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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芈月传-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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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芈月冷笑:“大王真相信周室衰落是因为废嫡立庶?哼,厉王无道被驱逐,宣王有道被暗杀,周王室早已经衰弱,只是诸侯找个理由把它掀翻而已。晋献公是废嫡立庶吗?哼,只不过是因为桓庄之族不满献公父子曲沃代翼,以小宗吞并大宗,所以不管晋献公立哪个公子,都会有人拥立其他公子造反。甚至包括我楚国,当年伍子胥之乱,也只不过是因为平王想要铲除那些权力过盛的大族,只是伯氏灭门而伯噽出逃,伍氏灭门而伍子胥出逃,引来吴兵攻楚……”

    秦王驷强硬地道:“那是因为幽王废嫡立庶,才有骊山之乱。”

    芈月却不住嘴,话语反而更加凌厉:“您不是不害怕将来会出现诸子争位的景象,可是您一直拿废嫡立庶这张叶子去遮住自己的眼睛。若是人人都守宗法遵周礼,那秦人只怕至今还在渭水边牧马,而这宫殿中住的应该还是周天子!”

    秦王驷被她这一番话,说得脸色铁青:“闭嘴。”

    芈月纵声大笑:“大王您是天真,还是魔怔了?您把儿子们当公子荡的磨刀石一个个试炼,难道还指望公子荡和他们手足情深吗?”

    秦王驷一滞。晋献公即位之初,便将所有能够与他争位的兄弟子侄尽数诛杀,一想到此,不禁心寒。定了定神,他不禁恼羞成怒,喝道:“太子荡自幼由寡人亲自教导,寡人相信,他不是残杀手足之人。”

    芈月伏地,抚脸,却无惧意,只冷冷道:“大王,您纵然不做晋献公,难保您的儿子不做晋献公。”

    秦王驷被她这一句话说得羞愤万分,勃然大怒,一巴掌将芈月击倒在地:“你……你竟敢把寡人比作那惑于女色、杀子乱政的晋献公!”

    芈月一把抓住秦王驷的手,目光炯炯:“我知道,申生在内则死,重耳在外则生!”

    秦王驷此刻方觉如利箭穿心,他惊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扶住芈月的双臂,怒道:“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寡人的妃子,子稷是寡人的儿子……”

    芈月此时才有了一丝真切的哀求之色,她咬了咬牙,道:“大王,事已至此,我亦已经对大王无所求。唯求大王放我离开,放子稷离开,可不可以?”她扑倒在秦王驷脚下,仰首如溺水的人一般渴望地看着他,“若大王真对我母子还有一点怜悯之心,求您让我们离开,求您!”

    秦王驷一惊,在他迈进这个屋子前,所有安抚补偿的设想,竟是被她这一言全部击碎。他心中又羞又恼,喝道:“你说什么?”

    芈月却根本没有听进他说的话,此时,她的心已冷透,对于他,亦已经看透,再没有期望。她直起了身,直视秦王驷,苦笑道:“我有得选择吗,我可以选择不做蛐蛐吗?”见秦王驷无言,她闭了闭眼,说出了自己的心愿,“那好,现在我认输,我退出,您放我出这个缸,放我们离开吧!”

    秦王驷看着笑得近乎疯狂的芈月,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可是却已经说不出来了。芈月的话,刺心、尖锐,却逼得他不得不回顾自己曾经的心思手段,让他竟也有些羞于面对。他有些艰难地说道:“季芈,你并不是蛐蛐……”不,我并不曾把你当成蛐蛐。

    芈月听了这话,彻底爆发出来,纵声大笑:“哈哈哈,大王把两只蛐蛐放在一个缸中,拿着草棍儿挑动它们斗起来,斗得你死我活,然后袖手旁观,居高临下地说:‘要怪,就怪你们自己有争斗之心,所以死了也活该。’是吗?”

    秦王驷冷冷地道:“你如今这般指责寡人?难道这件事,便只有寡人挑起,你自己就没有争心吗?”

