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路烟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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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路烟尘- 第1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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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际,如乘仙槎,渺千里于一瞬,瞰云海之微茫。如此阔大的天地,此刻彷佛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时节,素雪纷飘,天地寂寥,无数朵梅花在快乐人儿身后一路飘飖,宛如雪月的辉芒,流星的彗尾。

    在梦中的天宇间遨游,是如此的无拘无束;雪宜忍不住褪去荆钗,任自己如瀑的长发,随着天风自由飘舞。

    正自逍遥翱翔之时,她的堂主忽然将手一牵,按下云光,朝地上飘飞而去。正在不解之时,雪宜便看到在那万朵黄梅之中,忽有一树红梅,凌雪傲放,丽彩如霞。正自观看,倏忽间那少年又回到自己身边。此时他手中,已拈着一枝艳丽的红梅,细心的将它簪到自己云瀑般的秀发间。于是耳边又响起几句温柔的话儿;那丝丝的热气,直逗得人浑身酥软,就好像要融化一样…

    就在这样柔情漫溢的时候,面对眼前这含羞带怯的清柔女子,十八岁的少年早已不知身在何处。不小心又见到她眼中同样的期待,便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她轻轻的抱住——就在美人入怀之时,这身边的梅林雪地、还有清月琼宇,霎时间全都消失,身畔一片空灵,就像陷入了天蓝色的海洋,其中又闪烁着点点粉红色的光芒。

    于是两人就这样轻轻的抱着,一起朝下面无尽的虚空中飞快的沉去;身如落叶飘零,只是没有尽头,也不想有尽头。沉坠之时,身畔又有流光点点,五彩纷华,如飞月流光斩的光轮,又似圣碧璇灵杖的花影,正在身旁不停飞过…

    就在这样美好畅快的时节,突然间这四处飞舞的五彩流光,倏然已汇聚凝结成唯一的颜色——一点鲜血一般的猩红,忽然间在少年眼前飞速扩大,不一会儿便将他身旁整个天地遮盖,极天无地,看不到任何景物,眼前只剩下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呀!”

    犹在飞坠的少年,却猛然从榻上坐起;伸手抱去,却只是空无一物。

    “…”

    过得许久,少年才从睡梦中完全清醒;披衣起床,驻立窗前,见到明月皎洁,照在小院中如积水般空明。

    “哦,刚才又只是一梦。”

    见一切依然,醒言便返回榻上,倒头重新睡下。只是,过得一阵,只觉得这竹簟如冰,无论怎么静心凝神都睡不着。于是重又起来,回到窗前赏月。默默伫立一阵,回想起方才梦中情景,便返身来到案前,点起半截蜡烛,润墨提笔,在客店预备的素白书绢上落笔挥毫:“梅蕊好,冰雪出烟尘。袅袅孤芳尘外色,盈盈一朵掌中春。只少似花人…”

    刚写到这一句,兴致勃勃的少年却突然停笔,看着这最后一句,目光呆滞,竟如中疯魔。

    “只少似花人。只少似花人。…”

    口中反复咀嚼这一句,不知为何,突然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苦闷悲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正自悒悒不乐,过得片刻,一阵凉风吹过,醒言惕然而惊,彷佛突然得了某种神秘的启示,有一句诗文,不待自己思索,便突然冲上心头。彷佛被鬼神牵引,不由自主他便在雪白纸绢上将它写下。

    等回过神,醒言再看看这宛如孽龙一般游动的黑色字体,写的正是:“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

    看着这谶语一般的词句,素来洒脱的少年悚然而惊,没来由便悲从中来,愤懑填膺。

    等又过得一阵,被窗外凉风一吹,他才重新醒过神来。这时,他发现自己手中的狼毫竹笔,不知何时已被捏得粉碎。案上那方黑石砚台,也已不见;等低头寻时,发现它已在地上碎成两半。

    “嗯,也许清夜寒凉,容易心神不宁…雪宜?”

