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闺寒香- 第52部分

　　　　永嘉公主府极大，只一进去，秦月就觉得双眼不够看了。

　　　　幸而她性情稳重，遵守女训，亦步亦趋，平视前方，按捺住心底的好奇和激动。

　　　　秦露露和秦疏影也是如此。

　　　　一路无事，被人领到了花厅。

　　　　这花厅建在湖边，占地极大，竟然有二十余亩。

　　　　花厅的三分之二在岸上，三分之一在水中，极尽奢华，各样摆设都非常名贵，花草更是繁华稀罕。

　　　　湖面望过去也是非常宽阔，又弯曲绕绕，看不到尽头。

　　　　湖面中，种了荷花和一些水草、芦苇，如今正是繁茂之季，虽然荷花尚未开花，但是这一湖的景色也十分宜人。

　　　　临水而立，只觉心旷神怡，心情舒畅。

　　　　这只是秦疏影料想的，因为按照她们的身份，她们的位置被排放在了岸上那半截，只有身份尊贵的女眷们，才被排放到了伸入水中的那一截花厅。

　　　　如今还是四月下旬，若是到了夏季，正是避暑的好地方。听说，那时候，会用透明的幔帐将整个花厅都包起来，蚊虫进不来，人们却可以毫无视线阻碍地观景、赏荷，喝茶、品酒，最是舒坦。

　　　　如今，永嘉公主还没有来，女眷们就三三两两说着话，拉着关系。

　　　　姑娘们凡是相识的，也都三五成群说着闲话儿。

　　　　女宾的位置是早就摆好的，对号入座。秦府的女眷竟然没有认识的人，也没人聊天，就坐在了安排的位置上。

　　　　和她们邻座的人，是礼部右侍郎罗侍郎的家眷。

　　　　带人出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年纪比董氏要大得多，她自报家门，是林侍郎的妻子，坐在她旁边的一个是她的嫡女，一个是她的庶女，都是十三四岁的年纪，长相秀丽端庄。

　　　　董氏含笑，也客气地自报家门。

　　　　一听是秦府的，林夫人原本矜持的面容忽然就动了动，那表情说不出的怪异。

　　　　董氏就是一阵脸烧。

　　　　对徐氏的怨怼也加深了几分。

　　　　不用想，人家为什么会这样也能猜到。

　　　　无非就是路府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加上秦芳芳被扔回来，大家又想起之前楚国公府的事情。

　　　　深宅女人最会联想，也最能猜测到问题的实质，大家不由自主就将徐氏之前那个乐善好施、善待庶女和侄女的形象探了个究竟。

　　　　这才发现，徐氏竟然是这样的人！

　　　　什么善待庶女，却是诬陷庶女，害死庶女，要嫁亲生女儿过去。

　　　　什么善待侄女，却是暗地里将侄女的东西挪用，给了亲家老太太用，为的是让对方善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路府几天前闹鬼的事情已经在崇德坊闹得沸沸扬扬，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董氏原本想着，自己回京了，无论如何也要将外人对秦府姑娘们的不良印象掰回几分，因此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没想到，真的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自己的脸皮到底还是不够厚，火辣辣地就烧起来了。

　　　　尤其对方还是礼部侍郎的家眷，简直就是光着腚让人家评论，真是躲也没处躲，藏也没处藏，又羞又臊。

　　　　好在这个林夫人是个厚道的，既没有说什么刻薄话，也没有追问什么，只闲闲地拉扯了几句天气和公主府气派之类的话。

　　　　董氏松了一口气。

　　　　两人说了几句，也就无话可说了。

　　　　骤然安静下来，都有些不太自在。

　　　　被林夫人介绍为林三小姐的嫡女就开口了，语气柔和，对秦疏影说道：“原来你就是秦七小姐啊，我听说过你的。我是丁卯年三月里的，不知道你是几月份的？”

　　　　既然听说了，对自己还是这样的语气，难道就不嫌弃自己不顾女德？诚如路长菊所言，这京城的贵女们极重规矩，对秦疏影这番作为，纵然有人同情，但也并不会得到多少贵夫人们的认可。

