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炽之七州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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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下炽之七州卦事-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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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府众人出发那一日暴雨如注,且已连下四天。阡陌身体已然不宜行动,悲伤至极令她原本纤细的身段更加单薄,贤之赶着马车一路照应,走走停停,很是缓慢。

    匿冥护着初念尔路虽坎坷,跨于马背却有一股子冲劲儿,洪荒的车上坐着老佛爷。

    快到邙山附近,瓢泼大雨导致山洪倾泻,地也晃,山也摇,震感频发,迫使道路崩裂,河床错位,一行人被推散开来,自顾不暇。

    老佛爷也已慌乱不堪,显然大家出发较晚,纠结于此,毫无意义,只能是各自为战,求得一线生机。

    “贤之,快!走!不要管我,你……快走!”惊天的轰鸣声震天动地,阡陌用尽气力喉着。

    “阡陌姐姐,我不会丢下你的,你快起来!”贤之用尽气力。

    “我会拖累你的,你快走!”阡陌急出了眼泪。

    “为了魏卜君,我也不会弃你不顾。”贤之不再理会阡陌的倔强,山崩地裂间他不得不抛弃了支离破碎的马车,大家都已经走散。

    他背起阡陌往貌似安全的远方拼力奔去,碍于自己年纪尚轻,体型瘦弱,走了几步踉跄不止。

    “老佛爷的右手受了伤,我们殿后,你们快跑!”洪荒隔着巨大的地裂喊着。

    “邙山北麓汇合!”匿冥搀扶着呛了水虚弱的初念尔便向着远方艰难跋涉。

    这个女人曾经是那样缥缈如雾,如今却真实的跟在自己身边,匿冥想念师哥的心更深一步,想到这十年的相伴跟随,气力消散如烟。

    后来在邙山北麓汇合的时候只有两个人,贤之和老佛爷。

    逃命的时候,匿冥和初念尔失散了,阡陌为了不拖累贤之竟拔刀以死相逼,贤之怕本就情绪不稳的她行事冲动,便面对着她在洪水间步步后退,就这样各自求生。

    老佛爷之所以安全脱身是洪荒舍身施救,为了把老佛爷推上岸边,洪荒在波涛暴涨之际用尽浑身力气,双臂拖举,生生把他推上了远离死神的洪流。

拾:东都陷落 匿冥伤重

    大雨不知下了多久,仿佛要将整个洛阳城都泡在泥水中。

    贤之和老佛爷在一处河岸发现了头部受伤的匿冥,阡陌、洪荒、初念尔都被水冲散不知所踪,他们带着匿冥日夜兼程逃出了洛阳城,在汴州暂时落了脚。

    匿冥的状况并不乐观,请了当地好几位大夫,都说伤了脑部,能不能醒来就靠自身的毅力了。

    如是这般贤之就更是绝望,好在老佛爷阅历匪浅,稳住了阵脚。

    那日,贤之院内发愣,老佛爷实在痛心不止,踱了过去。“贤之,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说是某朝某代有一年一庄户人家生了一个儿子,本是大喜之事,可出生那日偏巧村中离奇突发大火,由于村上都是木制房舍,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不灭,三日过后村民无家可归,不知谁造谣中伤说那孩子是不祥之人,一再蛊惑盛怒之下的众人,要杀死这孩子。”

    “是不是后来有人救了他?”贤之插话。

    “并没有,这孩子死了,被大家活活烧死了。”

    “怎么能这样?他是无辜的呀!他阿耶阿娘可怎么活下去?”

    “他父母生不如死,我们以为他们没法活了,可他们却说只有活着才能鸣冤,就这样事情过去了二十年,如果那孩子还活着都已成年,地方官偶然间终于查出了当年火灾是一惯犯所为,并非什么迷信恶兆,他父母第二天便双双吊死了。”

    “啊?怎么这么想不开?都已经沉冤昭雪了。”

    佛爷暗暗叹息,片刻回神,“悲痛可以让人心如死灰,仇恨却又让人起死回生,只有爱能释然一切。孩子烧死的时候他们就不想活了,但为了真相大白为了洗去冤屈足足熬了二十年,最后恨到了极致到了头,终于翻了身,竟不知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老佛爷想解开贤之的疙瘩,“他们值不值得,就这样迷失了活着的意义!”

