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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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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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汪文言的喉咙就被掐住了,很快,嘴巴就被麻布塞了个结结实实,在那“唔…唔”的抗议着。但任他怎么挣扎,怎么抗议,塞在嘴里的麻布都是没有办法再取出来了。

    一旁的锦衣卫们看了,都是不敢吱声一句,那百户神情阴晴不定,低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把人带出去。”

    吩咐钱恩把汪文言立刻带出去后,袁大海转身问那锦衣百户:“熊廷弼关押在何处?”

    “熊廷弼?”那百户一愣,喃喃说道:“他是钦定死囚,关押在下面一层,怎么?你们东厂连他也要提走吗?”

    听了百户的话,袁大海阴侧侧的看向他:“我只问你熊廷弼关在何处。”

    那百户见了袁大海的面目,一个激灵,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跌跌撞撞的就带他们去找熊廷弼。

    ………

    “杀人放火、打家劫舍是为恶贼,危害苍生、祸国殃民则为枭雄,反正事情就是如此,倒不如让我亦正亦邪吧。”

    “邪不能压正!”

    “如果正不比邪,又何谈压邪?熊大人,我劝你还是看开一点,活着,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未必是一件好事。死,看起来很困难,但真正做起来却也容易。”

    “我不想死。”

    “你死与不死,不是我能决定的,如果天意非要你死,难道你要逆天而为吗?”

    “我不该死!”

    “那辽东的百万大明子民就该死吗?”

    一个大活人,被困在不见天日的诏狱四年,四年之内,除了每日铁门外狱卒的脚步声,他就再也听不到这个世界上任何一种声音,那种孤独和让人抓狂的窒息感足以改变任何一个意志坚强的人。熊廷弼便是如此。

    袁大海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熊蛮子熊廷弼竟然如此善谈,一见到自己就好像见到多年未见故友般,侃侃而谈起来。可笑的是,自己居然竟然忘记时间,就这么和他谈了起来。谈到最后,袁大海发现这世上真没有人不怕死,哪怕是这位让努尔哈赤感到头疼的熊廷弼,也是怕死的。

    熊廷弼说自己不应该死,袁大海反问他,难道被他放弃的辽东百万子民就应该死吗?这个问题让熊廷弼一时之间无法再开口。

    “熊大人还是不要想那么多了,或许你会感谢我。”

    袁大海突然笑了起来,有些得意的对熊廷弼说道:“因为我能够让大人离开诏狱,去享受几天有阳光照射的日子。”

    熊廷弼苦笑一声:“你们东厂的太阳可是黑得很。”

    “不管黑还是不黑,总是天上的明日,何况,现在,也不是熊大人能够自己决定的。”袁大海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个还不到五十岁的明末名人。

    熊廷弼呆了一呆,似有所悟,抬头用他那已经没有什么光彩的眼睛看向袁大海:“魏忠贤终于要出手对付东林党了吗?”

    “督公的事情,不是我们这些做属下应该知道的。”

    “正如我方才所言,世上之事,终究是邪不能压正的。”

    “那请大人告诉我,东林与我督公到底谁正谁邪?如果大人认为东林是正,岂非大人是邪吗?大人不要忘了,让你进诏狱的可是东林党,而非我们督公。”

    “唉,看来我在诏狱呆的太长了,脑袋已经不好使了。”熊廷弼叹了口气,有些费力的从地上起身,缓缓走到袁大海面前,尔后默默的向门外走去。

    “既然魏忠贤要我死,我就是再不想死也得死,只求你们东厂不要去连累我的家人。”

第七十一章 黑狱(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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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夜色中,金水河边,风声飒飒,水雾氤氲。

    刚从乾清宫伺候皇上出来的魏忠贤一脸心事的走在金水河边,身后,四个手持佛尘的小太监低眉顺跟的紧跟在后。魏走,他们走;魏停,他们停。

    前方不远处便是金水桥,许是夜风太凉,魏忠贤的脖子往领口里缩了一缩,大红袍外罩着的紫色披风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的摆动着。

    迈步走到桥边时,前方一盏宫灯飞速向这边奔驰,提灯之人脚步匆匆,听在魏忠贤耳里却是十分的熟悉。也不去看一眼,便脱口叫道:“是梁栋吗?”

    “奴婢是梁栋!”

    司礼秉笔太监,掌着酒醋面局的梁栋口气十分恭谨的答应一声,快步奔到桥头,一躬到底跪了下去。

    在宫灯的照映下,魏忠贤看到的是一张满是焦急的脸,不由问道:“出什么事了,让你如此慌张?”

    因奔得急,梁栋还没顺过气来,大口呼吸了下,才急道:“千岁,不好了!东厂袁大海带黑旗闯了诏狱,把汪文言和熊廷弼从诏狱提到了东厂!”

    “黑旗闯了诏狱?”

    魏忠贤大吃一惊,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那袁大海太过于大胆了,但旋即面色一沉,问梁栋:“什么时候的事?”

    梁栋抬头回道:“正午的事。”

    “正午的事,怎么到现在才来报!你们眼里还有没有咱家了!”