　　　　既然人家示好，秦疏影回报一个礼貌的微笑，说道：“那我得叫你一声姐姐了，我是五月份的。”

　　　　林三小姐抿唇一笑，说：“我痴长你两个月，在家里的时候，族妹都叫我姿兰姐姐，你也可以叫我林姐姐。我叫你一声疏影妹妹，可行？”

　　　　秦疏影大大方方回答：“姿兰姐姐太客气了。”

　　　　林姿兰就说：“疏影妹妹，我们家老宅在云州，我和母亲也是上个月进京，不认得什么人，既然有缘坐在一起，公主也还没有来，不如我们就在这里走走，你看如何？我是第一次到公主府来，觉得无处不精美。”

　　　　怪不得她们也枯坐在这里，没有熟人交谈。

第125章　平西侯妻

　　　　秦疏影见她言辞恳切，又充满热烈地左顾右盼，想来看到一些贵女们三五成群地说着闲话，她也按捺不住了。

　　　　秦疏影便看向董氏，董氏自然巴不得，今天就是来结识人的，她可没指望只一次就能捞个女婿回去。

　　　　董氏又看林夫人，见林夫人也没有阻拦之意，就含笑点头了。

　　　　林姿兰拉着秦疏影的手起身，又向秦露露、秦月招手。秦疏影又拉起了秦露露，秦月自然也就跟上了。

　　　　倒是那个林四小姐，端坐着不动弹，一幅大家闺秀的样子，十分矜持。

　　　　秦露露意外地看了那林四小姐一眼，林姿兰笑盈盈解释道：“四妹妹一直在京城，她是有手帕交的，只怕她是在等人。”

　　　　秦月看了看林夫人，只见林夫人一幅置若罔闻的样子，秦月瞬间就明白了林四小姐在罗家的处境。

　　　　只怕和秦薇一样，这林四小姐的姨娘是个受宠的呢！

　　　　从林姿兰说自己和娘亲都是最近才上京，不难推断，只怕这正室夫人长期在云州老宅侍奉公婆，那受宠的姨娘和林四小姐才是跟在罗大人身边的。

　　　　秦疏影自然也明白了，只有秦露露还有些疑惑，但是她也不是个多事的，自然不会问。

　　　　四人就到了花厅的边上，看着四周景色，都很雀跃。

　　　　林姿兰更是十分兴奋，看这看那，眼睛里有掩不住的欣喜。但她也是个懂规矩的，并不叽叽喳喳，只是偶尔低声赞叹上几句。

　　　　秦疏影三人见她如此天真，又懂得分寸，相视一笑，对林姿兰好感增加不少。

　　　　正说话间，就看到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贵妇人进来。

　　　　那贵妇人穿着华贵，身材修长，长得非常美，可以说得上是绝美。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大红撒花的裙子被她穿在身上，金晃晃的首饰戴在头上，竟然丝毫不给人艳俗的感觉，而是觉得风情十足，妩媚迷人。

　　　　林姿兰看着那贵妇人身边跟随的几个夫人，说道：“我认得，那个子最高的是于尚书的夫人，她可是一品诰命夫人。连她对那个夫人都那样热情，想来那个夫人地位非同寻常。秦妹妹，你可认识那夫人吗？”

　　　　秦疏影摇摇头，说道：“不认识。”

　　　　秦露露和秦月也都摇头，说是不认识。

　　　　林姿兰十分好奇，秦露露和秦月也很好奇，连尚书夫人都那般殷勤，这该是何人？若说是王妃也不可能，王妃来的话，一定要通报的。

　　　　况且又长得这样美，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正疑惑间，林四小姐走了过来，语气充满炫耀：“这也不知道？这是征西大将军府，平西候夫人，梁夫人罗氏，超一品诰命夫人。梁夫人是梁阁老的庶女，也是德妃娘娘的手帕交。她嫁得好，又有德妃娘娘做靠山，别人自然要巴结她。”

　　　　对林姿兰竟然不认识梁夫人的鄙夷之意不言而喻。

　　　　她特别加重了“庶女”两个字，言外之意也不难猜测。

　　　　林姿兰只略看她一眼，说道：“原来如此，妹妹真是见多识广。”

