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了出来”
董贤琮说道:“不得放肆我们可有秀才功名,看你们谁敢动我们一根汗毛?”
彭二听说诸人有秀才功名,顿时一愣,身子下意思地往后缩了缩:“黄大哥,你看……”
“哧秀才怎么啦?”黄大嗤笑一声,“谋反大罪,十恶不赦,别说你是秀才,就是状元也得杀头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捆起来,送到县衙里”
那群人听了吩咐,立马抢了上来准备抓人。
孙元起见此事不能善了,便说道:“不用你们动手,我们自己会走。我今天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栽赃陷害、血口喷人的”
见孙元起气象不俗,彭二倒不敢动手动脚,只是气咻咻地说了句“算你识相”说罢推了一把,把孙元起晃得一趔趄。其他几位学生都是寻常打扮,那群人再无顾忌,手底下少不得使些坏,便听见学生不时惨叫几声。孙元起皱着眉头斥道:“你们干什么”
“走吧你”黄大早就看孙元起不顺眼了,闻言一脚踹过来。
此刻是中午时分,在武昌县衙后院,年过五旬的知县戴维屏正在水榭中乘凉。现在已经入秋,按说应该凉下来,可今年秋老虎肆虐,反倒比盛夏时节更热。戴维屏虚胖,本身就怕热,此时更是苦不堪言,早已脱下官服,一身短打扮,拼命地挥动着手里的折扇。扇了半天,依旧没有半点凉意,浑身上下汗出如浆,花白的辫子里都能挤出水来。心里烦闷,不觉叹气:老夫真是悲催啊
想起自己的血泪史,老戴不觉眼泪汪汪:从记事开始,便被父母送进私塾,每天里不是背书,就是练字,没有一刻闲暇。可怜见,这一辈子连竹马、纸鸢都没有玩过,在老师的责骂和戒尺中度过了自己悲惨的童年。
少年倒也曾春风得意一场,早早考中秀才,惹得全县读书人艳羡不已。自己心高气傲,只以为功名事业唾手可得。谁成想,这只是悲惨命运的开始在以后的十多年间,五次乡试不中,在第六次上才勉强上榜。这时候父母已经双双入土,几次会试来回的盘缠,将原本殷实的家庭变得一贫如洗。
好在举人可以有些收入。获镌之后,老戴又连续参加几回会试,依然命运不济。等到快五十岁,才侥幸得中,心中那个喜啊,只以为大碗喝酒、大秤分金的美好生活就此拉开帷幕。没想到经过吏部分发,居然到了武昌
这武昌是湖广总督及湖北巡抚、布政使、按察使、督粮道驻地,又值长江水道,平日要送往迎来,接待过往长官,供亿纷纭,疲于奔命。有道是“前生不善,今生知县;前生作恶,知县附郭;恶贯满盈,附郭省城”,自己上辈子得造了多少孽啊。
虽说是武昌府的父母官,结果屁大的权力没有,武昌地界上随便蹚蹚,都能碰到五六个比自己官大的,耍威风都只能在自家后花园里。有什么好处,全让上官捞走了;可一旦出了纰漏,自己就是上官的挡箭牌、出气筒。
这样也就罢了,关键武昌还天热、蚊子多,一到夏天,简直让人没法活了你说这武昌知府还能当不?要不是每年能捞万把两白银,老戴早就挂冠封印而去;
越想这些烦心事儿,心里就越觉得热,戴维屏只觉得浑身虚脱,脑袋都有些发昏,连忙唤道:“青枝,青枝,快端碗冰镇绿豆汤来”
叫了几声,远处凉台上才清脆地答了一句。片刻之后,年可十**岁的小婢女端来绿豆汤,戴维屏不用筷子,几口喝完,直觉一股凉气从胃部扩散开去,浑身上下打了个冷战,不禁喊了声“快哉”
把碗递还给青枝,这才发现她也只穿几件短衣,胸口露出白花花一大块。戴维屏心中顿时骚动起来,早已偃旗息鼓多时的那话儿也蠢蠢欲动,一把攀扯住不让走,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早已在身上乱摸开了。青枝早经风月,并不慌乱,只是口中唤道:“老爷,这还是白天呢……”
戴维屏yin笑几声:“老爷我就喜欢白昼宣yin,怎么着?小蹄子,你今儿有口福啦”
一番上下折腾,只让青枝喘气吁吁、浑身酥软,戴维屏正准备步入正题,就听门外喊道:“老爷老爷”
戴维屏哪里顾得上,随口打发道:“有什么事儿等会儿再说”
“老爷,小的有急事禀报”外面那人锲而不舍。
这么一打岔,戴维屏下面已经软成一团,顿时雄风不再,心中大怒:作死的东西,居然让老爷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也失去了,不管你有没有急事,等会定然要抽你四十大板解恨
戴维屏推开青枝,整了一下衣冠,这才问道:“什么急事?”