    “可是佛爷,骨肉冤死如何不气,如何不怨,如何不狠?”

    “看开,看破,看透。”

    “看尽这一切,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散的散,我又能何为?”

    “难道魏卜君护你多载,只教你盛世之事,不教你乱世之道?”

    “佛爷,魏卜君走前却有反常,这几日家事繁乱,我竟把这事抛到了脑后,如今想来却有含义。”贤之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不管它能否扭转衰局,不得不诉。

    “快快道来!”老佛爷亟不可待,他清楚魏卜不是个做事鲁莽的性子,今日之事他自然早有预料,其中还发生了什么他迫切想探个明白。

    “那是去年暮秋之际,一夜魏卜君写了封信,要我去叫洪荒来,我退出门去几分钟后,洪荒便领了命匆匆出府,我当时还纳闷,这么晚了还外出便随口关照了一下,洪荒只说去京师。次日,魏卜君让我备了堪舆什物,他把自己关于书房,过了很久我去敲门,魏卜君脸色不好,喃喃自语着大祸将至依旧下下签什么的。于是我便追问有什么不妥?”

    贤之继续说,“魏卜君只道灾祸相生,灾者,祸之所生,祸者,灾之根本。后来他又叮嘱如有一日突发状况,想办法稳住匿冥君,远离朝纲,远走天涯。我当时还诧异,为何要我来说,魏卜君自己可以去劝,如今看来,他早就有心只身赴难!”

    “定是洛阳一卦。他既已参透,你便听之嘱托,匿冥君现在生命堪忧,好生照顾,至于后边的事我们慢慢筹划。”老佛爷安慰着。

    “佛爷,今日你耐心劝解,我全然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比起他们我还有什么可消沉的,放心吧,我会尽全力让匿冥君好起来,我们也会找到大家的。”贤之少了孩子般的稚气,满眼的坚定。

    老佛爷抚了抚他的头,默默转身。

    过后,老佛爷书信一封寄往京师,石沉大海,袁府像是没有收到讯息一般。

    还好近日老佛爷听闻一位旧相识因政治联姻一事请辞于家,凉国公哥舒翰觉得十分可惜,便奏请圣上,将他召回长安。

    于是,老佛爷又书信一封给这个旧友,走投无路只得一试。

    信中道洛阳之灾,以及家人困苦遭遇,企望蓟郡公李光弼能指点一二,出手相助。

    没几日,蓟郡公还真是忠义之人,自己仕途坎坷却也大义凛然,派来了贴身护卫左怀峰接旧友进京,就这样落魄三人顺利投靠李府门下。

    一晃到了十月下旬。

    京师袁府内,宗伯给袁淳厚出一妙计。“袁天师,近来宫中异常安静,想来圣上正为安禄山不来京觐见,推脱再三而恼怒,此时,若太子殿下前去言辞一二,为其开脱,对于宰相杨国忠而言也是一种反击,这么多年来太子殿下受尽排挤,这杨氏一族也是费尽了心机。”

    “宗伯大师有所不知,听闻朝中秘闻北方有异,此时太子殿下若是说错了话,怕是要触犯了圣上,尊位难保呀!”

    “怎么,密报属实?”

    “只说那安党反常,他可是一向为圣上是从,如今以儿子之事一再推诿,朝中众臣众说纷纭,最为言辞激烈的当属宰相,他抓住这一时机,吹尽耳旁风,圣上像是听进去了分毫,正召天德军使郭子仪觐见。”

    “这么说来,莫不是……朝中有何准备?”宗伯甚是关切,眼神紧张。

    “没有动静,这都是太子处幕僚们谈论所知,不然我一届文臣如何接触得到核心。”

