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西宁王》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大唐西宁王- 第160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传令,发起总攻!”

    胡师德嘴角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冷笑,这位以铁面铮铮,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变的老将,这一天已经是第二次露出笑容了。一直关注胡师德神情的楼船也感到了一丝从未有过的轻松,若能将这匹虎拿下,乌海城之战必将名垂千古,做将军的哪个不希望把自己的名字刻在一场大胜上。

    前军最后两个团也加入了战斗,老虎的末日似乎就要到了。

    赵斑手中的刀又一次被折断,他刚弯腰捡起一把弯刀,一支弩箭射中了他的大腿,赵斑痛苦地哀嚎了一声,恰在此时又一支箭射中了他的脸颊,顿时血流如注。一名护兵想来给他包扎,被他一把推开。赵斑忍痛拔掉面颊上的这支箭,倒刺带出了一大块血糊糊的肉。

    赵斑咬牙撕破衣袍包住脸,又挥刀斩断腿上的箭杆,对身后十几个浑身是血的敢死队员说:“虎死不倒威,杀!”因为满口满口的血往嗓子里灌,这句话沙哑不清,但带给众人的震撼却是无与伦比。

    “虎死不倒威!”

    “虎死不倒威!杀!杀!”

    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老虎发出了最后的怒吼,杀红眼的虎营拼尽全部的力量向城里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胡师德和他的将士已经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千鼓齐动,万众齐鸣!

    面对垂死挣扎的老虎,朔方将士勇敢地扑了过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在这里没有人愿意当懦夫!

    就在两股人马激情碰撞的一刹那,胡师德突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都是大唐的子民,这又是何苦呢?”

    他这话音未落,陡然间身后一阵大乱,数十军卒敲锣乱喊:“丰州军进城啦!丰州军进城啦!”众将闻言皆惊,楼船也挥舞军刀喝道:“敢动摇军心者,杀无赦!”敲锣的士卒却笑道:“你还做梦哩,乌海城已失,你们还是逃命去吧。”原来这十几个士卒都是西宁军假扮的。

    胡师德闻言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身子重重地摔了下去。

第64章 战与和

    危急时刻主将突然倒地不醒,这无异于灭顶之灾,进退之间稍有差池将来定是吃不了兜着走。众将谁也不肯担这责任,有人对楼船也说道:“将军平素与胡将军情同师生,胡将军不省人事,当由将军接替主事。”楼船也推脱道:“末将才疏学浅,威不能服众,还是黄将军来做主事。”众人闻言皆随声附和。

    副将黄骅,年近七旬,在朔方军中资历最老。闻听楼船举荐他做主将,竟“噢”地一嗓子,直翻白眼,顿时昏死过去。

    众人七手八脚救醒他,黄骅颤抖着手指着众人道:“我一辈子没主过事,本想过一把瘾……我不中用了,你们都要听楼将军的。”黄骅说完这话,竟是双腿一伸,驾鹤西游去了。

    楼船也见推脱不了,只得咬牙说道:“大势已去,诸军只有弃城南走,方才能为飞鱼军保住一丝血脉。”

    然而交战中的一方要想撤退,往往是比进攻更难。朔方军主力正与虎营混战不休,让他们退下来是不可能了。闵兰此刻只能卧于担架上,闻言气的浑身发抖,指着正与虎营浴血混战的士卒,悲愤地说道:“你难道要丢下他们不管了吗?”

    楼船也含着泪道:“大势已去,顾不了他们了。”众人皆低头催泪,却无一人发一言。楼船也最后看了一眼在前方浴血奋斗的士卒们,一狠心护着昏迷不醒的胡师德向南城退去。

    赵斑斩杀了最后一个敌人,体力已经耗尽,他躺在死人堆里喘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茫然四顾,敢死队已经没有几个活着的人。

    “我们胜啦——”