    正在自我解嘲,无意中朝门扉处看去,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隔壁那位听到响动的女子,已经立在门前。

    见到这张清俏的面容,愣怔片刻,醒言才又恢复了往日的灵动,手忙脚乱的去遮案上的字句。而那位颀立门扉之处的清雅女子,却彷佛没看到他的窘迫,只是在门畔柔柔的道歉:“堂主,对不起。雪宜刚才,只是想试试神人刚刚传授的‘入梦’仙法,却不料搅扰了堂主的清梦…”

    “原来…那真的是你!”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大讶;不过,如果只是来道歉,那倒也好。只是,正当他想要说“没关系”时,却听到一阵低柔的声音悠悠传来:“刚才听堂主念诗,一点梅花魄,十万朱颜血…雪宜却要和:‘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醒言闻言惨然,正要答话,却见月光中那个清冷的素裳女孩儿,声音颤抖着说道:“雪宜,和堂主在一起,觉得很好。就算什么都得不到…”

    和着这幽幽窅窅的话儿,那支一直摇曳的红烛,也终于燃尽;烛泪流离之时,满屋只剩下清冷的月华…

    正是:寒蕊梢头春色阑。风满千山,雪满千山。

    杜鹃啼血五更残。花不禁寒,人不禁寒。

    离合悲欢事几般?离有悲欢,合有悲欢。

    『仙路烟尘』第十一卷完。

    敬请关注本书下一卷:“青衿浮世傲王侯”

第一章 傅粉佳儿,思倚天之绝壁

    就在这梦萦魂绕的夜晚,到了后半夜,又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清旅之人,渐渐困倚,慢慢就只听得清风敲窗、雨打碧竹之声。

    到了第二天早上,等张醒言醒来,再到旅店院中时,发现已是薄雾依稀,日光分明,院里泥地上只是微为润,已看不出昨夜还下过一场雨。只有粉白墙垣处扶疏的竹影,正显得分外的翠绿碧洁。

    这时候,天光已经大亮,隐隐可以听到旅店外街道上商家叫卖声,行人走动招呼声。呼吸之间,又闻到旅店厨房中松木柴烧燃传来的阵阵清香。似乎眼前所有这一切,仍是那样的普通平凡;身边这所有的生灵,也仍按照各自预定的生活轨迹,悠然前行。

    只是,虽然眼前的凡俗平淡无奇,但经历过一晚幻梦的少年,再听到这坊间熟悉的叫卖,闻到松炭亲切的清香,心中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感激之情。

    正这样在院中悠然踱步,醒言却忽看到那个惯常睡懒觉的小女娃,现在竟穿戴整齐,正隐在院角一处石头神龛前玩耍。

    “咦?今日琼肜倒起得挺早。早早的一个人在玩什么呢?”

    看到琼肜早起,醒言有些好奇,便走近过去观看。只是,待他走得近些,却发现有些古怪——原来这小丫头,正在石龛那儿挤眉弄眼,时而瞪大眼睛,时而皱起鼻头,时而嘟起小嘴,不知在干什么。

    一见这情景,她的堂主哥哥赶紧走过去,关切的问道:“琼肜妹妹,是不是肚子痛?”

    一听他问话,那个正忙活着皱眉瞪眼的小妹妹,便停了下来,思考一阵,然后有些奇怪的反问道:“哥哥,我肚子不痛啊?”

    “呃…那为什么看你脸上样子,好像很难受?”

    听他这么一说,表情严肃的小丫头立即展开笑颜,朝自己的堂主哥哥甜甜一笑道:“不是的哥哥,其实琼肜正在练习生气呢!”

    “练习生气?”

    听她这话说得古怪,醒言大为好奇,赶紧追问原委。一问之下,才知这事根源,居然还在自己身上。

    原来,上回小琼肜被那个最后灰飞烟灭的玉面仙怪施展邪法,竟真个她心愿,长大成一个神幻瑰丽的大姑娘;虽然前后时间短暂,期间事件惊心动魄,但事后这事儿,便成了琼肜最喜欢听的故事,几乎每天都要缠着醒言讲上两三回。

    只是,虽然她醒言哥哥讲故事绘声绘色,很能让人开心;但唯一不太好的地方就是,每当琼肜喜孜孜说那个好看大姐姐就是自己时,她这实心眼的堂主哥哥便要给她认真分析,说那个大姐姐应该是山间神灵附身后变幻而来——