    芈月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愤声道:“大王看到子稷了吗?他才十一岁,还那么稚嫩,小小的一个孩童站在那儿,眼中尽是对父母的信任和崇敬……大王,您怎么忍心,把他稚嫩的骨血放在刀尖上去磨,把他当成另一个儿子的踏脚石?”

    秦王驷听得她句句刺心,本待发作,却见她满脸泪水,不觉软了心肠,轻叹一声:“罢了。”

    芈月却不理他的脸色变化,只讽刺地道:“我也曾经想过,大王为什么会挑中了我?我原以为,是大王对臣妾另眼相看。可如今我才明白,公子华已经当过一回磨刀石了,如今他在军中地位稳固,又有魏夫人那种无风也要起浪的母亲,已今非昔比,若再用这块磨刀石,只怕会让公子荡这把剑没磨出锋芒来先折断了。其他的像公子奂、公子通这种比他年长而且背后各有势力的也不行。若是像景氏、屈氏呢,又太没竞争力了。只有我这种既有一定能力又可以控制在大王手心里的人,才是最好的对象吧。只是大王预料到了公子荡的行为,预料到了臣妾的行为,却想不到王后居然可以冲动狠心到那种地步,这完全出乎您的预料之外吧!”她越说越是心冷,她自以为态度已经足够冷静,不知不觉间,脸上却已经尽是泪水。

第227章 赌国运(3)

    缪监跳了起来,气得大骂道:“这个小兔崽子,真是活腻了。快,去叫上永巷令,赶紧把人追回来,把阍乙给我抓起来。”他身边几个假子顿时都动了起来,各自奉令而行。

    缪辛却是慌乱地叫道:“阿耶,不好了,太子宫中的阍乙闯入常宁殿,当着芈八子的面,把她贴身的侍女抓走了。”

    缪监正在喝水,顿时呛进了鼻子里,气得放下杯子,一边接过小内侍递上的巾子擦着,一边骂道:“小猴崽子,你叫魂啊!”

    不想此时缪辛匆匆闯入,大叫道:“阿耶,阿耶,不好了!”

    小内侍嘴甜地道:“是啊,大王是半会儿也离不开阿耶您啊。”

    缪监叹道:“也就喘这么一口气,过会儿又要去候着了。”

    缪监擦了一把脸,坐下来喝了好几口水,才吁了一口气,一个小内侍便奉承道:“阿耶辛苦了。这天可真热,幸而这会儿大王正接见朝臣,阿耶还能透口气。”

    此时缪监趁秦王驷召见朝臣之时,出来透口气。天气正值暑热,他匆匆走进宣室殿耳房,脱下帽子,已经满头满脸都是汗。他收的几个假子忙拥上前来,接帽子拧巾子打扇子,忙个不停。

    阍乙一走,缪辛便忙撒开腿跑去了宣室殿。

    阍乙怒极,却终究不敢追进去。他面目扭曲地转过身去,指着女萝和薜荔狞笑道:“带走!”心中却是暗忖,教你此时再趾高气扬摆主子的架势,等我从这两个女奴身上拷问出供词来,教你再也不能这般得意。

    阍乙气急败坏,嘎嘎怪笑两声,道:“不愧是芈八子,这时候还能嘴硬。只可惜,势败休论贵,这宫中从来都是捧高踩低,这还仅仅是开始呢……”他起劲地说了半晌,却见芈月根本不理他,径直转身入内,视他如无物一般。

    芈月并不看他,只冷冷地道:“利令智昏,不但会害了太子,更会要了你的性命。”

    阍乙的笑容顿时凝结住了。他仗着自己是嬴荡的内侍之首,在宫中如今几乎可以横行,不料嬴荡刚当上太子,派他做的第一桩差事,便被人这般轻蔑。他的声音也变得尖厉起来:“芈八子,您这是威胁奴才吗?呵呵呵,这可真是吓坏奴才了。”

    却听得芈月继续道:“一个人如果急着想自投死路,我也阻止不了。”

    阍乙得意地笑了。

    芈月看着这个不知死活的货色,冷冷地道:“我是阻止不了你……”

    阍乙上前无耻地笑着道:“太子有令,重查投毒之案,要找到真正的主使之人。小人奉命来提这两个侍女问话,芈八子想来不会阻止小人吧。”

