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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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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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姝满心不愿就此将芈月放走,但这种惶恐不安的气氛,最终促使樗里疾再三向新王陈情。而秦王荡亦是不耐烦这种后宫妇人的纠缠不休,于是下旨,令芈月母子半月内出宫,前往燕国。

    霎时,宫中人心惶惶,受惊的秦惠文王众嫔妃自内宫递出消息来,更令得朝堂也是人心惶惶。

    这场清洗,其实迟早是要来的。只是缪乙之前毕竟要忙的事太多,也正准备慢慢布局控制宫廷,但白天发生的事情,让缪乙恼羞成怒,终于不顾一切下手了。

    这一夜,宫中展开清洗,无数内侍宫娥,皆被带走,消失。

    芈月轻叹一声:“这一日,迟早都是要来的。”

    缪乙走后,薜荔对芈月低声道:“宫中内外的人都被换走了。”

    缪乙仍是阴阴地道:“此事,奴才亦当禀过惠后。”

    芈月却又道:“但不知惠后准备让我们带多少人上路?我与公子稷素日用惯的奴婢,可否带走?”

    缪乙的脸都扭曲了,却不得不答道:“奴才自会向惠后禀报。”

    他只道芈月必不会说话,不想芈月却点头道:“有。请代我问问惠后,我与我儿,何时出发去燕国;以及可否将公子稷送来,我也好为他准备行囊。他终究是先王之子、大秦公子,总不好让他准备不足上路。”

    缪乙阴恻恻地道:“奴才奉命,把芈八子送回常宁殿,不知道芈八子还有何吩咐?”

    一直走到常宁殿,果然见原来守在她门口的四名守卫已经不在,想来是办事不力被撤换了。如今却是换了十名守卫,全是陌生面孔。

    芈月恍若未闻,仍然慢慢走着。如今这一仗,她已经赢了,但是芈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下一场仗,依旧艰巨。

    缪乙跟在她的身后,也只能一步步慢慢走着,却在口中发出低低的咒骂之声。

    芈月并不看他,一步步慢慢走着。

    她走出殿外,便见缪乙脸色铁青,早已亲自带了数名内侍候着,见了芈月便挤出一丝笑来,口气却是极憎恨地道:“奴才奉命,护送芈八子回常宁殿。”

    芈月站起来,挺直了腰杆,一步步走出咸阳殿。

    庸芮伸手欲扶,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张仪拍了拍他的手,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芈月看着芈姝的背影,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身子软了一下,险些趴倒在地,又迅疾用手撑住了。

    见秦王荡已经转身向后走去,芈姝不甘心地站起来,狠毒已极地看了芈月一眼,终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

    秦王荡却是一拂袖子,道:“退朝。”

    芈姝惊怒交加,嘶声叫道:“大王……”

    秦王荡本就对母亲的偏执不以为然,此刻见群臣汹汹,只得长叹一声,站起来道:“母子天性,岂忍分离。寡人准了。”

    甘茂本欲为芈姝说话,却见大势已去,只得也上前跪下道:“请惠后、大王三思。”

    芈姝死死地看着芈月,眼中似要喷出火来。

    樗里疾看了看左右,叹息一声,也上前跪下道:“臣请惠后、大王恩准。”

    眼见附议的人越来越多,张仪也跟着跪下道:“臣也附议。”

    群臣本已被煽动情绪,见状便三三两两出列道:“臣附议。”

    庸芮见状亦上前一步,跪下道:“臣请惠后、大王恩准,公子稷尚未成年,不能无母,若不能免其入燕,当允芈八子跟随照应。”

    张仪出列,振臂疾呼:“惠后、大王、樗里子,您三位当真如此铁石心肠?先王在天之灵,可是看着呢。”

    朝上众臣更是哗然,如针般的眼神看着芈姝,甚至流露出明显的质问。

    芈月道:“当日惠后身边的女御,也曾经在这朝堂之上,为了她曾经对公子稷投毒之事,为惠后辩诬,而剖腹明志。如果惠后不肯答应臣妾所请,臣妾愿意圆满了惠后的心愿,也在此剖心明誓,与我儿生死同归。”

    芈姝冷笑道:“放肆,此乃大臣议政的朝堂,你敢胡来?”

