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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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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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不应之理?不承想今日却是出了大事,西市游侠劫狱杀人,冲破西门而去,次日这些人自然是被上官抓着,吃了不少苦头。

    此时城门打开,游侠们一哄而散,人群中黄歇护着芈月和嬴稷向外逃去。

    过得不久,芈茵率着人马,亦追出西城门,撒布天罗地网,追索芈月行踪。

    及至抓了数名游侠,问得与芈月一起逃的,竟还有一名叫“黄歇”之人,芈茵更是妒火中烧,直欲疯狂,赤红着眼睛,便不肯歇息,一定要将芈月三人追捕回来。

    舆公无奈,这边暗传郭隗令符,各处关卡均加重兵把守,务必不能让芈月等人逃过关卡,这边继续派兵遣将,慢慢围剿。

    天上圆月高挂,月光如水,照得荒野人影可辨。

    黄歇和芈月、嬴稷在荒野里奔跑,方才头一批追兵追出的时候,黄歇返身夺了一匹马,三人共骑,又多逃了一段路,只是那马夺来时已经受伤,最终越跑越慢。

    后面的追兵越来越近,三人正焦急时,前面竟又有一条小河挡住了去路。

    黄歇催马前行,那马见了水,却是死活不肯过河。黄歇扬鞭催马甚急,那马忽然一声长嘶,便趴倒在地,再也不动了。

    三人见状,只能相视苦笑。

    黄歇咬了咬牙,道:“这小河未必就能够阻得住我们。子稷,你到我背上来,我背着你过河。”

    芈月听着马蹄声已经越来越近,叹道:“只怕我们来不及过河了。”

    黄歇苦笑:“前有阻碍,后有追兵,皎皎,等后面兵马到了的时候,我去抢下一匹坐骑,你带子稷先走,我来掩护你们。”

    芈月摇头,却将嬴稷推向黄歇,道:“芈茵要的是我的命,我带着子稷,怕是逃不过她的追杀。还是你带子稷走,我留下来掩护你们。”

    两人正推让间,嬴稷忽然道:“母亲,你听,什么声音?”

    芈月听得对岸传来阵阵水声,月光下,但见对岸一队骑兵举着火把而来。

    黄歇看着越来越近的骑兵,忽然说:“若是燕军,不会反应这么快,预先在前堵住我们。也许天无绝人之路,事情有转机。”

    芈月又惊又喜,问道:“你说不是燕军,却又是何人?”

    黄歇侧耳听着蹄声,一指方才趴地之马,道:“燕人不惯马术,这马见水而惧,对岸马群却能够渡河而过,断不是燕军。依我想来,必是狄戎之人。”

    当时列国之马,多数用于车战,偶尔用于侦缉,似后世的骑兵之术,此时刚刚在赵国艰难推行“胡服骑射”。像燕国今晚这样,派出人马来单骑追击,若与敌相遇,也不是在马上交战,而是下马之后,以马为盾,在马身后面用箭射击,或者是人与人搏击。所以这些马匹负重能力甚强,但野战能力与胡人相比,却是远远不如。

    故而黄歇见了河对岸的骑兵涉水而来,便猜不是燕军。

    眼见身前骑兵,身后马蹄都在逼近,黄歇忽然用东胡语问:“请问对面的是哪路豪杰?”

    对面亦有一个粗豪男声用不甚准确的东胡语叫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芈月忽然道:“这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黄歇问:“是敌是友?”

    芈月脸上有了喜意:“应该是友非敌。”

    眼见对岸的骑兵已经越来越近,月光下隐约可见服饰模样,芈月忽然叫了一声:“是虎威将军吗?”