    虽然,琼肜早已决定自己所有事情,都要听哥哥的,但唯独这一点,却让她很是不满。

    只是,虽然不赞同哥哥观点,觉得这时自己应该生气;但努力试了几次,小丫头郁闷的发现,自己竟不知道如何对堂主哥哥扮出生气的样子。

    于是今天早上,她便早早起来,到这装了面铜镜的石龛前,努力练习翻的模样。

    听了琼肜这番话儿,醒言却是哭笑不得,当即便道:

    “琼肜啊,既然这样,你也不必费力演练;哥哥以后不说山神附身便是。”

    听他这一承诺,那小女娃儿却叫了起来:“不要啊哥哥!那琼肜不是白练了一个早上?”

    “…”

    就在少年不知该如何回答时,那位正出房门的娴婉女子,看得他俩这样,不禁倚门而笑。

    不过,瞥见雪宜姐姐也起来,琼肜却突然有些奇怪的问道:“雪宜姊你夜里到哪儿去了?”

    听她这么一问,院内有两人,立即想起昨晚梦中相会之事,脸上便都有些尴尬。正在惶恐之时,却听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又接着说道:“哥哥,雪宜姊,昨晚我又做了怪梦,看到那些喷火的高山,还有很深的大河,黑洞洞看不到底!”

    听她这么一说,醒言倒不怎么在意,只随口问道:“琼肜,这梦你不是已经做过很多次了吗?”

    “但这次不一样。”

    听哥哥发问,琼肜便歪着头仔细回想了一下梦中情景,然后带着几分兴奋的认真说道:“昨晚梦里,琼肜已经能飞起来了!”

    “我梦见正背着哥哥,飞过那些黑水大河,飞过喷火的高山,一直朝前飞…只是,哥哥昨晚到我梦里了,却没看见雪宜姊~”

    ——若是在往日,听了小琼肜夹缠不清的梦语,醒言只不过置之一笑,最多也只是打趣几句。只是这一次,他脸上浮现的那几分小妹妹期待的笑颜,却显得有些勉强。

    默然无语,思想片刻,醒言便觉得自己已有几分着相,竟为这些虚无缥缈的梦幻之事所迷;自嘲一笑,他便决定还是顺其自然,若真有事,到时也未必无化解之法。

    于是这一天,放宽了心怀的张堂主,并未急着带琼肜二女上路,而是去集间闲逛,品尝镇上特色小吃,挑拣合适的首饰衣物。

    大约半晌之后,醒言便立在一个售卖自制细小银饰的货摊前,饶有兴趣的看着琼肜雪宜在摊前翻检。看着这姊妹俩不停的交头接耳,交换意见,醒言再想想刚才的一路闲逛,突然发现,自己现在对讨价还价之事,竟渐渐没了兴趣。呣,一定是自己的道家修为又进了一步。

    觉得有些得道的少年沾沾自喜,心情大好,便也弯腰去摊上替二女寻看首饰。待翻到一对银洁小巧的耳坠,正要向二女推荐时,却只觉得脸颊上突然一阵温湿——顷刻后等他回过神来,却发现原来是身旁那个明珑可爱的小妹妹,冷不丁就在自己脸上剥啄一下,竟是当众亲了自己一口!

    顿时,周围人包括摊主在内,便个个侧目,脸上神色古怪。

    觉察出街边行人神色异样,近来有些敏感的小少女,回头对那些神情古怪的大叔大婶气呼呼说道:“没见过妹妹亲自家哥哥呀!”

    这话一出,少年大窘,立即被这无忌童言逗得颜面瞬间烧红。心念电转之际,尴尬少年赶忙运起急智,编了个话儿搪塞:“诸位莫怪,这丫头是我娘给我定下的童养媳…呵呵,呵呵呵!”