    喧闹之声顿时惊动了芈月,走出内室,见状喝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他身后几个内侍便一拥而上,抓住了女萝和薜荔就要带走。常宁殿中内侍宫女皆是有数的,阍乙带来的人多,又皆是孔武有力的内侍,当下竟是阻挡不住。

    阍乙却不似昨日琥珀来请这么客气,只沉着脸,指了指女萝、薜荔二人道:“太子有令,将女萝、薜荔带走。”

    女萝见状大怒,上前喝道:“你们到底有完没完?都已经说了,芈八子不见任何人,哪儿也不去。若是不服,只管去向大王请旨。”

    守门的小内侍欲待阻挡,却被阍乙推倒,直闯入庭院之中。

    次日,阍乙便带着一群内侍,闯入常宁殿中。

    景氏却是果有计谋,只道:“臣妾倒有个主意,既可以让季芈死,又可以让王后脱身。”她在芈姝耳边低低地说着,芈姝先是犹豫,最终还是点头:“好,我与子荡商议,看看是否可行。”

    芈姝恼羞成怒:“难道你有主意?”

    景氏紧张地道:“咱们可万万不能再下毒了。”

    芈姝不肯说,只道:“我自有主张。”

    景氏道:“王后打算怎么做?”

    芈姝咬牙切齿:“她做梦!贱人就是贱人,休想爬到高处去。她母亲是怎么样的下场,我便让她也是怎么样的下场!”

    景氏忙道:“如今她们还在传,说是大王想册封芈八子为夫人,然后要让王后幽居桐宫,虽不是废后,却跟废后无异,然后由芈八子主持后宫。”

    芈姝听得是柳眉倒竖、杀意升腾,一掌拍在几案上,怒道:“这么说,是那个贱人又在大王面前挑拨了?”

    景氏便将自己昨日跟在魏夫人身后,听到的她与卫良人说笑之言,说了出来:“魏夫人说,必是芈八子见王后逼迫她赴宴,所以去向大王哭诉,教大王来斥责王后的。”

    景氏却是怀着心事。自孟昭氏出事以后,她便一心想着在芈姝跟前讨好,以便狐假虎威。昨日酒宴一散,她听了几句闲言,觉得是个机会,不顾夜深人困,做出一副忠心的样子,说是要侍候芈姝醒来,又贿赂了琥珀,让她在芈姝跟前说好话。果然芈姝醒来,正是内心抑郁之时,听说她还在外面等着侍候,心中虽然羞愧,却也认为她当真忠诚,便召了她进来问话。

    芈姝将信将疑,道:“传她进来。”

    琥珀便说:“王后,景媵人如今在外头侍候着呢。她说,她知道昨日之事的内情。”

    芈姝怒道:“那又如何?”

    琥珀急道:“王后,您若这样想,岂不教他人得意?”

    芈姝恨恨地道:“便让我死了好了!我被大王当着后宫妃嫔之面羞辱,如何还有颜面苟活?”

    琥珀见她醒来,连忙殷勤上前侍候:“王后,您醒了,奴婢这就去唤太医。”

    待得芈姝幽幽醒来,已经是深夜了。

    魏夫人见景氏在自己身后,目光闪烁,心中又生一计。她故意与卫良人说笑几句,说必是芈月去请秦王斥责芈姝的。

    众妃嫔掩口忍笑,出了椒房殿,各自回宫,便当成笑话来讲。

第228章 赌国运(4)

    秦王驷坐下来,打开桌上的木匣子,取出一道帛书,展开,看着上面“封公子稷为蜀侯”的字样,又放下了,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秦王驷冷哼一声,缪监吓得不敢再说。

    缪监道:“芈八子只说了一句:大王何时允她出宫?”

    秦王驷喝道:“说。”

    缪监缩了一下,不敢开口。

    秦王驷却截断他的话,道:“芈八子那边有什么反应?”

    缪监低头道:“奴才查得,这其中还有其他人做的手脚,有魏夫人,也有景媵人……”

    秦王驷眼睛仍然盯着手中的宝剑,缓缓拭到剑锋,掷下拭布,将宝剑收进剑鞘,冷笑一声:“一蠢,再蠢!”

