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白氏跟盛雪见来得太晚,自然只剩下最后一辆马车,钱嬷嬷跟奶娘掀开车帘,便见吴姨娘带着盛雪艳坐在车里头,吴姨娘朝着白氏殷勤一笑,便要起身行礼,白氏摆了摆手道:“出门在外,行礼便免了吧。”盛雪见仗着自己还是个小孩子,权当没看见,只要一想到吴姨娘之前犯下的种种,她都恨不得现在就让吴姨娘下地狱,所以盛雪见一上马车就假装困顿,靠着白氏歪头假寐。
经过上次送香一事,白氏自然也不愿多理吴姨娘,也学着女儿闭目假寐。这马车气氛冷了下来,盛雪艳自从上次跪了祠堂之后,人便老实了不少,可是心却死性不改,从盛雪见进得车来,便盯着她身上的云纹雪袄看个不停。
38、运势
盛雪艳年纪尚小,虽然看不出盛雪见这件云纹雪袄有多么好,但是女娃娃总是向往美好的,她越是看着盛雪见的雪袄越是欢喜,一边又心生嫉妒来了,凭什么她就可以穿得这么好看?心中的嫉妒还没有消散,盛雪见伸手理了理衣角,那金镯子便露了出来。这下子盛雪艳的眼睛就更加看直了。
比起吴姨娘来,盛雪艳更加的财迷,这一路马车里异常的安静,盛雪艳便盯着那金镯子看了一路。终于总算是到了云间寺。四辆马车齐齐停在了山门外头,这山门外头,大夫人已经早早派人架起了帷幕,那些来云间寺礼佛的寻常人家这个时候便不能入寺,免得冲撞了盛家的贵人们。
几个云间寺的和尚在帷幕附近拦着百姓不让入内。尽管如此,白氏还是让盛雪见戴上了面纱,众人从马车上下来,便跟在老太太的身后。入寺第一件事便是要烧香拜佛,云间寺的主持早已站在大殿的门口等候,见老太太一行人来了,便上前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盛老夫人!”老太太吴氏同样双手合十还礼。盛雪见站在人群后头,个子又矮自然什么都瞧不见。
白氏紧紧牵着盛雪见,生怕女儿在这寺中走散了。今日烧香倒在其次,老太太最重要的目的还是来为自己的儿孙们问问前程的。盛雪见跟随着老太太进了大殿,对着大殿中的菩萨们挨个磕了头。不过虽然他们是二房,可是磕头的时候,老太太却特意拉着盛蜜香和盛沉香挨着自己跪在最前头。盛雪见心中冷笑,这是偏疼到了何种地步,竟不顾规矩了。她微微抬头看了看跪在第二排蒲团上的盛茯苓和盛云苓,长房的两位,脸色似乎都不是很好。
云间寺的主持在一旁等着盛家人挨个将菩萨拜完,这才上前,老太太起身便开口道:“今年盛家的香火钱再加一倍,主持大师,听闻您方从江北游历归来,老身有个不情之请……”老太太话还没有说完,主持便开口了:“盛家与我佛门有缘,不如今日让贫僧瞧瞧各位公子小姐吧?”