　　　　林四小姐哼了一声，很是得意。

　　　　连秦露露都为这个林四小姐的出言不逊而恼了，林姿兰却稳如磐石，一点也没有着恼的样子。

　　　　林姿兰兴致勃勃，又看起后面进来的贵妇人们。

　　　　这个罗氏长得那样美，个子也很高挑、窈窕，进来后自然就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不过，有人热情，也有人不以为然。

　　　　有人议论道：“……这是平西候的继室，先前的夫人只三年便去了。说起来，她也是好命。明明是庶女，却比嫡女还要风光。嫁给平西候做正室，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还有个女儿。平西候如今都没有给嫡妻的儿子请封世子，这世子十有**是要落在这双胞胎头上的。若不是因为双胞胎，只怕那世子早就定下了。”

　　　　言外之意是，如果罗氏生的不是双胞胎，而是一长一幼，平西候必定早已给罗氏的长子请封了世子。

　　　　好几个人都附和这个意见，毕竟两个儿子几乎差不多同时出生，请封谁都觉得对不住另外一个。

　　　　“说是双胞胎中，谁若是出息好一些，就不请封世子了。”

　　　　“正是有这种说法。”

　　　　“只可惜，那梁辙，原先也是有外祖撑腰的。外祖死了，舅父又成了残疾，再也没有人说句话。还不由得罗氏捏揉？”

　　　　“梁大公子也就罢了，如今有军功，又在陛下跟前行踪，已经是从四品侍卫，将来就算没有世子之位，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他那姐姐，实在可惜，竟然被嫁到那样远的地方，嫁给那样一个小官吏，这一辈子是休想回京了！”

　　　　“梁大小姐不是和那小官有了首尾，这才嫁过去的吗？”

　　　　“这话也能信？堂堂超一品征西大将军府的嫡出大小姐，就是那样的眼光？”

　　　　“可当年，大家都亲眼看到他们在床上，没羞没耻的……”

　　　　“可不是……咦，看谁来了？”

　　　　这些人就在秦疏影她们几人身边议论，而且也没有太避讳她们，所以秦疏影几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林姿兰就小声嘀咕了一句：“亲眼看到也未必是事实。”

　　　　秦疏影眸光闪了闪，没说什么。

　　　　果然，那边匆匆走来一个身着内侍服饰的人，细长的嗓音喊道：“永嘉公主驾到，富平公主驾到，富安公主驾到！”

　　　　花厅中，议论纷纷的贵妇人和姑娘们纷纷停下来，全都望着进场的地方。

　　　　不多时，一个中年女子携一对十二三岁的姐妹花缓步而来。

　　　　中年女子就是永嘉公主，她大约四十岁，面容白皙，面容含笑，体态微丰，个子中等。她穿着并不繁复，佩戴也不复杂，却显得端庄大方，贵气逼人。

　　　　富平公主和福康公主分列她左右，身高差不多，体态也差不多。

　　　　富平公主的穿着打扮很简洁，装饰也很简单，脚步稳重，眉目舒朗。

　　　　富安公主则穿着一身湖绿色的衣裙，花样繁复，首饰也极为贵重。她有一双特别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非常惹人注意，只要她一笑，非常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大家纷纷行礼：“见过永嘉公主、富平公主、富安公主！”

第126章　才情比试

　　　　永嘉公主三人迤逦而行，走了好长一段路，才在主位上坐了，秦露露觉得自己的膝盖都弯曲得要酸了。

　　　　“都免礼吧！”

　　　　永嘉公主语气平缓，却带着一股天生的威严。

　　　　众人三三两两起身。

　　　　永嘉公主环顾四周，这才说道：“素日里，各位夫人安抚后宅，相夫教子，我大周的朝臣们才能安心为国献力。本宫有心和夫人、小姐们亲近，却怕一个传召，让人惊惶，扰了大家。如今天气好了，本宫也就厚颜请大家来聚聚，既是有心和夫人们亲近，也是想趁机热闹热闹。说起来，都是大家捧场，给本宫面子，也就不分君臣，没有那么多讲究，夫人们携姑娘们只管玩开心就好。”