    低沉悠长的呼号声,久久回荡在乌海西城。在是一片让人绝望的杀戮场,尸体相枕,血流漂橹。出征时三十人的敢死队此刻仅余八人,其中三人成为终身残疾。

    在卫生队给赵斑清洗伤口时,他远远地看见于冲冲陪着杨昊等人走了过来,赵斑把头扭了过去,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讲话。给他疗伤的医生是个十**岁的姑娘,姓张名四娘,武备学堂医护系毕业生。张四娘出身医药世家,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得一身本领。十六岁那年她被契丹人掠去为奴,因姿色颇佳又精通医术,被契丹一千夫长纳为第八房妻子。

    其夫在大铜川之战战死,长妻逐她出门,她便跟随其他被解救的边民辗转来到丰州,后考中武备学堂,因原本底子好,只轮训半年便被分派到烈火营为军医。

    张四娘见赵斑低头催泪,遂喝了一声:“不许哭,小心你的脸毁了容。”话说出口,觉得有些重了,于是嫣然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的,哭什么呢?”不想赵斑听到这话,捂面而泣,哭的更凶了。张四娘一下子慌了神,手忙脚乱的不知怎么劝才好。

    杨昊径直走了过来,握住张四娘的手道:“不要拦他,让他哭吧。”

    军医们都是清一色的白色大褂,戴着白帽子,杨昊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张四娘是个女子,一握她的手才觉察到不对。张四娘慌忙抽回了自己的手,垂首让到了一边,脸腾地就红了。

    赵斑见到杨昊忙站了起来,腿上的伤口一旦拉动,疼的他龇牙咧嘴。杨昊扶他躺下来,握着他的手道:“这仗你们打的苦,不过也打的好。打的一拳开,免去百拳来。朔方的将士会记住你们的,十年二十年都不会忘记。”

    于冲冲道:“因为你们的勇敢善战,将军已批准授予你们八个人一等英雄勋章,这可是我数万将士的最高荣誉。”赵斑含着泪道:“卑职愿将这枚勋章融化了奉献在战死弟兄们的坟前。”杨昊赞道:“好,这才足见战友情。”吩咐军中书记:“就按赵哨长的意思做。”

    到二日天明时,乌海城内已经没有一个活着的朔方士卒了,楼船也最终只带走了七百多人。原定三天攻下乌海城,实际只用了一天一夜,原本以为损失不会超过一千,实际战死者即达一千八百人,受伤更达三千七百人。虎营主力损失殆尽,旌旗营损失六成士卒。

    如此重大的损失使得城破之后的局势一度失控,幸存的士卒开始疯狂报复,不仅违禁砍杀俘虏,对城中为数不多商户和数百户百姓也进行了野蛮的洗劫。西宁军的一条铁的军规是缴获战利品要一律缴公,当然为提高士卒们的积极性,战后会根据上缴战利品的质量和数量而给予相应的物质奖励。

    同时军中还有一条不成文的军规:不露之财不缴公。不管多少财物,只要能藏在身上不被外人所发现,就可成为自己的私人物品。军官们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杨昊知道这些,之所以默许它的存在,是寄希望于城破之后,士卒们能忙于搜寻财物而放弃残暴的杀戮。

    但在乌海城这条军规彻底失效,士卒们似乎忘记了什么是财富,他们挨门逐户,搜寻一切活着的人,然后公然屠杀。对那些唾手可得的财物,他们则是一把火予以焚毁。乌海城陷入了恐怖的疯狂。

    杨昊还是有能力控制局势的,但他毫无动作,他知道士卒们失去伙伴的苦痛,不让他们好好发泄一番,仇恨淤积在心里将来一定会以更暴虐的方式发泄出来。他也默许了在四门设卡,捕杀一切外逃的军民商户。乌海屠城的消息最好能瞒住,若是瞒不住,也要尽可能地拖延。只有时间才能磨去真相,没有真相也就没有了伤痛,无痛又哪来的恨呢?

