殿下挥退,让她也早去安歇。

    见得如此,宗悦茹也只好悻悻而退。

    经过这晚折腾,醒言现在也觉困倦,于是理了理刚才被女将军趁公主不注意踢乱的枕席,他便也安心睡下。

    这一夜,似乎一切平静。只有芦秋湖与栖明山的上空中,不时响起几声夜枭凄厉的号叫。

    第二天上午,出乎夕照草堂中所有人意外,昨晚那位咄咄逼人的白郡守,今天一大早竟亲来玉带桥这边为他昨晚的莽撞无礼道歉。

    见这位睥睨自雄的无双之士低声下气向自己道歉,醒言大为惊讶。只不过,此刻他也正想找因头继续留在庄中,当下一拍即合,两人见面气氛极其融洽。

    说不得,那琼肜也被她雪宜姊牵出见客。见她安然无恙,白世俊先是一怔,然后便也是一阵欢欣鼓舞,额首庆幸,倒也没怎么细问她脱险情由。

    一阵谈笑风生之后,白世俊便向醒言建议,说是之前多有怠慢,招待不周,现在便要替他们专门安排一个像样住处。醒言听了,谦谢说郡守不必客气。

    见他谦让,白世俊便用少有的诚恳语气说道:“醒言老弟,之前实在是我有眼不识人中龙凤,多有怠慢,心中愧疚得紧。”

    “经得昨晚这事,等世俊回去仔细想过,觉得那飞黄道人确实可疑。很可能,又是青云贼道一流。因而本郡也很想倚仗张堂主法力,将此事彻查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虽然不知此言是真是假,醒言也觉着不必再推脱。于是,他与琼肜雪宜二女,就被白世俊安排到一处景色清幽的独门院落中。这处院落,名为“虬龙院”,离那翠竹婆娑的幽篁里并不太远,正对着烟波浩淼的芦秋湖,观看湖景地势极佳。

    据白世俊介绍,这虬龙院在他水云庄中,是仅次于迎仙台的第二豪华之所,一般都用来接待尊贵上宾。今日让醒言这人中之龙安歇此处,也正好应了这院“虬龙”二字。

    听得这话,醒言自然又是一番逊谢。

    等进了虬龙院厢房中,醒言才知白世俊之言果然不虚。虬龙院三处相连的厅房中,装饰极尽豪奢。除去富丽堂皇的家具,这房中又处处装饰着华美的丝绒绸幔,地上铺的是名贵丝毯,墙上挂的是七彩绒画,而这些绒幔图案间又多饰以金线银丝,被透窗而来的日光一照,真个是流光溢彩,瑞气纷呈。

    赤足踩在松软绒毯上,醒言却忽然又发觉一个奇特之处:虽然现在是骄阳似火的七月天,但这几间处处装饰软厚织物的房舍里,却丝毫觉不出炎热,反倒让人觉着阵阵清凉。

    察觉这点,他便好奇的问此间主人;谁知现在庄主人,已变得十分谦逊,听醒言疑问,只是连连笑言,连说“奇技婬巧,不入高人法眼”,便不肯再多言。

    等醒言雪宜他们各在房间中安顿下来,白世俊又关照几句,便告辞而去。

    等他走后,雪宜琼肜二女便在房中忙着摆布行李,而醒言则去院中眺望近在咫尺的湖光山色。此时这芦秋湖,波光澄澈,琉璃一样的湖水倒映着云影天光,中间有白色的鸥鹭翩翩飞过,正显得十分恬静。远处青天下的栖明山,则是草木葱茏,苍翠欲滴,山影半浸湖中,便为烟湖平添几分绿意。

    看着眼前这样悠闲之景,醒言心里却并不平静。目光随着那湖上忘机欧鸟游移一阵,他心中有些迟疑:“奇怪,这白世俊前倨后恭,到底是何用意?”

