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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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焉-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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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媛早被气狠了,她就知道,顾妍这死丫头就是存了心让她在祖母面前出丑的!她肯定早就知道祖母就站在屋子外头,还故意气自己做那些事!

    顾媛红了眼眶,挣脱开安氏的束缚,也不去管顾妍,扑到老夫人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祖母,你要为我做主啊!顾妍那个小贱人,她设计我!陷害我!她不要脸!那个死蹄子,小气得连西洋镜都不让我看一下,还害得我被禁足,她还给我装傻充愣当我是白痴地耍,这根本就是不将你放在眼里,祖母……”

    “住嘴!”老夫人额角狠狠跳了跳,看向躲在顾婼身后怯生生的顾妍,再听顾媛说的这些浑话,头隐隐作痛起来。

    “你这些话都是谁教的?都成个什么样子?”好好的大家闺秀,说的话就像个市井泼妇无赖,生生地打着她的脸。

    老夫人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碗碟碰撞叮当作响,顾媛一下子也不哭了,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望过去。

    顾老夫人年纪不小了,鬓发已经花白,圆圆的脸盘看起来有几分富态,大约心里头藏着的事多了,鼻子旁的法令纹较深,眉间皱纹也很明显,但单看模样,也知道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甚至与顾媛还有几分相似。

    这倒是不足为奇。

    二夫人贺氏是顾老夫人娘家的内侄女,自小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与老夫人有几分相像,那她的女儿长得像老夫人也在情理之中。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顾老夫人才对顾媛这个孙女由衷地喜爱,凡事顺着她。

    这出发点或许是好的,但偏偏用错了方法。

    顾媛在一次次纵容中越发不知分寸,也越来越娇蛮跋扈。以前有个这样活泼喜闹的孙女在跟前,看着好像自己也跟着年轻了,然而等到顾媛年纪大了,这样的性子却不大好说人家。

    至少,世家大族绝不会需要一个不识大体的宗妇,而清流文臣之家也不会需要性子急躁的媳妇,顾媛的亲事,大约只能去寻武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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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顾家

    上一世,舅母曾经为顾妍张罗过亲事,相中的是兵部侍郎杨涟的次子。

    武将家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哪怕她是被逐出家族,又是丧妇之女,但凭舅舅与杨涟过命的交情,杨夫人亲自相看过她,倒也能成事。

    只是那时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夏侯毅,无意他人,这事才不了了之。

    一次偶尔听杨夫人说过,曾经顾老夫人想将三孙女说给她的儿子,但她暗中打听了一下,知道顾媛在府中的为人后便婉拒了,这事让顾老夫人颜面受损,也逐渐对顾媛严厉起来。

    算一算时间,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

    顾媛从前也不是没有仗势欺人借机打骂过顾妍,只是每每都是被偏心的老太太搪塞了过去,她暗地里没少委屈埋怨过。然而这一回,顾媛却实实在在被老夫人罚了禁足,可见老夫人是真上了心,不再容顾媛为非作歹了。

    顾妍的目光在委屈愤懑的顾媛和不满怨怼的贺氏脸上扫过,心中冷笑了起来。

    看样子,当局者如今还是一团乱,尚不知老夫人心里那杆秤已经悄悄倾斜。

    不过倾不倾斜的,顾妍早已浑不在意。若说上辈子她曾经想在老夫人面前出头,得到重视,那么这一世,却是她最不屑做的事。

    子女孙儿,对于顾家的人,不过是可以随时利用的棋子,若是舍不得,也不过是因为筹码还不够高。没有价值的人,他们可以随手抛弃,哪怕受宠如顾媛,上辈子不照样被送去给了别人做妾?

    顾家人骨子里的血,是冷的……

    顾妍低垂下的眸子寸寸变凉,藏在袖里的小手也紧紧攥了起来。

    有些事,哪怕不刻意去想,也不会随着时间而黯淡了颜色。时隔多年再见这群虚伪的面孔,她不说心中如何惊涛骇浪,却也终究难于平静。

    老夫人望着顾媛这张与自己相似的小脸,到底还是没有真的如何,只板着脸道:“都哭成什么样子了,还不下去净面?”