老太太心中一怔,往年说起此事,主持总是推脱,怎的今年如此干脆了?不过这总是好事,省的口舌。主持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次盛家的第三代悉数到了云间寺,便是最小的盛泽香都来了。盛泽香是三房冯姨娘生的女儿,按理说姨娘的女儿是不必来的,但是老太太有意让主持给吴姨娘的女儿盛雪艳看相,不得已便将其他各房姨娘的女儿也悉数带上。
众人跟随主持到了一个宽敞的禅房,四房的人都安置了下来,主持便道:“先请大公子来吧。”这长幼有序总不能一直违背,老太太便点了点头。盛云苓有些紧张的走到了主持的面前,说起来盛云苓虽不是玉树临风,但人也算清秀,因身量比之同龄人高些,在人群中显得出挑。
盛云苓走向主持的时候,盛雪见不由得向大夫人看去,这个一向不会在脸上透露半点心思的人,此刻脸也微微动容起来。都道天下父母心,大夫人也为儿子紧张起来。主持仔细端详了盛云苓一会儿,才道:“大公子,平步青云之路最难也最易,唯君子正道,方能走的坦荡。”言罢便不欲多说。之间盛云苓脸上神色变了变,最终还是行了个礼转身回到了坐位上。
紧接着盛茯苓牵着弟弟盛松苓一起到了主持面前,哪知道主持直摇头道:“可惜了这份天生丽质了。”这话显然是对盛茯苓说的,大家听着一头雾水,倒是盛雪见猜出了一二,盛茯苓这辈子是无法加入昌平伯府了。主持又看向五岁的盛松苓:“劲松生悬崖,是福是祸,还要看三公子造化了。”
五岁的盛松苓哪里听得懂,大夫人忍不住问道:“还望主持大师指点迷津。”主持看向大夫人道:“大夫人,大路沧桑,却是人间正道。只要公子跟小姐们坚守正道,又何惧风雨?”大夫人听完神色不定,到底还是没在多言。
轮到了盛雪见跟盛雪艳,谁知道主持突然摆摆手道:“请这位小姐上前来。”眼神看向了盛雪艳。这一举动可把吴姨娘高兴坏了。住持大师这是垂青自己的女儿,难道雪艳天生奇命?然而高兴的表情并没有维持多久,之间支持皱着眉头道:“这位小姐需每日临摹一遍观音心经,方可去了小姐天生带来的煞气。”
“老和尚你瞎说什么?”盛雪艳虽然不懂什么是天生煞气,但是一听见叫她每日抄写心经立刻不高兴了。本来老太太听见天生煞气心中已然惊讶,谁知道盛雪艳突然冒出这么没有礼数的话来,老太太的惊讶立刻变成了不悦。吴姨娘不敢再让盛雪艳惹祸,立刻将她拉扯了回来。
此后主持好像没再注意到盛雪见似得,继续给三房的人看相。盛蜜香牵着弟弟盛沉香还有庶妹盛泽香走到主持面前,她眉梢上扬对这个和尚颇有些不屑,好像主持若是说了什么不好的话,那就一定是主持无能。
“天资聪慧若不知苦心经营,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几位小姐、公子,这句话还望谨记。”盛蜜香不是盛雪艳那么没有脑子,她当下脸色一变还是忍了下来。至少主持也无法否认她的天资聪慧,是盛家无人可比的天资聪慧。
此后主持又看了看四房盛绵茵和盛西茵的面向,说了一句盛雪见猜不透的话来:“聪明反被聪明误,是更加可惜。”
老太太听了心中老大不高兴,正要起身带着众人回去,突然主持站起身来,走近盛雪见,声音竟有些不稳:“这位小姐的运程真是了不得!”盛雪见并不意外,她已经猜到了主持会来这么一手,便淡然的站在原地。
倒是老太太看着主持有些犹疑的问道:“主持大师,此女运程到底如何了不得?”