    乌海城屠城之际,威远营、烈火营分两路南下,一路攻怀远县,一路攻安静县,两县守军望风而逃。两营兵不血刃就占领了灵州的北大门。通往灵州还有灵武一道关隘,灵武城高池深,由朔方前军重兵防守,但这是一座不能打仗的城市。

    朔方的治所虽然在灵州,灵武却是他的核心所在,灵州是王家的大本营,这里却是朔方所有官僚、富豪、亲族、贵戚的大本营,各种利益交错盘结。当初王家就是因为驾驭不了这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才不得不弃灵武而就灵州。

    骨朵丽和余炎炉纷纷请战,扬言一日之内便可拿下灵武。杨昊则认为灵武可围却不可打,围城,则人人惊惧,任你开出什么条件,不管他王家答应不答应,都会有人为你奔走呼号,迫使王家让步。若攻城,则等于撕破脸跟整个朔方开战,以威远营、烈火营数千之众,想取胜岂非痴人说梦?

    杨昊选择围而不攻,一面加紧抽调飞虎营、金风营、铁铛营南下助战,一面又扬言要从河东再调豹营和破虏营西进夹击朔方。贺兰山之西的曲泽人也开始趁火打劫,一支前锋甚至越过贺兰山攻破了西北要塞崇冈镇,掠夺朔方军民百姓近千人为奴。

    灵州城内因和战大计吵做一团,王东川、楼鹤颜,及败军而回的胡师德都主张集中兵力于灵武,与杨昊决一死战。他们的理由是乌海城一战虽然失败,但杨昊主力已失。所剩的威远营和烈火营,一个是骑兵见长的胡人军队,一个是未经战火洗礼的亲卫军,攻城能力很弱。

    至于所谓的援军不过是杨昊使的画饼充饥之计,是用来提振军中萎靡不振的士气的。

    丰州北面有回鹘、契丹两大强敌,丰州兵力本来就有限,无法再往外抽调士卒,何况丰州的盟友蛮黑五部、兀秃部、振武军,是被杨昊打败后才不得已归顺,心中并不服气,丰州军力强大时,他们是盟友,丰州兵力弱小时,他们难保不在后方制造事端,以求挣脱杨昊的控制。

    丰州兵力不足还有一个例子,在战前杨昊紧急把锋矢营从河东调往天德军,防卫西北之敌。河东有西宁军豹营、破虏、破lang和锋矢四个营,分驻太原及周边的忻州、汾州、石州、岚谷、阳曲等地,兵力本来就是捉襟见肘。锋矢营北调之后,不得不承受裴度越来越大的压力,在河东的影响日渐衰落。

    更重要的是杨昊此刻还是宜春公主亲自指认的钦犯,戴着这顶罪帽子,再想有所作为岂非难于登天?

    因此虽然有曲泽部助战,但孤军深入的杨昊势必不能持久,最后的胜利还是属于朔方的。

    反对的一方以安乐州刺史胡坯为首,他们都是朔方的世袭贵族大家,所有的利益都在灵武,一旦开战,不管胜负,他们都是输家。他们他们竭力奔走呼号,给王崇安施加压力。

    谢搏之本来是站在主和派一方的,但当他察觉唐氏有意在灵武与杨昊开战,以此削弱反对派力量时,他立即转变立场,投入主战派一边。而王崇安也希望在灵武打上一丈,胜了是自己的政绩,败了也可削弱胡坯等世家大族的势力,同时也可借机削夺王东川、楼鹤颜等人的兵权。

    主战派一方顿时占了上风。朔方前军主力向灵武集结,王崇安同时与连庸结成联盟,出钱出粮怂恿连庸出兵攻打小长安,牵制杨昊调飞虎营助战,同时也阻绝河东豹营和破虏营西进的可能。

    就在灵武上空战云密布之机,灵州城内突然谣言四起,有人指责副将王崇纯在城破前临阵脱逃。王崇纯逃出乌海城后没敢直接回灵州,而是躲在灵武妻子家中,直到王崇安答应不再追究其临阵脱逃之罪后,这才还回灵武。

    王崇纯为了自保撒谎说自己是在楼船也下令弃城后才退出乌海城的。王崇安和好,也深得唐氏喜爱,为了保王崇纯,唐氏下令将楼船也革职拿办,欲将乌海城战败之责算到他的头上。楼船也是楼鹤颜幼弟,也是胡师德亲信。楼鹤颜、胡师德也因此受到牵连,二人同时向王崇安请辞,王崇安本来要用二人抵消王东川在军中的影响,自然不允。

