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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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行- 第3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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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轰隆!”红光四射,黑色的烟尘扶摇而起。

    爆炸点周围两丈范围内的元军,像被一把巨大的镰刀割过一般,纷纷倒地。

    更远处,弓箭手们惨叫一声,潮水般后退。

    “吹角!继续调人上城!”陈友谅吐了口暗红色的血水,咬着牙发出命令。

    “没人了,三哥,真的没人了!敢上来的,全上来了!”张定边气急败坏,哑着嗓子提醒。

    “让你吹你就吹,我就不信,天完帝国就这么几个男人!”陈友谅根本听不进他的劝告,继续大声重复。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激越的号角声响了起来,将不屈的意志,迅速传遍全城。

    几名蹲在城墙根儿瑟瑟发抖的火铳手愣了愣,迟疑地抬头。随即,嘴里发出一声叫喊,踉跄着朝马道冲去。

    几名掷弹兵将艾绒凑在被炮弹炸塌的民房上,点燃。然后大步追向了人群。

    几名炮手从倒塌的敌楼中爬了出来,合上前辈的眼睛,从血泊中扶正四斤炮和六斤炮。

    御林军千户张洪生带着六七八百刚刚收拢起来的残兵从街巷中钻出,沿着马道冲向了城头。

    新上来的盾牌手跨过前辈的尸骸,在自家袍泽的头顶,竖起最后一道防线。

    新来的大铳手从箭垛中抽出已经发射和尚未发射的铳管,将自己背后的大铳塞进去,探出城外,对准敌军,然后点燃引线。

    “轰!轰!轰!轰!”火炮和大铳的射击声如雷。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号角声宛若龙吟,穿云裂石。

    注1:做官要做执金吾,娶妻当娶阴丽华。野史中相传,这是汉光武帝刘秀少年时的志向。后来他果然做了执金吾,取了阴丽华为妻子。再往后则做了大汉的中兴之君。

第六十七章 抉择

    第六十七章抉择(上)

    凭空冒出来的兵马,打了进攻方一个措手不及。

    几门距离城墙过近的炮车,先后被城头的床子弩和四斤炮炸翻。踌躇满志的蒙元弓箭手们,也被接二连三的爆炸逼得距离城墙越拉越远。答矢八都鲁和倪文俊几度重整旗鼓,试图再度将守军逼入绝境,但他们各自麾下兵卒的士气却一次比一次低落,再也无法重复先前的疯狂。

    当夜幕终于降临后,元军潮水般退了下去,摇摇欲坠的城墙下,躺满了横七竖八的尸骸。

    这一轮交锋,持续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激烈程度,却超过了前几天中的任何一场战斗。蒙元官兵和倪家叛贼在短短的半个多时辰之内,就损失了五千余人。而守城的天完将士,死伤也超过了三千。勇士们的鲜血将半截城墙都染成了红色,被跳动的火把一照,从上到下都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这帮王八蛋,今晚到底发了哪门子疯?”太师邹普胜拄着一面扎满了羽箭的盾牌,气喘如牛。作为一名文官,他的体力消耗已经到达了极限,此刻只要有人在旁边轻轻推上一把,也许就会让他倒下永远无法再站起来。

    “淮安军马上就要到了!”陈友谅一改战斗时的疯狂模样,咧了下嘴,苦笑着说道。“如果贼人今夜破不了城,等明天淮安军一到,就永远别想着再拿下蕲州。所以今夜就是最后的机会,要么彻底灭了天完,要么铩羽而归,答矢八都鲁老贼别无他选!”

    “你说等会儿鞑子还要夜战?!”邹普胜吓了一哆嗦,差点踉跄着跌倒。多亏张定边在旁及时扶了一下,才勉强稳住了身体。“你怎么知道淮安军就要到了?贼人,贼人就,就不怕被淮安军给堵在城里头?”

    “如果不是淮安军马上就到了,答矢八都鲁老贼又何必让他的手下上来拼命?能把倪文俊的兵马耗光,不是将来更好收拾那厮么?”陈友谅又咧了下嘴,惨白的脸上露出几分无法掩饰的愁苦。“至于朱重九那边,呵呵,如果蕲州被鞑子攻破了,淮安军又何必再登岸?”

