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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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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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雍城回来,芈月便开始思量着下一步的行动。这些日子,她居于蕙院,与魏冉同住,身边亦只有薜荔女萝与侍候,与楚国身为公主的待遇自然是相差甚远,只是她也不以为意,反觉得蕙院狭小不惹嫌疑,侍女人少避免嘴杂,方是正好。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想办法,试图将她在义渠王那里所见到的铜符节重新做出来,这是她目前唯一的线索,很明显,这东西摆明了是过秦人关卡所用。义渠王掠劫完毕,星夜奔驰回义渠,纵有阻拦,也是一冲而过。但若义渠人潜行数个郡县来伏击送嫁队伍时,却必是通过这东西来过关卡的。

    只是毕竟她只是对那铜符节只看了匆匆一眼,虽然大致的形状已经可以恢复了,但许多细节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她看着手中的泥制符节,泄气地放了下来。

    蜗居小院。实不是她的性格所在,她在楚宫之时。经常是会跑出去骑马射猎习武,只是到了秦宫,不免要小心三分。她想起当日秦王带诸芈去马场,便让薜荔去打听一下,薜荔来报说,那马场素日只有秦王罢朝之后,会过去骑射半个时辰,平时却是无人。之前亦有宫中妃嫔去射猎游玩,并无禁忌。

    她听了之后。便不禁心动,想着今日烦闷,素性将那泥制符节袖了,就要去马场。

    走到院中,魏冉又上前来缠着她要玩,她亦无心理会,只问了他已经背会了“大雅”“小雅”之后,便叫他先背“秦风”,魏冉不解。原来芈月同他说,习雅之后,诸国风当从“周南”开始,为何跳过来先习“秦风”。芈月只得道,既然到了秦国,当入境随俗。更快的融入秦国。

    魏冉听了她的话,沉默良久。才问道:“阿姊,我们不去齐国了吗?”

    芈月心中一酸。想到当日也黄歇共约一起入齐的计划,如今已经不再可能实现了,抹了把泪,匆匆跑出了蕙院。她一股怨怒无处发泄,跑到射场,叫寺人摆开靶子,

    眼前的靶子时而变成义渠王,时而变成魏夫人,时而变成楚威后,时而变成楚王槐。让她只将一腔怨恨之情,化为手下的利箭,一箭箭地向前射去,射至终场,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声。

    芈月猛然惊醒,眼前箭靶仍然是箭靶,她轻叹一声,抹了抹额头的汗,心中诧异,她是明明打听了此时是秦王在前朝议政的时间,诸姬近年来亦不爱骑射,此时又是谁来了呢?她转头看去,却是一个不认识的少女,那少女边笑边向她走来,脸上却带着善意:“好箭法,真没想到宫中还有人箭法比我还好,你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芈月细看那少女英气勃勃,带着几分男儿之气,她自己的天性本也有几分男儿之气,却从未曾遇见过能够与她气味相投的女子,此时见了这人,竟有几分亲切,正欲开口道:“我是……”

    那少女却顽皮的以手指唇,笑道:“且等一下,容我猜猜……嗯,你是从楚国来的季芈,是也不是?”

    芈月诧异:“你如何知道?”

    那少女歪着头,历数道:“看你的打扮,自然不会是宫女。那最近宫里新来的就只有王后和她的五个媵女,我听说屈氏和景氏形影不离,孟昭氏和季昭氏更是姐妹同行。我听父……听人说季芈擅骑射那么独自一人在这里练习弓箭的,自然就只有季芈了。”

    芈月也笑了:“既然你猜着了,那么让我来猜猜阁下是谁呢?宫中妃嫔昨日拜会王后的时候我都已经见过,你的打扮也不象是宫人,那你不是王妹,便是王女……你方才脱口说出‘父’字,想来是要说‘父王’二字,你莫不是公主?”

    那少女拍手道:“果然真如父王所言,季芈是个聪明女子,你就唤我孟嬴好了。”

    孟嬴者,嬴氏长女也,芈月便明白了,笑道:“原来是大公主。”

    两人相互为礼,芈月看着孟嬴,却与自己一般高矮,想来也是年岁想仿,忽然想起一事,实是忍俊不禁。

    孟嬴诧异道:“你笑什么?”

