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华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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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华族- 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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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空霹雳不为过。韦太后愕然。所有宫人都瞠目结舌地望着丹菲。

    年轻宫人不清楚这曹永璋是何人,可老一辈如贺娄尚宫,却是清楚的。她们看丹菲的目光瞬间改变。

    丹菲狠狠咬住舌尖,疼痛让她镇定下来。她快步走来,隔着一段距离跪下,磕头道:“太后明鉴,奴乃段氏,这是有崔家人公认了的。公孙娘子因爱慕崔景钰,嫉妒奴得崔郎欢心,酒后失智,信口雌黄。”

    “不!不!”公孙神爱摇头,“你就是曹氏。青州知州的夫人是你姨母。将她叫来认你!你还收着曹家的刀剑……崔家人没见过段宁江,钰郎才将你认错了的。”

    “娘子!”丹菲厉声大喝,“当初突厥还未破城之际,钰表兄就做客沙鸣,拜见了我父亲兄长,亦亲眼见过了我。你是说崔景钰他睁眼瞎认错了人,还是说他会有意隐瞒我的身份?”

    公孙神爱好似受了当头一棒,“他……早就见过你?”

    丹菲白了她一眼,朝太后道:“惊扰太后,吾等罪该万死。奴真不知公孙娘子这是受了什么人的教唆,竟然说这些话……”

    韦太后眉头紧蹙,冷冷盯着丹菲:“你可知曹永璋此人?”

    丹菲语气平常道:“奴入宫后,听教导女史讲过。他好似曾经对先帝图谋不轨?”

    公孙神爱茫然地左右张望,醉醺醺道:“阿段,你不要以为你和钰郎能在一起。你是他表妹,家道中落了,做妻不配,做妾不成。哈哈……”

    “怎么,我又变回阿段了?”丹菲道,“说到底,你果真是嫉妒我。”

    “还不快扶你家娘子下去醒酒!”贺娄尚宫没好气地瞪了那个婢女一眼。

    丹菲顺势道:“奴送公孙娘子回去吧。”

    韦太后冷眼看她们匆匆离去,方慢慢地朝麟德殿的正殿走去。

    “贺娄,你可还记得那个曹永璋?”

    “奴自然记得。”贺娄尚宫道,“此人十分张狂,非但辱骂先帝,还讥讽您出身低微。此人一家三口后来死在火中,尸身烧得面目全非……若是诈死,也不是说不过去。”

    韦太后沉吟着,“他孩子多大了?”

    “他只有一女,若算起来……”贺娄尚宫迟疑了一下,“算起来,年纪确实和段氏一般大。”

    韦太后停下了脚步,蹙眉道:“那个喝醉的,好像说阿段收着曹家之物?”

    丹菲一走出韦太后的视线,就将公孙神爱丢给那婢女,拔腿就跑。

    她一阵风奔回殿中,急切寻找着崔景钰的身影,不留神一头撞进一个男子怀中。

    “你这没头苍蝇似的,在做什么?”段义云笑吟吟地将她扶住。

    “怕我就快要做个没头的人了!”丹菲一头大汗地抓着他,“公孙神爱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喝醉了酒,方才跑去同太后都说了。太后不好糊弄,定还会查我。我必须现在就出宫去!”

    段义云神色剧变,立刻拉着丹菲转去一处屏风后。崔景钰正和李隆基坐在一起喝酒谈笑。

    丹菲一看,气不打一处来,跺脚道:“都是你的错!”

    她一贯硬朗刻板。这脆生生的撒娇一般的指责,令李隆基跌了酒杯,也令崔景钰浑身都一阵发热。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崔景钰笑着来拉她。

    丹菲简明扼要道:“公孙神爱嫉妒,告诉太后我就是曹永璋之女!太后八成信了她。”

    韦太后心眼狭小,睚眦必报。若确认丹菲是曹永璋之女,又在自己身边欺骗了自己三年,必定不会放她活着离开!非但如此,送丹菲进宫的崔家和临淄郡王,都会被牵连。

    崔景钰神色剧变,立刻站了起来,“我这就带你出宫!”