　　　　公主这般和气又自谦，让秦疏影有些意外。

　　　　花厅实在太宽，为了让后面的人听清话，花厅中间也站了一名侍女，永嘉公主的话一说完，那侍女就对着后面的人群重复一遍，以便后面的人也听得清。

　　　　只是秦疏影站的地方离得有点远，永嘉公主的仪容却看不到，也就看不到她的表情。

　　　　平西候夫人罗氏道：“那我们就厚颜承公主的福泽了。”

　　　　永嘉公主淡淡看罗氏一眼，微微一笑，不说什么。

　　　　永嘉公主旁边的得力侍女紫媛说道：“各位夫人，各位小姐，本次簪花会，还是像往常一样，为期三天，每天两个主题。第一天，是文题。第二天，是武题。第三天，各位贵宾自行推选组建。”

　　　　簪花会向来都是如此。

　　　　“现在，我宣布第一天、第二天的主题。第一天上午是诗会，由荣夫人主持；下午是书画会，由季夫人主持。第二天上午是骑马赛，由莫夫人主持；下午是射箭，由梁夫人主持。四位夫人早就准备好了，现在请各位姑娘们到前头来。”

　　　　姑娘们就按照侍女的指引，向前去。

　　　　夫人们则坐在了之前排好的位置上。

　　　　秦月轻声问秦疏影：“七姑姑，这荣夫人、季夫人和马夫人都是谁？”

　　　　秦疏影想了想，说：“如果我没猜错，荣夫人应该是荣阁老的儿媳妇，她从前在闺阁中的时候，才名在外。季夫人应该是有着‘书画一绝’之称的季夫人，她如今孀居。莫夫人应该是楚国公世子夫人，楚国公世子是武将，莫夫人虽然是文官家庭出身，但她夫婿是武将，听说莫夫人自己骑马射箭也不在话下。”

　　　　林姿兰点头道：“疏影妹妹说得是，我也是这样猜测的。”

　　　　秦露露就说：“喏，那便是荣夫人了。”

　　　　大家往前头的高台上看去，果然，就有一名盛装的青年女子往台上走去，向三位公主行礼之后，坐在了三位公主的下首。

　　　　秦露露低声说道：“荣夫人原来在闺中的时候，就有女诸葛之称。嫁给了荣阁老的嫡长子，如今也有十年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就一直没有生孩子。”

　　　　秦疏影垂眸，掩住了眼中的神色。

　　　　她如今每日里看书，从前为了保住健康看医术，看史书。后来将秦永洲的书全部整理之后，她看书更杂，而且专程背过一些大族系的谱书。

　　　　加上如今手中有人，不时有人给她报信息，她对京城名声显旺的人家也有所了解。

　　　　这荣夫人性情清高孤傲，却是有个难以启齿的事情，只怕一般人都不敢相信。

　　　　待各位小姐入座后，荣夫人就说道：“今儿的诗会，我们还是老规矩，应景而作，然后将大家的名字都封好，最后请评诗社投花评出。既然要评出优劣，也要有彩头。今儿的彩头暂时不予公布，如有哪位贵客临时想增加彩头，也可以。现在，我这里准备了四个题，我来抽选一个。”

　　　　有侍女用银盘捧着红绸上前来，荣夫人就去抽取。

　　　　姑娘们就叽叽喳喳起来，从她们的议论中，秦疏影几人就知道，往年的彩头要么是永嘉公主出的，要么是某位贵妇人出的，甚至还有宫妃助兴的，不一而足。

　　　　现在站的地方，可以清晰地看到永嘉公主三位公主的神情，秦疏影细细打量着她们。

　　　　永嘉公主神情淡然慵懒，根本看不出那种想要热闹热闹的喜气。

　　　　富平公主怡然含笑，自然从容，缓缓喝着茶。

　　　　富安公主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乱转。

　　　　今天来的小姐们很多，放眼望去，足足有两三百人。

　　　　簪花宴不分嫡庶，能进来的姑娘们都在十一二岁至十五岁之间，且不分是否有了婚事，所以，这满京城中三品官员的女眷就多了去了。

　　　　这还不算一些生病的，或者与永嘉公主府不对付的少女。

　　　　因为簪花宴名声太盛，在三品以下的官眷们中也