    讷讷说罢,四海堂主便赶紧拉过二女仓惶而逃。

    闲言少叙,这日下午,出了集镇,醒言几人便往西北而行。因为他们在镇上打听到,就在西北方向上的郁林郡境内,正是湖泊连片,河渠纵横。水气充足之地,说不定便是那上清走失的水精藏身之处。

    一路迤逦,逐渐便不见了人烟,四围只剩下翠碧葱茏的树木;越过那蓬蓬如盖的连片树冠,又可依稀眺得远处那连绵起伏的青苍山麓。

    又走得一阵,这脚下的驿路也渐渐变得坎坷狭窄起来。不多时,醒言一行三人便来到一处险要的所在:脚下这条狭窄土道,一头扎进两座对合的山丘;夹路的山丘断崖,恰如刀削斧砍,傲然耸立,在醒言几人身上投下巨大的阴影。两座绝壁,就如两个巨硕的门神,正冷冷看着脚下这几个渺小的行人。

    见到这样险峻的山关,醒言帘收起观景之心,招呼二女小心前行。要知道,如此险要的所在,正是那些山贼动手劫掠的最好地段。

    就这样警惕着前行,果不其然,才走过十数丈,便听得琼肜叫了一声:“你们看,那边有两位花脸大叔!”

    醒言闻言一惊,赶紧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便发现在道边一丛不起眼的草窠中,正坐着两个灰炭涂面之人,手旁各一把钢刀,寒光闪烁。一瞧他们那副鲜明打扮,这世上便也只有琼肜才不知他们正是那专做无本买卖的好汉强人。只不过,见了这俩劫道匪贼,醒言却不如何害怕。他心中思摸着,经过自己这许多月勤修苦炼,应该已用不着惧怕这些寻常小蟊贼。

    而在他打量之时,那两位正在道边闲聊的山匪,听得有人叫破行藏,少不得也应承一下,起身掸掸身上草叶灰尘,拿起钢刀,发一声喊跳出草窠,对这几个倒霉的过路人念那劫路咒儿:“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听得他们这狠话,醒言一点都不惊慌,还有余暇在心中胡思乱想:“奇怪,怎么这匪话说得一点都不精神?这怎么能吓得住人。”

    正思忖着,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得小琼肜已抢先回答;只见这小丫头闻言惊呼一声:“哇,两位大叔法力好高!原来这两座山是你们劈开的,还晓得帮忙植树!”

    此话一出,二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正踌躇时,却见眼前这个粉玉一样的可爱女孩儿,又拍着手欢叫:“跟哥哥练字学文,琼肜最近也会做诗!虽然没雪宜姊好,可我还是想把自己刚和的一首诗念一下!”

    说到此处,也不待答言,琼肜便拿雏莺出谷般脆嫩的嗓音,开始抑扬顿挫的念起自己的和诗:“此树∏我攀,此路∏我看。要从此路过,留下你盘缠~”

    等琼肜将这首凶狠劫道和诗唱歌般诵完,她的启蒙塾师张醒言,便赶紧赞这诗音节通畅,鼓励她以后还要再接再厉——见他俩这样,那俩山匪倒有些吃不准起来。互相看了一眼后,便见那为首之人竟拱了拱手,客气的说道:“我俩不为难读书人——呃,其实我兄弟二人并非山贼,只不过在这儿看看山景罢。”

    说完,他二人竟收起钢刀,重又去旁边草丛中闲聊去了。见这情形古怪,醒言一时倒也不知他们这话倒底是真是假,只好带着二女穿过山崖,继续前行。正悻悻走时,回想起方才情形,他却觉得这事儿总有些不对劲:这山中匪贼,行的是图财害命之事,入这道的向来都是穷凶极恶之徒;什么劫富济贫,都是幌子,又怎会如此好说话,会因他们是“读书人”而有所取舍?

    再想想方才他们那一番懒洋洋的行径,竟似乎心不在焉,根本就没什么心思抢劫。想至此处,醒言正是满腹犹疑:“奇怪,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劫匪?还是他们眼光不错,看出我们几个并非善茬?——或者只是他们饿了几天,以致说话无力,不敢启衅?”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却忽听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急促而来。转眼之间,就见前面道路上奔来一匹快马,马上骑着个兵丁,正扬鞭催马向这边奔来。还没等醒言听清那句“官家办事、闪开闪开”的急喝,这一人一马已从自己身边一瞬而过,奔到身后十多丈远处。

    “何事如此紧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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