    丹菲这时忽然又冷静了下来,“不,我不能走。我一走,就坐实了这罪名了。这样崔家和郡王,都会被牵连。”

    “不可!”段义云和崔景钰异口同声低喝。

    唯独李隆基已喝得醉醺醺,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

    “你必须出宫!”段义云肃然,“段家有不少部曲被韦家收编,讲不定有人认得阿江。若是指认了你,你就必死无疑。况且韦皇后抓住你,就好比抓着我们的命脉。至少我和景钰都会受钳制,影响大计。”

    “我逃了,云英和萍娘也必死无疑!”丹菲急红了眼。

    “我有一计。”崔景钰冷声道,“阿菲,你同云英她们,挟持我出宫。”

    段义云惊愕。

    “好!”丹菲露出兴奋的笑意,“置于死地而后生。崔景钰,我没选错男人!”

    丹菲朝上座望去。韦敬正在同少帝敬酒,笑嘻嘻地没个正形。他站得离少帝极近,手里琉璃杯中盛着葡萄酒。少帝不冷不热地看着他,已是十分不耐烦。

    丹菲对两人恩怨再清楚不过。少帝还是温王时,没有少受韦敬侮辱奚落。少帝心爱的宫婢被韦敬糟蹋,含恨自尽。少帝为此同韦敬打过一场架,还反过来被韦后斥责思过。即便是此刻,韦敬对少帝也没什么尊敬,谈笑的姿态依旧十分轻浮。

    丹菲立刻摘下华胜,取了上面一块拇指尖大的翡翠。她把翡翠抛了抛,弹指一射。

    韦敬端着酒杯正要饮,手肘突然被一物撞上,大半杯酒哗啦一下全泼在了少帝脸上。

    众人惊愕之中,少帝抹了一把脸,突然暴起,拔出装饰用的佩剑就朝韦敬砍去。

    “我要杀了你————”

    宫婢大汗淋淋地小跑而至,跪在脚下,双手将一个布包奉上。

    “太……太后……搜出来了!”

    贺娄尚宫铁青着脸打开布包,果真就见一把古朴的短刀。她微微拔出一点。银光迸射,雪亮的匕身上,果真刻着一个曹字。

    “太后,您看……”

    韦太后面色阴鸷,“将段氏……将她带回来问话!”

    贺娄尚宫刚战战兢兢地应下,就见内侍总管哭丧着脸地奔了过来,哀声道:“太后,麟德殿中出事了!上洛王世子拿酒泼了大家,两人起了争执,大家正举剑满地追着他砍呢!”

    韦太后登时气得险些仰倒。

    麟德殿中乱作一团,教坊乐工已经抱着乐器躲得老远,宫人们好似小鸡追母鸡似的,跟着少帝跑。众人徒劳地劝,却无一人赶上前阻拦。韦敬斜冠倒履,狼狈不堪,虽然气得要死,到底不敢反抗。

    其余宾客都不清楚少帝脾性,生怕他万一是个暴躁狠辣的性子,被无辜牵连了就不好。于是除去想留下来看韦敬笑话的,其余纷纷起身告辞。官员们携带者家眷,匆匆离了麟德殿,朝宫门涌去。

    等韦太后赶到,安抚了少帝,斥责了韦敬后,宾客早就散得七零八落。

    “太后赎罪。”贺娄尚宫冷汗潺潺,“奴派女官寻了一圈,都没见着段氏和那个姚云英。”

    韦太后狂怒地摔了一个玉杯,“定是混在臣官家眷里逃走了。派金吾卫去追!”

崔郎被捕

    崔景钰趁乱顺了一件薄披风给丹菲围上,搂着她顺着人潮而去。云英和萍娘紧随其后,扮作侍女状。

    进出宫掖的手续极其麻烦,每人都要核对鱼符和搜身。今日臣官家眷众多,女眷们还每人都带了一两个婢女,这样一个个检查,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也幸而有几个权贵高官等得不耐烦,大声叱喝。禁卫也不敢得罪这几个韦家新贵,只草草对过鱼符,就放人出宫。

    轮到崔景钰时,他装作醉酒样,倚在丹菲身上。丹菲替他交了鱼符,道:“崔郎醉酒,太后命我们送他出宫上车。”

    禁卫不以为意,点头放行。

    这么顺利?