    芈月道:“母子连心,若惠后不能答应,臣妾唯有一死。”

    芈姝道:“无此先例,我不敢开此例。”

    芈月道:“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妾不敢有违,公子稷也不敢有违。只是惠后乃先王正后,请惠后以先王诸子为己子,稚子无辜,请惠后怜惜。”

第244章 别咸阳(3)

    芈月摇头:“可你还是义渠之王,你还有你的部族,你的长老们,还要面对你的责任、你的王权,为了部族的平衡,为了部落间的合纵连横……就算你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你也不能一生一世只有我一个女人。”

    义渠王有些着急,有些不解:“可她们都不是你!”

    芈月看着义渠王道:“你一定也有不少的妃子吧。”

    义渠王摇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芈月道:“我不想再跟一个王者打交道,太累了。”她轻叹,“天高地广,那是对你,不是对我。”

    义渠王道:“义渠之王又怎么了?”

    芈月凝视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仔细地看他,似要把他的音容笑貌都刻在心头:“可你还是义渠之王。”

    义渠王道:“可我的心还是一样的。我不管你做过谁的妃子。跟我走,我会给你一生幸福,你的儿子我也会当成亲生的儿子来抚养。”

    芈月轻叹:“时移势易,我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

    义渠王道:“你现在仍然可以。”

    芈月摇头:“不,你能来,能说出这样的话,我真心感激。其实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没有拒绝你,没有回到咸阳,是不是现在就能够得到更多的自由,更多的幸福。”

    义渠王一怔:“为什么?难道在你眼中,我永远都不是你要的那个人吗?”

    芈月终于转过头去,看着义渠王,轻叹一声:“你知道吗,当日我想离开楚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站在我的身后保护我。那时候我误以为失去倚仗,觉得前途似乎一片黑暗,我以为世上只剩我一个人了,我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义渠王知道,她说的是自己头一次劫走她的时候,不由得咧嘴笑了笑,却听得芈月继续道:“可现在,我只想一个人走。”

    义渠王一挥手:“回义渠,那儿天高地广,无人管束,有一整个大漠任你驰骋。”

    芈月没有回头,仍然看着前面:“走?去哪儿?”

    义渠王终于开口:“跟我走吧。”

    良久之后……

    这一刻,人与天接,心在驰骋,话语已经成为多余,便是开口,也似在破坏这种自然的感悟。

    芈月没有说话,义渠王也没有说话。

    风吹扬着芈月的头发,义渠王入神地看着芈月的侧脸。

    芈月看着一望无垠的天地,沉默。义渠王以保护者的姿态站在芈月身后,同样看着一望无垠的天地。

    义渠王停住了马,跳下,又扶着芈月下来。

    山顶上,一眼望去,可见碧蓝的天穹。草木间许多飞鸟被马惊起,棱棱扑翅,直上云霄。

    他果断一拨马头,顺着路边的小山坡一直驰到顶上。

    她的身体娇小柔弱,伏在他的怀中,又轻又软。他骑着骑着,只觉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快到自己都无法抑制了。

    义渠王带着芈月,一路飞驰。他当时只是一时冲动,见了她,便要将她抓到手中,就想带着她,和自己一齐飞走,不管到哪里,只有他和她。

    咸阳城外荒郊,黄土飞扬。义渠王挟着芈月,一骑双人飞驰。芈月倚在他的怀中,却只觉得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数年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甚至肩膀也更宽阔了,身上那种男子气息更是强烈到让人刻意忽视都忽视不了。他已经不是初见面时,那个犹带三分稚气,却要努力装作大人和王者的少年了。如今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和王者。