    “他,他,你是说,他一开始就不愿意来?圣上,圣上毕竟,毕竟。。。。。”邹普胜瞪圆了眼睛,小声嘟囔。

    陈友谅看了看他,转身走向其他弟兄。

    有些话,他没办法明说。如果把他跟朱重九换了位置而处,他最好的选择就是袖手旁观,任由天完国自生自灭。因为中间隔着朱重八和彭莹玉,即便保住了蕲州,淮安军也无法长期控制这里。而徐寿辉偏偏又自大到了愚蠢的地步,居然死到临头了,还给朱重九下什么狗屁圣旨!

    城头上,刚刚经历了一轮生死搏杀的勇士们,正在抓紧时间封堵缺口,整理兵器和铠甲。他们的总数大约还剩下一千出头,其中包括两百左右最具战斗力的铁甲卫。凡是能坚持到现在不肯离开的,忠诚和勇气都毋庸置疑。但是,这已经是陈友谅手里的全部兵马了,下一次战斗中,哪怕他将画角吹破,都不可能从城内召集到更多的志同道合者。

    看到陈友谅走过来,大伙都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起身致意。陈友谅则笑着从大伙身边走过,或者替这个整理一下铠甲,或者替那个抹去脸上的血污,笑容里充满了自信。

    “好兄弟!”一边走,他一边随口说道,就像农户家的长子,在照顾着未成年的同辈,“陈某记不住尔等每个人的名字,但尔等都是陈某的兄弟。过今天晚上,咱们就有是一家人,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愿为金吾将军效死!”张必先在人群中带头,大声回应。

    “愿为金吾将军效死!”众勇士纷纷附和,烟熏火燎的面孔上,写满了激动。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不是陈友谅的嫡系下属。他们当中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人,以前根本不熟悉陈友谅的名字。但在今晚的战斗中,陈友谅却用他的疯狂和勇悍,彻底征服了大伙。让大伙愿意跟着他一起去战斗,一起去面对任何敌人。

    “听好了,咱们谁都不死!咱们一起活着,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陈友谅的眼圈立刻开始发红,拱起手,哽咽着回应。

    “一起活着,一起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又是张必先带头,众人齐声呼和。充满豪气的呐喊声顺着城墙飘下去,在夜风中飘遍整个旷野。

    旷野中,蒙元士兵正在抓紧时间做战饭。大堆大堆的篝火,连成汪洋一片。远远望过去,比蕲州城的规模还要雄壮。每当有风向变换,空气中就传来野蛮的哄闹声和低沉的哀哭声。

    笑声来自答矢八都鲁麾下的羌兵,这些出生于雪域高原的家伙,比蒙古人还要野蛮十倍。活着的全部意义好像就是杀人放火,死亡对他们来说,也好像吃饭喝水一样稀松平常。

    蕲州是天完国的都城,所以蕲州附近方圆两百里内,对蒙元官兵来说,都属于敌国。敌国的一切,都属于可掠夺之物。敌国的百姓,则是可以随便屠戮的羔羊。遗传自祖先的野性,让蒙元官兵破坏掉了沿途看到的一切建筑,从城池到村寨,从竹楼到水井。遗传自祖先的嗜血**,也让他们杀光了几乎所有遇到的人,从八十老妪到垂髫幼儿。从起义者的亲朋好友,到自愿束手就缚,甚至头前带路的顺民。

    破坏和杀戮带来的陶醉感,让官兵们忘记了死亡的恐惧,在篝火旁且歌且饮。而目睹了同乡甚至亲朋被杀,却只能袖手旁观的倪部叛军,此刻士气却低落到了极点。平素最没有地位的是他们,在傍晚的战斗中,伤亡最大的也是他们。但是,他们想回头,却已经来不及。他们只能在蒙元官军和自家将领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地哭上几声,以发泄心中的哀怨。

    “别号了,别号了,死的又不是你亲娘老子,号什么丧?!”倪文俊显然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压抑,拎着刀,带领着自己的一堆铁杆嫡系,来回巡视。“跟着那个老村夫,大伙能落到什么好?他连老子的女人都敢抢,你们的婆娘哪天被他看上了,还不得乖乖送进宫去由着他祸害?!”