    丹菲窃喜,同崔景钰私下紧握着手,快步穿过宫门,朝外走去。

    忽而一阵骚动自后方传来。两人警觉地朝后望去,见一列金吾卫正远远赶来。他们一旦赶到,定会封锁宫门,一一搜查出宫的宾客。丹菲就再没机会脱身。

    “走!”崔景钰当机立断,拉着丹菲朝前冲去。

    宫门之外,臣工家的牛车排成长龙,挤满了小小的广场。牛马吁吁,奴仆闲语,十分嘈杂。

    云英她们一边高呼着:“崔中书家人何在?”一边簇拥着丹菲她们朝车马队伍中钻去。

    就这当口,一个倩丽的身影突然从斜里冲出,朝他们扑了过来。

    “钰郎……”公孙神爱应该是醒了酒,知道自己闯下大祸,一见崔景钰就泪如雨下。

    “钰郎,你听我解释……我做错了……”

    崔景钰哪里有那闲工夫和她胡扯。他一把将她推开,拉着丹菲就走。

    公孙神爱不甘心地伸手一抓,却是把丹菲的披风帽子扯了下来。

    “是你?”她美目圆瞪,怒道。

    丹菲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拉上帽子。

    “钰郎!”公孙神爱叫道,“你怎么还执迷不悟?要被这妖女害死的!”

    一众女眷听着觉得有八卦,纷纷张望过来。

    崔景钰面无表情扫了公孙神爱一眼,拉着丹菲的手,大步朝前走。

    “钰郎!”公孙神爱绝望地高呼,“那个女人不安好心!她要骗你……”

    “哪家的娘子,这样追着郎君跑,好不要脸。”云英捏着嗓子大叫,打断了公孙神爱的话。

    “关闭宫门——”金吾卫大吼着,气势汹汹地追了出来,“奉太后之命,捉拿私逃刺客!无关人等退散!崔中书留步——”

    众人一头雾水。

    公孙神爱尖叫:“他们在那里!”

    “就这时!”崔景钰低声道。

    丹菲果断一把拔出了匕首,架在崔景钰的脖子上,高声大喝:“谁人胆敢阻拦,我便杀了他!”

    “休要伤钰郎!”公孙神爱一声尖叫,朝崔景钰冲去。

    云英果断把脚一伸。公孙神爱噗通栽倒在冲过来的禁卫身前。美人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跌在地上,梨花带雨,禁卫下意识都生生止住了脚步。

    就趁这时,萍娘扯开嗓子尖叫,“杀人啦!快跑呀!”

    凄厉的叫声把正在在附近徘徊的人吓了一跳,众人人不明就里,当是宫中起了骚乱,大惊之下纷纷如无头苍蝇一样乱窜。有家奴急着去接主人的,有匆匆赶车想离开的。车马横行乱窜,转眼就把道路堵住。金吾卫被堵在混乱的人群之中,进退不得。

    个别禁卫反应迅速,从公孙神爱身上跳过,追了过去。丹菲反手把崔景钰朝旁边一丢,提着裙摆,一个横扫腿将他踹翻在地。

    命妇们见过剽悍的娘子,却没见过一言不发就动脚踹人,纷纷吓得尖声惊叫。

    随后丹菲又拉起醉醺醺模样的崔景钰,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一路开道。众人见她挟持了人,纷纷让开。崔景钰人醉腿脚却利索,同丹菲转眼就奔出老远。

    直到远离了宫门,崔景钰也不再装出醉酒之态,随手夺过一匹马,将丹菲抱上马。

    丹菲的背后,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她朝崔景钰伸出手。崔景钰握住,接力一跃,跳上了马背。

    “走!”崔景钰举起匕首刺在马臀上。马嘶鸣一声,直冲出去。

    身后响起哨箭尖锐悠长的声音。

    更多的金吾卫们冲出了宫门。

    “追——”

    崔景钰将丹菲紧抱在怀里,策马朝着最近的通化门狂奔。

    身后阵阵呼声传来,一队禁卫骑马追了上来。

    丹菲他们此刻已是骑虎难下。既然已经闯出了宫,就已是默认了罪名,哪怕束手就擒,也逃不了一死。

    丹菲在大风中冲崔景钰喊:“我拖累了你!”