    “祖母,顾妍她……”

    顾媛还待要说,老夫人已是不耐,喊了丫鬟就带顾媛下去净面换衣。

    贺氏一瞧,也要跟着去,就被老夫人叫住了脚步,“媛姐儿都多大了,你还要事事看着,日后她要怎么办?都是你这个做娘的惯着,什么都包揽过去,对她溺爱成性,也不知跟谁学的这些!”

    老夫人一想到刚才顾媛那些话,心里就一阵阵地膈应,极不是滋味。

    贺氏是老夫人内侄女,从小跟在她身边长大,与老夫人可是最亲近的,老夫人所有儿媳妇里,最得宠的就是贺氏,平时重话都不曾说一句,现在点名道姓的指责,贺氏心里便极不痛快。

    都是顾妍这个臭丫头搞的鬼!

    贺氏想到方才顾媛的指责,说是顾妍故意让顾媛当着老夫人的面失态,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长大了可还得了?

    孩子当然都是自家的好,贺氏是一点儿也没有往自己女儿品行方面去想,这一下子便不得了了,心里那股子火就像烈火烹油似的滚滚燃烧,止也止不住。

    她即刻不满地辩驳道:“娘只说媛儿的不是,怎么也不说说五丫头,要不是五丫头惹恼了媛儿,媛儿何至于口不择言?”说着就狠狠瞪了眼顾妍,而顾妍竟也胆怯地往顾婼身后又躲了躲。

    这副委屈柔弱的德行做给谁看呢?她难道还少见顾妍浑身带刺龇牙咧嘴的模样吗?

    贺氏的怒气顿时不打一处来。

    安氏就顺势揽过顾妍温和地轻拍抚慰,不赞同地对贺氏道:“二弟妹,妍姐儿还只是个孩子,她又做错了什么?”

    从头至尾,也只是顾媛一人的独角戏,若不是媛姐儿性子窄小难容,哪里会有今儿这出闹剧?

    不过这话,安氏却不打算说给贺氏听,哪怕是说了,贺氏也是听不进去的。

    “孩子?我的媛儿就不是孩子了?”贺氏随即不满地辩驳。

    安氏摇头叹气。

    顾妍从安氏怀里抬起了眼,瞅见她容色无奈,眼里却有一闪而逝的笑意,觉得那搂着自己的双臂一片生寒,却也安安稳稳埋下了头。

    其实,要说顾媛真的不懂为人处世之道,那就是个笑话了。一个十二岁的少女,若还不知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真真便成了废物。

    顾媛她,是明明心里清楚,却非要故意为之罢了。

    老夫人怎么会不明白?

    顾妍刚才有多少故意的成分,老夫人心里其实跟一块明镜似的,可正是因此,老夫人才更觉得,媛姐儿这性子该好好改改才是。

    当下她也不想去追究顾妍什么,也不理会贺氏的胡搅蛮缠,教众人请了早安。

    贺氏不情不愿,却也只得暂时偃旗息鼓,打算待会儿再与老夫人说道说道。

    顾妍跟着大家上前两步规规矩矩请安。

    顾家的请安规矩大,小字辈的都要跪地磕头,连磕了三个响头,等老夫人点头了让众人起来了,才能站起身。

    老夫人一大早被这么打搅,精神显然有些不济,不打算折腾人,摆了摆手就让人起来。

    安氏和贺氏便走到老夫人身边,一左一右为其布菜。

    贺氏殷勤地将那碗蜜饯面端到老夫人面前,呵呵笑道:“娘,我记得您最爱吃的就是蜜饯面了,小时候我厌食,您就特地让厨子给我做,淋上焦黄酥脆的五丁香脍,香喷喷的,我一下子吃了两碗呢!”