外面那人说道:“小的抓了六个反贼”
戴维屏眼前一亮,从椅子上直起身:“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正押在大堂上,请老爷发落呢”
戴维屏大喜:这下好了升官发财有望了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嘴里急忙说道:“你先去看着他们,老爷我马上就来。如果属实,老爷一定重重有赏”
说罢,急忙让青枝找来官服穿上。以前觉得厚重蒸人的官服,此刻丝毫不觉得热,几步来到前面大堂。只见堂外阳光下则是无数看热闹的闲人;堂上则站着几个青年学生,由一班衙役押着。
黄大凑过来,对戴维屏说道:“大人,这几个便是小的捉到的反贼”
见是几个青年学生,戴维屏有些失望。在他印象里,反贼都应该是身高八尺、满脸横肉、舞刀弄枪的强人,眼前这几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造反呢?
当下按住疑惑,强打起精神,一拍惊堂木:“堂下何人,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董贤琮立马解释道:“回禀大人,学生董贤琮是黄州府的秀才,见了官向例是不用跪的”
戴维屏听说是秀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又一拍惊堂木:“那其他人都是秀才?”
孙元起被那黄大踹了一脚,心中有气,此刻见面前之人似乎当日在汉阳码头见过,便直接问道:“你是武昌县知县吧?”
周围巡警听了,齐声喝道:“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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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八、小儿五岁气食牛
戴维屏被他一问,却是有些迟疑:“敞人正是武昌县知县,请问阁下是?”。
孙元起道:“三个月前,我在汉口码头见过你!”。
三个月前?汉口码头?截维屏没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可如此年青、身居高位,这两个特征让他立马想起面前这人是谁。赶紧起身,绕过桌案,来到孙元起面前,颤颤巍巍地就要给孙元起跪下:“卑职武昌县知县戴维屏参见孙大人!”。
在清中期以前,下官见到上官、秀才举人见到官员,日常见面循例是不跪的,鞠躬请安即可。逢年过节需要跪拜的时候,上官得跪下答礼。所以,乾隆年间有这么件趣事:
某年元旦,天气不好,雨雪交加,路上泥泞遍地。京中各级官员整齐衣冠,准备进宫朝贺新春。刘慵忽然心生一计,想捉弄一下大权臣和坤,便身穿破烂衣服,假装在路上无意碰见和坤。见面之后,急忙下骄,跪在泥地里,口称“给和大人拜年”……和坤见状只得跪倒回礼,刚上身的新衣新裤、貉皮大衣全都沾上泥水,心痛不已。乾隆见和坤跟泥猴子一样,也是哈哈大笑。
等到了清代后期,世风为之一变。下官见到上官、秀才举人见到官员,都要磕头请安。当然,你要是不跪,他也拿你没法子,但会认为你傲慢无礼、不识抬举,没准儿以后就给你小鞋穿。
孙元起是提学使,和知县尽管是上下级,却没有直接统属关系,本不用大礼参见,故而急忙扶住:“戴大人不必如此!”。
“大人请坐!”。不知是天热,还是害怕,戴维屏脸上汗水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大堂上只有一张给知县做的椅子,孙元起自然不能抢他风头:“戴大人不用客气,还请入座,早此判案,等会儿我还有事。…”戴维屏抖动这脸上的肥肉,笃定地说道:“不用审、不用审!一定是下人听错了。”。
转过头便厉声呵斥那帮**:“混账东西!这位乃是提学使司孙大人,你们好大狗胆,居然敢如此无礼,都不想活了?”。
黄大、彭二等听闻自己捉来的是学政,两腿发软,哪里还站得住,早已跪倒在地。李仲搔、董贤综等人也淡定不了,顺势跪下。秀才不跪官,但这个官绝对不包括学政、教授、教愉之类的教育口官员。
尤其是学政,更是可以革除秀才功名,普通士子畏之如虎。刚才自己几个还傻呵呵地在人家面前说要“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这不是自己挖坑往里面跳么?
