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陶沝此刻突然频频发笑，倾城显然有些误解了她的意思。“陶沝，你是不是已经对九阿哥他……”
“怎样？”陶沝好不容易才忍住笑。
倾城瞪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嗨？”一听到这句话，陶沝那些原本已经强忍下去的笑气当场又集体爆发了出来，“哈哈，你觉得有这种可能吗？”
“为何没有？”倾城难得回答得如此坚持，“你那时候，不是明明……”
“哦，你是说那个呀……”即使反应再怎么迟钝，陶沝也猜得到倾城此刻口中所指的，定是她上次“当众强吻”九九的那一举动，“怎么可能！那次是做给康，啊不，是做给皇上看的嘛……”
“我明白……”见她提起那位康熙皇帝，倾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再度反问道：“可是，你有必要做到那种地步么？”
陶沝理所当然地点头。“自然有必要。如果当时不那样做，你觉得皇上他会轻易相信我们、放过我们么？”顿了顿，又冲某人勾出一个甜甜的笑，“不过倾城你放心，我也还没有到那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我当时有用了一点点手段的，并没有真的亲到他……”
“骗人！”不等陶沝把话说完，倾城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给予了对方否定。末了，却见对方脸上笑得更加得意，且摆出一副“我绝对没有骗你”的乖巧表情。她忍不住又接下去问道，“究竟是什么手段？”
陶沝一脸得意得觑着她：“你猜？”
“你若是不想说的话，没人会逼你……”倾城显然并不喜欢这种有太多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直接起身走人。
陶沝赶紧追上去拦住倾城离去的脚步，顺带道歉加忏悔：“好啦好啦，是我错了，我招供就是了，倾城你别走……”说着，她嘟起嘴，“难道倾城你之前就一直没发现，我当时其实是拿手挡着的吗？”
倾城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有些惊讶：“这……怎么可能？”
“嘿嘿，那要不要我再做一次示范给你看——”陶沝说着，也不管对方是否同意，径自上前一步，伸出两只手，轻轻捧住倾城两边的脸蛋，将唯一留在前面的那两只大拇指并排重重地压在倾城的嘴唇之上，而后，她踮起脚，在自己的两只大拇指上飞快地印下了一吻……
“这个，就是那天的真实情景再现——”陶沝十分满意地看着某人此刻犹如被雷劈中的那副呆怔表情，忍不住再次笑道：“嘿嘿，倾城你现在终于知道了吧？为何我刚才要说，主动和被动是有质的区别的，主动就可以决定，在遇到这种特殊场合的时候，应该采用什么样的应对方式……”
“……”似是被陶沝的这一大胆举动而刺激得有些过了头，倾城从刚才起就一直红着脸、呆愣愣地立在原地，目光呆滞地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陶沝，许久没再出声。
而陶沝这会子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某人的此番表情变化，还在自顾自地继续滔滔不绝：“对了，这招也是我从某本言情小说里学来的呢……感觉那天的场合非常适合这样做，横竖只要别让皇上所在的那个角度看到真相就好了嘛！不过……”似是突然想到了某件让自己郁闷的事情，陶沝原本还算灿烂得意的神情立马垮了大半边：“我记得当时好像还是有碰到那家伙的嘴唇一点点啦，害我回房以后立即拿宜妃娘娘赏赐的那瓶玫瑰香露洗了好几次，还分别用茉莉和桂花的香片漱了N次口，但即使如此，那种感觉还是有点恶心……”
“咦？”在沉寂良久之后，倾城终于又恢复自然，虽然表情仍有点怪怪的，耳根也红得异常诡异。“这是为何？”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见她这样问，陶沝也回答得很干脆。“因为不是自己喜欢的人，所以自然是会感到恶心的嘛，就像上次……”
说到这里，陶沝突然就像是触着了火一般，猛然收住了话锋。但即使如此，还是被一旁的倾城听出了些许端倪：“上次？你是指哪次？”
“呃……不，没什么……我刚才那是随口一说……”陶沝心虚地解释着，听上去颇有些语无伦次。幸好她刚才刹车刹得及时，上一次，她在御花园里强吻十四阿哥的那件事，一直都被她当成一个大秘密深埋在心底，要是不小心被倾城知晓，她曾为了逃跑而不惜强吻十四阿哥，而且还没用任何婉转手段，那不消说，她肯定会被前者鄙视N久。而那一次，她回去之后不止拿香露洗了N久，而且还拿香片含了整整一天，比起这一回，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陶沝始终不肯承认，倾城忍不住猜测：“是十六阿哥那次？”
“呃，这个……”陶沝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其实“强吻”小十六的那次还算好，她充其量只是拿袖子略微抹了抹嘴，而某个混蛋亲的那次，她更是连动也没有动……
不对！她怎么又突然想到那个混蛋去了……呸呸呸——
陶沝本能地一滞，随即便立刻努力摇晃着脑袋，试图甩掉脑海里的那些过往镜头。而与此同时，她也在心里暗暗决定，虽然时间上的确是晚了一点，但等她回去之后还是会继续拿那些香露、香片之类的泡嘴的——一定要除去某个混蛋在上面留下的不良痕迹……
“怎么了？”见陶沝突然露出这般闷闷不乐的模样，倾城忍不住再次出声发问道。