    芈月掩嘴笑道:“还记得在楚国与大王第一次见面,他长着一把大胡子,我管他叫长者,他还不高兴。后来就剃了胡子让我看,说他不是长者。可如今看来,他都有你这么大的女儿了。”

    孟嬴笑得前仰后合道:“你真的管他叫长者,那父王不是要气坏了,怪不得回来的时候他把胡子剃了,我还以为是为了在新王后面前显年轻呢,原来是被你叫恼了。”她性子直爽,想到素来高高在上的父亲竟也有此狼狈之时,不由地对芈月好感大增:“你这人好玩儿,我喜欢你。”

    芈月亦是喜欢她的直爽,两人虽是初见,竟是不到半日,便成了知交,便素性抛开身份,互以“季芈”“孟嬴”相称。

    芈月听得孟嬴不住口地夸自己的父王如何英武,亦是不服气,历数楚威王当年事迹,两人竟如孩童似的抬起杠来。

    孟嬴道:“我父王是世间最英伟的君王。”

    芈月便道:“我父王也是。”

    孟嬴道:“我父王会成为秦国扩张疆域最广的君王。”(未完待续……)

第97章 铜符节(2)

    芈月也道:“我父王在位时扩张疆域,楚国有史以来无人能比。”

    最后还是孟嬴先罢战,知道:“好了好了,我们都有一个好父王,好了吧。”

    芈月叹了口气,想到自己的父亲,看着孟嬴诚挚地道:“是啊,所以公主一定要好好珍惜你父王,孝敬你父王。”

    孟嬴见了她的神情庄重,不禁问道:“季芈,对我父王可有好感?”见芈月点头,忙又问道:“你会不会做我父王的女人?”这次芈月却是摇头了。

    孟嬴诧异了:“这却是为什么?”

    芈月扑哧一笑:“孔子曰:‘吾未见好色如好德也。’吾亦好色也,天底下的好男儿多了去了,欣赏便可,何必一定要逼成夫婿呢?”

    孟嬴从来不曾听过这般离经叛道却又爽快异常的话,不禁拍膝大笑:“季芈、季芈,你当真是妙人也。”说着自也吐露心事道:“我素来不爱与后宫妃嫔交往,她们一个个的心思简直都是写在脸上了,偏还装模作样,当我是傻子吗?”

    芈月亦是明白:“她们亦是可怜人,宫多怨女,大王一个人,不够分啊!”

    孟嬴直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季芈当真是妙人,我从来不曾笑得这般开心,哈哈哈……”

    芈月也诧异了:“孟嬴,我说的话,便是如此可乐吗?还是,你我理解有差?”

    孟嬴抹泪笑道:“不差不差,季芈,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耳目一新罢了。”

    自此。两人便多有来往,芈月将自己手抄的庄子之“逍遥游”赠与孟嬴。孟嬴亦将自己最喜欢的一匹白马赠与芈月。

    那马才四岁,正是刚成年的时候。十分可爱,芈月与孟嬴到了马厩之中挑选时,一见之下便十分喜欢。她虽然喜欢弓马,但毕竟楚国在南方,以舟楫而长,论起良马,却不如秦人。秦人善驯马,始祖非子便是以善驯马而得封,孟嬴身为秦王最宠爱的长女。亦有好几匹良驹,这匹马恰好是秦王所赐,刚刚成年,孟嬴见芈月喜欢,便转手赠与芈月。

    待得两人相交颇有一段情份之后,芈月亦便将自己私下用泥土所仿制的符节交与孟嬴,托她辨认打听一下。孟嬴却只觉得这符节虽然颇似秦国高层的通关符节,但是具体要查出是谁的,却非得看这上面的铭文才是。