    对面那大汉声音传来,隐隐有兴奋之声:“是芈夫人吗?”顿时水声更急,对方行进也是加速起来。

    对面那人,果然是虎威,他听得芈月之声,一夹马加快了涉水的速度,很快就已经过河,站在芈月面前,见芈月形容狼狈,也不禁吃了一惊:“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芈月也是吃惊:“怎么会这么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虎威便道:“大王不放心你,他又不可久离王庭,便叫我来看你。我们走错了路,绕行了一个圈子,再加上入了燕国之后,燕人盘查甚严,因而晓宿夜行,好不容易到了蓟城外,却又入不得城。因此这几日闲着无事便出来狩猎,刚想回营,就看到蓟城火光一片连绵出城,就好奇带人出来看一看……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

    芈月一指身后:“实不相瞒,我们正在逃亡,后面是追杀我们的人。”

    果然听得后面马蹄声越来越近,甚至隐隐听到芈茵的狂笑之声。

    虎威抬头,见追兵已到,忙叫道:“闲话少说,你们快上马,马上有干粮和食水,我来挡他们一挡。”

    芈月深深地看了虎威一眼,拱手道:“多谢。”

第287章 劫西狱(4)

    虎威这边就叫了两人下马,让出两匹马来,教芈月和嬴稷合乘一匹马,黄歇上了另一匹马,涉水而去。

    眼见三人涉水疾驰,虎威怪叫一声:“弟兄们,让这些燕国人看看我们义渠男儿的厉害!”一挥马刀,便率兵冲着越来越近的追兵迎上。

    芈月与黄歇三人骑马涉过小河,那河水甚深,到了中间,已经没过了马腹,最深处甚至没过了半个马背,那马最后竟是洑水而过。

    芈月恍然,道:“怪不得方才燕国那马死活不肯过河,果然这河水甚深,不是这等训练有素的良驹,想来也过不得河。我们过了河,瞧燕军也是追击不上了。”

    黄歇沉声道:“就怕天亮之后,他们绕道过来。若是快马跑到前头设下关卡,只怕我们接下来会更艰难。”

    芈月护着嬴稷,低声安慰。此时他们骑在马背上,水方淹到芈月的腰部,却已经淹到嬴稷的胸部了。嬴稷咬紧牙关,忍着畏惧,不敢出声累得母亲分神。

    当下在黑夜深水中艰难跋涉,好不容易上了对岸,却听得对面箭声、马声、刀剑相交声、惨呼声传来,芈月回头忧心道:“不知道虎威他们会不会有事。”

    黄歇按住芈月,道:“不必担心,这些人虽然可能被牵连,但此事闹大,对郭隗更加不利。郭隗若是要杀这么多人,那才真是发疯了。”

    芈月刚要说话,嬴稷却忽然打了个喷嚏,她一惊,忙道:“我看我们先找一处地方歇息一下吧。这条大河阻住了他们,一时未必能够赶上我们。”

    此时天边已经蒙蒙亮了,黄歇看了一下星辰,便换了马,沿着东边疾驰而行,不一会儿,便见一座大山,林木茂盛。三人骑马入山,虽然林间道路崎岖,却刚好可以遮掩行踪。

    天色渐渐发亮,一会儿又黑了下来,最终再度渐渐变亮。

    三人出了密林,黄歇一路观察,见到一座草庐,便道:“前面有座草庐,应该是山中猎户所居,我们进去歇息一下。”

    黄歇下马,先扶着嬴稷下马,再扶着芈月下马,走进草庐。

    芈月走进草庐,脚下似绊到了什么,忽然摔倒。

    嬴稷吓得扑上来叫道:“母亲,母亲,你怎么样了……”

    芈月勉强支撑着身子,衰弱地微笑着安慰儿子:“子稷,我没事。”

    走在前面的黄歇转头扶起芈月,嬴稷连忙铺开草垫,搀着芈月躺下。

    嬴稷抹了一把眼睛,哽咽:“母亲,都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了母亲……”

    芈月道:“你是我的儿子,说什么连不连累!”

    黄歇咳一声,道:“闲话休说,子稷的衣服都湿了,我去烧个火烤烤衣服。”说着,就向外走去。

    嬴稷疑惑地看着黄歇,问道:“母亲,他是谁?”