    缪监犹豫了一下还是应道:“是。”

    秦王驷见了他的神色就已经明白:“又是王后?”缪监在他身边,须臾不离,若是要离开做什么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却见缪监一头是汗地进来,见了秦王驷,便先跪地请罪了。

    此时秦王驷已经不接见臣子了,见天气甚热,索性换了宽大的薄葛衣,让内侍摇着扇子以取清凉。他不看臣下的奏报竹简,而是擦拭着宝剑,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成了每天必修的功课。只有在擦拭宝剑的时候,他的心才能够暂时忘却一切朝廷纷争,平静下来。

    出了常宁殿,缪监苦着一张脸,快步回了承明殿,却站在门口,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敢进去。

    缪监怔在当场,脑中却只余两字:“完了!”

    芈月道:“你就问大王,何时允我出宫?”

    缪监道:“芈八子请说。”

    芈月轻叹道:“我谢谢大监的善意,若大监当真有心,就代我转告大王一声。”

    缪监尴尬搓手,想说什么,却自知对方必是不会听的,实是为难之至。

    芈月却淡淡地道:“不必了。”

    缪监苦笑,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最终还是得闹到秦王驷跟前,只得道:“这……老奴会向大王禀告此事,必当为芈八子做主。”

    芈月凄然一笑:“大监,这须不是你的错。你走得未必慢,却赶不上人家心更急,就这么一时半刻,他们就可以下这样的毒手。我想问问,若他们今日想下手的是我和子稷,你可赶得上吗?”

    他自侍候了秦王驷以来,宫中妃嫔见着他都极为客气,还真未曾如此向一个低阶嫔妃低声下气过。心中却是巴不得芈八子向他发作一番,就消了气,也好过执拗了性子,最终去与秦王驷置气。

    缪监尴尬地笑道:“都怪老奴腿脚慢,教二位姑娘受了些委屈,不过只是皮外伤,如今已经敷了药了,过几日便好。”说着便跪了下来,“此皆是老奴的错,还请芈八子责罚。”

    芈月一身青衣,头无饰,面无妆,静坐在室内,看了缪监一眼,道:“女萝与薜荔二人怎么样了?”

    这边缪监忙来见芈月,道:“老奴已经把此事处理了,惊扰芈八子,是老奴管束有失,请芈八子恕罪。”

    缪监冷笑一声,便让人把阍乙连同今日闯入常宁殿之人皆拿下锁了,这边派了缪辛赶紧回常宁殿去告诉芈月叫她放心,又指挥人匆匆把薜荔和女萝放下来,叫了宫女给她们敷药更衣,再叫人抬着二女,亲自带着回常宁殿。

    阍乙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不不,不要……”此时把他带到大王跟前,和太子当面对质,太子还不恨死他办事无能连累主子?那他可死定了。

    缪监也不理利监弄鬼,直看着阍乙阴恻恻一笑:“巧了,太子如今正在宣室殿,要不要我带你到大王面前,和太子当面对质啊。”

    利监听了这话,也恨不得一脚踢死他。他畏于王后、太子之势,给阍乙方便,对他擅用暴室的行为睁眼闭眼,可如今这货要把他拖下水,如何忍得?当下脸色一变,喝道:“我原本就不知,你擅自动用暴室是为什么。你教我替你讲话,我如今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阍乙看着缪监,吓得战战兢兢,只得硬着头皮道:“大监,我、我……”一抬眼见到利监亦跟在后面进来,如获救命稻草,叫道:“永巷令、永巷令……救我,我是奉了太子之命的,您替我给大监讲讲话啊……”

    缪监疾步进来,看到女萝和薜荔两人惨状,直跌足:“坏了,坏了。”转头看着阍乙,直想把这蠢货给一脚踢死。

    阍乙大惊,转头一看,直吓得魂飞魄散,背后进来的,正是他最怕的人。他吓得瘫坐在地,口吃道:“大、大监,您、您、您怎么来了……”

    正在此时,听得有人阴恻恻地接道:“是谁想死在这儿啊?”

    阍乙大怒,咬牙:“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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