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萝卜几个坑？- 第54部分

顾白露连忙又应了一声。

顾子安也就没再说什么，扶着叶潇潇的手回房去了。

顾白露跟着上了楼，经过小满的房间时，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看着紧闭的门扉，手抬起又放下，末了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夏小满坐在床前，听着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在门口停下。

她看着门口，紧张得不自觉地抓住了床上的被子。

如果大哥要进来的话，怎么办？

要怎么跟大哥解释自己态度的变化？还是索性彻底拒绝？

但脚步声只停留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又缓缓离开。

夏小满松了口气，但心口却又有一种空虚失望与不甘心的感觉涌上来。她倒在床上，重重叹出声来。

觉得自己很可笑。

对吧？

明明什么事情都做过了，到现在再来矫情，怎么会不可笑？

但是……她心里乱糟糟的，根本没个章程。

从在被庄恺侵犯时想起大哥的脸……不，更早，从大哥生日那天，或者大哥第一次亲吻她那天……她就知道，自己爱着这个男人。

是的，不是作为妹妹对哥哥的喜欢，而是把他当成一个男人来爱慕。

看到他就欢喜，抱着他就安心，有他在，才觉得幸福安宁。

这样的感情能得到回应小满很开心。

所以才会有今天在船上不计后果的疯狂。

但是……真的能不计后果吗？

他们是兄妹。这样的关系是不可能得到亲友的同意的。大哥今天说要带她去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她真的想过，也知道大哥会说到做到。但是……真的能走吗？

私奔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一次了。

那并不好受。

不单是从锦衣玉食一呼百应到不名一文三餐不继的落差让人不平衡，那种心里没底，躲躲藏藏，得不到承认，每一步踩出去都不知道会落在哪里，惶惶不可终日的不安才让人疯狂。

她知道大哥不是陆家豪那样没有担当的人，但那种滋味……说她没出息也好，贪恋荣华也好，她都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更不想让大哥感受。

何况顾白露本来就是天之骄子，不该为了她放弃这一切。大哥是很重家庭的人，要他放弃父母兄弟，他心中始终也会有一份遗憾，又怎么可能真的幸福？

她想和他在一起，但是不想这样心存愧疚地在一起。

她真不该对大哥做那种事情。

但当时……却忍不住。

她在庄恺那里的时候，虽然表现得好像很镇定，但其实心里并不是不怕。在终于见到大哥之后，积压的情绪便完全失控了。惶恐，不安，焦虑，担心，紧张……以及每一天每一刻积累下来的思念……那个时候，她是真的连一秒钟也不想和他分开。

……真蠢。

夏小满再次长长叹息，一面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这是她从小住到大的房间，还保持着她离家出走之前的布置。床上罩着粉色的纱缦，枕头柔软，被子温暖，但她却睡不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

夏小满又翻了个身，看到了旁边的诸神游戏舱。

《文》那还是游戏商特意送给她的，她就在那里创造了圆桌骑士团的辉煌。

《人》如果所有的事情都能像游戏里那么简单，该有多好？

《书》夏小满这么想着，索性爬了起来，打开游戏舱，联上了游戏。

《屋》时间已经很晚了，但网络游戏里总是不缺夜猫子。

公会里的人看到夏小满上线都很高兴，七嘴八舌地跟她打招呼。小满也就笑着一一回应。

天生小红手很快就用卷轴回到了公会驻地，先左右看了看，确定庄恺不在，才张了张嘴，但什么也话也没说又闭上了，给小满发了密信，问她怎么样。

看他这样小心翼翼，小满不由得笑起来，道：“没事了。我回来了。现在在顾家上线的。”

天生小红手松了口气，竟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夏小满，声音激动得好像要哭出来。“大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

夏小满伸手拉起他，“嗯，没事了。谢谢你。”