    芈月看了黄歇一眼,犹豫一下,道:“他……叫黄歇,曾和母亲一起在屈子门下学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叫他——叔父吧。”

    嬴稷乖巧地叫着:“叔父好。”

    黄歇点头,转过脸去,道:“子稷先脱了衣服,这庐中有些干草,正可遮掩,我去劈柴生火,待会儿叫你便出来。”说着,又咳一声,道:“你也一样,待会儿叫子稷把你的衣服递出来。”

    芈月见他耳根微红,忽然想起当日两人在楚宫之时,亦是渡河湿衣,亦是相对烤衣,回思少年之事,便是满腹心事,也不禁温馨一笑。

    见黄歇已经出去,嬴稷一身湿衣,已经泡得脸色发白,当下不顾嬴稷抗议,便将他扒了个精光,拿了一堆干草顺手胡乱地编串一下,遮住了他的下半身。此时这孩子已经开始发育,也知害羞,虽然勉力抵抗,终究不敌母亲积威,只得怏怏地抱了湿衣,出了草庐。

    见那草庐中亦有干草编的席子,虽然粗糙不堪,幸而看上去不甚肮脏,此时也顾不得讲究,芈月忙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叫嬴稷进来捎了出去,自己围了草席暂作遮掩。

    过得半晌,嬴稷已经换上了干衣,抱着已经烤干还带着暖意的芈月衣裙又钻进草庐里来,低声道:“母亲,方才他都是用衣服在中间遮着,他拿了我的衣服去他那边烤,叫我烤你的衣服……此人甚是君子呢。”

    芈月嗔怪地弹了一下他的额头:“人小鬼大,他是不是君子,母亲还要你来告诉吗?”

    嬴稷又道:“母亲,他说昨夜浸水,身上带了寒气,叫我烤干衣服以后,带母亲出去烤烤火,驱走身上寒气。”

    芈月点了点头,走出草庐,却见庐前火堆上,正烤着自己的外袍,黄歇人却是不在。

    芈月诧异,问道:“他去了何处?”

    嬴稷道:“他说母亲要早些出来烤烤,所以他去远处烤衣服了。”

    芈月点了点头,知道他是当着孩子的面,要避嫌疑。

    嬴稷扶着芈月坐下,一边烤火,一边挥着树枝打散直升的烟气,道:“叔父说,莫要让烟直上,容易教人看到。把这烟气打散,混在晨雾之中,便不会教人远远看到就认出来了。”

    芈月点了点头,甚是欣慰:“子稷,你叫他叔父了?”

    嬴稷点了点头,道:“母亲说让我叫他叔父,我便叫他叔父。对了,母亲,他与你是旧识吗?”

    芈月看出嬴稷的疑惑,解释道:“母亲与他本是同门学艺,俱是拜了楚国屈子为师,后来……”她顿了顿,这“后来”二字,实是令她感慨良多,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脸,将其中艰辛苦涩俱都咽下了,只道:“母亲生你的时候被人下药,提前难产,那时候你父王在东郊春祭,医挚也被人绑架,是黄叔父救了医挚,又跑到东郊及时给你父王传信,你我母子才能够保全。子稷,你能够得保一命,全赖你黄叔父。如今他又及时赶到……他救我母子非止一次,你以后,须听叔父的话。”

    嬴稷连连点头:“我一定会听叔父的话。”

    两人静静地烤着火,不一会儿,芈月便觉得身体慢慢暖和起来,不禁连打了三个喷嚏。

    嬴稷急问:“母亲,你怎么样了?”

    却听得脚步声传来,他忙回头,见黄歇手中提着一些植物走来,道:“无妨,寒暖相交,她这是暖和了,才会打喷嚏的。”说着又将手中一团根茎状的东西递给芈月,道:“却是运气好,我在路上发现这些野姜,你先生吃几块救个急,余下的我瞧草庐里似有个瓦罐,去煎些姜茶来,大家都喝上一些,也好祛除寒气。”

    芈月接过,这野姜已经洗净,却未见动过,嗔怪地白了黄歇一眼。自己先掰了一块塞进嬴稷口中,嬴稷一口咬下,直辣得满脸是泪,苦着脸嚼了几下,硬生生直着脖子,将这辛辣无比的东西勉强咽下。

    芈月再掰一块,又递到黄歇口中,黄歇张嘴,将野姜咬入口中,再看芈月也已经将野姜送入口中,两人相视一笑,同时咀嚼起来,同时被刺激得泪流满面,忽然间,又同时笑了。

第288章 山中夜(1)

