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我都给您办得熨熨贴贴的。”
沈国立那双犀利老眼就朝他瞄了过去，又是一声叹气。
唐渠真是无语，干脆就钥匙一转，踩了车子油门，“送您回家，还是回制片室？”
“有的时候啊，小唐，咱们看人不能肤浅，不能只看表面。”沈国立根本像是没听见他上个问题，“你老拿一副有色眼镜看人，自以为把人看清楚了，其实完全没看明白。哎，跟睁眼瞎一样……”
唐渠差点方向盘都打滑了，他睁眼瞎？他视力标准的2。0，好不好！
什么有色眼镜，听着就叫人生气，而且老土。
“沈导，我就知道，您只要看一遍片子，一看到林有容的演技，您就得叨叨这件事，我不是后面都很配合演出了嘛？导演，您可别再说了，我看没把人家看清楚的明明就是你。就算有演技又怎么样，她是没艺德！你们老一辈的艺术家，不是最看重这个了吗？我看您是没了解清楚，所以才被蒙蔽了。”
沈国立几乎是瞪了瞪眼，哭笑不得，“好好好，是我没看清楚、好，我不说了！反正她就算站在你们面前，你们也看不出来。”
这话已经很直白了，要是林容在场，非得吓得小脸惨白不可。
但是唐渠听了就哈哈一笑，“我看不出来？我老早一眼看出她的本质了，这女人简直是……”
他咬咬牙，脑子里就飘过在剧场她跟前跟后，一声声软糯到骨子里去的公子唤声，简直是让他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女人不晓得怎么修炼成的，简直妖孽。
想想，就更加让他生气了。
她站在他面前，那勾搭他时娇滴滴得都能滴出水来的小嗓子，还有那自带故事画面渲染效果的小眼神，简直妖精！
妖得他受不了！
老家伙们竟然都喜欢她这个套路，幼稚。
沈国立听见他不屑一顾的笑声，摇头不已，“到时候，我看你们这些人还笑得出来吗。一群睁眼瞎，现在这社会真是……浮躁得不像话。”
“导演，您别挣扎了，这社会的舆论才是公正的，群众们的眼睛才是雪亮的。您别跟整个社会过不去哈，您是信息跟全社会脱节了。”
沈国立气得就拿手里的新扇子，去敲他。
“导演，好汉动嘴不动手！开车呢，别闹。”
沈国立冷笑不已，“今晚十点，你通知景天，一起到我这里来。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
“好！薛大哥就是不爱说罢了，你以为他这么乐意跟这种道德败坏的女星一起演戏？他是真的有艺德，心里讨厌，脸上完全不显，演什么像什么、哎，要不是我听您说他们是第一次搭戏，我都以为他们以前有点什么呢、那神情，演得真是到位，我佩服他！”
沈国立双手抱在胸前，哼了哼，“他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他的眼光、智慧以及勤奋，已经超过了他演技上的天赋。你跟他比，还嫩着。”
唐渠又是一个白眼，“我有说过，要跟薛大哥比嘛？”
光是看画面，他也知道，这个男人跟自己之间的距离，可能不是两三年可以填补上的。
把沈导送到制片室，唐渠就不爽地开车飚回了自家去。
一到家，老套路，他迅速地就拉了窗帘，把房间里遮得密密实实的。然后，他就一翻笔记本盖，开机登陆了他的贴吧账号。
最近鸭子女神非常给力，《第十一年》唱得太牛掰，贴吧里又蹭蹭地爆了好多精华帖出来。
唐渠因为上次退出还是道可道非常道的id，所以他也不讲究的，直接就用这个id就在这个鸭子女神的贴吧里发帖吐槽，然后发泄他心里的不爽了。
《九尾猫妖之后续》
“贫道上回遇见一女妖，乃修炼多年之九尾猫妖是也。与她大杀四方，贫道重伤，今日方才出关。然，今又遇一前辈，对此猫妖百般维护纵容，贫道劝告数次，前辈皆不能听。
此前辈，与两眼蒙蔽之唐僧，有何异也？见此女娇嫩可爱，以为其乃良家妇女、小家碧玉，大错特错矣！待此女妖张牙舞爪，要吞噬他心，彼时才知其真面目，为时晚矣！
叹兮，无奈兮！”
唐渠飞快地打完一通，觉得身心俱爽，点了发布。
马上就有几条评论，跳出来。
他定睛一看，全是平时在帖子常混的那几个号。
今天比较烦：“老道又来了，您的前辈，那得是多高辈分的前辈呐。”
我是大笔：“这……何方有猫妖！绝世容颜乎？”
贱人退散：“偶觉得，老道说话，今天一股浓浓酸气。这是恋爱了？”
冲动是魔鬼：“哎哟，我昨天看一篇总裁文看到凌晨三点。里面男主就喜欢在床上，喊女主妖精！‘你这个该死的小妖精’、‘小妖精，可是你先招我的’……啧啧啧……”
唐渠本来发完贴发泄了大半，就想起来要给薛景天打电话了。
结果，他一看这些评论，血都快吐出来了！
连靠了好多声，他抓着鼠标就啪啪啪地狂摁。
什么鬼，这都是什么鬼？
这总裁文，是什么家伙写出来的！
小妖精，可是你先惹我的？靠，恶心死他了！
222 势在必得的影帝大人
唐渠跟贴吧里这几个无知id，大战了十来个回合，灌了好几层楼的水后，终于也没忘记给薛景天通电话。