    当日芈月只是匆匆一瞥。能够记得大致样子复原出来便已经绞尽脑汁,这上面的铭文,却实在是当日便不曾看清,又何来回忆。

    但她亦知查出真凶。这才是关键所在,心中不甘,只是苦思冥想。几乎连做梦,梦到的都是当日那铜符节的样子。只是当她仔细想看清上面的铭文时,却总是糊作一团。无法看清。

    这一日芈月正欲去找孟嬴之时,自廊桥上经过,却见廊桥下卫良人带着侍女恍恍惚惚地走过,她的手中居然还持着一枚铜符节。

    芈月一见之下,只觉得脑海中轰然作响,那梦中始终糊作一团的东西此刻忽然间清晰地显现出来,与卫良人手中的铜符节重合起来。她还没来得及思索,身体已经先于思维快了一些步,一手按住廊柱,双足已经迈过廊桥的扶栏,跃了下来。

    卫良人这日正是自内府中回来,接了家信,心中恍惚时,忽然间一人自天而降,落到她的面前,她还未反应过来,她身边的侍女采蓝便已经吓得失声惊叫。

    这廊桥离地面也有十余尺高,若换了普通人,怕是要跌伤,幸而芈月从小就喜欢弓马,又身手矫健,这才是无事。此时见吓着了人,也忙行礼道:“吓着卫良人了,是我的不是,还望恕罪。

    卫良人抚着扑通乱跳的心口,强自镇定道:“无事。”又喝斥采蓝住口,方又向芈月笑道:“侍女无知,失礼季芈了。”

    季芈脸一红:“哪里的话,是我十分无礼才是。”

    卫良人腹诽,你既知无礼,如何还会做出这等举动来,但她素来温文尔雅,这样的话自然是不会出口的,只不知这位新王后跟前最得势的媵女,为何忽然在自己面前做出这样奇特的举动来。

    芈月却也懒得和她绕弯,直接道:“卫良人手中之物,可否借我一观?”

    卫良人诧异道:“我手中之物?”她看了看自己,左手拿着父亲寄来的鱼书,右手拿着铜符节,却不知道对方要看什么。

    芈月已经直接道:“卫良人手中铜符可否借我一观?”卫良人听说她只是要借铜符,松了一口气,她还怕若是对方要借她手中的鱼书一观,这可是无法答应的事,当下忙将手中铜符递过去道:“不知季芈要此物何用?”

    芈月接过铜符节,在自己手中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似要把所有的细节都记住,但见那符节正面阴刻秦字铭文数行,秦字与楚字略有不同,她亦不能全识,连猜带闷其大约的意思是述某年某月某日,王颁节符于某人,可用于水陆两路免检免税通行,准过多少从人多少货物等内容。

    卫良人看着她的举动,疑惑越来越深,却不言语,采蓝方欲问,却被卫良人一个眼神制版了。

    芈月越看这铜符,心中疑惑越大,虽然那日义渠王的铜符只是匆匆一瞥,但这些日子魂牵梦萦,卫良人手中的铜符,便是她记忆中的那一枚。想到这里,她深吸一口气,强抑激动问:“卫良人,此物何用?”

    卫良人诧异:“季芈不认得这个吗?”

    芈月道:“不认得。”

    卫良人笑道:“大秦关卡审查极严,如果有车船经过关隘,如果没有这种铜符节。都要经过检验,若是携带货物还要纳征。后宫妃嫔来自各国。与母国自然有礼物往来,所以大王特赐我等一枚铜符节。以便关卡出入。”她笑容温婉,娓娓道来,仿佛一个亲切的长姊一般。

    芈月皱起眉头,抓住卫良人话中的讯息:“这么说,后宫妃嫔手中都有这枚铜符节了?”

    卫良人掩袖笑道:“哪能人人都有,不过是魏夫人、虢美人还有我的手中有罢了,如今大约王后手中也会有一枚。”

    芈月紧紧追问:“其中外形、内容、铭文,可有什么区别吗?

    卫良人有些不解,看了芈月一眼:“季芈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心?”

    芈月低头思忖片刻。抬头大胆地道:“卫良人当知道,我们在入咸阳途中,曾遇义渠王伏击,而我在义渠王营中,曾见到过相似的这样一枚铜符节。卫良人以为,这符节会是谁的呢?”