    不提芈月三人在山中艰难逃避追杀。蓟城西市发生的事,当夜就由舆公紧急传信,送到郭隗面前。

    此时郭隗正陪着十三岁的燕昭王姬职巡边,指点此番有数名将领皆是出自黄金台所招贤士,赞道:“大王自起高台,天下才子自此登阶而上,指点江山,笑傲王侯,谁都会为了这一刻而舍生忘死。如今天下才子蜂拥而来,再过数年,必是齐国不敢侵犯,封臣不敢倨傲,人心在大王手中,燕国自大王而兴。”

    燕昭王的小脸兴奋得发红,向郭隗一揖:“寡人必不负先生期望,不负列祖列宗托付。”

    这时候一个侍卫匆匆而来,走到郭隗身后低语了几句。郭隗脸色一变,向燕昭王拱手:“大王,蓟城有公文来,臣去处理一下。”

    燕昭王点头:“先生自去,寡人还要在这里看一会儿。”

    郭隗匆匆而去,到了行馆,拆开帛书一看,顿时大惊,将帛书一拍,问来人道:“这却是怎么回事,如何事情竟会演变至此?”

    那侍卫苦着脸跪地,只得将详细情况一一禀上:“国相,是茵姬自国相离京之后,便寻人设了圈套,令秦质子误杀游侠,关入狱中,又令兆右丞逼迫芈夫人委身于他……”

    郭隗听到此,已经大怒,击案道:“这妇人……这妇人……”他是因芈茵与芈姝的偏执,不想留下芈月为后患,便有意眼开眼闭,放任芈茵对芈月出手,临行前亦是再三叮嘱,出手置于死地即可,休要再多折辱,免得后患无穷。不想芈茵竟做出这等龌龊举动,令他只觉得羞辱满面,怒火涌心。

    他强自摄定心神,又问道:“那又如何?”方说完,联想起方才帛书所言,顿时明白,道:“贱人误我。那芈八子在西市结交游侠甚多,岂会甘心就死……”

    那侍卫道:“是,芈八子不肯受兆右丞要挟,出了西狱便去了酒肆,剪发卖产,置酒宴请西市所有的游侠剑客,席间煽动诸人,随她去劫了西狱。”

    郭隗坐下来,慢慢平定心神:“当真没有想到,当真没有想到啊……一介妇人,竟有这样的胆子,竟有这样的才能!好,好一个有血性的妇人!西市游侠,齐人犯境时只怕我等也无法把他们这般组织起来吧,她居然有这般的手段,和这样孤注一掷的赌性,当真颇有几分当年秦惠文王的风采啊!”

    那侍卫禀道:“国相,如今西市监狱被劫,里面的犯人全部被放了出来,整个西市的游侠剑客都已经失控。若不及早采取措施,只怕整个蓟城都要大乱,还请国相定夺。”

    郭隗沉声问:“廷尉何在?有没有派人追击过?”

    侍卫道:“当夜他们烧了西狱,还打开了西城门。茵夫人拿国相的令符调用了相府卫队,亲自率兵去追击……”

    郭隗心中更恼:“这贱妇居然还敢亲自去追,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我国相府出了如此丢脸之事吗?”心中却是大悔,早知道此妇行事疯狂,当日便不应该将令符留在她的手中。

    他这边懊恼,却听得那侍卫又道:“……不想中间有人接应……”

    郭隗一惊,问道:“有人接应?是什么人接应?”

    那侍卫:“是一队胡人。”

    郭隗疑惑:“胡人?她什么时候又勾结上胡人了?嗯,那夜劫狱,她身边还有没有其他人?”

    侍卫道:“小人捕捉得几名游侠,问出他们昨夜劫狱之后分别逃走,如今已经不知去向。她身边除了其子公子稷之外,似乎还有一个叫黄歇的人。”

    郭隗沉吟:“黄歇?我听说过,此人游学列国,颇有名气,似乎此番是楚国使臣的随从,怎么又与她在一起?”

    那侍卫小心翼翼地提醒:“夫人和芈八子也都是楚人。”

    郭隗点头:“我知矣。”

    那侍卫待要说些什么,却见郭隗沉吟出神,不敢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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