    唐氏责王崇安偏听偏信,不肯保王崇纯。王崇安知道唐氏能让自己能坐上留后的位子,也能让自己从位子上下来,因此只得违心地同意楼鹤颜、胡师德辞去军中各职。出于对王东川的不信任,唐氏和王崇安只得打消抗战的念头,转而寻求议和。

    其实那些关于王崇纯、楼船也的谣言都是杨昊让关索放出去的,他就是利用朔方内部各派间的嫌隙制造矛盾,最终让形势发生有利于己方的转变。

    朔方安乐州刺史胡坯前往安静见杨昊要求议和。杨昊问胡坯:“楼鹤颜、胡师德皆已去职,朔方还有什么人能挡我?灵武唾手可得,我为何要跟你们议和?”

    胡坯道:“乌海城一战,牙军虽然败于将军之手,但朔方主力前军尚存。王公东川将军乃当世名将,想必将军也听过他的威名。朔方前军拥众两万,兵精粮足,据险而守,将军莫不也想一天一夜就能破城?别的不说,将军远道而来,粮草还能支撑几日?回鹘、契丹、室韦知将军不在丰州,知将军实力大损,他们还能如先前那般安分守己吗?将军如今还是戴罪之身,就不怕天威降临,神策禁军北上讨伐?”

    杨昊哈哈大笑道:“久闻胡公乃朔方世家名士,今日面受高论实乃三生有幸。想我杨昊执掌丰州以来,保境安民,忠心社稷,功劳苦劳都未少立,奈何竟遭此不白之冤?胡公你说,我若不兴兵来讨个公道,试问天下还有我杨昊立足之地吗?自家人打自家人,我这心里也不是滋味,我这一切可不都是被人逼得吗?”

    胡坯道:“都是王崇文倒行逆施害了将军,他如今已获罪入京,将军名誉已清,将军为何还不退兵?”

    关索冷笑道:“我家将军受此不白之冤,兴师动众,损兵折将数千人,难道凭胡刺史一句话我们就退了吗?”

    胡坯道:“关将军有何指教?”

    关索和众将一起起身,交给胡坯一张公文:“若想议和,需照此一一办理,否则我军三日内攻取灵武,十日内定破灵州。”胡坯一看那公文,写的是议和的十项条款,第一项是丰州刺史兼丰州都防御使、西宁军统军杨昊恭请大唐宜春公主殿下巡抚丰州,抚边安民。胡坯连连摇头道:“公主下嫁灵州,岂能到你丰州去,这万万不可?”

    关索冷笑道:“丰州乃朔方治下州郡,公主以千金之尊巡抚郡治,于情于理皆合,有何不可?”

    胡坯摇头不言,继续往下看,第二条是要将楼鹤颜、胡师德、楼船也、闵兰等将领驱逐出朔方,且永不得重用。胡坯叹道:“将军这么做,却是一点度量也没有了。”

    杨昊道:“杨某一向都是有仇必报,这四人不除,你我势难讲和。”

    胡坯道:“那这第三条呢?你要朔方赔偿一百万两白银,五十万石粮食!朔方是穷苦之地,好多百姓还吃不上饭,哪来的百万白银和米粮供应贵军?若是如此相逼,胡坯愿尽献家产充军与将军周旋到底!”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杨昊改口道:“若是嫌多,就各样减半吧。”胡坯仍不同意。杨昊最后说道:“那就分三年给清吧,不能再少了,我死了一千多人,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胡坯吸了一口气继续往下看,待看到最后一条“将乌海城交丰州驻军”时,胡坯愤怒地叫道:“将军家的门户交给外人掌管,将军能睡一个安稳觉吗?己所不欲,何施他人?”

    杨昊道:“你欠我五十万两白银,二十五万石米粮,若是不还,我当如何?乌海城我只占三年,你们米粮欠款还清之日,我定会退还给你们。话又说回来,有我为你们驻守朔方北门,朔方百姓岂非更加安心?”

    胡坯激愤地说道:“此事万万不能商量。”顿了一下,又道,“就算我答应你,老太君、少帅那也是不会同意的。”

    杨昊道:“那你们就把崇冈镇交给我驻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