    杜锦一声惊叫,正探出头来的女萝看到也一声惊叫。秦兵顿时一阵骚动,但魏冉的若无其事和其他义渠士兵的肃穆让所有的骚动都不由得沉默下来。

    义渠王深深凝视着芈月,忽然伸手,将芈月抱起来,一骑飞纵向远处而去。

    芈月抬头,看到义渠王骑在马上,正凝视着她,遂敛衽行礼道:“多谢义渠君相救。”

    魏冉收刀,一指杜锦:“押下去。”

    杜锦如蒙大赦,忙道:“多谢芈夫人,多谢芈夫人。”

    芈月却喝止道:“慢着。”对魏冉说:“他亦不过是受人支使,他是此次去燕国的正使,杀了,恐不好办。”

    魏冉冷笑一声,道:“既然敢做人家的狗,就要有被一刀宰了的准备。”说着一指杜锦:“拉下去宰了。”

    诸侯之妾于内宫或有分阶称呼,但于宫外,却是皆称夫人。杜锦此时危难临头,自然要往好处称呼。

    杜锦此时已经吓得面如土色,跪下求饶道:“芈夫人饶命,臣也是奉旨行事,不敢不从。”

    却听得魏冉指着杜锦问道:“阿姊,你说,拿这狗贼怎么办?”

    芈月脚落在实地,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一半,刚才若是魏冉迟来半刻,只怕她与嬴稷便危险了。

    魏冉扶着芈月走下马车,嬴稷刚要探头,就被芈月按了回去:“你就待在马车里。”

    此时杀伐已息,义渠王与魏冉的手下控制住了局面,将那些兵士逼到一起,让他们丢下武器,下马到一处去。

    芈月道:“还好。你叫他们住手。”

    魏冉当先一骑驰向芈月,叫道:“阿姊,你没事吧?”

    芈月掀开马车,叫道:“住手。”

    义渠王冷酷地一挥手:“统统杀了!”顿时一阵箭雨飞落,刚才还骑在马上的一排将士纷纷惨叫落马。

    杜锦吃惊地指着他们:“你……你们……”

    另一头魏冉也带着一队人马,与义渠王等人同行而来。

    忽然一阵大笑,一队铁骑飞驰而至。当前一人,正是义渠王,他手持空弓,显见手中的箭刚刚射出。

    杜锦惊慌失措,左右环顾道:“什么人?”

    几名兵士登上马车,正要掀开帘子,忽然,数箭自远处飞来,正射中这几名兵士后心,他们顿时摔倒在地。

    杜锦亦冷笑道:“这个时候,急与缓,有什么区别吗?”见马车内没人回答,杜锦便对左右使一个眼色道:“如此,就恕臣无礼了。”说罢便指挥着兵士道:“你们上!”

    芈月的手握紧,冷冷地道:“才刚离开咸阳,你们就这么急不可待吗?”

    就听得车外杜锦的声音道:“臣奉了上谕,芈八子也是明白人,何必难为我们呢!”

    芈月按住想掀帘子的薜荔,沉声道:“荒郊野外,有什么可休息的?”

    就听得车外杜锦的声音道:“芈八子,请您带公子下来歇息一会儿吧。”

    芈月心一沉,已经有所警惕,道:“子稷,你坐到我身后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我。女萝,问问是怎么回事。”

    芈月母子坐在车内,忽然觉得车子停了下来。

    杜锦带着人在前面,见越走越是荒凉,当下使个眼神,车队便缓慢下来。

    她坐在马车中,一路出了咸阳,入了山道,只觉得道路开始颠簸。她掀开帘子,看到两边道路渐渐荒凉。

    芈月并不知道在她离开之后咸阳城的动静。

    张仪却仍然看着芈月远去的方向,半晌,方叹了一口气,道:“我若是留下,并不是为你,也不是为那个蠢货,我只希望我能够等得到她回来……”

    樗里疾上前一步:“张子,就当给老夫这个面子,给大秦,也给你自己多一分机会,如何?”