旁边有人看到，不由失笑，打趣天生小红手道：“不过就是几天没上来嘛，看你这德性。雪诺还没这样呢。你是不是对咱们大小姐居心不良啊？”

天生小红手根本就没有理会他在讲什么，只喃喃道：“总算没事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夏小满笑了笑，问：“雪诺呢？最近你们有看到他吗？”

听到大小姐这么问，会里的人又七嘴八舌地把雪诺之前被杀和大家帮他报仇的事说了一遍，连不在驻地的人也忍不住在公会频道里表功一番。

夏小满一时没有回话。

雪诺被杀的事她知道是庄恺的命令，但随便倾会而出为雪诺报仇的事，她却有点不知如何评价。也不知应该骂他们乱来，还是为他们感动。末了也只是笑了笑。

但雪诺自己一直没上线。

这天晚上也没上来。

夏小满有些遗憾。

这个时候，她不知为什么，很想见见他。

如果能像他那样，只是单纯的喜欢一个人，只是单纯地守望那个人，该有多好。

☆、不想听的话。

顾家老爷子的马在今天的马赛上跑了第一；顾老爷子高兴，便请了亲朋好友一起去顾家吃晚饭。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借口。就算没有赛马的事，也总会找到些其它的由头。而真正的原因，不外乎是向大家宣告，顾大小姐找回来了。

所以；本来在观望的一批人该道贺的道贺；该送礼的送礼；各自忙活着。

苏蕊不在这个宴请的名单上。

她不甘心地让人打听了多次，顾家的确没有要请她的意思。而且大家都知道；虽然说是借着老爷子的名头请客；但主事的是顾大少爷。

就是说顾白露不想她去。

其实以两家的交情，她和小满也算是从小相识，她要去，有没有请柬问题并不大。但是……顾白露不想见她，顾家还有什么好去的？

苏蕊想，也许在顾白露把话挑明的那一天，他们就已经走到了绝路。再往下，只是他和她，不再可能有他们。

但想着这些年的情份，心思千回百转，终归还是不甘心。

苏蕊深吸了一口气，披上外衣出了门。

当然不是去顾家，而是去了医院。

顾冬至现在正在医院里。

左腿骨折，还断了三根肋骨。

吴诗婷在医院里陪着。

苏蕊带了花和补品去看顾冬至，吴诗婷十分高兴，拖着她的手夸她有心，不像有些人，只顾去顾家拍马讨好，愤愤地抱怨世态炎凉。

苏蕊劝慰道：“小满好不容易脱了险，这才刚回来，顾家那边事多，难免有所疏漏，吴阿姨您不要误会。”

吴诗婷哼了一声，“什么有所疏漏，是他们根本就没有把我们母子当成顾家的人。冬至被人打成这样，他们竟然连看都没来看一眼。我给老爷子打电话哭了半天，他也只是派秘书来走了一趟……”她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还躺在病床上不能动的儿子，声音里便带上了哭腔。

苏蕊跟着看了一眼，皱着眉，假装吃惊道：“不会吧？怎么说冬至也是顾家的二少爷……”

“他们几时真的把我们冬至当少爷看过？”吴诗婷恨声打断她的话，“小时候那些事就不说了，这次夏小满出事，老爷子先顾着那边，我先忍着，但她都已经回来了，还是一家人围着她团团转。凭什么啊？放着亲生骨肉在医院里不管，倒把那野丫头当宝贝供着。她甚至都不是顾家的人……”

苏蕊听着这话有些不对，连忙道：“我知道这事吴阿姨您心里有气，但小满虽然说被老爷子断绝了父女关系，毕竟还是他的女儿，怎么能说不是顾家人这种话呢？”

“她本来就不是！”吴诗婷的情绪愈加激动，大声道，“她根本就不是——”