    絮絮叨叨开始说起从前的事,老夫人也扯了个淡淡的笑容听着,却并没有动那碗面条。

    人老了,年纪大了,有些东西便不宜多吃,庞太医曾经嘱咐她少吃甜腻油腥的东西,老二媳妇大约是没有真的放在心上过。

    安氏瞥见老夫人虽在笑,但眉眼淡淡,便捧了最远处的青花盏过来,道:“这长生粥温滑软腻,清淡可口,母亲最近的肠胃不大好,宜用些好消化的。”

    老夫人点了点头接过来,就着白瓷汤匙便喝了口,还满意地赞了两句。

    贺氏的脸色一下子黑如锅底。

    顾妍唇角霎时隐现一丝冷笑。

    贺氏面上与老夫人体己贴近,但真要与安氏相比,只怕价值却是远远不如的。

    贺氏的存在,不过是给人图个乐子,要论真本事,到底只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在其他人眼里,就像小儿戏耍一般幼稚无趣。

    她只看了一瞬,复又低下了头,又听得老夫人淡淡的声音说道:“婼姐儿留下来我屋里用膳,其他人下去吧。”

    顾婼依言走过去,顾妍和顾婷便躬身退下。

    洒金帘子搁下,将内外室隔绝,就如同分割了两个世界。

    顾婷大口喘气,拍着小胸脯道:“五姐姐没事吧?可有被吓到?”又想起顾媛的随心所欲,遂义愤填膺地道:“三姐太过分了,怎么能随便就出手打人呢?万一真伤着了怎么办?还好有惊无险……”

第015章 相邀

    曾有句话说,患难见真情。

    方才顾媛那手快速落下的时候,她不躲不闪,就是打算着,大不了挨一巴掌,若能换顾媛吃一顿排头,令老夫人再失望一些,也是值当的,所以她心情极为平静。

    然而就是在这样的冷静里,她看到顾婷是如何悄悄挪开一小步,唯恐顾媛殃及无辜,而总是对自己一副冷脸的二姐,却出人意料地站出来为她挡下那只手……

    究竟谁更真,谁更假,早已一目了然。

    顾妍清丽的眉眼染上一层暖意,淡淡睨一眼顾婷,笑而不语,走出了正堂。

    顾婷愣在原地,秀气的眉毛在额发下拧成一股,顿了顿脚又快速地跟着走了出去。

    雪已经停了,明晃晃的日头洒下来,给满园莹白裹上灿灿金光。

    老夫人的宁寿堂是没有太多花花草草的,她觉得这些东西放着晃眼招虫,看着也心烦,哪怕哪天墙角跟里突然窜出一两缕嫩草,也能给扫洒的婆子连根拔起。慢慢的,便造就了这宁寿堂光秃秃的冷硬刻板模样。

    顾妍不记得什么时候听谁说过,能爱惜花草树木的人,心中必有一块柔软清明的地方。然日日对着这样的生冷,只怕再如何的绕指柔也要百炼成钢。

    顾婷小步跑着追上了顾妍,脸上红扑扑的大口喘着气,一手抓住她,带了些撒娇地嘟囔道:“五姐姐怎么走得这样快,我都跟不上了!”

    说着跺了跺脚,鹿皮小靴踏出了两个小小的脚印。

    这样娇俏可人的女孩,任谁看了,也会心生喜爱的吧。

    所以她前世被这张面孔骗得晕头转向?

    顾妍抿唇不语。

    顾婷看她面色不佳,想到方才发生的事,又想到顾婼被留下来用了早膳,心中似乎明白了几分。

    祖母最宠爱的是三姐,对二姐也同样寄予厚望,平日里留用早饭必有三姐,可今日却单单只是二姐了……

    五姐向来是不喜欢二姐的,也总是暗中与二姐别着苗头,企望在祖母面前露面。虽然现在她与二姐的关系没有那样糟糕了,但看到这结果,心里只怕也是不乐意的吧……

    顾婷一下眼睛清亮,她望着顾妍,细声轻轻地道:“五姐姐别将那些有的没的放心上,祖母总是为着我们好的。大姐年前出嫁,姐妹几个论序齿排行,总是二姐姐最大,祖母难免的是要倚重几分……方才祖母不是还为了五姐姐而责备三姐吗?可见祖母心里其实是看重五姐的。”

    一席话说的像是在宽慰她,却无形中拉开了她与二姐之间的差距。若换了从前的自己,心里只怕已经膈应起来了。

    顾妍真不知道,顾婷小小年纪为何就长了这么多心眼?