    张仪摇头:“道不同不相为谋。纵留下,也是对牛弹琴,又有何益?”

    樗里疾点头:“或许吧。张相,我今天陪你站在这里,其实并不关心别人的事。我只是想劝你留下。大秦如日中天,你心血付出乃多,今日就这么离开,你不后悔吗?”

第245章 别咸阳(4)

    她望着远方。这一世,她还欠着这么多人的情,系着这么多人的命,她不能死,更不能输。

    芈月叹息道:“欠情的。”

    嬴稷问道:“那什么是不能偿还的?”

    芈月轻抚着他的头,安慰道:“没什么。子稷,天底下欠钱的,都是能偿还能解决的。”

    嬴稷看着这一箱金玉,有些不安地问:“母亲,他这是什么意思?”

    芈月轻叹一声,叫薜荔合上木箱,心中感慨。芈姝放逐她母子出宫,两手空空,是想让她一无所有,饥寒交迫。她虽早已经安排魏冉接应,可是,却不能不感动于义渠王的这份细心周到。

    芈月看去,也是惊呆了,却见那木箱之内,尽是珠宝金玉之器,珠光闪耀,夺人眼目。女萝已经捧起上面的珠玉,却见下面是一层层的金块,这一箱子金玉珠宝,价值非凡。

    马车内,那木箱子摆在正中,薜荔打开一看,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那义渠兵憨厚地一笑,便拱手骑马而去。

    那木箱子极大极重,芈月一接没接住,幸而魏冉代为接住,送至车内。她松开箱子,敛袖道:“代我多谢你们大王。”

    芈月停下马车,掀开帘子,便见义渠兵跳下马车走近,奉上一只木箱子,道:“这是大王送与夫人的程仪。”他又跑去掀开马车的帘子,指着里头堆积如山的毛皮道:“听说燕国寒冷,这是大王亲手打的貂皮狐皮狼皮等,芈夫人去燕国的时候,好做些衣服穿。”

    车队再次上路,魏冉骑着马护卫在芈月马车边,其余人骑着马跟在车后。忽然,远处尘土扬起,但见一名义渠兵赶着一辆马车远远过来,叫道:“芈夫人留步,我家大王派我送东西来。”

    魏冉上马,与义渠众人拱手道别。

    芈月道:“好。”

    魏冉也不理他,一挥手道:“就这么说定了。”对着马车叫了一声道:“阿姊,走吧!”

    杜锦吓得几乎要跪下:“可是,可是……”

    魏冉一把搂过杜锦,话语中透着森森杀气:“有劳杜大夫送我阿姊入燕,一路上若是平平安安,大家自然也交个朋友,我是不会忘记杜大夫好处的。若是我阿姊或者外甥出了什么意外,那杜大夫一家老小,嘿嘿……”

    杜锦点头如捣蒜:“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魏冉嘿嘿一笑,道:“难得杜大夫如此上道,我们又如何好让杜大夫为难?所以,我阿姊决定,还是遵旨继续去燕国……”他将长戈一扔,跳下马来,拍了拍杜锦的肩头,咧嘴笑着,却露出白森森的牙来:“这一路上,就有劳您多多照应他们了。”

    杜锦忙点头:“是是是……”一想不对,又忙摇头,“魏将军尽管走,尽管走,万事自有下官担待。”

    魏冉沉声道:“若我们一走了之,只怕杜大夫会受责罚吧。”

    杜锦恨不得自插一刀以证清白,当下忙一迭声道:“是啊是啊,下官亦是同情芈夫人,我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

    魏冉故意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杜大夫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我也不难为你……”

    杜锦脸色都变了,颤声道:“你、你、你这是何意?”

    魏冉见芈月登车,想了想,还是叫人将杜锦押了过来。他拿起长戈,挑起杜锦的下巴,锋刃离杜锦的咽喉不过半寸,见杜锦吓得面如土色,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杜大夫,你家中有一妻三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还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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