39、遇险
“此女命格非凡!”主持露出惊讶的神色来,三夫人听了却是不太高兴,方才主持对盛蜜香和盛沉香的说的话她可还记着呢,这二房的丫头才回庐州便闹出一大堆事来,前些日子还被老太太罚了祠堂,怎么就是命格非凡了?于是冷哼道:“不知这孩子怎么命格非凡了?”白氏听出了三夫人话里的不满意,当下却神色未变,其实她也想知道阿蛮的命格到底怎么了。
云间寺的主持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随后道:“此女乃紫微星转世,与盛家兴衰与共,若此女陨落则盛家衰败,若此女昌盛则盛家繁荣!”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除了盛雪见,全都神色大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女娃娃怎么就能左右盛家的兴衰了?老太太勉强镇定下来,云间寺的主持也看出来了,这个女娃娃恐怕在盛家并不受待见。盛雪见很是满意这位主持的说辞,看来小舅舅办事非常的牢靠呀。
她抬头,众人惊诧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不过盛雪见淡然的很,主持说完便借故有事离开了,留下一个管事和尚照顾着盛家人的斋饭。老太太勉强镇住神色,因为主持的一句话现在她心里一团乱麻。
“我偏不信,你怎么就有这般好命了?”开口的是一直忍到现在的盛蜜香,她本以为自己天命不凡,谁知道突然杀出来一个盛雪见!她在盛家一向是最受老太太宠爱的,就算她当众指责家中姐妹,老太太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着她的。所以现在盛蜜香毫不犹豫的说出口来,也不管白氏是什么样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呀,都是主持说的,三姐姐若是不信再去问他就是。”盛雪见懒得跟盛蜜香多说,她现在的目的已然达到了,只要老太太忌惮她的“紫薇命格”,不敢轻易动她就好。老太太将信将疑,头一次对盛蜜香正色道:“你身为姐姐,怎么这样说你妹妹?”第一次被祖母训斥,盛蜜香哪里受得了,当下眼泪就落了:“祖母你不疼我了!”不顾丫头们拦着就朝外头奔去。三夫人神色尴尬,忙叫奶娘追了出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算了,让她在寺里走走吧,方才是我吓着她了。”三夫人心中虽然有些埋怨,但是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呢,便劝道:“是儿媳平日太惯着香儿了。”老太太摆摆手吩咐道:“难得出来一次,你们也自去寺院转转吧。”大夫人上前来扶住老太太道:“茯苓,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出去转转,母亲,云间寺主持今日还要讲经,不如我们陪您去听听?”老太太点点头道:“也好。”
盛茯苓不情不愿的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寺庙里的后院玩耍,盛云苓跟盛绵茵因为还要回书院读书,便同老太太告退了。只不过两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是太好,似乎今日主持那一番话扰了心神。
虽说是让盛茯苓带着弟弟妹妹一道出来,但是大家似乎有意无意的远离盛雪见,以至于走到云间寺的梅林时,盛雪见发现身边除了薄荷跟百合,再无旁人了。不过这样也好,她正想一个人静一静。站在梅林的边上,盛雪见吩咐百合跟薄荷道:“你们两人就在外头守着,我进去转转。”
百合觉得不妥,便劝道:“小姐您一个人进去,万一遇到什么危险该如何是好?”薄荷也想到了这一点,跟着点头如捣蒜。盛雪见却摇摇头道:“虽说这梅林挺大,但是今日盛家进香,外人那是进不来的。你们只管放心。”拗不过主子,百合跟薄荷只好看着盛雪见朝着梅林走进去。
她今日穿着云纹雪袄,下身穿了一件藕色绣金鱼的百褶裙,身在红梅之中,看上去真像是一个灵动的梅林仙童,有的人气韵灵动,是寻常的美人比不了的。盛雪见身量还小,走在高低不平的土路上还有些费力。云间寺的梅林时自然生成,因而梅林中连条像样的路都没有。馥郁的梅花香气很快钻进了盛雪见的鼻子,然而她的心情并不是特别的好。
现下虽然有“紫薇命格”傍身,但是那云间寺的主持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人,早晚有一天会东窗事发,到了那个时候老太太缓过劲来,她和母亲该如何自处?盛雪见试图将布局放的在长远些,正冥思苦想的时候,一股血腥之气绕过梅花的香气扑鼻而来。“怎么回事?”盛雪见不由自主的顺着那血腥之气而去。
她转过几棵梅树,便见一棵梅花树下落了几点斑驳的血迹,盛雪见矮下身来查看,若不是仔细瞧,血迹几乎同梅花一个颜色。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盛雪见一定要顺着这些血迹找下去!这个时候盛雪见竟然丝毫没有考虑梅林中万一会出现的凶险,她只是顺着血迹一步步走向梅林的深处,直到走到了一个池子边上。
这池子乃是云间寺的温泉,因而便是寒冬时节,这池子也不会结冰。盛雪见跟到了池子边上,那血迹便也到此为止。她抬头正要四下打量,突然一阵风袭来,她冷的牙齿打颤,接着一把冰凉尖利的匕首就抵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一刻盛雪见从头凉到了脚,再一次感受死亡的降临,她正要大声呼救,便听见耳边一个声音:“你是谁?”