孙元起道:“刚才,我在饭店见到这些学生,看他们物理不大懂,便随口指点了几句。谁知突然就闯进一人,说我们在造反!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何况你见过大清官员和几个秀才空口白牙就造反的么?我们辩解了几句,他便找了一群人来,将我们索拿至此。我动作稍慢,便被这位黄大踹了一脚!”。
黄大闻言,叩头如捣蒜:“小的有眼无珠,请大人恕罪!”。
彭二则面无人色,正左左右右地刷自己耳光:“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戴维屏怒喝道:“你们这群狗才,居然殴打上官,还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么?来人哪!先拖下去,杖责四十!”。
中国古代律法,向来有“诬告者,即以其罪反坐之”。的条文。这些**要是被认定为诬告,那可是要掉脑袋的。戴维屏口中却只说他们“殴打上官”。,显然已存包庇之意。黄大、彭二在衙门中浸染已久,油滑似鬼,闻言心中豁然,马上应承道:“小的有罪!小的认罚!”。
这两人倒有此担当,磕了头便自己走下堂,褪下衣裤,让人开打。才几棍下去,他们便呼天抢地的惨叫起来。孙元起不耐看血肉横飞哭天抹泪的场面,当下摆摆手:“算啦,算啦,让他们长点记性,以后不要这么暴虐就行了!”。
戴维屏见孙元起表情不似作伪,便命停杖。两人趔趄地上来叩谢1孙元起道:“不必谢我!你们身为**,自当除暴安良、伸张正义,而不是去听墙角、耍威风。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下次在有这种事,你们可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俩人连声称“是”……
见事情已毕,孙元起谢绝戴维屏宴请,迈步走出衙门,准备回府。李仲搔、量贤综等学生怯怯地跟在后面走了十多米,才心虚地喊了一声:“大人…………”
孙元起驻足转身:“嗯,有事?”。
“大人,我们…………”学生不知该怎么说下去。若说“谢谢,似乎太俗套:若提及造反的事儿,又怕他突然翻脸。�可是自己还告诉他日知会联络地点和提学使司里面的暗线,不问清楚,几人如何安心?当下只好硬着头皮叫住孙元起。
孙元起笑道:“你们回去吧。不过,最近一段日子安生点,别去什么日知会了!没准儿那些**挨了打不死心,跟在你们后面盯梢。一旦出事,我也救不了你们。”。
学生们点点头。
“临别之前,送你们两句忠告:要学习,就要认真学习,做出惊人成绩:要造反,就要注意保密,不要弄得人尽皆知。”。说罢,孙元起飘然而去。
提学使司里面的钉子,孙元起略加思付,便大致确定了目标:现在改组后的衙门中,梁鼎芬推荐的都是根正苗红的铁杆保皇党,绝对不会搀和到日知会中去。自己这边,林抒老先生一心译书,才懒得管造反的事儿呢:杨度天天猫在衙门里,琢磨湖北官场的各种阴暗心理,很少外出:章士创沉涵于各种财务报表,头发都熬白了几根,多睡会儿觉就是奢侈:刘师培那么桀骜不马的模样,适合做造反派的急先锋、书记官,如果做卧底,估计第二天整个衙门都得知道。这么想来想去,可疑人物只剩下陈乾生。这陈乾生自从接了筹办法政学堂的任务后,几乎就没见过人影儿,也不知他到底忙活什么。不行,我得敲打敲打他,别让他坏了一缸好酱!