“没，没什么……”陶沝自是不可能对倾城说出实情，她怕倾城心里会为自己担心。So——她努力朝倾城绽开一张大大的笑脸，不留痕迹地转移开话题道：“我只是在想，等两日后的中元节一结束，我便要正式跟着九九出宫回府去了，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倾城你了……”
倾城没说话，半晌才淡淡答道，声音轻若罔闻。“元宵节之后，皇上便会带着太子，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巡视南河，我这次也要一起去……”
“虾米？！”陶沝的眼睛一下子变得熠熠闪亮。“真好，我也想去南巡……能不能带上我？！”
“……”倾城没说话，只丢给陶沝一个“你说呢？”的同情眼神。
陶沝见状，顿时也不再说话了，半晌，回给对方一个“不行！是吧？”的丧气表情。
见她如此沮丧，倾城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解释道：“皇上这次只点了永和宫的德妃娘娘随驾，所以，恐怕……”
“好啦！其实我也知道自己不太可能有希望去的啦……”见倾城都这样说了，陶沝当即也不由得自嘲一笑。下一秒，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对了，我那位名义上的二姐现在好像也在江南那一带呢……”
“咦？”倾城先是本能地一愣，随即便立刻反应过来，接茬道：“就是你之前说的、原本应该是她成为九福晋的、那位真正的董鄂·衾璇？”
“嗯！就是她——”陶沝用力点头，努力压低嗓门说道：“我听说啊，她是在成亲前一日，才突然决定跟那个男人私奔的，等有人发现的时候，大婚的轿子都已经抬过来了……也因为这样，所以府里的那帮人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寻找更加合适的人选，只能把我这个倒霉蛋给推了出去……”她说着，也学倾城的样子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说，倘若那个真正的衾璇当初不跑，那我现在是不是也不用沦落到这种地步？”
“你说的都是真的？”倾城的注意力显然并没有放在陶沝的最后那个问题上。“他们真是私奔出去的？”
“对啊！这可是我当初偷听府里那些人闲聊时得来的消息——”一说起私奔这件事儿，陶沝似乎也有些兴奋起来，忍不住开始八卦一些她在都统府里听来的内容。“据说啊，那个男人是她第一次外出游玩时在庙会上遇见的，据说长得也还算是一表人才，然后两个人先是偷偷相约着出去又见了几次，这中间不晓得怎么就王八看绿豆地互相看对眼了，再跟着就是彼此海誓山盟、地老天荒，一个非卿不娶，一个非君不嫁……”
说到这儿，陶沝突然停住口，换上了另一种近似评论的语气。“你说，他们两人这样算是一见钟情么？”
倾城想了想，点头：“应该算吧！”
陶沝继续问：“那，倾城你难道就不觉得这种相爱方式并不太可靠么？”
倾城又是一愣：“……为何？”
“因为他们根本就还没有彼此深刻了解对方啊……”陶沝理直气壮地回答道，“一见钟情固然很重要，但更多的时候，人的本性是要经过长期的相处才能够真正体现出来的，如果一味地追求一见钟情，那岂不是很容易被一些表面的东西所蒙骗么……”就好比，前段时间里的她自己。
倾城没说话，只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而陶沝这会儿却又重新换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一脸倾羡道：“不过，无论是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她总归是私奔成功，从此远离了这座皇宫。今后的日子里，她不仅身旁有喜欢的爱人一起携手人生，而且家里还有那位都统夫人做她的坚强后盾，她真的是很幸福了……”
顿了一下，就在倾城以为这段话会圆满地画上一个句号时，陶沝却又出乎意料地发话了，而且语气较之刚才，已明显添上了几分泣音——
“可是，可是为什么，她的这种幸福却要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正文 他是她的贵人吗？（下）
“陶沝？”
鉴于陶沝这会子说话的时候一直低低地垂着头，so——站在她面前的倾城始终都无法看到前者脸上此刻究竟作何表情，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在哭，遂只能开口轻轻地唤了她一声，紧接着便陷入了一片沉默，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话来安慰她。
“倾城，我该怎么办？”相较于倾城的暂时沉默，陶沝这边却是拼命地通过向其问话来寻求些许的安慰，顺便还附赠一系列相应的肢体语言。只见她一面问，一面伸出手去用力揪住了某人的衣角。她手上的力道似是用得极大，但随后从她嘴里冒出的那个声音，却又是莫名地刚好与之完全相反——不仅嗓门不大，而且还轻细得可怜、有如蚊讷。
陶沝低头喃喃：“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也想离开这里到外面去过自由的生活，我也不想做这个九福晋……”
“陶沝……”听出某人的话里此刻正透着满满的悲伤，倾城本能地举起一只手，想要安慰却又不敢突兀地放到前者的肩头，就这样一直犹豫地停在半空中。“你别这样……”
“倾城，我好恨啊，真的好恨啊……”似是没有听见倾城最后的这句劝慰，陶沝突然扑进了她的怀里，毫无预兆的，双手也紧紧地搂住了对方的细腰。她的脸深深地埋在了倾城的胸口，声音如泣似诉：“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很想在心里狠狠地诅咒他们，诅咒他俩人的这段恋情没有好结果，诅咒他们两个迟早会分开，诅咒他们终有一天会落到比我现在的处境还要更加不幸的地步……”