这声音十分清亮,却又透着冷冽和疏离,犹如山谷中的百灵,可远观却终究不得靠近,若不是现下盛雪见被那人用刀架着脖子,她大概真会夸一夸这个人的声音真是好听,但是现在,她的小命还掌握在别人的手里!
“我跟你无冤无仇,咱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子拿开!”盛雪见勉强镇定下来,企图劝说身后那个人。就在盛雪见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身后那人没了声音,不仅如此还整个人都靠在了她的背上!
40、初见
“扑通!”盛雪见到底才六岁的身量,直接就被背后那人给压得趴到了地上,她又气又恼,正要回头,便见那人手中匕首落地,全身依附在了盛雪见的身上。她费力顶开那人,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回身打量,不由得惊叫出声来。
雪地里倒着一个男孩,约莫十岁的样子。他受的伤似乎极重,因为盛雪见不仅闻到了浓浓的血腥气,甚至他白色的衣袍半数都是血迹!盛雪见将这男孩从上到下打量了遍,他小小年纪眉宇间却透着一股子英气,从那一身天蚕丝袍和乌金靴可知此人家世不凡。但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突然拿着刀架着自己的脖子?
盛雪见还来不及多想,梅林里又传来另外几个声音!“他身受重伤一定跑不远!”一个阴鹜的声音响起,另一个人又说道:“咱们要快,再等会儿他的援手来了,咱们可就麻烦了!”盛雪见听得心惊胆战,这时候那男孩似乎稍稍恢复了些气力,幽幽转醒,盛雪见正紧张的偷听别人说话,并没有注意,也会不会知道这男孩的眸子竟然是蓝色的!只是这一瞬时间,男孩又昏了过去。
“我瞧着地上的血迹,他一定是朝池子边去了!”盛雪见听到这里,心下大惊,若是那两人找到池边,发现了自己,是不是连自己也要杀人灭口?来不及细想,她立刻站起来朝着另一个方向边走,可是刚刚迈出脚步,又犹豫起来,难道真的就这样见死不救?盛雪见回头朝着男孩看去,那男孩闭着眼睛,紧皱着眉头。
“罢了!”盛雪见叹了口气,一咬牙道:“便带着你一块逃吧!”于是她走到男孩身边,伸出手托着男孩的肩膀上的衣服,就这么费劲的连拖带拽,直到将男孩拖进一片浓密的草木之中,堪堪将两个人掩藏了起来。为了掩盖痕迹,盛雪见还大着胆子折了几只梅枝将雪地打乱。果不其然,就听见脚步声朝着池子边走来。
盛雪见窝在草木之中,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儿,生怕那两人发现了自己的小把戏!不一会儿两个身着玄衣的蒙面人出现在盛雪见的眼前,两人迅速的将池子周围查探了一番:“怎么血迹到了此处便没有了?”另一个矮个子的人说道:“该不会是已经逃了出去?”那高个子摇头道:“不可能,他受了那么重的伤,绝无可能这么快就走出园子!我们还是再找找!”言罢,两个人又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看着两个玄衣蒙面人远去,盛雪见长舒了一口气。低头又看看躺在雪地里的男孩,不由得犯了难,她不能见死不救,可是也不能把这么大的一个男孩捡回去吧?盛雪见小心翼翼的掀开男孩染血的白袍,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伤的果然很重!
白袍之下,男孩上半身都被血染红了,这么冷的天,他身上的血还没有冷掉,可见这血还在不停的往外流!
“再这样下去,他大概会死吧!”盛雪见这样想着,便立刻从衣袖中掏出一个锦囊来,从锦囊中倒出来一颗药丸,强行塞进男孩嘴里。这东西是上次小舅舅给母亲的药,为的是防范吴姨娘再出什么幺蛾子,据说这药能让人百毒不侵,于是白氏也给了盛雪见两粒,以防万一。盛雪见也不知这药到底能有多大功效,只觉得死马当活马医吧。
喂了男孩服药之后,盛雪见才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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