只是他也觉得有点奇怪，在片场里气场明明很强大的影帝，在蒙面节目上跟鸭子飚歌声的歌神，怎么听到他请了鸭子来给影片作曲，对方就安静了。
他差点还以为是通话信号不好，喂了几声，那边才说了句知道，表示自己会准时到达的。
一直到走进浴室冲澡，唐渠才灵感爆发，拍了下自己的脑门。
是了，一定是薛哥在节目里说的那样，非常期待下一次与她的合作。他一定是被自己带来的这个好消息，弄激动了。
唐渠冲着淋浴，在哗啦啦流泻而下的水珠中，眯起了眼睛。
就像他一样，自己每次听见她的声音，也一直在等着能与她的动人声线，合作的那一天。
如果今晚她的曲子不错，自己一定要说服沈国立导演，试图做成男女合唱的形式。
唐渠迅速抹了下头发，俊眼中清亮一片。
等到晚上，他又水了一会论坛，心思也早已经飘到了电影曲子上，实在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听到她为这部电影片段做的曲子，想知道这次会是什么样的作品……
最后终究还是静不下心，干脆提前出门了。
本来还以为他会是最早到的，但是他到的时候，却看到放映室里的灯已经亮着了，里面正烟雾缭绕。
唐渠皱了下眉，本来要踩进去的步子顿住。
他不抽烟，更不爱抽二手烟。
沈国立导演在剧组的时候没什么，还能敬业地忍住烟瘾，但是私下里找人谈话却很经常地要抽一根。
唐渠伸了下手腕，看了下时间，决定等里面老烟枪抽完再进去。
但里面两个男人的说话声，已经传了出来。
“你早就知道了？”
沈国立的声音在夜里异常清晰，在傍晚基本已经人去楼空的工作室里，伴着烟雾，吐出来的字都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惬意。
唐渠有些讶异，想要转身去楼下溜达一圈的步子，不由慢了半拍。
但是，良好的家庭教育还是让他很有道德地，在下一秒就快速地离开。
即便如此，另一个从容优雅透着温和的嗓音，也很快飘了出来。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
薛景天的声音。
唐渠听到这句的时候，长腿早就迈开，走到了楼道里。
后面两人的对话，就听不真切了。
唐渠做不出听人墙角的事情，只是又忍不住抬手看了看时间。
才九点半？
约好了十点见面，堂堂影帝竟然比他到的还早？
即便早知道，薛景天跟沈国立导演的关系非同一般，唐渠仍旧有些惊讶。
这位影帝十七岁的时候就出演沈导电影，从此摘取影视界王冠，称王至今。业内早有传言，沈国立对于他，是亦师亦友，关系斐然。
果然，今天偶然间听到的对话，唐渠就知道外界所言非虚。
这两人合作多年，有很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情。
唐渠笑着摇摇头，幸好他不是那种八卦小姑娘，否则应该会对他们说的内容好奇死。
也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什么劲爆惊人的秘密，听着像是只有他们才知道，其他人都蒙在鼓里一样。
在楼道里晃了几圈，又去自动贩卖机上买了罐热咖啡，他就晃晃悠悠一口口喝着，耗了大概十来分钟。
想着烟雾散的差不多了，两人也该沟通完了，唐渠才上了楼，他故意把喝完的咖啡罐子捏得劈啪一声变了形状，哐当一声飞掷到垃圾桶里，制造出一系列声音。
等走到放映厅门口，唐渠才笑着敲了敲门。
果然，沈国立跟薛景天两人，早停了谈话，面前泡着茶，熄了烟，齐齐笑望向他，一副我们就等你来的样子。
“倒是都挺准时，”沈国立笑着招手，“来，过来尝下我这白茶。”
“就等着导演您邀请我，老远就闻到这茶香了。”唐渠长腿一迈，就坐在他对面，“薛哥可是到的比我还早，惭愧惭愧。”
薛景天此刻早已卸下摄像头前的那些锋利光芒，一身的闲适以及温和，仿佛一潭幽深静寂缓缓流动的冬泉。
“正巧离得近，就早到了。”
沈国立斟了一杯茶，“行了，喝茶，赏乐，看片，莫要废话啦。”
唐渠还有些傻愣地去瞅外面的那勾银月，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歌好了？”
沈国立指了指旁边亮着的机子，“早到了。”
唐渠顿时一脸期待跟明亮，刚刚听到两人碎片的只字片语谈话，还有这袅袅白茶清香，早就被他遗忘。
“送来两首，让我们选择一首。”沈国立说着眉头有些紧，手指又要摸上桌上那包中华，但他脸上像是挣扎了下，手指摸了摸最终也没抽出一根烟点上，“我刚才已经听了，有点难取舍。”
“当然，这是你们俩的电影，你们做决定吧。”
沈国立一句话，就把头疼的事情，扔了出去。
唐渠的眼眸闪了闪，接着就望向了跟他比肩而坐的薛景天，这男人看着比自己更像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握着那瓷杯的手指修长而纹理清晰。