    “别哭了,都别哭了,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早死早托生!”倪文俊的长史,黄州秀才孙东霖也大声帮腔,“好歹大伙都走回了正道上,不再是一群贼寇。即便做了鬼,阎王爷那里也会。。。。。”

    他不说还好,一说,周围的哭声立刻就又增大的数分。对于他和倪文俊这种曾经做了蒙元高官的人,投降的确算是找回了“正道”。但对于普通兵卒,蒙元和天完又有什么分别?后者好歹皇上还是个同族,前者却只把大伙当作下贱的野狗。

    “闭嘴!”倪文俊也觉得孙长史是在帮自己的倒忙。回过头,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大声呵斥,“没事儿干,就给我整理一下云梯和攻城凿。等会儿,老子还要派上大用场!”

    “是,大人放心,卑职这就去办!”孙东霖赶紧笑着抱了下拳,仓惶而去。远远地走出了人群,却偷偷朝地上啐了一口,然后用脚捻了几下,低声诅咒道:“德行,还不是一样的乡巴佬!这时候还赶着去抱蒙古人的大腿,真是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哪天风水倒转了,看你连哭都来不及!”

    骂罢,心里头终于顺过来一口气。倒背起手,施施然去完成倪文俊刚才交待给自己的任务。凭心而论,他压根儿就不看好蒙元朝廷的前途。但是,他更不看好天完皇帝徐寿辉。然而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根本无法自己做选择。所以大多数时间里,他只能带着一腔愤懑,随波逐流。

    他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应对这些简单的俗务毫无压力。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清点完了辎重营内的所有攻城器械,静待着某个乡巴佬前来验收。

    “呜————!”一声号角被夜风送了过来,苍凉而婉转。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无数声号角低低的回应,宛若百鬼夜哭。

    紧跟着,蒙元官兵先动了起来。随即,是倪文俊身边的嫡系。倪部精锐,倪部普通士兵,倪部协裹而来的辅兵和百姓。当一队头上包着红布,满脸酒气的壮汉快步走到云梯和攻城车前,推起来就大步朝蕲州方向移动的时候,孙东霖知道,新的一轮攻击马上又要开始了。

    而远处的蕲州城,看起来却已经摇摇欲坠。敌楼塌了,左右两个马脸都被炸掉了半边。城墙上的箭垛也十去其五,剩下的绝大多数亦为临时修补过的,根本耐不住四斤实弹到一次轰击。。。。。

    “可惜了!”孙东霖深一脚浅一脚走在自家队伍中,脸上没有丝毫对胜利的渴望。

第六十八章 抉择 (中)

    第六十八章抉择(中)

    走着走着,行军长史孙东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太对劲儿。蒙元官军高举着火把,直扑蕲州城的西墙。进攻方的大小火炮,也是一股脑地朝西墙上招呼。但自己所在的辎重营,却正在悄悄地向北转,每个过来抬云梯的家伙,眼睛里都闪着决绝。

    “咱们这是要去哪?”伸手抓住一名千夫长,孙东霖低声询问。

    “直娘贼,走就是了,问那么多干什么?”千夫长张翰一摆肩膀,将孙东霖的胳膊甩到半空。“哪凉快哪呆着去,别给老子添乱!”

    “我,我只是随便问问,问问!”孙东霖的脸立刻涨成了紫茄子,讪讪地收回手臂。与淮安军那边行军长史手握大权的情况不同,他这个行军长史,就是倪文俊用来装点门面的摆设。所以在整个倪家军中,从上到下,鲜有人肯给予半点儿尊敬。

    “还军师呢,连声东击西都不懂!”另一名千夫长从旁边匆匆走过,瞥了孙东霖一眼,不屑地数落。

    声东击西?!孙东霖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城头的守军早已是强弩之末,哪怕是直接强攻,答矢八都鲁和倪文俊两个这回都十拿九稳。再偷偷派一路奇兵从城北攀援云梯而上,徐寿辉今夜恐怕是要在劫难逃!