    卫良人倒抽一口凉气,似乎想到了什么,伸手想从芈月的手中抽走铜符节。芈月观察着卫良人的神情,手中却握住铜符节不放道:“卫良人可愿教我。如何才能够分辨得出各人手中的铜符节之区别。”

    卫良人已知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心中暗悔,自己接到父母家书,心思恍惚。握着鱼书和铜符竟忘记藏好,竟卷入这等事情当中了。她不禁左右一看,幸而今日这条宫巷上竟只有她主仆二人与芈月。她沉默片刻道:“把符节给我。”芈月松手,卫良人拿回铜符节。指着正中一处环形内之字道:“其形制、铭文,基本相似。只有此处……季芈看清楚了吗,这个位置上是个‘卫’字,是我母族国名。”

    芈月瞪大眼睛,盯住了铜符节上的“卫”字,努力回想着义渠王掉在地下的铜符节,试图看清上面的字,却是一片模糊,芈月抚额,顿觉晕眩。她回过神来,却见卫良人扶住她道:“季芈,你那日见到过的铜符节是此处刻着一个什么字?”

    芈月微笑,盯着卫良人的眼睛缓缓地摇头道:“我记不清了。”

    卫良人看着芈月,她口中虽然说记不清了,可表情却更显得神秘莫测,卫良人叹道:“季芈,你真的不象一个宫中的女人。”

    芈月笑了:“宫中的女人应该如何?”

    卫良人脸上露出无奈和忧伤道:“这宫里到处是眼睛,到处是耳朵,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招来祸患,甚至不知道风从哪里起,往何处辨别申明。所以,在这宫里久了,有许多事,不能说、不能做,装聋作哑才能明哲保身。”

    芈月看着卫良人:“我明白卫良人的意思,我一向做事恩怨分明,绝不会迁连他人。”说罢,她转身而去。

    卫良人凝视着芈月的背影,叹息:“季芈,你真是太天真,太单纯了。”

    这样天真单纯的性子,在这样诡秘的深宫之中,能活多久呢?

    卫良人心中暗叹,却知道此事只怕不能善罢甘休。

    王后入咸阳的途中遇伏,此事她竟是毫无所知。不仅她不知道,只怕在这宫中除了那个主谋之外,谁也不知道吧。

    而这个主谋,当真是那个呼之欲出的吗?还是……另有阴谋呢?

    她正自出神,采蓝怯生生地问:“良人,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魏夫人?”

    卫良人沉了脸,斥道:“你胡说什么,魏夫人与此事何干?”

    采蓝吓了一跳,忙低了头:“奴婢也是、奴婢也是……”

    卫良人冷笑:“你只是个奴婢罢了,贵人的心,也轮得到你来忧?”

    采蓝连忙摇头。

    卫良人叹息:“此事,你管不了,我也管不了。把节符收好了,今日我们什么事都没看到,没听到。”

    采蓝心一凛,忙应道:“是。”

    而芈月回到自己所居的蕙院之中,已经依着方才在卫良人手中所见铭文,再度重做符节了。

    此时蕙院院中,芈月面前的石几上,已经摆着十来只相似的泥符节,她小心翼翼地用小刀刻着上面的铭文,俱是和卫良人出示的符节相同,唯一不同的就是正中圆环处各国的国名。石几边的地下,是一个盛水的铜盆。铜盆旁边是做坏了的许多泥坯。

    芈月小心翼翼地把这些晒得半干的泥符节拿起来,转动着正面、反面、侧面。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努力回忆着……那日义渠王掉落地上的铜符节。那个本来糊作一团的图案,此时变得越来越清晰,那个字……每一个符节比对以后,那个字,果然是个“魏”。

    芈月跳了起来,将其他符节俱收在一起,只取了那只刻着“魏”字的符节,就要回屋洗手更衣,去芈姝的宫中。

    她方一转头。却看到一只青色的靴子停在她的裙边,她惊诧地抬起头来,从靴子到玄端下摆、玉组佩、玉带、襟口、一直看到了秦王驷的脸和他头上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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