    魏忠贤大怒,出了这么大的事,竟然到现在才向自己禀报,下面人是怎么办的差!

    魏忠贤发这么大的火,梁栋害怕,赔着小心道:“千岁,奴婢也是刚刚得知的,这不,一得讯就赶来向千岁禀报了,这中间可是一点也没有耽搁!”

    魏忠贤知道梁栋所言不假,从他那还沉重的呼吸声中便能听出他是急赶而来的。

    冷哼一声,眉头锁了一下,阴着脸问道:“是谁压的这事?”

    梁栋想都不想,脱口便道:“是孟忠!”

    魏忠贤听后,鼻子轻轻一抽,冷冷道:“他人呢?”

    梁栋回道:“去了东厂,听说已经将袁大海锁拿了。”

    闻言,魏忠贤牙齿微微一锉,轻一摆手:“走,去东厂!”言毕,当先朝前头走去,才走数步,又转过身来对梁栋说道:“黑旗箭队闯了诏狱,外朝不可能没有动静,都几个时辰了,你们都探出什么了?”

    梁栋刚从地上起身,闻言忙深深一躬,道:“内阁早先就闹开了,但不知怎的,他们却没有动静,连带着六部都没什么反应,倒是都察院那帮人到内阁来闹过,但随后就散了。”

    “噢?”

    内阁没有动静?魏忠贤有些奇怪:不应该这样啊?

    脸色阴沉的问梁栋:“今儿内阁当值的是谁?”

    梁栋忙道:“回千岁,今儿当值的是韩。”

    “韩?”

    魏忠贤一怔,若是今儿当值的是顾秉谦或魏广徽,那这事还可以解释,东厂是自己提领的,尔今东厂的人去闯了诏狱,顾魏二人自然要替自己压下外朝的愤怒,但这个次辅韩却是东林党的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会好心帮着弹压?

    蹊跷,太蹊跷了!

    “这事有古怪。”

    魏忠贤“嗯”了一声,猛然看向梁栋,吩咐他道:“你马上派人去找许显纯、田尔耕二人,就说咱家说了,北镇抚司的事与他们无关,叫他们不要乱动。”

    “是,千岁!”

    梁栋低头应了,他知道魏忠贤这是怕许显纯、田尔耕他们会因此事和东厂掐起来,在这节骨眼,东厂要是和锦衣卫内讧,对内廷可不是什么好事!

    魏忠贤想到什么,又声色俱厉的对梁栋说道:“孟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么大的事,他就敢自作主张压下去吗!哪个给他的胆量,又是哪个给他的底气,东厂的掌印太监到底是咱家还是他!”

    越想越气,尤其是想到最近内廷中有很多太监背着自己和东林党勾结,魏忠贤不禁火上心头,怒骂道:“咱家现在还有口气,人还没被东林党逼死呢,他们就敢背着咱家做事了!他妈的,咱家要是死了,他们是不是要把咱家的尸体拖到菜市口活剐了啊!”骂到恨处,“他妈的”这三字经也从九千岁嘴里蹦出来了,听得梁栋和那几个小太监是面面相觑,吓得都是不敢吭声。

    骂完了,心里也舒坦多了,恨恨的走到桥边,双手重重的拍在桥栏上,望着眼前的金水河,魏忠贤不吱一声,只有那沉重的鼻吸声在告诉梁栋他们:九千岁现在很生气!

    梁栋觉得这会自己应该表一表态度才好,但又怕会触九千岁的霉头,把他老人家的火气泄到自己身上来,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轻步走到魏忠贤身边,十分恭敬的说道:“千岁明鉴,奴婢对千岁赤胆忠心,苍天可证!”

    听了梁栋的话,魏忠贤缓缓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了片刻,叹了口气:“眼下咱家也只有你们几个能信了,其他人,都恨不得咱家早点死呢!”稍顿,苦笑一声:“你可知道,今儿个皇后给皇上看了本什么书?”

    皇后给皇上看什么书,梁栋如何能知,当下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魏忠贤抬眼看向乾清宫方向,冷笑一声:“是《赵高传》!”

    赵高传?梁栋一个激灵,赵高是何人,他岂能不知,皇后给皇上看这书,那不就是指桑骂槐,意有所指吗?想到怕处,面色不禁有些苍白,惶恐的望着魏忠贤,嘴巴张了张,却是没有说出来。他这会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魏忠贤没有理会梁栋什么表情,只是摇了摇头,叹气道:“咱家可不是赵高,皇后对咱家未免太过偏见了,唉…”长长的叹气声后,他挥了挥手,轻声叫道:“来人!”

    一个小太监忙急步上前应道:“奴婢在!”

    魏忠贤吩咐他道:“去司礼监告诉王李二位公公,叫他们即刻出宫去东厂。”

    “是,千岁!”