    话毕,宗伯退出厅堂,返回自己房中火速执笔,差了可靠亲信严黎连夜出京。那一夜宗伯辗转反侧,生怕一点差池前功尽弃。

    李府一派热闹,这处宅院是凉国公哥舒翰为蓟郡公李光弼早早备下的,待他进京便踏实住下,说起这蓟郡公还真是忠厚。

    当年老佛爷和宗伯因竞选丽竞门东都不良卫一职,有一场正式的情报探秘比赛,当时涉猎的刺探区域包括这位蓟郡公辖区,由于不是朝廷下文比试,仅仅是两位能人不分伯仲君子对决,所以蓟郡公没有收到相关消息。

    老佛爷来到蓟郡公区域自是一展能事,两天没到就拿到了比赛所需密讯,临走时被这个卓越不凡的蓟郡公拦截了下来,更糟糕的是他还被关了一个月,一月后宗伯找到丽竞门前来给蓟郡公解释原委,就此也算老佛爷和蓟郡公不打不相识。

    蓟郡公向来君子,总觉得耽搁了丽竞门才干自荐,便许了老佛爷,有朝一日需要援手时,定当鼎力相助,算是一种补偿。

    自然丽竞门那边的官职就落到了宗伯手中,丽竞门得知此番本打算安抚老佛爷,却被他严词拒绝了,只说自己是学识浅薄,自愧不如,就此退出了。

    此番,若不是实在无路可走,他也不会冒然求助,毕竟当年是自己学艺不精不然怎会被抓。

    “多亏蓟郡公出手,鄙人深感不安,一别数年蓟郡公可还安好?”老佛爷一脸感激。

    “即是故人,又谈何不安,听闻你的遭遇我也深感疑虑,待我差人秘密暗查,这几日圣上召我议事,你暂且住下,后面慢慢议来。”蓟郡公一派大将之气。

    “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既然将军公事繁忙,我就不过多打扰。”说着,老佛爷拱手退下。

    “好,你先去别院休息,对了,那位伤重的小君郎,我已请了京师最好的大夫为他诊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和左护卫提,他都会照办。”蓟郡公忙里抽闲,特意关照,说完继续忙于公务,左怀峰引了老佛爷走向别院。

    “佛爷,可还记得当年之事?我们将军是惜才之人,经过那一次抓捕,自觉是耽误了佛爷的前程,深感内疚。属下们也劝慰多次,还好这次你有求于将军,我看他心情舒爽不少,算是一种补偿吧!”左怀峰娓娓道来,提着灯笼一路在前。

    “左护卫,言重了,老朽以为当年才艺不精才会被众位识破,倘若有所本事就会赢得赛事,报效朝廷,蓟郡公只是恪守本职,真的是老朽惭愧才对。”

    左怀峰没有反驳,一笑了之。

    “此次造访,甚是唐突,我深知蓟郡公近来公事颇多,进京也不久,劳烦了。”佛爷客气连连。

    “佛爷多虑了,将军已经交代,你们只管安心住下,有何需要都可直接来找我。”

    “有劳了,左护卫。”这时已到院中,左怀峰匆匆退去。

    贤之见老佛爷回来,迎上前去。

    “佛爷,今日大夫来了三波,总的来说匿冥君是脑内受创,短期内醒不过来,但大夫说也不是没有苏醒的可能,怕还要靠上苍开眼,若不是看在蓟郡公的面子上,我真要质问那庸医,何为医道,就是靠天认命吗?”

    “休要无礼!贤之,匿冥君的病我们都盼着他好起来,但是生老病死本就是天命有数,明日,我前去袁府,去看看那老头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匿冥就靠你好生照料。”老佛爷说到宗伯就一肚子火。

    发生那么大的灾事,他不闻不问也就罢了,如今爱徒一个下落不明,一个重伤在床,他竟连面也不露,信也不回。

    贤之挽了挽袖子叹了口气,“即便是师父,那也是人都在的时候,如今人都没有了,是不是师父,认不认徒弟,又有何妨?况且他们做的差事自古就九死一生,顾得了个人谁还管他人死活,不过是朝廷的棋子罢了!”

    老佛爷没有勒声制止贤之的话,他也觉得宗伯行为反常,他从前是最疼魏卜的,就算匿冥次之,也是他的绝世爱徒。

    要说魏卜的事他力所不及,爱莫能助到也不错,但匿冥性命攸关,生死一线,他如何不施以援手?