    正惊愕间,身旁不远处又传来倪文俊的声音,“军师,你跟着我,咱们一起去北边。”

    “呃,噢,卑职明白!”孙东霖愣了愣,神不守舍地回应。

    “这个给你,咬住!别发出声音!”倪文俊策马走过来,弯腰将一根湿漉漉的木棍儿,直接塞进了他的嘴里。

    有股又酸又臭的味道,立刻直冲孙东霖的脑门。然而他却不敢将木棍儿给吐出来。衔枚而行,原本就是偷袭的规矩。倪文俊将自己的‘衔枚’直接塞给他,本身代表的就是一种亲近。如果给他敢当众扫了倪丞相的面子,用不了多久就得死无葬身之地。

    强忍着五腑六脏的翻滚,他跟在倪文俊马尾巴后,继续向北潜行。先是远远地兜了个大圈子,然后才趁着西南方打得正热闹之时,悄悄地靠近蕲州城的北门。

    “弓来!”倪文俊隔着老远就下了马,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把两石半的步弓,拎在手里,迅速靠近城墙。

    两百多名精挑细选出来的弓箭手紧随其后,一个个敏捷如丛林中的狐狸。短短几个呼吸间,就已经来到了北门附近,借着半空中的火光,悄悄地拉开了角弓。

    “当——当当——当当……”正在北门敌楼中焦急倾听城西动静的守军,这才发现城外来了敌人,赶紧拼命扯动报警的大钟。

    才敲了两三下,一支三尺余长的狼牙箭凌空而致。“喀嚓!”一声,将拴着大钟的粗麻绳射作了两段。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嗖!”又是一阵急促的箭雨,大钟附近的天完将士,个个被射得如刺猬一般,当场气绝。

    “弓箭手掩护,敢死队,登城!”倪文俊再度拉圆角弓,将一名试图跑向城西报信的守军,从背后射翻到城下。同时,冲着身后低声吩咐。

    早有默契的千夫长张翰用力点了下头,带领麾下兵卒推着云梯车快速前进,三步两步,就将云梯靠在了城墙上,随即用力扯动了云梯上机关。。

    “呯!”安装于云梯顶部的铁钩猛然下落,死死地勾住了城墙。千夫长张翰吐出衔枚,用嘴巴叼住佩刀,一手持盾,一手抓住梯身,如猿猴般朝云梯顶端爬去。

    北城墙上的守军总计才只有两百余人,并且全都不是精锐。在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叫嚷着跑上前试图推翻云梯,有人扯开嗓子大声向西方示警,还有人则丢下兵器,转身逃走。

    倪文俊精挑细选出来的弓箭手,准确地找上了他们,两轮覆盖之后,城墙上就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守军。只剩下敌楼的屋檐下方和敌楼之内,还有少数幸存者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是他们的挣扎注定是徒劳的,西城墙那边打得正激烈,炮声、火铳声和手雷爆炸声,将北门附近的警讯彻底吞没,短时间内,谁也不可能注意到他们。

    “呯!”一支大铳在倪文俊身后不远处发射,将数十枚散弹砸入敌楼。挂在敌楼口的两串灯球瞬间被打得支离破碎,整个敌楼彻底陷入了黑暗。

    “该死,谁开的火,哪个叫你开的火!”倪文俊大怒,调转弓箭,对准铳声响起的位置。却看见自己的狗头军事孙东霖两眼发直,身体哆哆嗦嗦,哆哆嗦嗦,惨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

    “等打完了这仗老子再收拾你!”一见后者那幅孬种模样,倪文俊的杀心就降低了一大半儿。再度调转角弓,将三尺长箭射入黑漆漆的敌楼。随即,抽出钢刀,大声断喝,“全军压上,半刻钟内,必须给我打开北门!”

    “是!”更多的云梯快速靠近城墙,接二连三落下铁钩。一队队死士沿着云梯攀援而上,速度快得像扑食的狸猫。

    已经不用再掩饰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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