“吴阿姨。”苏蕊也跟着提高了声音，喝断她的话头。

这么被打断，吴诗婷才突然惊醒，有些话本不该在这种地方说，也不该当着苏蕊这样的人说。她怔了半晌，才换上了讪讪的笑容。

苏蕊握着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吴阿姨是担心冬至。但是正是为了冬至，才不能驳老爷子的意。老爷子宠着她，您又何必对着来？”

是的，不管怎么说，只要顾老爷子还宠着她，不论她姓什么，小满都是顾家的大小姐，都和这十几年来一样，是吴诗婷母子必须敬着供着见了也得绕着道走的人物。她又何必在这里逞一时口舌之快？

吴诗婷怏怏闭了嘴。

苏蕊松了口气，笑着又安慰了几句，告辞出来。

心情却比来的时候更差。

她当然知道顾冬至被人打伤送进医院但是顾老爷子没管没问的事情，本来是想挑着吴诗婷的火，让她去顾家的宴会上闹一闹的，却没想到不留神挑出件不得了的事情。

吴诗婷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亲生骨肉和野丫头，“她不是顾家的人”　“她根本不是——”

不是什么？

苏蕊眼下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

不论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听到。

明知道是妹妹，顾白露对夏小满都已经那样了，如果不是……

苏蕊咬了咬牙。

她得想办法再提醒吴诗婷一次，把那句话烂在肚子里！

吴诗婷送了苏蕊出去，转过身来时，看到儿子已经醒了，正睁着一双乌黑的眼看着她。

吴诗婷连忙握了他的手，问他感觉怎么样，痛不痛，要不要喝水。

顾冬至就着母亲的手喝了一口水，然后才轻轻问：“妈，你刚刚在和苏小姐说什么？”

他听到了？听到多少？吴诗婷有些心虚，讪讪笑着，道：“不就是随便说些八卦喽，你不用管这些，好好休息好好养伤才是。”

顾冬至静了一下，垂下眼来。

是的，他不用管，不论母亲说那句“她根本不是——”是指什么，也不论那句话是真是假，都跟他没有关系。

不管她是或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都是早已经固定的，无法改变。

暗自叹了口气，顾冬至又问：“大小姐回来了？”

“嗯，回来了。”吴诗婷忙着去给儿子拿粥，漫不经心地应着。

顾冬至迟疑着，轻轻道：“她……还好吗？”

“老爷子今天晚上要给她办个宴会，想来应该是没事吧。”吴诗婷话没落音，便看到儿子努力撑起了身子。她吓得连忙放了粥碗，伸手扶住顾冬至，“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不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吗？这是要做什么？快点躺下。”

顾冬至刚刚的动作的确牵动了伤口，痛得倒抽一口气，然后才道：“我想去看……”

话没说完便顿下来，

静默半晌之后，终于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思重新躺下来，闷闷道：“算了。”

吴诗婷不太明白儿子这些举动是什么意思，他好好地躺回去，她便不由松了口气。但看着他脸上落寞的表情，却又不由得隐隐心痛。

她拉好儿子身上的被子，柔声问：“饿不饿？咱们喝点粥？”

顾冬至没有应声，过了一会又低低呢喃着说了句：“……这样就好。”

吴诗婷还要劝儿子多少吃点东西，却见他连眼睛也缓缓闭上，似乎又睡着了。

吴诗婷坐在儿子床头，握着他的手，心痛不已。

算了，就算顾家人再不把她们母子当人看，至少他们还有彼此。他们还在一起。

……这样就好。

☆、书房的照片

从下午开始；顾家便陆续有客人到了。

夏小满虽然不喜欢应酬这些人，但也知道自己这次出事，顾家毕竟一直在奔走救援。她讨厌顾家，但并不是不知好歹。何况这次宴会是顾白露出面主持的，她也不想让大哥为难。所以她乖乖地换好衣服，下去跟大家见面。

宴会是借顾老爷子赢马的名义办的，但谁都知道其实是为了夏小满。

这场宴会无疑又一个确定了夏小满在顾家的地位。

所以大半宾客都不免会过去向她献个殷勤；大半的礼物也是送给她的。夏小满不厌其烦；终于还是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大厅。