    “闭嘴!”崔景钰一夹马腹,在一片惊呼声中闯出了通化门。

    天色阴沉得犹如黄昏,头顶乌云翻涌,电闪雷鸣。风大出奇,迎面吹得人几乎张不开眼。马匹驮着两人迎风吃力奔跑,脚程没法快起来。

    不消多时,身后追兵的身影已清晰可见。

    丹菲朝后望去,忽然见一抹闪光袭来。

    “小心!”

    崔景钰猛地伏倒,将她压在身下护住。

    箭羽从上方划过。

    “韦太后疯了?”丹菲难以置信,“她到底多恨我阿耶?”

    那一刻,丹菲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万幸双方距离还算远,这些箭矢在强弩之末,被射中了也不过轻伤。

    崔景钰瞳孔收缩,奋力抽打马臀,加快速度朝前奔去。

    禁卫们追着他们,一路向西。一条河流横在了眼前。这正是潏河通往大明宫的一条支流。

    这时一道刺目的闪电划破天际。远远可望见河渠对岸有一队人马,那就是前来接应的段义云。只要崔景钰和丹菲过了河,便安全了。

    崔景钰忽然朝一边猛拽缰绳,操控着马又躲过一支箭。

    还有数丈就要到河边。对岸,易服蒙面的段义云已带着亲兵撑着一只扁舟渡河来。

    胯下的马突然惨嘶一声,猛地朝前栽去。

    崔景钰一手抱住丹菲,顺势跃起,就地一滚,避免了被马压住的危险。

    数根箭矢紧追着他们的身影,霎时就将马射得惨叫连连。

    丹菲一跃而起,朝前奔去。她跑出两步便觉得不对劲,回头就见崔景钰正吃力地想站起来。

    那一刻,丹菲如遭雷轰,一股凉意贯穿全身。

    她拔腿奔过去,“你受伤了?”

    崔景钰发丝散乱,喘息着,抬头朝她笑,“没事。你先走。”

    “闭嘴!”丹菲狠狠骂了回去,抓着他的胳膊架在肩上,扶着他朝前走。

    崔景钰迈出一步,身子猛地一歪,朝地上倒去。

    丹菲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崔景钰的右腿长裤被血染红,小腿上插着一支折断的箭矢。

    她的眼眶霎时发热,眼泪涌了出来。

    “我就说了,我不该逃……”

    “胡说。”崔景钰抹了抹她的脸,“我也说过,不会再丢下你一人的。”

    转眼间,追兵又逼近了许多。

    崔景钰推开丹菲,沉声道:“你先走!”

    “不!”丹菲大哭起来,“不——”

    段义云那边已经靠岸,正要上岸,这边的流箭射去,又将他们逼回船上。

    丹菲拼命去拉崔景钰,却被他推开。丹菲不停地爬回来,抱住他,泪水滚落下来,泣不成声。

    “听我说!”崔景钰捧住丹菲的脸,逼着她直视自己的双眼,“我只说是受你蒙骗,你被识破后,又灌醉我,挟持我出宫。看在崔家的分上,韦氏不会轻易杀我。郡王不日就要起事诛韦,我们的好日子指日可待。你若落在他们手上,我才生不如死。”

    丹菲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着,死死抓着他的袖子大哭,已找不到别的话可说。她心里也明白,自己是崔景钰的软肋,宁死也不能再让韦后掌控。

    她搂着崔景钰的脖子,不住吻他,“我爱你。崔景钰,你不要死!”

    崔景钰温柔而真挚地注视她,用拇指抹了抹她湿漉漉的脸,“我也爱你,所以我不会死。”

    他扣着丹菲的后脑,重重吻住她。这个吻近乎粗暴,嘴唇沉重地碾过,舌强硬地顶了进来,扫荡撩拨,大力吮吸。口腔中霎时弥漫起一丝淡淡血腥。

    只是一瞬,唇分。崔景钰一笑,用力推开丹菲。

    “走!”

    丹菲滚开,随即跳起,顾不上擦泪,更不敢回头看,用尽全力朝河渠奔去。

    段义云已带领着侍卫强行登岸,见丹菲奔来,立刻张起盾为她掩护。丹菲纵身一跃,扑进了船舱里。

    “撤退!”段义云立刻大吼。

    众人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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