这应该是两人从相识开始到现在，陶沝第二次主动拥抱倾城。而后者此刻也因为事先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一时间显得有些猝不及防。她有些错愕地看着已然扑在自己怀里的陶沝，整个身子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待反应回神之后，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像前一次那样选择果断地推开陶沝，反而还顺势张开双手圈住了陶沝的肩膀，嘴里则轻声软语地安抚着。“我明白……”
然而，倾城嘴里冒出的这句善解人意的安慰话语，并没有让她怀里的陶沝感到此刻的心情有好受些，恰恰相反，这句话还变相地勾起了潜藏在某人内心深处的那一丝罪恶感。陶沝慢慢地仰起头，带着些许自责的视线就那样直直地望进眼前那双犹如黑琉璃般漂亮的眸子里：“倾城，你说，我是不是心肠很坏啊？”
“怎么会？”倾城很快理解了陶沝这句话里的深意。她轻轻地拍着陶沝的后背，抚慰地丢给她一个难得的温柔笑脸，打趣道：“若换成是我，说不定会比你诅咒得还狠……”
“真的？”陶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倾城的眼睛，表情带着些许的不可思议。她忽然伸手死死地抓住了对方的双臂，嘴里则语无伦次地迫切问着，就像是一个急于求证结果、想要得到大人肯定的孩子。“你真的这样认为吗？我，我刚才说了那么一大堆完全不靠谱的话，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嫉妒她，嫉妒她现在已经得到了幸福，而我自己却还要在这里……”陶沝突然停了口，原本抓着倾城双臂的两只手也在此刻慢慢向下滑落，她再度低下头去，似是自言自语地喃喃道：“因为自己不幸而怪罪于别人，甚至还想将别人也一起拖进泥坑……这样的我，大概是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吧……”
“放心吧，绝对不会的……”倾城一面在嘴里轻声安慰着，一面朝陶沝伸出一只手，纤长的手指轻巧地勾住了陶沝的下巴，而后向上慢慢扳起，使其再度面对她的视线，而另一只手则紧随跟上地轻柔捧住陶沝的半边脸，用大拇指的指腹替其轻轻擦去了脸颊上滚落的眼泪，一字一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女孩子，所以，别哭……”
陶沝被她说得眼圈顿时一红，再度伸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很是急切的道：“可是，可是我并不像倾城你想象的那般善良啊……虽然我嘴上没说什么，但是我总会在心里想，如果有人能把她找回来就好了，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的这个身份，也不用再待在这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甚至……”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陶沝那原本激亢的嗓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如果不是她，我现在或许就不会在这里……如果不是她，我这会子很可能还好好地生活在自己原来的那个时代……如果不是她……”
“……”倾城这一次没再说话，只低头静静地望着自己怀里的陶沝。那如墨的瞳孔深邃如渊，像是能把人整个儿吞没。
陶沝一眨不眨地盯着某人这双足以蛊惑他人心智的双眸，半晌，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这样想当然地脱口而出：“倾城，你帮我找她回来，好不好？”
“你说什么？！”倾城的眼神明显一愕，连带脸上原本一层不变的表情此刻也出现了裂缝。
陶沝自己也被这句莫名从自己口中迸出的话给弄愣住了，呆呆地站在原地半都天不出声。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呢？
不对！不止这样，应该说，从刚才开始，从刚才她说羡慕那位真正的衾璇开始，那种感觉，那种悲伤的几乎能将胸腔内的五脏六腑整个儿揪起来的感觉，似乎就不再像是她自己的了……
对！若果是她，不可能会说出如此哀怨丧气的话，不可能会说出要倾城帮她找那人回来的话……难道说，刚才的那个，根本就不是她？！
不，不可能的！如果不是她，那又会是谁？她明明就有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此刻的心跳，总不至于，她突然间被鬼上身了吧？
想到这里，陶沝立刻像触了电似地急忙放开刚才抓着倾城的手，向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刚才好像说了很奇怪的话，我……”
倾城打断了她的解释：“你……很想找她回来？”
陶沝本能地点点头，想了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即使现在真的把她找回来了，那又能怎样？又能改变什么？难道，把她找回来，就能把我们之前弄错的身份再重新换回来么？”
说着，她右手握拳，用力地敲一下自己的左手掌心，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般：“嗯，就是这样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