反正她露过脸了；也算是有个交待，没必要一直呆在这里看那些谄媚虚伪的嘴脸。

夏小满本来想回房间去玩游戏；但看看差不多到晚饭时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可不想上线不到十分钟又要跑下来吃饭。还是只随便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会好了。

她一面躲开宾客们，一面随意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顾子安的书房门口。

夏小满停下来，厌恶地一皱眉，本来想直接转身离开，却又想起顾白露的话来。他说父亲的书房里放着夏怡林少女时期的照片。夏小满当时反驳说放张照片就能抵消他的背叛吗？但现在站在这里，她却有点想去看一眼。

夏小满敲了敲书房的门。

没有人应声。

顾子安并不在书房。

夏小满轻轻推开了门，走进去。

顾子安的书房跟她小时候的印象一样，高高的书架，宽大的办公桌，干净整齐，严谨古板。

夏小满走到办公桌前，桌上果然放着一个相框。

她伸手拿过来。

里面是一张普通的五寸彩照，因为年代久远已微微泛黄。照片中的人果然是夏怡林。大概十六七岁的样子，走在学校的操场边，侧着脸，像是在和什么人讲话。

竟然还是偷拍的。

夏小满拿着照片，心情有些复杂。

顾子安是什么人物什么身份，竟然把一张偷拍的照片摆在自己桌上这么多年！

说是作戏吧，夏小满很少出入他的书房，也不知能做给谁看？说是内疚求心安吧，不论是他耍手段娶夏怡林，还是背着夏怡林和别的女人有染，都远远晚于这张照片的年代。

那是为什么呢？

要说是真爱……夏小满唇角撇过一丝冷笑，那也太难让人相信了一点。

她把照片放回原位，坐在顾子安的椅子上，托着腮，看向那张照片，揣测着顾子安每天坐在这里，看着照片里的少女时的心情。

她觉得，她也许从来也没有了解过那个应该称为父亲的人。

夏小满正出神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过来。

“……他倒是真够胆。”

是大哥的声音。

夏小满抬头看过去，又听到另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可不是吗？好像就怕我们找不到他一样。”

声音有一点轻，带着慵懒的笑意，是陆若宁。

顾白露的声音却丝毫不见轻松，反而像是凝聚着无穷怒气，低沉威严，“那就看他到底有什么底牌吧。这里，是我们的领域！”

夏小满大致猜到他们在说谁，微微皱了一下眉，正想站起来，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门外的两个男人看到夏小满在这里，似乎有些意外，在门口停了一下。

但下一刻，陆若宁已直接走上前，一伸手就将夏小满紧紧抱住。

夏小满的腰肢被他的手臂箍得隐隐生痛，不由得向后仰了仰，皱了一下眉，嗔叫了一声，“陆若宁。”

“嗯。”陆若宁应了声，稍稍放松了一点力道，但依然抱着她，低下头来，在她耳边喃喃道，“……我好想你。”

夏小满没有回话，却缓缓抬起了手，在空中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抱住了陆若宁。

这是她被庄恺抓走之后，不，是从顾白露生日那天之后，她和陆若宁的第一次见面。

她曾经想，自己若是做不了决断，就不该去见陆若宁。也觉得陆若宁一定也不想见她。

她曾经默认过他的求婚，曾经默认过他的亲近，可是又对他说暂时不想管男女之情，却又偏偏被他撞见自己和大哥的不清不白。

谁还会想要见这样一个女人？

但陆若宁就那样走过来，那样抱紧她，那样说想她。

夏小满对他心存愧疚，也知道以前那样的关系继续下去始终也会是对他的伤害。但这个时候，她却只觉得心头暖洋洋的，不知为什么，鼻腔一酸，就红了眼圈。

“若宁，小满好不容易才回来，你不要一上来就招她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