    “贤之,我去袁府的事,你暂且不要声张,夜深了,你也快去休息吧。”

    “佛爷,我明白。”

拾壹:宗伯冷面 将军出征

    “宗伯大师,门外有人求见,来人说是叫老佛爷!”府内小役前来通报。

    “天师人不在府内,他怎么来了?”宗伯眉头一紧,思索对策,想他一定是为了信的事,这会是千均一发之际,万不可走漏了风声,琐碎分神。“你去回了他,说我一月前便离开了袁府。”

    “是!”杂役匆匆前去回话。

    老佛爷这次彻底明白了,宗伯是故意躲着他们,他越是想撇得一清二楚,自己便越不成全他。

    当年一赛他输的心服口服,如今这一债他要算的清楚明朗,身为人师,怎么能如此狠心?

    就在这气愤之余,老佛爷脑中不禁闪过一件小事,洪荒从前和自己提及魏卜看过宗伯的手相,那意思是说极硬的命数,注定悲曲永奏、一生飘摇、万劫不复的难祸。

    当日,宗伯收到线报:针锋相对,箭在弦上,强兵十五万,只多不少。

    他看后竟是喜不自禁,那时这消息魏卜本想禀奏圣上也被他给拦下了,只敷衍,“消息得来如此仓促,怕是有诈,待我查明再做处置。”

    潼关外,早已是死伤不计。

    大明宫,高力士开嗓一声,“宣宰相进殿!”

    “臣杨国忠叩见圣上!”

    “起来吧!”圣上一脸焦灼,“今早快马来报,说潼关外战事胶着,你可知道?”

    “臣深感不安,身为李唐朝臣却不能为圣上分忧。”

    “昨晚,有人向朕引凉国公哥舒翰抗敌在前,你意下如何?”

    “臣以为封常清、高仙芝这两个奸臣一死,潼关空虚,虽说凉国公上了年纪,但沙场征战多载经验颇丰,定可肝脑涂地精忠报国。”

    “好,朕这就下召封凉国公为尚书左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赴潼关拒敌。”

    “圣上英明!”

    十二月十三日,安禄山攻陷东都洛阳。

    凉国公府内,前来宣召的太监刚刚离府,蓟郡公李光弼后脚前来拜访,商讨军情。

    “洛阳失守之后,圣上听信宦官监军边令诚的谗言,杀了大将封常清、高仙芝。”凉国公一脸怒气。“此番起用我为兵马副元帅,令我率军二十万,镇守潼关。虽说潼关地形险要,易守难攻。那安贼也是兵强马壮,带兵强将,只怕他这后援力量不可小窥!”

    “元帅,此次出征一定要谨慎小心,安党狡诈,如有危情定当自保呀!”蓟郡公嘱咐到。

    他很清楚,以当前的局面空有报国的心,可当朝奸臣不比叛臣好多少,一样的祸国殃民,可惜这些镇关将士,浴血奋战,到头来功劳都是那些谄媚小人。

    “你我身在军旅,报效祖国定为己任,只盼早日把那乱臣贼子诛杀殆尽,再把这朝中奸臣踩在脚下,为四方百姓求得一片安宁。”

    “在下以茶代酒,预祝元帅所向披靡!”蓟郡公举起茶杯,一脸的坚毅。

    李府内又出去了一个大夫,匿冥还是没有醒来,但从他均匀的呼吸来看,仿佛没有生病,就像睡着了一般。

    这日,蓟郡公差人唤来了老佛爷。

    “佛爷,我有一事相告,想听听你的意思。”蓟郡公示意对方安座。

    “将军但说无妨。”

    “洛阳失守,潼关告急,昨日凉国公哥舒翰已经北上抗敌,我也已打算启奏圣上,不日将前往一线,我原本想把你们安置京师,但思来想去朝中空乏,不免担忧,于是想带你们安于军中,又怕车马劳顿,苦了病中的君郎,你看?”

    “将军,这叫我如何是好呀!本已添乱,如今还叫您费心安置,既然将军军务在身,我等着实不可叨扰军中,这也不合乎军规,我们打算前去陇右道。”事发突然,老佛爷知道朝中多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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