但是此刻，他的眼神却好似是匍匐在夜里的野兽，幽暗但是不是窜动着一丝压抑的精光，仿佛是在紧紧盯着自己的猎物，一点都不容猎物逃离他的视线，更不容许它被其他任何生物抢走。
唐渠咽了下口水，陡然间觉得有种面临巍峨大山的压迫感，又有种面对兽中之王的危机……
这种感觉，来得既快，又毫无踪迹的诡异。
只是选一首片尾曲，他今时今日已然登顶，至于如此吗？
放映室里硕大屏幕亮起，唐渠立刻调转视线。
然后下一刻，当已然配上伴奏的袅袅响起，他脑子里顿时啪嗒地，断了一根弦。
这影帝，不会是要跟他抢这片尾曲的演唱权吧？
靠，这不会吧？他才是男主角啊。
唐渠心里觉得不妙，又忍不住瞄了对方一眼。
结果，赫然看到对方那一双眼底，那满满的占有**，把他惊呆了。
223 一曲古风愁（二更）
唐渠也来不及看清这人眼底的占有欲，到底为了哪般，那清冷的古音就在房间中飘渺流泻出来。
他不是音乐科班出身，但也能听出这首曲子与她之前所有风格的歌曲完全不同，光是前奏就酝酿着幽深古意，淡淡的忧愁古风。
歌曲里面的鼓点，清晰可辨，还有其他似乎还有键盘钢琴，吉他还是贝斯，他有些分辨不出来。
但他很肯定地听出这些都是现代乐器，但很奇特地，拼凑出来的袅袅古意，历史感深远而厚重，音色又扣动人们心弦。
淡淡的伴奏中，她本身就清澈仿佛脱离尘世，那慵懒又清冷的吐字，就伴着那画面的旋转而缓缓响起。
“繁华声，遁入空门，折煞了世人。
梦偏冷，辗转一生，情债又几本。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
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
唐渠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呼吸，他觉得自己身上每个毛孔都在颤动。
他以为，《逆战》就已经是她九十分的作品了。
又譬如那些，她曾经自己演唱过的歌曲，都是九十分以上的杰作。
但这首歌无论词曲，无疑都是上等佳作，功力深厚。
他本来以为，她深谙现代流行音乐，天赋惊人，又敏感多情，才能写出那样突破人心防的情歌，或者那样挥斥方遒热血到暴烈、宛若战歌的热曲。
但他却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令人嫉妒到要发狂的、对字词美感掌控到极致的古风功底！
这已经不是天赋二字能够形容了。
百年，才有的天才吗？
这古风充斥的整首歌曲，无比贴合沈国立对于这部电影做的颜色基调，红砖绿瓦，血衣黑发，白袍绿纱……
她的才能，惊才之艳艳，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
这首歌如果放在她的平台上竞价，要出多少钱才能竟拍到？
这种作品，恐怕用多少金钱去衡量，都是一种玷污。
唐渠盯着放映厅的大屏幕不放，画面中正好播放到他实验的莫辰逸一身白衣随风扬起，他正坐在栏杆上，正抬头望向无边的远方。
还是那个莫府山门，还是那亭台水榭，那山川如画，但却少了那一抹水绿色身影。
他不知道是在等，还是在追忆，或是在思考……
只是枯坐着，静待天边夕阳的降落。
袅袅音符，在这样的画面中，围绕着这个孤独却高傲的男人。
“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那史册，温柔不肯，下笔都太狠。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
千年后，累世情深，还有谁在等。”
那么贴切的词，她到底怎么写出来的？
唐渠思绪突然飘得有些远，双眸慢慢地有些迷惘，仿佛是回忆到了电影拍摄时候，那总是在他一身战袍披身的跟前，晃来晃去，怎么都赶不走的丫头。
“公子，流云替您洗漱，可好？”
“公子，莫要喝酒伤身了。”
“公子，您就罚奴婢吧……只要您觉得可以出气……”
唐渠双手握得有些紧，尤其当他看见屏幕中，剪辑画面上出现了一身绿衣蒙着白色面纱，一头垂落黑发及腰，缓缓独自走在山间的女子，她眉眼如画，纵使在山间迷雾间，也丝毫无法阻挡她那寂寥如雪的孤芳气息。
电影的最后，莫辰逸也没有找到离开的流云，也不知道最后找到了没有。
一曲未毕，唐渠就觉得有些酸，不晓得是不是刚刚沈国立抽烟的味道尚未散去，才让他现在觉得哪哪都不舒服。
他饰演了莫辰逸，也曾经思考他的经历轨迹，跟应该有的感情起伏。
看这样的片尾剪辑，听着这样的伴曲，这一首优美古风之曲，真是道尽了他们这一世的纠葛，沧海桑田莫过于沧桑二字。
有些想知道在剧本之后，他们是否能够再重逢，很想知道在陈作者的小说中，到底最后的结局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