    原本打定主意,准备效当年鄱阳湖之举来行侠仗义的四海堂主,这时候却又有些拿不准起来。

    又踌躇一阵,他还是决定,等再缓一两日,便要重操旧业,运起许久未用的隐身法咒“水无痕”,去庄中机要处潜听虚实。

    此时他并不知道,就在眼前这表面风景宜人的避暑庄园中,却有一处幽暗的地牢;在其中,现在正回荡着一阵阵愤怒的嘶号:“白氏小儿,竟敢囚禁老夫!”

    “竖子不足与谋!竖子不足与谋!”

    听他叫骂不住,那白府地牢守卫忍不住过来敲敲牢门铁条,对他好心劝道:“许先生,您这又是何苦。公子他只是暂时将您关住。等过了今晚,他还会把您放出来,您又何苦骂得这般不敬。”

    听牢头这么一说,已是喊得声嘶力竭的许子方,忽颓然坐倒在地,喃喃说道:“你一个小小牢头又怎么知道,这世上,宁与国为敌,不与上清为仇。小侯他不听老夫之言,必遭败亡。”

    “唉,老侯爷啊,这回您可是失算了…

    且不提庄园隐秘处这段古怪插曲。

    白日无话,到得夜晚,正当醒言踌躇着今晚要不要出去探听虚实之时,却忽听院门处有人来访。等雪宜出门一看,认出那微月朦胧中来访之人,正是之前那位说媒的郡侯乳母王大娘。现在王大娘,正带着几个丫鬟,端着果盘食盒,来给他们这几个虬龙院中客人送来晚馔。

    此时屋外天气闷热,倒是屋中清凉,一脸谦卑笑容的王大娘,便叫丫鬟们将瓜果食馔在屋中玉石圆桌上铺排开,只等几位尊贵客人用膳。

    只是,此时屋中只有醒言雪宜在,那琼肜却在夕阳下山时便跑出去玩耍,到现在也没回来。

    见琼肜未归,醒言雪宜便要等她一起回来吃饭,于是王大娘在屋中坐了一会,略略说了几句话儿,便起身告辞离去。

    几乎就在她走后不过片刻,那本在迎仙台中的少女居盈,便在宗悦茹陪同下,踏着微茫的月色来访。于是这昔日四海堂中三人,便和殿前将军之女一起,在虬龙院房舍等那小丫头归来。

    再说琼肜,此刻她却在水云庄中花木繁茂处,忙着扑捉那些闪亮飞舞的萤火虫。每捉到一只,玩一会儿便又将它放掉,然后再捉另一只,如此循环往复,正是流连不舍,一时倒忘了饭食。

    此刻,这位兴致正浓的小姑娘,正躲在一处茂盛草丛中,两眼紧紧盯住那只看起来钝钝的萤火虫,只等它一落下便上前飞扑。

    正专心注目时,琼肜却突然听到,就在前方不远处那片花木篱墙后,忽然传来一阵人语。

    玩耍这么多时,正也有些无聊;忽听有人说话,琼肜便暂时忘却那只流萤,只管竖耳倾听起来。

    略过前面低声几语,现在正听到有个老妇声音说道:“少爷请放心,老身刚才确已将那机括按下。”

    “呣,甚好。”

    这回答的声音,听起来好生熟悉;琼肜正要探头去望时,却又听这人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大娘,居盈姑娘她真没去虬龙院中?”

    “真的没去,的的确确没去!”

    听得乳母赌咒纺,沉默一阵,便听这男子咬牙切齿说道:“乳娘您做得好!那贱民,不止对公主心存妄想,还来坏我大计!”

    “我低价屯粮三年,这次借灾荒抽集民间财力,此中委曲,全靠飞黄法术相助。谁知,飞黄道长却一朝被他所害!”

    “这一回,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听到此处,饶是琼肜天真烂漫,毫无心机,也被花篱后这恨毒语气惊得有些心慌。

    被这话语一激,琼肜忽记起自己已该回去;虽然并不不明白究里,但她直觉着,现在自己应该赶紧回到哥哥身边去。

    于是,那几个站立花阴中人,便忽听得篱墙后灌木那边一阵响动。

    “谁!”