回去之后,便嘱咐门房道:如果陈先生回来,让他来见我。
这一等就是十多天,孙元起差不多都忘了这事儿,陈乾生才浑身脏兮兮地出现在孙元起面前,满脸疲倦:“百熙兄,你找我?”。
孙元起估计,他身上的长衫至少二十天没洗,汗臭味都能熏死蚊子,和街上乞丐没啥两样,当下皱着眉头问道:“仲甫兄,您这是干什么去啦?”。
“哦,没什么,出去办了点小事而已。”。陈乾生轻描淡写地说道,说话时还随手地抖了抖衣摆,那股怪味顿时四散飘逸开去。
孙元起顾不上是否失仪,连忙掩住鼻子,心中苦笑:我怎么请了这位爷?不爱卫生不说,出门办件“而已”。的小事都要十多二十天,要是大事你还不得三五个月啊!
见孙元起捂住鼻子,陈乾生也有些尴尬,又问道:“百熙兄,你找我何事?”。
孙元起这才放下袖子问道:“前些日子,请你负责筹备法政学堂的事,不知现在进展如何,所以想找你问问。”。
陈乾生挠挠头,空中顿时像下起了雪:“我现在大致选中了三位老师,正要请百熙兄定夺。”。
一四九、自古稻粱多不足
多�;孙元起不能确信这个宋教仁是不是历史书中的那位,但不惮以最坏的心思来揣度陈乾生:恐怕他就是曰知会在衙门中暗线,现在准备逐步渗透,以便曰后起事,宋教仁是其中关键的一环吧?
不过不要紧,哥连阎老西这种jun阀都能发配到曰本,自然能收拾这个未来的dǎng魁。嘿嘿,要说现在太祖yé还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丞相不过是七八岁的小正太吧?要不什么时候去湖南、jiāng+苏一趟,来个伟大的正太养成计划?
想到这里,孙元起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看得一旁陈乾生后背上直冒凉气:“百熙兄,你”。
孙元起连忙收拾起乱七八糟的想fǎ,面容一整:“仲甫所荐,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全囯各省都在筹建fǎzhèng学堂,我们要先下手为强,马上跟这三位联系。两位博士年薪都从白银两千两起,可以保举五、六品的散guān:至于宋遁初,就一千两吧!”。
陈乾生应声去写邀请函了。
不出所料,宋教仁对于fǎzhèng学堂的招徕几乎是立马允诺,没有半点推拖,shuǎng快得让孙元起怀疑陈乾生是不是早已和他通过声气。至于陈锦tao、王宠惠两位博士,或许是看在校友的份上,居然也都答应了。这让孙元起喜出望外。
张之洞听说筹办fǎzhèng学堂请来两位高才,也是大喜,再也没像上次工艺学堂改革时那样哭穷,大方地拨出白银两万两、空闲宅第一座。
等这三位老师到了武昌,因为陈锦tao年龄最长,被委任为学堂的檄委总办,王宠惠是会办,宋教仁则是帮办。学校只有这三个老师自然不够,孙元起又请梁鼎芬帮忙,“推荐”。几位文史老师,再加上来自经世大学的数理化教师学校师资基本上就算小有规模了。
至于招收学生,却也不急,毕竟眼下既没有合适的教材,也没有教学计划,只能先让老师进入角sè,筹备一段时间。在召见学校全体老师的时候,孙元起防微杜渐,给以后学校教学定下一个基调:“既然名为fǎzhèng学堂,教授学生fǎ律、zhèng治自然要涉及各种敏感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