    小太监忙应声前去司礼监通传。魏忠贤在桥上又站了片刻,便带着梁栋赶往东厂。

第七十二章 黑狱(十三)

    这是一间不起眼的小屋,座落于东厂北校场西侧,两边是一排马房。屋子原先是堆积马料的地方,现在被临时改成了刑房。

    从那扇有些发朽的木门朝里看去,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当炉火被点燃后,屋内顿时发出耀眼的光亮,室温也随之快速上升,渐渐的,呆在里面的人已经汗流浃背了。

    地上,夹棍、脑箍、拦马棍、钉指、烙铁、剌鞭等让人触目惊心的刑具摆满了一地。不知是火光的照映还是原本就是那种颜色,这些刑具好像都是红的。

    当炉中的火烧得足够旺,旺到那烙铁已经通红时,袁大海才轻轻的推开木门,走了进来。他没有去看那些从锦衣卫带回来的刑具,而是径直走到被绑在木架上的汪文言前面,和声说道:“你这一次可猜错了,我的脑袋还在脖子上。”

    “那是你运气好。”

    汪文言抬起头,两道锐利的目光紧紧盯住袁大海,轻声问道:“魏忠贤来了?”

    “是的,我们督公来了,嗯,已经有一会功夫了,这会正在大堂和档头们说话。”

    袁大海点了点头,他不打算瞒汪文言什么,因为正是魏忠贤的到来才让他能够有机会再次看到汪文言。

    汪文言叹了口气,忽然笑道:“那你还等什么?”

    袁大海正色道:“我在等你自己开口。”

    “出卖朋友的事情,我一向是做不来的。”汪文言的脸上没有害怕的神情,相反,却带着几分戏谑,好像眼前的袁大海只是个小丑而已。

    对于汪文言的神情,袁大海选择性的忽视,淡淡说道:“做不来并不意味着你不能做。”

    闻言,汪文言点了点头,他赞同这句话,但是这不意味着他会屈服。反问道:“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

    “你的这个问题有点难倒我了。”袁大海摇了摇头,“或许一个人如果不交朋友,那就永远不会出卖朋友了。但可惜,世上的人都是会有朋友的。说实话,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因为你这个问题让我没有办法回答。也许,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你应该明白,这不是我要的答案。”

    “既然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又何必要问呢?”对于眼前这个番子,汪文言有种很有趣的感觉,至少,和他从前看到的那些番子相比,眼前这位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袁大海不觉得有意思,他只想尽快撬开汪文言的嘴。凝视片刻后,他缓缓说道:“之所以问你,是因为这是我的职责。”稍顿,见汪文言因为疼痛而紧紧咬住嘴唇,额头也是皱得紧紧的,米粒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滴落,不禁既是同情又是可怜,叹口气道:

    “十指连心,想必你现在很疼吧?如果你痛得受不了,可以叫出来,我和我的人是不会笑话你的。不过,你这又是何苦呢,你要知道,不管你受了多大的苦,你那些在外面的朋友都是不会知道的。”

    在袁大海说话的瞬间,汪文言左手的第二片指甲再一次被竹签硬生生的剥开,和他的大拇指一样,鲜血顿时涌了出来,红通通的。

    “你们东厂的鹰犬除了这些还能做什么?”

    汪文言极力使自己不要叫出来,虽然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左手的筋脉因为巨痛在使劲的跳动,但他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

    将汪文言的两片新剥开的指甲捏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眼后,袁大海摇了摇头,轻轻的一抖,顿时,两片沾血的指甲掉落在地面。

    “我们固然是你们眼中的鹰犬,但我们却从不小看敌人,但也不妄自菲薄。或许,汪大人应该这么想,我们这些鹰犬可以要你的命,而你却不能要我们的命,这便是你我的区别所在,也是强弱所在。”

    “魏忠贤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汪文言咬牙说了句。

    “这只是你的想法,却不是事实。”

    袁大海轻咳一声:“你还是招了吧,熊家那四万两银子你是怎么分的,左光斗拿了多少,杨涟又拿了多少,还有哪些人得了?只要你说出来,我可以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半点皮肉之苦,甚至我还可以向督公替你求情,让你安然无恙的从我们东厂走出去。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听了袁大海的话,汪文言“哈哈”笑了起来:“你以为折磨我就可以让我出卖朋友吗?你错了,我汪文言这辈子虽然没干多少好事,但至少,我还从没有干过出卖朋友的事。”笑声突然止住,斩钉截铁道:“你们还是杀了我吧,因为你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我从来不知道熊家什么四万两银子,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人死可就永远不能复生了。”

    袁大海有些敬佩起汪文言来,他没有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如此硬气,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微一摇头,将自己的手在汪文言的眼前晃了一晃:“我这双沾过血的手永远也不会再干净了,你还是说吧,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

    “要杀便杀,多说无益。”说完这八个字后,汪文言的嘴巴再也不张了,眼睛也闭了起来,一幅求死的样子,意志之坚决,让钱恩和那两个行刑的番子都有些佩服起来。

    “好的东西不一定要握在手中,就像好酒不该常喝,这样才能保持好的感觉。”

    袁大海幽幽的叹口气:“不过你想死,但我却不能就这么让你死,因为那样一来,你痛快了,我可不痛快。”说完,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缓缓朝后退了两步,冷冷说道:“两根手指头不能让他怕,那就五根,切断他的右手!”

    顿时两个番子将汪文言的手按住,钱恩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已经锈了的马刀,将汪文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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