    她不着痕迹点点头,“这些我自然是清楚的……”说着就挣开手拂去斗篷上被风扫过来的细雪,看似不经意地问道:“六妹还有什么话说?”

    没有见到意想中的愤怒,顾婷一瞬有些发蒙,再一听那话,却又嘻嘻地凑了过来,“五姐姐,父亲今日休沐,就在外院书房,我们去父亲那儿好不好?”

    她眨了眨眼睛,显得故作神秘,“容娘子前些日子布置了课业,要我们姐妹几个各完成一幅绣品,眼瞧着便要查验了,我这还没影呢……”

    容娘子是京绣大家,在女红针黹上技艺高超,多少世家大族都想竞相邀请容娘子教授家中闺秀女工绣艺,未来说亲时也好加上一条师承容娘子,那地位也能顺带水涨船高,嫁入高门的几率自当增大。

    长宁侯府在京都权贵中只能说是中等,甚至有江河日下的势头,按理是抢不过别人的。然而容娘子与柳家有些渊源,有了母亲说项,又提供了大量的修束,容娘子才来了长宁侯府,给顾家挣足了脸面,风光了好一阵。

    但顾妍此时想到的,是母亲为顾家做了多少,付出了多少,最后却还是没有将这群人喂饱喂熟……

    “这又与父亲何干?”

    顾妍自己都没发现在提到“父亲”二字时语气的冷漠。

    她靠在裹朱红生漆的落地柱上,目光清朗,远远投向屋檐上结着的冰凌,细细尖尖的,被阳光一照射,更显得晶莹剔透。

    顾婷接着道:“父亲的工笔画极好,我准备绣一幅雨打芭蕉图,若能让父亲画一幅花样子,纵然技艺不到家,也能图个新意不是?父亲对我们素来宽和,定会用心为我们作画,咱们不求脱颖,但求新鲜,五姐姐觉得怎么样?”

    她双眼眨巴着亮晶晶的,其间满是子女对长辈的孺慕。

    顾妍就想,曾几何时,她也是有过此般神情的。

    **小儿,大约对父亲都有一种本能的慕孺之情——她从前也会时不时在父亲面前凑趣卖乖,见父亲和颜悦色便心生欢喜,得父亲一句夸赞,便能兴奋上好几天……

    年少的心思总是显得单纯而又天真,来来回回不过这么几样追求,她也曾是那样的纯粹简单,容易被满足……

    只是可惜,被包裹上糖衣的黄连蜜丸,外头再如何甜腻,内里终究是涩得发苦……

    顾妍心中一叹,目光飘忽了一瞬,回过神来,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六妹还是自己去吧,我的绣艺我自己清楚,容娘子给的简单的花样子尚且不能完全掌握,就更别提其他了,免得糟蹋了父亲的笔墨……”

    她有些无奈,又拍了拍顾婷的手,微微笑道:“容娘子常说六妹心灵手巧,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再得父亲的相助,想必到时候定能一鸣惊人。”

    上一世她在房里躺了许久,不曾出门,容娘子的查验她也错过了,并不知最后是谁的绣品最合容娘子的眼,夺得桂冠。

    想到这里,顾妍突然忆起来,二姐顾婼惹怒老夫人,大约就是这时候了。具体是什么事顾妍打听不出来,只知道顾婼犯了老夫人的禁忌,老夫人发了很大的火,让她禁足了三个月。

    这对于从来是老夫人面前宠儿的二小姐顾婼来说,简直是天上下红雨的事,不可思议!只是那时她对二姐芥蒂颇深,还为此偷偷开心了一把……再之后,二姐便再也没有在老夫人那里讨着什么好。

    原先在府里强势到能够独当一面的二小姐,突然之间受了如此冷待,强烈的反差之下,府中人见风使舵又都是一把好手,二姐的日子如何难捱也可以想象一二了。

    顾妍眯起眼,抿紧唇角便转身离去,留下面色难看的顾婷杵在原地,咬紧一口银牙。

    顾妍直到走出好远,才想起来二姐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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