    刚刚说话之人闻声一惊,赶紧飞身过去观看,却只见得草迹凌乱,并不见丝毫人影。

    “也许只不过是只野兔。”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重又泰然。

第十六章 临机触怒,遇真人而落胆

    只不过,被这琼肜弄出的响声一惊之后,过了一会儿,白世俊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又驻足一阵,他心中暗暗忖道:“那厮…这回命没这么大吧?”

    “我庄中这苦心经营的‘囚龙院’,一经发动,暗埋其间的奇门遁甲神火罩,就可将整个屋子变成蒸火笼,密不可破;这回说什么他也逃不过吧?”

    就在他忖测之间,那三间原本富丽堂皇的虬龙院,内里已和他预想的一样,变成一处烟火蒸腾的烈火炼狱!

    原来,刚在醒言说要不要他出去把琼肜找回来时,却突然闻到一股烧焦之味。

    “奇怪,这几个都是凉菜,怎么会有糊味?”

    还在转念之时,醒言却突然看到,对面居盈身后那幅绘着火焰之形的猩红绒幔,突然间画中那团焰苗竟喷射而出,朝幔前毫不知情的少女凶猛噬去!

    “小心!”

    几乎就在飞身去救居盈同时,猛然间醒言也感到自己身后一阵火辣热意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自己身后正有烈焰射来。

    “好个狠贼!”

    原本还准备慢慢周旋的四海堂主,此刻终于意识到,那位道貌岸然的白郡守,正是和那飞黄妖孽同流合污的一丘之貉!

    心中忖念,来不及细想,他便已竭力施出旭耀煊华诀,将附近这几人罩护在内。

    只可惜,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火势发作实在太猛太快,那位站得屋角等着餐后收食盒的白府婢女,醒言急切间已是鞭长莫及——于是那位可怜侍女,只来得及一声轻叫,便已被凶猛的火舌齐顶吞没;转眼之后,原来她站立之处便已是骨殖无存。

    见得火焰威力竟是这般强大,被护在上清大光明盾中的众人全都心惊不已。幸好,那些从墙壁四周喷吐而出的火舌,触到旭耀煊华诀生成的光盾,便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借得这空隙,醒言赶紧大叫让众人朝他靠拢,然后一齐朝门边移去。

    值此大难关头,醒言身旁这几个女子,包括那娇娇柔柔的盈掬公主,并无惊惶之色,全都按醒言之言紧紧倚靠在他身旁。这时候,不惟居盈雪宜将醒言当成主心骨,就连那位夙有芥蒂的宗悦茹,也认定这少年是难中可以倚靠之人。

    于是,这几个配合默契之人,迅速便移到房门边。只是,等醒言准备拿剑去拨门闩时,却蓦然发现,此处原本那爿木门,现在却变成一扇精光灿然的铁板,上面只有千百朵火苗在滋滋灼燃,哪还有半片门栓的踪影!

    “好奸贼!若我今日逃出生天,誓与你不共戴天!”

    见白世俊施出这般绝户手段,醒言勃然大怒。

    到得此时,他反而镇静下来。在光膜中深深吸了口气,然后遽然发力,便让那光明气盾猛然暴涨,在这崩腾火场中一阵光华闪动,转眼便通天彻地,直达屋顶。几乎与此同时,居盈雪宜几女只听得身边少年一声响雷般暴喝,然后就见一道灿若日月的光华忽从身边冲天而起!

    “訇!”

    还在眼睛被这道强光闪得一片白茫茫时,居盈几女就听得头顶忽然轰隆一声空响,然后就感觉到一阵石渣之类碎物正从天而落。

    “别慌!”

    这声沉静的话语刚响起,居盈雪宜宗悦茹就觉得腰间一紧,然后只听耳边一阵风声乱响;还没等如何反应,视线还是一片茫然时,她们就只觉得颊面上忽然有一阵清凉拂来。

    “是风!”

    三女几乎不约而同一声欣喜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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